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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全文阅读

作者:少年边翁     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txt下载     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40 卑微公主不卑微(73)

    左知琴被陈嬷嬷说的那一段话,差一点就给气疯了:“你……”

    “知琴!”左殇景再次呵斥出声。

    “哥,你……”左知琴不敢相信这种时候左殇景还在帮着外人,就在她要质问对方的时候,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双眸中跟着出现了一丝恍然与暴怒,“……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帮着赵雪柔那个贱人!”

    显然,陈嬷嬷说的这些话,明显是在偏帮赵雪柔,甚至还想要将赵雪柔的过错全部推到自己的身上来,而左殇景在这个时候,却不许自己说话,这代表了什么,在这转瞬之间,左知琴终于想明白了。

    “你!”越是怕左知琴说出不该说的话,左知琴就越是要说,左殇景对左知琴真的是失望到了极点,但这偏偏是他的亲妹妹,他又不能不管,只能压着脾气,解释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里自有公主在,你大呼小叫像什么话?!”

    左殇景这一句话算是“提醒”到了左知琴,她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求公主为臣女做主啊,臣女是被冤枉的,臣女根本没有给这个老虞婆子说过那样的话……”

    冤枉?

    但从陈嬷嬷说的话内容来判断的话,左知琴的确是被冤枉的,毕竟云裳知道陈嬷嬷跟赵雪柔之间的关系,也就判断得出来,请旨的事情,出自于赵雪柔之手;但从整件事情来说,左知琴就一点都不冤枉了:她自己也是赵雪柔那边的一员,对于算计南宫凤请旨这件事情,她也是“同伙”。

    云裳就淡淡地望着左知琴,左知琴自己说了半天,都没看到云裳有什么反应,心中着急得不行,生怕云裳会真的相信了陈嬷嬷的话,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的——这样的结果,绝对是左知琴承担不起的——不知道是太着急了,还是左知琴自己原本就想到了什么,她脱口而出:“这些话都是赵雪柔给老虞婆说的,是她让她给你说的,一切都是她的算计……”

    话一说出口,世界都瞬间有些安静了。

    云裳笑了笑,就问左知琴:“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左知琴一着急,自称就恢复成了“我”,但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实际的内容来。

    是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一早就在赵雪柔那边知道了“计划”,知道了赵雪柔让陈嬷嬷给云裳说清旨的事,所以她说的是真话,可问题是,她现在想要证明的是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赵雪柔跟陈嬷嬷的算计,跟她没有关系。

    可矛盾的地方就在于,如果跟她没关系,她要如何证明是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如何证明自己刚刚说的话。

    对左殇景来说,他对于现在的情况,又有另外的一套理解方式。

    他并不认为赵雪柔可以收买到陈嬷嬷,毕竟陈嬷嬷那可是府上的老人,不是那么轻易地就能被人收买的。

    反而陈嬷嬷是受到了左知琴的指示,这一点,左殇景是偏向于相信的:他相信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陈嬷嬷断然是不敢再继续撒谎的,她说了自己是听从了左知琴的命令行事,那多半事实就是这样的。

    至于左知琴之前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原因也很简单,左知琴跟赵雪柔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好,请旨这事,她作为朋友必然是要帮赵雪柔一把的。

    那为何现在左知琴又不愿意承认了吗?

    原因也很简单,事情现在闹得这么大,谁也不敢承担这始作俑者的责任,左知琴不敢,所以就想要将这件事情直接推卸到赵雪柔跟陈嬷嬷的身上,说是她们两人联手做的。

    可谁知道,陈嬷嬷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已经不敢再撒谎。

    对于自己推测到的“真相”,左殇景有着很大的把握,可问题是,他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说出真相,而是得想办法解决面前的困境。

    可既然都叫做“困境”了,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让左知琴承认的话,可偏偏她刚刚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否认这件事,现在又突然承认的话,只怕云裳那一关很不好过;但左知琴不承认的话,就只剩下“陈嬷嬷承认”这一条了。

    陈嬷嬷承认的方式有两种,一种就说是受到了赵雪柔的指使,另外一种则是把事情全部认下来,说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后者显然不具备实操的可能性。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得陈嬷嬷“承认”自己受到了赵雪柔的指使,才对云裳说出了请旨的事。

    但,坚信陈嬷嬷跟赵雪柔之间并无关系的左殇景,又不得不围绕这个问题,开始思考漏洞:比如两人从未接触过,陈嬷嬷怎么可能帮赵雪柔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又比如现在陈嬷嬷都已经明确地说了跟赵雪柔没关系,他又让她翻供的话,似乎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思考的事情说起来慢,但实际现实生活中,也就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这点时间听上去似乎很短暂,但也足够左殇景想清楚所有处理问题的利弊,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就看向了跪在侧后面位置一些的赵雪柔。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正巧遇到了赵雪柔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再一次在空中交汇。

    左殇景不知道的是,他在思考的问题,其实也是赵雪柔在思考的问题。

    就在刚刚,陈嬷嬷突然倒打一耙,说一切都是左知琴的算计的时候,赵雪柔就已经知道了陈嬷嬷此举的用意,然后她就在思考自己站出来承认一切的可能性了。

    陈嬷嬷知道的消息太片面化了,她大概以为事情败露,主要的问题就出在自己这边,所以才想要把让她去给云裳提请旨这件事情的责任推到左知琴的身上,这样算计公主的人就变成了左知琴,说不定她还会变成无辜的人。

    可陈嬷嬷不知道的是,在云裳的手里,是有很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一切就是赵雪柔自己搞的。

    再说了,就算没有,她现在都已经以妾的身份嫁到左家了,左知琴作为左家的大小姐,她若与她对立,对现在身份低微都非常卑微的赵雪柔来说,是绝对弊大于利的。

    可陈嬷嬷明明是在帮着自己,自己却站出来拆台,会不会有些……

    有些怎么样,赵雪柔还没想清楚,就在这一刻,她对上了左殇景的视线,然后她就看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左殇景也想要她站出来指责陈嬷嬷说谎。

    除开这个,赵雪柔还看到了左殇景眼中对她的惭愧。

    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时间里,赵雪柔突然懂了左殇景的想法。

    这一刻,她再没有任何的迟疑,果断地开口了。

    “启禀公主,贱妾有话要说。”想清楚之后,赵雪柔就弱弱地开口了。

    而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她目光虽然是看向云裳的方向,但实际赵雪柔却在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左殇景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

    而正是因为她这么细致的观察,所以她才没错过左殇景在听到她那“弱弱的”、似乎是充满了委屈之意的声音时候,眼中越发深厚的愧疚。

    这下,赵雪柔再不怀疑自己的推断,同时神态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陈嬷嬷说到底只是一个下人,她的存在对她来说,如果是在以前,那是非常有用的,可现在她成了左家的妾,而陈嬷嬷也被抓了出来,便是可以继续留在左家,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牺牲这样的一个人,就能换来左殇景对自己的疼惜与愧疚,赵雪柔觉得简直太值了。

    所以这一刻,在云裳让她说话的时候,赵雪柔就交代了是自己收买了陈嬷嬷,让她故意在云裳的面前提请旨的事情。

    当听到赵雪柔说出那一席话的时候,云裳表面淡然,内心却十分好奇陈嬷嬷的选择:原来那一世里,陈嬷嬷对赵雪柔的忠心,那是绝无二话的;这一次,云裳故意弄出了现在这个局面,就是想要知道,这位对赵雪柔忠心耿耿的奴才,再遇到赵雪柔的背叛出卖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

    当然,其实,陈嬷嬷大概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云裳也是略有猜测的。

    陈嬷嬷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揭穿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一心要维护的赵雪柔,她很是错愕地看了赵雪柔半晌,在左知琴惊喜地说出“对对对,就是她,就是她们两人联手干的,跟我没关系”的话的时候,陈嬷嬷果然做出了跟云裳猜测差不多一样的选择。

    “不是,你说谎,在你嫁到左府之前,我根本都不认识你。”陈嬷嬷毅然决然地否了赵雪柔的话,还有理有据地反驳,“请公主细查,奴婢是左府的奴才,怎么可能会听信一个赵家小姐的话,奴婢发誓奴婢绝对没说谎,这些事情这些话,都是大小姐吩咐奴婢做的。奴婢实在不敢说谎啊。”

    哪怕是被赵雪柔给“辜负”、给出卖了,但陈嬷嬷还是依旧选择了对她忠心耿耿。

    这一点,云裳果然没有看错,也没推断错。

    同一时间里,云裳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赵雪柔一眼,发现她对陈嬷嬷此刻的反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仿佛陈嬷嬷此刻的反应,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云裳再一次点点头,其实在赵雪柔说出真相,揭穿陈嬷嬷的时候,便是没有原来那一世的记忆,云裳也都能推断得出来:陈嬷嬷多半都不会因为赵雪柔的反水而反水。

    这一点的推断理由非常简单:当赵雪柔说她只是用银子就收买陈嬷嬷的时候,“撒谎”就已经开始了——陈嬷嬷绝对不是一个用银子就能收买的人——这种时候,还选择撒谎,除开赵雪柔就是吃定了陈嬷嬷不会出卖自己,云裳不做另外的猜想。

    赵雪柔都站出来那样说话了,陈嬷嬷还坚持这一切就是左知琴的安排,这样的“剧情”发展,着实是让在场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左知琴。

    作为知道全部真相的她,怎么着都不能想到连赵雪柔都站出来了,陈嬷嬷还能坚持污蔑自己,她从不知所措的情绪到愤怒异常只用了“转眼”的时间,眼见着就要张嘴大骂:“你个老虞婆子……”

    “左知琴!”左知琴才骂了一个开头,就被左殇景一声连名带姓的呵斥给叫住了,担心左知琴失控的他,不得不再一次提醒她,“公主在这里呢。”

    “可是、可是……”左知琴差点被愤怒燃烧尽了的理智,在左殇景的呵斥以及提醒之中,稍微回来了一些,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咬着牙,始终是想要说什么话的样子。

    “这事,真的是贱妾的所为,”就在这时候,赵雪柔继续开口说话了,“是贱妾痴心妄想,动了不该有的贪念,才酿成了现在的祸事,求公主惩罚贱妾吧。”

    这一次,赵雪柔只说了所有的错误都是自己的,明显得将陈嬷嬷撇在了一边。云裳看了陈嬷嬷一眼,果然看到了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裳大概推断了一些陈嬷嬷的心理活动,大概还是想要继续帮赵雪柔的,可惜赵雪柔现在这句话,她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帮呢?赵雪柔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难道她要站出来说不是她的错?

    她自己先前可是说的清楚,自己跟赵雪柔都不认识呢,无缘无故地帮赵雪柔,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不过,赵雪柔以为这样就能轻易结束,未免太小瞧云裳了,她勾唇一笑,追问赵雪柔:“那,这陈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雪柔顿了一顿:“贱妾斗胆猜测,弃主求荣是大罪,一般人不敢承认也是有的。”

    言下之意,就是陈嬷嬷不敢承认自己受到了收买,反而一口咬定这一切都是自家的大小姐指使自己做的,才更安全。

    “既然如此,”云裳又追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理这样的人呢?”

841 卑微公主不卑微(74)

    当云裳问出那句“弃主求荣是大罪,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云裳知道赵雪柔肯定会回答,但没想到她竟然会丝毫犹豫都没有,几乎是在云裳话音刚落的时候,她就给出了答案来。

    “自然是死罪。”——赵雪柔是这么回答的。

    从赵雪柔站出来说话的那一刻,陈嬷嬷从欲言又止但没说出口开始,她就低下了头,而现在当赵雪柔说出“死罪”的时候,她依旧是保持着低头的样子,谁都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这并不表示云裳什么都没发现——“死罪”两个字出现的时候,云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陈嬷嬷的肩膀微微地抖了一下。

    “对,这老虞婆子竟然污蔑我,死不足惜!”左知琴没想到赵雪柔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自己,但不管怎么说,洗脱自己的嫌疑,总是好的。

    “陈嬷嬷,”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一套说辞,云裳给了每个人说话的机会,自然也是要再给陈嬷嬷一次辩解的机会,“你怎么说。”

    “老奴、老奴……”陈嬷嬷显然也有些迟疑了,但很快她就定下了主意,“老奴说的都是真话,请公主明辨。”

    “你个老贱人,你还敢胡说八道!”左知琴一听陈嬷嬷还在坚持之前说的是真话,这不等于是还在污蔑自己吗?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怒火让她再次短暂地忘记了“失仪”这件事情,冲着陈嬷嬷就大骂了起来。

    “左知琴!”左殇景没想到自己一个没注意,左知琴竟然又开始骂人了。

    “你说你说的是真的,可我们的赵姨娘却说你说谎,陈嬷嬷,”云裳说道,“你可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没说谎吗?”

    陈嬷嬷闭嘴不言。

    反而是赵雪柔开了口:“贱妾可以证明贱妾没说谎。”

    云裳再度看向陈嬷嬷,给了她最后一次辩解的机会:“那,陈嬷嬷你呢?”

    陈嬷嬷依旧保持着沉默。

    云裳挑了挑眉,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但也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陈嬷嬷对赵雪柔的忠心程度,她早就有所察觉,但她以为当赵雪柔摆明了对她的抛弃的时候,陈嬷嬷或许会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陈嬷嬷的忠心程度,既然到了这样的份上,她依旧还是选择沉默。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选择沉默,无异于认下了罪过。

    既然如此,云裳也就不再纠结这一点了,她将话题重新绕回到了歪掉的主题上,“请旨的事情,本宫知道了,那如玉的事情,陈嬷嬷你是不是该好好地给本宫解释解释?”

    “老奴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对于这一点,陈嬷嬷依旧没有改口,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

    云裳问道:“哦,那你觉得,这一次,本宫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陈嬷嬷再一次沉默。

    刘氏却是趁机说道:“公主,这老刁奴还在说谎,她的话,绝对不能相信。”

    左知琴跟着响应:“对,公主,不能相信她的话。”

    云裳却是再次看向赵雪柔,问道:“赵姨娘觉得呢?”

    没错,云裳就是故意的。

    陈嬷嬷不是对赵雪柔忠心耿耿吗?云裳倒是要看看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赵雪柔的伤害,陈嬷嬷能坚持忠心到什么地步。

    赵雪柔的答案果然没有出乎云裳的意料之外,她说道:“贱妾认为不可信。”

    观察着陈嬷嬷的云裳察觉到了她极为细微的变化:陈嬷嬷的头,在赵雪柔说话的时候,上下摆动了一下,就好像是她突然想抬头,但刚走出抬头的动作又像是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问题,又强迫自己重新低头了。

    这动作幅度非常小,但云裳知道,在陈嬷嬷的心中、脑海里,只怕掀起来的是滔天巨浪的纠结与挣扎。

    不过,过程再怎么激烈又有什么用处呢?

    “很好,”云裳说道,“这么说,如玉的遭遇,都是这老奴才一手造成的了。”

    “对,”刘氏积极地响应着云裳的话,“臣妇特意交代了她好生给如意姑娘安排,没想到这老刁奴竟敢违背臣妇的意思……”

    “违背?”云裳突然地出声打断了刘氏的话。

    刘氏一下也停住了,不知道云裳为何会突然说“违背”两个字。

    云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阵刘氏,看得刘氏整个人越发不安起来之后,她才悠悠地说道:“本宫没记错的话,本宫好像没告诉你如玉到底嫁了一个怎样的人家,而你自己刚刚也说了,你是交代了陈嬷嬷,让陈嬷嬷安排的,所以你也不知道。”顿了一顿,看着再一次冷汗下来的刘氏,云裳才继续问道,“既然本宫没说,你也不知道,怎么现在就一口咬定陈嬷嬷违背了你的意思呢?”

    “臣、臣妇……”刘氏果不其然地再次开始结巴了。

    最后,刘氏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妇、臣妇猜、猜出来的。”

    云裳不置可否:“猜出来的?”

    “臣妇看得出来如玉姑娘过得不好,才有次一猜,请公主恕罪。”

    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云裳也就不再继续跟刘氏纠结这个问题,“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渐渐郑家人,看看你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吧。”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云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青果的高声宣布:“把郑家的人带上来。”

    “是。”

    很快,郑家一家三口人,就被捆绑着带了上前来。

    这一次,来的人,除开云裳之前见到的郑大虎以及他的母亲彭氏,还有之前云裳并未遇到的郑大虎的父亲郑强。

    三个人看上去,模样那都是相当的凄惨与狼狈,仿佛被人生生地折磨了好几天。

    云裳知道,这不是“仿佛”,其实这就是事实。

    她之前去到郑家,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狠狠地给如玉出一口气,是让赵勇安排了人以赌场的名义将三人扣在了屋子里,这三人,是打是骂是生是死,全部都由如玉说了算。

    在没有返回来左府之前,如玉就都还住在郑家,将自己这几个月在郑家受到的所有待遇,一样一样地还给这三人。

    “救命啊,救命啊……”几个人里面,彭氏的模样是最惨的,她刚被带上来,就开始大呼小叫地叫着救命,“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救命啊。”

    “大胆,公主面前,休得喧哗。”青果大声地呵斥彭氏。

    “公主”两个字让彭氏吓了一个激灵,但她的反应也非常快,里面就磕起了头,一边磕头,一声大声地叫喊:“有人冒充公主,要杀我们,求求各位大老爷大小姐,救救我们一家人吧。”

    “冒充公主?”如玉走到了彭氏的面前,神色狠厉地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看到如玉走过来,彭氏脸上的惧意与恨意一起加深,她往后退了退,似乎是想要尽量地距离如玉远一点,而正是这一退步,她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左知琴跟左殇景。

    这两人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少爷小姐,彭氏其实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等人今夜被带到了哪里,但她看到左殇景跟左知琴两人的时候,就有一种看到了救星的希望,尤其是左殇景,他器宇轩昂、气度不凡——南宫凤作为玄国公主,见过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但也在见到左殇景的第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人,足见左殇景的不凡之处,彭氏作为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村妇,此刻更是对左殇景惊为天人。

    跪在地上的两条腿,以罕见的灵活之态,跪行到了左殇景的面前,然后对着左殇景,彭氏大声地叫道:“这位少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良民,都是好人呐。有人要害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老实说,彭氏上来就闹的这一出,真的是让人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左殇景也有些懵。

    按照云裳先前说的,这一家人大概就是如玉嫁的人家,按照之前的对话来推断,这一家人应该是对如玉很不好的才对。可现在看三人的样子,再对比一下如玉,这哪里是她们对如玉不好,分明就是如玉虐待了这一家三口。

    而且这彭氏还口口声声地叫他救命。

    难不成,母亲说的话是真的,她真的是给如玉介绍了一家好的人家,而陈嬷嬷也的确是按照母亲的吩咐,确实给如玉找了好的人家?!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之前刘氏那样的反应,就未免有些太不对劲了——作为刘氏的儿子,对于自己的母亲,左殇景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当时如玉刚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刘氏那样的反应就已经猜到了某些问题。

    也正是因为猜到了,所以在接下来双方你来我往的对话里,左殇景才一直都没开口说话。

    然而,现在怎么看上去,好像是自己冤枉了刘氏。

    就在彭氏在这边叫唤求救得欢快的时候,一来就跟鹌鹑一样说着脖子的郑强,突然朝着现场看了一圈。

    云裳去到他家的时候,他当时并不在,所以尽管这一次他看到了云裳,却因为不认识而只是将云裳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千金大小姐一样的身份,一晃而过。

    他的目光再从左知琴身上划过,最后就留在了彭氏这会儿正在哀求的左殇景身上。

    郑强不瞎,他看得出来现场云裳、左知琴跟左殇景三人显然是贵人的身份——跪在地上的刘氏,穿着打扮也是不错的,但因为她跪着,所以郑强压根就没看她一眼——而这三人里面,云裳左知琴又是女人,肯定管不了大事,那么,最后也就只剩下了左殇景一人。

    看到这个时候,郑强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跟彭氏一样,也是跪行到了左殇景的面前,附和彭氏的话:“这位大少爷,你快救救我们吧,我们快要被坏人给害死了。”

    原本三人都被带过来跪在了一起,这会儿,自己的爹妈却都跑到一边去了,郑大虎一边缩着脖子,一边也动了一些心思,可当他的目光转动,攸地就对上了云裳的视线,他倒吸了一口气,顿时咚咚地磕起了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一段时间,他可是被如玉给打得太狠了,现在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这个地方,又看到了云裳熟悉的脸,郑大虎顿时就被吓得都快魂飞魄散了,当下只知道认错了。

    他这反应,跟郑强彭氏截然不同,加上他磕头的声响可是不低,让彭氏跟郑强都被他给弄得有些傻眼了。

    两人都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女声从一边传递了过来:“你们是良民?有人害你们性命?本宫倒是好奇,到底是谁要害你们这两个良民的性命啊?”

    在云裳的声音传递过来的时候,彭氏还没看到人,整个人就是一哆嗦——她对云裳的声音,实在是影响太深刻了,深刻到过了这么多天,她都没能忘记。

    而郑强这边,因为没见过云裳,乍一听到云裳这问话的内容,还以为是有人要帮自己了,再加上寻声看过去,发现云裳正是之前自己判断为贵人的人,他当下就急吼吼地开始告状:“回这位贵人,就是这贱人,这小贱人让人冒充公主,还叫了一伙人,每天打我们,你看看我这身上的伤,全部都是这小贱人让人给弄出来的。对了,那些人现在都还在我家,贵人你赶紧派人过去,把他们都抓起来,砍了他们的头……”

    在郑强对着云裳告状的时候,就跪在他身边的彭氏,先是脑海里一片空白,等她好不容易回神,听到郑强对云裳说的那些话,她整个人再度又开始哆嗦了起来,脸色也从先前的惨白开始泛青。几次,她都想要打断郑强的话,可每一次要张嘴的时候,她都看到了云裳朝她看过来的目光,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同时,眼底的那一丝丝警告,更是让彭氏发寒,让她顿时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听着郑强越来越作死的“告状”。

842 卑微公主不卑微(75)

    其实在郑强说话的期间,如玉几次想要打断他那些羞辱云裳的话,但都被云裳用眼神安抚住了。

    于是,要么不说,要么不敢说,让郑强顺利地告完了状。

    “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本公主?”等郑强说完了话,云裳才慢悠悠地问道。

    郑强知道云裳肯定是贵人,但没想到她竟然就会是公主,当下真的是又惊又喜:“是的,公主,有人冒充你,你一定不能放过她。”

    “正巧,本宫没记错的话,那天去你家的人都在,那你就让你家人指认一下,看看到底是谁敢冒充本宫吧。”

    郑强听出了云裳要为自己做主的意思,当下脸上的惊喜变成了狂喜,他立马对身边的彭氏说道:“快,快说,你快看看是谁。”

    彭氏神色惊惧,一个字都不敢说。

    那边郑大虎还在不断地磕头认错。

    “你这婆娘,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倒是快说啊。”争抢的耐心不是很好,他稍等了一下彭氏,就不耐烦地催促了起来。

    彭氏保持自己的惊惧,别说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候,云裳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是公主,没有冒充,就是公主自己!”云裳的目光可比郑强的催促好使多了,彭氏接触到云裳目光的那一刻,张嘴就是噼里啪啦一顿说。

    只是大概是被吓得够呛,她说了说了不少的话,但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两句“没有冒充,就是公主自己”,听得反而让不知真相的人,更加糊涂了。

    比如郑强。

    他一脸懵逼地听彭氏说了半天,等彭氏好不容易停顿下来,他才问道:“你在说啥。”

    “她就是公主,她就是公主……”先前郑强说的那一番话,彭氏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想到他竟然说过公主是“小贱人”,彭氏整个人就跟掉进到了冰窟似的,生怕再受到郑强的连累,她冲着郑强就是一顿急吼吼的解释,希望郑强可以赶紧美白自己的意思,不要再说些作死的话了。

    “我知道,”郑强听彭氏的话,以为对方才反应过来云裳是公主的身份,他的话不免带了一丝丝的得意,“我早就看出来了,现在真公主要帮我们讨回公道,我……”

    “你闭嘴!”彭氏这都开口解释了好几次了,没想到郑强还是没明白过来,气急败坏的她,因为太过于担心郑强连累到自己,最后只能冲着郑强吼了出来。

    “你!”郑强在家也不是没有被彭氏给吼过,但他没想到彭氏在这种时候还朝着她吼。

    不过,立马他就明白为何彭氏要吼自己了,因为接着彭氏就急急地说道:“就是她,那天来的人就是她,她就是公主。”

    老实说,彭氏这样说,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逻辑混乱,郑强也不是那么能从她这句话的内容里明白她的意思,但彭氏在说的时候,一边说,还一边朝着云裳那边使眼色,加上最关键的那一句“那天来的就是她”,终于让郑强立马明白过来了。

    明白过来的郑强,眼睛瞬间瞪圆,在看到彭氏冲着他再次使劲地点头之后,他脸上的血色迅速地褪尽。

    “小人错了,小人错了,公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饶过小人吧?”一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郑强差点连尿都吓出来了,不断地在地上磕头,求饶。

    云裳扯了扯嘴唇,问如玉:“他该判什么罪?”

    “回公主,”如玉回道,“斩立决。”

    “那就送去大理寺吧。”郑强的身份是良民,云裳作为公主,固然是有处置的权利,但这不免给人一种滥用职权的权利,再说了,杀人这件事也很麻烦,送去负责掌刑的大理寺,那就简单多了。

    “是。”

    “求公主放过小人吧,小人之前是不知道啊,小人错了……”

    “斩立决”跟“大理寺”两个字,真的是让郑强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不管不顾地大叫大嚷起来,但很快就被如玉叫过来的家仆,捂住了嘴巴,拖着他往外走。

    大概是知道自己一旦离开这里,就死定了,郑强真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挣扎,可捂住他嘴巴,将他带走的人,却连一丝为难都没有,看上去十分轻松地将人给带走了。

    关于这一点,在场除开云裳以及她的人,还注意到了的人,也就只剩下左殇景了。

    在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左殇景眼底起了很大的波澜。

    郑强那样的一个壮汉,在用尽全身力气地挣扎的时候,抓住他的人连一丝身体摇晃都没出现过,这两位显然不是一般的高手。

    至少不是左府现在的家丁应该有的身手。

    再有一点,能到内院来的男丁,那都是左府的老人,而但凡是左府的老人,即便是左殇景不认识,叫不出来名字,但至少也会混一个脸熟。可刚刚那两人,每一个对他来说,都是如此陌生的脸庞。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左殇景本能地环视了一圈周边的人,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守在外围的男丁,果然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

    即便是丫鬟婆子们,似乎也不是云裳经常用的那一拨,至少左殇景并没有在其中看到之前一直贴身照顾云裳的月娥——关于月娥等人犯下的事,刘氏并未告知左殇景,所以左殇景并不知道月娥等人,其实早就已经不再云裳的身边伺候了。

    “接下来……”目送郑强被强行带走之后,云裳的目光收回来之后,就开始在郑大虎跟彭氏的身上流转,她的每一次眼神,都让郑大虎跟彭氏的心冻上一分,两人先后以头抢地,大声求饶:“求公主饶命,求公主饶命……”

    “求我?”云裳冷冷一笑,“你们那样虐待本宫身边的人,还敢有脸求饶?”

    “回公主,小人也是受到了蒙骗啊,是小人当家的叔伯,他说如玉是犯事被赶出来的,要让小人好好教训,。那是给小人下了命令,小人才敢那样。要不然的话,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给如玉半个脸色的。”彭氏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在这个关键时刻,想起来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云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刘氏以及陈嬷嬷的方向,“哦?”

    彭氏听出了一点点的门道,赶紧说道:“公主,小人那叔伯叫马三,你可以叫他来,小人可以跟他当面对质,就是他吩咐小人教训如玉的,小人绝对不敢胡编乱造。”

    云裳当然是相信彭氏不敢胡编乱造,表面上看,如玉是丫鬟之身,跟彭氏这样的良民一比,还要低上一等,但问题是她出自左家,这给她的丫鬟身份就等于是镀金了一层,而这样的出身,到了平民的家里,平民都是轻易不敢得罪,得当做贵客来接待的。

    也就是说,当彭氏知道如玉出自左府的时候,断然不敢那样的态度对待她,除非是有人专门的授意。

    “那就传马三。”

    “是。”

    马三很快就被带上来了,根本不需要废什么功夫,他一上来就招了。

    理所应当地,马三招出来的人,就是陈嬷嬷。

    “是陈嬷嬷吩咐小人,还给小人下了死命令,要不然的话,小人早就跟郑家断绝往来,怎会突然上门拜访?”马三也算是个聪明的,交代的同时,力证自己的清白,“这一点,村里族里的亲戚们都是知道的,大家都可以帮小人做主,请公主明鉴,小人真的是迫不得已。”

    云裳看向陈嬷嬷:“你还有什么说的?”

    陈嬷嬷没有再说话了。

    其实,现在她说不说已经不重要的,除非她想反水赵雪柔之前说的事情,否则的话,根本没办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陈嬷嬷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很好。”云裳点点头,对青果说道,“把陈嬷嬷还有马三押下去,按规矩处理,”陈嬷嬷马三都是左府的下人,完全可以用左府的规矩进行处置,至于“外人”彭氏以及郑大虎。

    “求公主饶命啊,小人真的是冤枉的……”

    “我错了,求公主饶命,我错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叫喊着。

    云裳皱了皱眉,如玉这边立马就呵斥了两人:“闭嘴!”

    这两人这一段时间在如玉的手下讨生活,可是吃尽了苦头,可是最害怕如玉的时候,现在听到如玉这一声呵斥,当即就被吓得住了嘴。

    云裳等安静下来,这才开口宣布了两人的未来命运:“这两人,就交给如玉你处理吧。”

    如玉可是在这两人的手下被虐待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她才教训他们几天的时间,不管怎么算,都还不够——敢对公主身边的丫鬟动手,就要做好一辈子被赔进去的觉悟: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于彭氏郑大虎这样的人,云裳乐意遵守。

    云裳的话,让郑大虎跟彭氏都瞪大了双眼。

    郑大虎还好,他自从知道了如玉的身份,就已经认命了——这也是刚刚郑强跟彭氏都在大叫冤枉,而他一人却在坚持认错的原因——对于这个惩罚,他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当下也只是继续不断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但彭氏可不一样。

    正如彭氏刚刚自己才说了的,这一切都是马三的错啊,是马三故意误导她,是马三让她虐待如玉的,而且马三现在都承认了,证明了她的清白,那凭什么还要惩罚自己呢?

    “公主,公主,刚刚不都证明了小人是被冤枉的吗?”彭氏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如玉的大骂找茬,她绝对不能再让自己继续那样过日子了,“这跟小人无关啊。”

    “无关?”云裳的眼睛微微一眯,“你的意思是本宫的丫鬟就要白受你的挨打谩骂吗?”

    彭氏楞了一下,继续讲道理:“小人也是被马三误导的,这一切都是马三的错……”

    若是自己之前去的那一趟,彭氏但凡讲一点道理,那云裳也不介意这个时候也跟她讲讲道理,但可惜的是,彭氏从头到尾都是无赖,这样的人,显然竟然妄图跟她讲道理?!

    云裳冷冷一下:“拖下去,杖责二十;再不服气,打到服气为止。”

    “是。”

    青果刚领命,彭氏这边就哇哇地叫了起来:“别打我,别打我,我服了……”

    其实彭氏更想说的是“凭什么打我”,可面对现在的环境跟氛围,她实在是没胆子质问,只能退一步认怂。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这种时候,可不是她认怂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多说一个字,多一杖,”云裳看向青果,“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青果点头。

    这时候就有另外的人上前,拖着彭氏往外走。

    彭氏张嘴想要叫,但才张嘴就想到了云裳刚刚说的话,二十杖,已经要了她的老命了,若是再多几下,那她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还不想死,甚至怕死的彭氏,只能死死地咬住了嘴巴。

    这一次,不需要家仆捂住彭氏的嘴巴,静悄悄地,她就被带下去了。

    郑大虎也在同一时间被带走了。

    “看来,如玉的问题的确与你无关,刘氏,你起来吧。”如玉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云裳也就让跪在地上有一段时间的刘氏起身了。

    “谢公主。”刘氏松了一口气。

    “不用谢本宫。”云裳悠悠地对正在慢慢起身的刘氏说道,“本宫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既不是你,本宫必然不会冤枉你。”

    “公主英明。”

    就在刘氏左知琴以为今晚的事情终于结束了,终于要散场了的时候,她们就听到云裳说了一句十分耳熟的话:

    “好了,如玉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再来见一见下一位熟人吧。”——云裳是这么说的。

    刘氏左知琴的脸色再意识到云裳这句话很是耳熟的时候,突然变了。

    如玉出现之前,云裳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下一位……

    刘氏左知琴的心中顿时涌上了不太妙的预感,而就在这时候,青果带着如涵出现了。

843 卑微公主不卑微(76)

    看到如涵的那一刻,刘氏刚刚站起来的腿就是一软,差一点就要重新摔回到地面去。

    “驸马,认识她吗?”在如涵给云裳请过安之后,云裳跟之前如玉出现一样,再次开口问了左殇景一模一样的问题。

    别说如涵,其实对于云裳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左殇景都是不熟的,但经过如玉一事,便是不认识,他也能猜出如涵的身份来。

    不过这一次,云裳倒是不需要他的回答了,她问完了话之后,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也是本宫的贴身侍女。之前左大小姐说是有好人家介绍给如涵,本宫信了,就把如涵托付给了左知琴。驸马,你自己看看,如涵这样子,像是嫁得好吗?”

    有云裳开的药方进行调养,如涵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但她毕竟是三人之中伤得最严重的,再好的药,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就能让她持续受到伤害几个月的身体迅速好转,所以此刻她的神色较之正常人还是多了几分虚弱之态。

    左殇景作为男子,自然是不方便真盯着如涵去瞧的,反而是如涵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将衣袖往上一捋,伤痕交错的手臂顿时就出现在了左殇景的眼前。

    原本,左殇景也是要避嫌的,但一来如涵突然的行动,让他压根没想到;二来如涵手臂上的伤势委实惊人,让他震惊之下,倒是忘记转开目光了。

    如涵给左殇景看了一眼后,将自己的那一只手臂又转到了就站在左殇景两步远的左知琴面前。

    其实,左知琴跟左殇景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如涵根本都不想要转身,在她捋起袖子的那一刻,左殇景看见的同时,左知琴其实也看到了她那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

    腿一软,左知琴摔坐到了地上。

    “左知琴,”云裳问道,“如玉的问题,刘氏把责任都推到了陈嬷嬷的身上,说一切都是陈嬷嬷的所为,你呢?”

    云裳这话听上去是在问左知琴,但也可以同时理解为,她是在告诉了在场的人,她压根就没相信刘氏先前的话。

    这话一说出口后,刘氏的脸色又白了一个色号。

    “我、我……”左知琴一着急,自称又换成了“我”。

    左殇景察觉到了她的这个错误,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但跟之前相比,这一次他却是选择了没出声。

    他相信,这个时候,云裳应该不会再计较什么失仪之罪了。

    “你想说你也是吩咐的下人吗?”云裳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左知琴却是抖了一下。

    左殇景的眉心在这一刻深深地沉了下去,现在的情况告诉他,左知琴这事,只怕不能像是刘氏刚才那件事情一样解决了。

    关于如玉的事情,左殇景其实跟云裳是同样的看法,他也是不相信刘氏的说法,不相信那件事情她真的不知情,不相信这一切都是陈嬷嬷安排的——其他不说,陈嬷嬷实在是没有一定要对如玉动手的动机——而也正是因为是同样的看法,所以左殇景认为左知琴说不定可以用刘氏的办法,先应付过去再说。

    可现在,他发现情况跟自己想象当中好像不太一样。

    的确是不太一样。

    刘氏可以将如玉的问题推卸到陈嬷嬷的身上,最重要的依仗便是当时说这事的时候只有她跟陈嬷嬷两个人,并没有第三个人在,所以这事只要双方各执一词,就几乎是等于“死无对证”。

    可左知琴的情况跟刘氏面对的,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涵这件事情,当初可是左知琴自己亲口告诉南宫凤,说自己有一适合如涵的人选,那人家是如何的好,男人也是如何如何好,才让南宫凤点头同意的。

    从原来那一世的结果来看,左知琴当时的举动,真的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以当时南宫凤对左家的讨好心态,她根本不必说那么多,南宫凤就能点头了,可偏偏她这人,是个喜欢炫耀的,偏偏就拉住了南宫凤,噼里啪啦一顿说。

    这放在原来那一世,本是无足轻重的举动,但到了这一世,当云裳要追责的时候,左知琴就等于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在自己亲自给自己埋了起来。

    云裳不知道左知琴还能不能记起来当时她自己到底给南宫凤说了些什么内容,但一字一句,云裳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比如左知琴在炫耀的过程中,甚至还透露了男方的姓氏——光是凭着这一点,就足以让左知琴什么借口都不好找了。

    不知道是不是左知琴记忆力不错,还记得自己给南宫凤说过的那些话,还是她实在是被吓破胆子不敢再说谎了,当下她直接就跪在地上,开始给云裳认错了:“求公主恕罪,我……不,不是,是臣女,是臣女错了,求公主开恩,求公主恕罪。”

    左殇景露出了一个意外的神色,但随即他自己又点了点头。

    说实话,比起刘氏那种找理由的解决办法,他心中还是偏向于左知琴这种直接承认错误的办法。

    毕竟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没有后顾之忧。

    云裳勾了勾唇角,“你既然开口求本宫恕罪,看来你自己心中也是明白,自己做错了。”

    “是,是臣女的错,臣女错了,求公主宽宏大量,饶恕臣女这一次吧。”左知琴继续求饶。

    云裳反问:“知错还犯,你认为本宫应该饶恕你吗?”

    左知琴顿时哑巴了。

    云裳继续问道:“还是说你现在要告诉本宫,你之前做这件事的时候,不认为自己是做的错事?”

    左知琴再度保持了沉默。

    老实说,云裳这句话其实也算是说对了,她当时可从来没认为自己在做错事——包括现在,其实,左知琴也没觉得就是自己做错了,她只是觉得自己倒霉,这件事竟然会被云裳知道了而已。

    云裳:“回话。”

    “臣女当时没想、没想这些。”云裳都开口让回话了,左知琴也没胆子不说话,可要如何回答呢?她肯定不能说自己当初知道是错的,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可若直接说自己不知道是错的,好像也很难过关,于是,她就只能说自己没想到了。

    对于左知琴的回答,云裳不置可否。

    她早猜到了她的回答是什么——毕竟可供选择的空间范围实在是太小了——可她要是以为用这样的理由,就能逃过一劫,未免太天真了。

    云裳特意让如涵等人在这个时间点回到府上,就是要为三人讨回公道,为她们做主的。

    “没想到?”云裳冷冷一笑,“好一个没想到。本宫且问你,你当时是怎么给本宫说的这件事?”

    左知琴吞咽了一口口水。

    “还需要本宫再提醒你回话吗?”

    “不不,”左知琴听出了云裳话音中的风雨欲来,她连连摇头,硬着头皮回答了云裳的问题,“臣女说、说了要给如涵找、找一个好的人家。”

    云裳大概地总结了一下当初左知琴说给南宫凤的话:“你亲自给本宫说的,本宫身边几人,你跟如涵最是投缘,也很喜欢她,所以才要亲自给她介绍一户人家,说是那丁家如何如何的不错,婆婆带人如何如何和善,丁家的大郎,又是如何如何的宽厚,这些,可是你的原话?”

    左知琴其实对于自己当初给南宫凤说的那些话,已经有些记不大清楚了,但有一件事她倒是比较清楚的,那就是如涵要去的人家姓丁。

    现在听云裳随口就说出“丁家”来了,她就知道,自己寄希望于云裳记不清楚,好糊弄过去的希望,彻底没了。

    “是、是臣女说的。”面对云裳的提问,她只能点头。

    “实际呢?”

    “臣女、臣女、臣女错了,求公主饶命啊。”

    从“恕罪”到“饶命”,从这两个词的变化上面来看,此刻的左知琴内心十分地清楚,她犯下的错,不小。

    “本宫问你,真正的丁家到底是怎么样的?”

    “丁、丁家大、大郎脾气、脾气好像不是很好……”左知琴结结巴巴地说道。

    “只是脾气不好吗?”云裳问道。

    “臣女、臣女就不知道了……”

    “很好,”云裳说道,“所以,你一方面告诉本宫要给如涵找个好人家,一方面心中其实知道丁家根本不是好人家的人选,如此诓骗本宫,你可知罪?”

    “臣女知道错了,求公主恕罪,求公主开恩,臣女也是一时糊涂,臣女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云裳没有再继续追问关于丁家的事情,这一点着实是让左知琴松了一口气,再次开次认错之后,“饶命”两个字就从她的求情话里消失了,重新变成了“恕罪”。

    “如兰。”云裳突然叫了如兰的名字。

    “奴婢在。”

    “你说,左大小姐这一出,该怎么惩罚。”

    如兰回道:“恶意欺瞒,罪大不赦,可至死罪。”

    “死罪”两个字落下来,左知琴猛地一下就抬起了头,双眸之中,除开不敢置信,更多的还是恐惧。

    欺瞒公主,是有死罪的说法,但那肯定是在事情严重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判断,左知琴不觉得这个事情也就是涉及到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她作为左相的嫡女,竟然也能判自己死罪——也正是因为心中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才能在发现云裳不再追究丁家人的问题时候,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被发现丁家的问题,其他的罪罚,对她来说,都是小事。

    可现在,如兰开口就说出了“死罪”两个字,偏偏她还没办法进行反驳——毕竟,事情严重不严重,也全部出自于云裳的想法。

    原本,左知琴笃定了云裳不会给自己判“死罪”,可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因为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已经在用事实充分地告诉左知琴,云裳对左殇景、对刘氏,甚至是对左府,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些那样的迁就了。

    “求公主开恩。”就在这时候,左殇景跪在了地上,给左知琴求情。

    “求公主开恩,知琴她还小,不懂事,求公主开恩啊。”刘氏也跟着求饶。

    “可以。”云裳深吸一口气,却是允了两人的求情。

    原本还以为要好生费一番工夫的左殇景跟刘氏先是楞了一下云裳竟然会这么好说话,然后才双双松了一口气,甚至连左知琴本人也是大大松口气的样子。

    “但是,”云裳却是继续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涵,你来说,要怎么惩罚这位胆敢欺瞒本宫的大小姐才好。”

    如涵先行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奴婢认为,唯有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让人能得到教训、深刻反省的办法,故奴婢建议,公主可让左大小姐嫁到丁家。”

    在云裳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时候,低着头的左知琴露出来的是不以为意的神色:只要不是死罪,对她来说,任何惩罚,都是无关痛痒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甚至在云裳让如涵说话的时候,左知琴都没怎么在意。

    可当如涵的话说出来,传到她的耳朵里,在她反应过来如涵话里的意思之后,她整个人都傻住了。

    而就在她瞪圆了眼睛,盯着如涵的时候,她听到了云裳赞许加赞同的声音:“不错,这个办法好。”

    “不不不,我不要嫁,我不能嫁……”左知琴一下就慌了,她拉了拉一边的刘氏衣袖,“母亲,你快帮帮我,我不能嫁去丁家啊。”

    “本宫让你嫁,你就得嫁!”

    “不不不,公主求求你了,我不能嫁,不能嫁到丁家去。”左知琴对于丁家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是太清楚了,让她嫁过去,不等于是让她去死吗?

    不不不,嫁去丁家那是比死还恐怖的事情,一想到自己曾经听到的那些关于丁家大郎的传闻,左知琴是真的恨不得让云裳直接宣布她“死罪”算了,哪里还有半点,刚刚听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时候的轻松感。

844 卑微公主不卑微(77)

    原本对于如涵的问题,左殇景一开始认为左知琴最多也就是跟刘氏一样,说是选择好人家给她,最后也是选了像是郑家那样,对如涵并不太好而已。

    可在看到如涵手臂上的那些伤,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这一家人只怕对郑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这一刻,左殇景认为自己想的应该是差不多的了。

    可现在,当他亲眼看到了左知琴这样的反应,他才后知后觉地惊觉到,这丁家只怕比自己想象到的最差的情况还差。

    否则的话,左知琴怎会露出如何惊惧的神色来?

    左殇景可是看得清楚,左知琴现在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因为自己要嫁到了一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嫌弃,她分明是有些仿佛怕死一样的恐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大哥,大哥,你帮帮我,你快帮帮我啊,”眼见着云裳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嫁到丁家去,左知琴有些绝望,她哭着拉着左殇景的衣袖,“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大哥你快帮帮我……”

    “怎么、怎么就会到死呢?”左殇景有些不解。

    “怎么不会?!”左知琴不知道是以为左殇景这句话是不打算帮自己还是怎么的,她说话的语气,与其是在给左殇景解释,更像是在质问左殇景,“那个丁家大郎不知道折磨死了多少个媳妇了,我嫁过去,他肯定也会折磨死我的。大哥,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折磨死吗?你还是我大哥吗?”

    云裳原本还以为自己还要多说几句,再恐吓左知琴一番,她才会说出“真相”来,没想到她就这么说了一句,左知琴就跟倒豆子一样地招了。

    不过她招归招,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质问左殇景,这脸皮的厚度,真是让她不得不惊叹。

    这左相为人精明、能算,可在教育孩子一道上,当真是失败地非常彻底,左殇景跟左知琴作为他的嫡子嫡女,现如今都被教成什么样子了:前者是个恋爱脑,被赵雪柔耍得团团转;后者倒好,既虚荣,又弱智,真是白瞎了左相那么好的基因。

    当然,左相的基因也不是完全白瞎的。

    云裳可是知道的,左家那位排行四的庶子,左相已经悄无声息地见了好几次了。

    要云裳来说,左家这位四少爷,单论聪明才智以及学识,其实是比不过左殇景的,但他唯一一点很好的是,他不是一个恋爱脑。

    像是左殇景这样的,确实优秀,但一个恋爱脑,就足以毁掉他的所有。

    再说了,其实左家这位四少爷,放眼整个京师,其实也算得上是优秀人才,只是以前有个左殇景在前面,他的光芒一直被掩盖罢了。

    “既如此,”听到左知琴的话,左殇景一口后槽牙差点都咬碎了,他努力地平复心中的怒火,压低声音反问左知琴,“你为何要让如涵嫁过去?!”

    左知琴光顾着害怕,就想着要让左殇景帮自己,所以关于丁家的事情只管着往严重了说,可现在,听到左殇景的反问,她一下才从刚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乍然愣住了。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她为什么会让如涵嫁过去,就是因为要整如涵啊。

    当初在南宫凤身边四个丫鬟里面,她最讨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如涵了,正因为如此,在听说了如玉的事情之后,她就到处找人打听,希望也能找到郑大虎那样的人家给如涵。然后,她就知道了丁家这一家的存在,当时听丫鬟说丁家大郎已经弄死了好几个女人时候,她就觉得这一定是老天爷都在帮她,这不就是最适合如涵的人家了吗?

    如涵的事情,原本应该是刘氏那边一起安排的,可左知琴听说了刘氏给她找的人家之后,就深觉不满,然后自己去求了刘氏,说是自己要安排,刘氏也就由得她了。

    当时,当南宫凤点头,并说感谢她给如涵找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家的时候,左知琴的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然而,当初有多得意,现在的她,就有多后悔。

    如果自己不掺和如涵的事情就好了,那样的话,如涵就还是刘氏安排,而刘氏给她的安排,其实左知琴也是知道的,那也不是一户多好的人家,如涵嫁过去肯定是要吃苦受罪的。

    明明自己不参与,如涵还是会得不到好的下场,自己当初为什么就非得要去求刘氏,让自己安排如涵的事呢?

    她要是没有参加,如涵还是会过得那么惨,现在云裳来追究这件事情,一切就都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

    左知琴真的是越想越后悔,越是后悔就越想。

    她心中的想法,在场的人并不知道,只是大家看出了左知琴脸上的后悔,都以为她是真的后悔了。

    不过,这个后悔的程度,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

    左殇景是以为左知琴是真的后悔了,就类似于知道自己做错了的后悔;

    刘氏推己及人,也知道左知琴后悔了,但她认为她的后悔,应该是跟自己一样,后悔事情做得不够缜密,不该让自己在这件事情里暴露出来有自己操作的成分在——不过,当初谁能想到云裳竟然会去追究这件事情呢?要是早想到了今日这一天,她根本都不会提出这件事;

    云裳的理解,却是最接近于左知琴的真实心理:她可不认为左知琴会良心发现,认为自己做错了,要真是这样的话,刚刚她也不会冲着左殇景吼出什么你要救我,我是你妹妹,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之类的话——就冲着这些话就知道,左知琴根本不可能有良心发现的那一天。

    这原本就是一个既蠢又恶毒的人,完美地继承了刘氏骨子里的那些阴暗基因。

    不过,即便是这样,云裳也没能猜到左知琴的“恶”能恶到她的后悔其实主要是后悔自己不该出手,她想要让自己的亲生母亲刘氏来承担全部的后果。

    “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左殇景的问题直指最核心的问题,左知琴知道,便是打死了她,她也不能说出自己就是故意选了那样的丁家给如涵,否则,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世间之人如何能容忍了她?思来想去,她也只能说出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出来。

    不过,这理由虽然蹩脚,但它其实也挺好用的。

    因为左殇景相信了。

    他到底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妹妹会是那样恶毒至极的人,所以,左殇景相信左知琴一开始应该是不知情的。

    这话说出去,其实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相信,因为对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没有办法相信堂堂宰相府的嫡大小姐,会是那样阴毒的人。

    但云裳却是半点都不相信的。

    毕竟如涵这件事情,是她自己的亲生经历,她知道左知琴是一早知道了丁家的情况才故意给如涵安排的。

    不过,虽然自己知道,但云裳也不打算围绕这个问题深究下去了。

    一来,她不可能真的让左知琴嫁到丁家去——整个丁家的人都已经被她看管了起来,尤其是那丁大郎以及他的母亲,不只是因为这两人那样对待如涵,便是没有如涵那件事,冲着他们害了的人命,云裳也不可能轻易绕过他们;二来,这件事情要承担的后果太大了,左知琴便是再愚蠢,也能想到若是她承认了在知道丁家的情况下还安排如涵嫁过去,她会面临的是什么,便是不担心社会舆论,她也知道云裳定然是不会放过她,所以不管怎么样,左知琴肯定会抵死不认这个罪过,这种情况下,云裳若是坚持的话,就不免有些易落人口实了。

    毕竟,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其实都很难相信左知琴竟然会狠毒到了那样的地步。

    当然,云裳会选择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她已经有更好的“恶果”等着左知琴尝一尝了。

    “即便是后来才知道的,但你自己亲口许诺本宫,要给如涵找的是心善之家,却不调查清楚,害了如涵一生,左知琴,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宫一个交代?”云裳问道。

    云裳这话明显地显露出了她相信了左知琴所谓的“后来才知道丁家是那样的人家”的话,这一个发现让左知琴松了一口气,但听到云裳让她给她一个交代的话,她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是臣女做错了,求公主……求公主开恩。”

    左知琴开口说道,原本她心中想要说的原话是“求公主责罚”,可是她不知道云裳到底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责罚,心中太过于害怕,于是在说出口之后,稍微迟疑一下,就变成了求饶。

    云裳却是开向左殇景:“驸马,认为呢?认为本宫应该开恩吗?”

    左殇景没想到云裳又会再度问自己,他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来。

    他也是真的为难。

    左知琴的话,刚刚说得很清楚,丁家对如涵来说,不亚于就是龙潭虎穴,而且如涵刚刚那一手伤痕累累的伤势,如今对他来说,还有些历历在目,想要让云裳开恩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不让云裳开恩吗?那可是自己的亲妹妹,况且,她现在已然是知道自己错了。

    左殇景迟疑着,他迟疑的时间越久,如涵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驸马,可要再看一次奴婢手腕上的伤吗?”终于忍无可忍,如涵出了声。

    左殇景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如涵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他这一愣,不自觉地就跟如涵对上了视线。

    紧盯着左殇景的双眼,如涵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她恨恨地说道:“驸马,你知道奴婢这几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那丁家大郎,最大的兴趣,就是用皮鞭子沾了盐水,使劲地抽人,他说他喜欢听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也喜欢听人的惨叫声……”

    接着,如涵就将自己在丁家的遭遇,说了出来。

    听到她遭受到那样非人的虐待,听到她逃跑无门,还听到丁家一家人,从上到下都死死地盯着她,那样的绝望,左殇景的脸色也一点点地变了。

    虽然刚刚亲耳听到了左知琴说丁家大郎已经害死过好几个人了,但怎么也没有现在如涵这样,一句句地讲述他到底是怎么害死人的,来得更加惊心动魄。

    “……若非公主,奴婢已经死了。是奴婢知道,在驸马看来,奴婢就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左大小姐呢?堂堂相府大小姐,心肠歹毒如此,难道不应该受罚吗?”

    在如涵说话的过程中,左知琴也是一脸的煞白,尤其是在听到她具体地描述自己怎么受到丁家大郎虐待的那些细节的时候,更是让左知琴露出了惊惧可怖之色。

    她其实一直都是知道丁家大郎是个恶的,但她其实也没有想到丁家大郎竟然会是那样的人,她就一直以为丁家大郎就是、就是喜欢打人,然后才打死了好几个人而已,真的没想到他会那么的……

    因为如涵描述得太细节、具体了,随着她的描述,在场的人都有一种仿佛亲眼看到了那样场面的既视感。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强烈的“既视感”,让左知琴不免露出了惧意。

    也是因为她开始害怕了,所以在整个如涵说话的过程之中,她也就忘记了打断对方的话,也就让如涵将自己想说的,统统都说了出来。

    然后,她就听到了如涵问左殇景的那句话——“堂堂相府大小姐,心肠歹毒如此,难道不应该受罚吗”。

    就是这句话,让左知琴打了一个激灵之后,迅速地从害怕的状态中,切换了回来。

    “我不是说了,我之前不知道丁家是那样的。”左知琴生怕左殇景被如涵给说动了,不帮自己说话,她赶紧高声地说道,“我要是知道丁家是那样的,我绝对不可能帮你牵这门亲事的。”

    “左大小姐,你是当真不知道吗?”如涵讽刺地望着左知琴。

845 卑微公主不卑微(78)

    “我不知道,我肯定不知道……”关于自己到底是事先知道还是事后知道,左知琴没有任何迟疑的,如涵的话音刚落,她就进行了否定。

    如涵咬牙:“可你刚刚都说了,你知道丁家的事?”

    她是真没想到堂堂左家的大小姐,竟然能不要脸到了这样的程度。

    左知琴一口咬定:“我事后才知道的。”

    如涵继续问:“既然事后知道了,为何也不见大小姐救奴婢于水火?”

    左知琴顿了顿,“我、我也是才知道的,你、你不是都被救出来了吗?”

    如涵一声轻呵,“如玉被嫁到郑家那样的人家,负责安排的夫人说是不知情;奴婢被嫁到丁家那样的人家,一手造成结果的大小姐,也说不知情,这般的母女情深,当真是让奴婢好生大开眼界。不过,夫人说不知情,一切都是陈嬷嬷的所为,那大小姐准备推脱给谁呢?”

    关于左家人可能有的反应,其实云裳一早就大概给如涵同步过了,只是如涵始终有一种左家的人不应该是那样子的感觉,现今亲眼见识到,才知道有一些人表面上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内里的芯子,肮脏不堪,连最下等的市井村妇,都比不上。

    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如涵对左知琴说话也就越发的不客气了。

    左知琴却是被如涵这话问得愣住了。

    “大小姐,是还没想好推脱给谁吗?”如涵步步紧逼。

    “我没有……”

    “没有为何说不出来到底是谁给了你错误消息?”

    “我……”

    “大小姐在说话之前可得想仔细了,”如涵再度截断了左知琴的话头,看似提醒,实则威胁,“所有的信息,必然是人一层一层传递上来的,你若是随便说个人,结果那人却没有消息渠道知道丁家的事,那可能结果就有些尴尬了。”

    如涵这句话一说,让本想要随便说个身边不太看重的丫鬟名字的左知琴,霎时打消了念头。

    如涵这件事,她办得毕竟非常不光彩,所以在左知琴的身边,真正知道这件事情的,是她极为看重的心腹丫鬟,也就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秀月。

    这件事情,其实就是左知琴让秀月去办的。

    “大小姐还没想好吗?”如涵又催促了一声,顺便她还刻意地看了一眼左殇景,眼底的轻蔑与讽刺,都快满溢出来了。

    左殇景被她看得面皮一紧:原本在他心中颇为坚定的不相信左知琴会明知丁家真实情况还故意让如涵嫁过去,渐渐地开始迟疑了起来。

    可每当他真的认真去思考这一可能性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荒唐的感觉从自己的内心深处升腾起来:怎么可能呢?他知道左知琴肯定是有些任性胡闹的,但她绝对不会那样凶恶歹毒之人。

    这其中应该是存在什么误会的。

    不得不说,左相到底还是将左殇景保护得太好了,一直顺风顺水,又在所有人艳羡、仰慕中长大的左殇景,虽然知道人心险恶,不可度量,但理论跟实操之间的距离,仿佛就是一道天谴,尤其是将近二十年三观的塑造,想要打破,绝对不是任何人一两句话的问题。

    老实说,云裳在回忆南宫凤这一生的时候,对左殇景其实有一个非常好笑的评价,那就是“傻白甜”——看看左殇景现在对于如涵这事的反应,那不完全是傻白甜吗?

    对于这样的傻白甜,云裳很是期待当血淋淋的真相,剖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左殇景的反应会是什么。

    “大小姐,不就是随便推个人出来,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思考吗?”如涵再次催促左知琴。

    “是、是秀月,是秀月。”左知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推下去了,她张嘴,终于还是叫出来云裳跟如涵一早就猜到的那个名字。

    左知琴一直都非常看重秀月,而这个丫鬟也颇为有些机智,云裳一早也调查得很清楚了,如涵这件事情,就是秀月的手笔。

    也就是说,丁家,其实就是秀月给左知琴推荐的。

    这一次,云裳并不打算一脚就将左知琴踩死,但她也不想就这么让她过去,所以,让她大出血是有必要的,于是,秀月就成了非常好的牺牲对象。

    为此,云裳还特意做了一些安排,让作为左知琴贴身丫鬟,一直贴身伺候的秀月,没有出现在这个场合之中。

    一边说出秀月的名字,左知琴的眼珠子也在快速地转动,显然是在思考,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应对云裳或是如涵的提问。

    毕竟就在刚刚云裳以及如玉对刘氏的连番追问,甚至还把陈嬷嬷给宣了出来当面对质,左知琴也就不得不思考,若是等下见了秀月自己该怎么说。

    一方面,她相信,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秀月必然不会像是陈嬷嬷那般反水,不管自己说什么,秀月肯定都会认下来;但另外一方面,陈嬷嬷的表现又不得不让她怀疑秀月会不会也因为害怕而背叛自己,那到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办?

    但秀月应该不敢!

    她的卖身契,还有她一大家子的性命都握在她的手上呢。

    可,陈嬷嬷也是啊,她不也出卖刘氏了吗?

    这些念头说起来慢,但实际在左知琴的脑海里翻来覆去五六个来回,对现实的时间来说,也不过是转瞬而已。

    然后,就在下一刻,左知琴听到了云裳的吩咐:“去把秀月抓起来。”

    “是。”

    当场就有人领命离开了。

    看着离开之人的背影,左知琴的神色越发的复杂,隐隐地带着忐忑与紧张:她在思考若是秀月也像是陈嬷嬷那样的表现,该是如何。

    “你起来吧。”就在左知琴一团乱的时候,云裳突然对她说道。

    左知琴愕然抬头,她看了看左右,发现云裳就是在看自己,但她依旧有些不敢相信,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云裳深吸一口气,如果可以她是真的很想让左相亲眼看看自己这嫡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一晚上,左知琴在她面前自称“我”,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当然,大部分的时间,左知琴都能好好地自称“臣女”,但若是稍微一紧张或是一着急,亦或是太放松了,她的自称就会变成“我”,而这,是大不敬的罪过。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其实也不管左相什么事,左知琴的教育问题全部出自于刘氏之手,她变成现在这样,主要责任还是在刘氏的身上。

    反观左殇景,他就是左相教出来的,虽然恋爱脑,但在礼节礼仪方面,却是半点问题都没出过的——当然,这要除掉南宫凤在他面前卑微的那一段时间:在那一段时间里,大概是受到了刘氏左知琴母女的感染,左殇景对南宫凤其实也是有无数的失仪举动。

    要不是现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云裳是真的很想再度好好地跟左知琴强调下礼仪的问题。

    但眼下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于是她就点了点头。

    看到云裳点头,左知琴发现自己没理解错,云裳是真的要自己起身。

    可、可不是还要当面对质吗?为何让她先站了起来?看样子怎么好像是要放过自己了?

    左知琴有些发蒙,她一边站起来,一边在心中猜测云裳此举的含义。

    云裳却没有要给她解释的意思,叫左知琴站起来之后,她再度说出了让在场的人,全部耳熟能详的话来:“如涵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我们再来见一位熟人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左知琴傻眼,刘氏却是脸色陡变。

    左知琴傻眼的原因很简单,云裳不是要追究如涵的问题吗?她才说出了秀月的名字来,怎么事情就像是解决了似的?再说了,她不是让人去抓秀月了吗?抓来之后不应该审问吗?怎么如涵的事情就结束了呢?

    左知琴真的是被云裳弄得云里雾里,但转念一想,结束了不正好吗?然后心就安定下来。

    至于刘氏脸色为何会突变?

    因为她已经猜到云裳所谓的下一位熟人会是谁了。

    其实在如涵出现的时候,她的内心就有一种隐隐的猜测了,只是她自己很快将这种猜测给否定了。

    一直到云裳刚刚说“下一位熟人”之前,她都在努力地告诉自己,如若是不可能回来的,她怎么可能回来呢?如果她真的回来了,刚刚就应该跟如玉一起出现啊。

    要知道云裳身边这三个丫鬟,其中如玉跟如若都是刘氏一手安排的,所以,只有如玉出现,没有如若出现的时候,刘氏还在心中庆幸,那个时候她甚至还在想,以防万一,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她得想办法去解决一下如若的问题。

    可现在,如若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没错,云裳所谓的下一位熟人,就是如若。

    “如若给公主请安。”如若盈盈拜礼。

    云裳点点头,等如若站好了,她才看向刘氏,问道:“刘氏,现在你来解释下如若的事吧。”

    经历过如玉跟如涵的事情,有了“经验”之后,刘氏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了,她在云裳问话的时候,迅速地装出了无辜的神色来:“回禀公主,臣妇冤枉啊,臣妇也是尽心地给如若姑娘挑选的好人家。”

    这戏就有些太过了,云裳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问刘氏:“刘氏,本宫也没说如若嫁的就不好,你叫的是什么冤枉?”

    刘氏:“……”

    “看来你是知道如若嫁的也不好了?”

    刘氏:“……”

    “既然如此,那你就来说说看吧,你哪里受到了冤枉?”

    刘氏只能硬起头皮:“陈嬷嬷此人用心歹毒,她已经害过了如玉,臣妇认为她只怕也不会放过如若。”

    听着刘氏解释的话,颇为是有那么几分的道理在,但这么就想要打发云裳,未免过于小瞧了她。

    “你这意思,如若的亲事也是陈嬷嬷安排的?”云裳问道。

    刘氏这话,显然是打算再让陈嬷嬷背一口锅。

    这也是正常人的选择,反正都是死罪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损失。

    但她想得美好,也得要云裳成全才行。

    云裳会成全她吗?

    当然不会。

    刘氏点头。

    云裳勾唇,确认问道:“你确定吗?”

    刘氏正要再点头,一边的左殇景开口了:“母亲,你可想清楚再回答。”

    左殇景算是看清楚了,今夜显然云裳是有备而来,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她连续问刘氏两次,足见其中只怕存在一些猫腻。

    虽然左殇景也认为如若的事情也是陈嬷嬷处理的概率很高——差不多同样的事情,他不认为刘氏会安排不同的人去处理——但今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走向全部都是按照云裳那边来的,所以哪怕是他的心中很确定刘氏说的实话,以防万一,他依旧还是开口让刘氏认真想一想。

    左殇景若是没开口的话,刘氏这个点头也就点下去了,但他开了口,刘氏就有那么一点迟疑了。

    因为她知道,如若的事情并不是陈嬷嬷办的,甚至连如玉的事情,也都不是她办的。

    可也正是同样的道理,如玉的事情,陈嬷嬷都背了锅,这如若的事情,再栽赃到她的身上,不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这么一想之后,刘氏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云裳就笑了,然后她破天荒地再问了刘氏一遍:“刘氏我念在你年纪大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如若的事情,真的是陈嬷嬷处理的吗?”

    “母亲,”这一次,左殇景再度抢在了刘氏说话之前,“你再好好想想,你应该是记错了。”

    这一次,左殇景就差直接告诉刘氏,不是陈嬷嬷了。

    因为云裳这话也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她既然能问三遍这句话,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但刘氏还是坚定地点点头,“是陈嬷嬷。”

    然后,云裳就笑了。

    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左殇景的心被不安笼罩。

    刘氏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但她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云裳对青果说道,“宣朱家的人。”

    这一句话,刘氏没怎么明白意思,但下一句话,她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刘氏,既然你说是陈嬷嬷安排的,那朱家的人,不可能不认识陈嬷嬷吧?”——云裳问她。

846 卑微公主不卑微(79)

    云裳这句话的意思很好理解,既然你自己都说了这件事是陈嬷嬷一手安排的,那陈嬷嬷必然是要见过朱家的人。那等下朱家的人来了,便是让双方见上一见,事情便见真假了。

    刘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血色褪尽。

    她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眼见着就有人去宣见朱家的人了,刘氏的脸色越来越慌乱无措,而看到她这样的脸色,先前还坚持刘氏应该没错的左殇景,立马就明白了。

    “母亲,你最近总是把陈嬷嬷跟王嬷嬷记错,你再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不是陈嬷嬷。若是记错了,需得立刻禀明公主!”当着云裳的面,左殇景也只能这样提示刘氏了。

    在刘氏身边,最贴身常见的两个嬷嬷,就是陈嬷嬷跟王嬷嬷,左殇景可以猜到如若这件事情,如果不是陈嬷嬷去做的,那必然就该是王嬷嬷在处理。所以,这时候,他就直接将王嬷嬷给提了出来。

    刘氏如何听不明白左殇景暗示的话,她努力地将脸上的慌乱藏起来,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我弄错了吗?如若那件事,我是交给陈嬷嬷去办的,不过陈嬷嬷前几天身体不舒服,告假了几天。”

    说“陈嬷嬷”身体不舒服,还告假了几天,可陈嬷嬷先前明明一直都在的,刘氏的这个说法,瞬间就让左殇景明白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暗示,松了一口气的他,说道:“那你就是弄错了,刚刚那才是陈嬷嬷,告假的人,是王嬷嬷。”

    “啊?告假的人是王嬷嬷?”刘氏一副才知道的样子。

    左殇景点头:“对。”

    “那我是弄错了,”刘氏赶紧对云裳说道,“禀公主,是臣妇记错了,处理如若事情的人,是王嬷嬷,不是陈嬷嬷。”顿了一顿,刘氏自己还跟着又找补了几句,“臣妇年纪大了,对身边这几个老人,最近老是记错,还请公主谅解。”

    看着刘氏这拙劣的演技,云裳心中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但她最终却还是选择了“相信”。

    “这么说,如若的事情跟陈嬷嬷其实无关?”

    “是的,是王嬷嬷处理的。”

    “那就把王嬷嬷也抓起来了,”云裳一边吩咐青果,一边还好心地问刘氏的意见,“你一定是给王嬷嬷要求,让她给如若找一个好人家,可她最后却欺上瞒下,给如若找了朱氏那样的人家。如此刁奴,本宫处理,你没意见吧?”

    “……”刘氏能怎么办,她只能点点头,“公主英明。”

    云裳勾了勾唇角,没再说什么。

    这边,很快,朱家的人还是被带上来了。

    当朱磊跟朱氏被带上来的时候,两人刚一看到云裳,就先后叫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两人对云裳的称呼,着实是让在场的人都愣了。

    “怎么,还不相信本宫是公主?”云裳好笑地问这两人。

    关于自己公主的身份,在说如若身份的时候,云裳其实就已经告知了这两人,但跟她之前暴露身份时候遇到的情况不一样的是,朱磊跟朱氏竟然不相信她公主的身份。

    那时候,一来是云裳比较赶时间,二来也不屑于给这两人解释,索性就认下了“女侠”的身份,用毒药逼着两人就范。

    云裳问话的话音刚落,朱磊朱氏就急急地点头,迫不及待且不约而同地说道:“相信相信,小人相信。”

    看那样子,相信不相信没看出来,倒是他们对她的害怕,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似乎是生怕自己说得慢了,下一刻就会毒发身亡。

    云裳其实也是非常理解他们此刻的急迫的,毕竟她告诉他们的三天就得服一次的解药,马上就要过三天的时效了。

    “瞧你们这样子,分明是还不相信本宫呢。”云裳说道。

    “小的真的相信,绝对没有丝毫敢怀疑的……”朱磊都快哭了,要怎么才能证明他相信了?

    朱氏这边,她更着急:“公主,你就是公主,你快把解药给我们吧,马上就到时间了。”

    “其实,”云裳好笑地看着两人,慢慢地说出了一个让两人目瞪口呆的“真相”,“第一次给你们喂的那个就是真正的解药,吃一次就已经解毒了,”也不需要两人问什么,云裳索性一次性说完,“三天必须吃一次,那个是本宫骗你们的,这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毒药?”

    这样的毒药,当然是有的,不过在这个世界,应该还没人“发明”出来,但对云裳来说,却是小事。

    然而,尽管是小事,也没有必要专门为了这样两人去费时间,所以,云裳这一次并没有骗朱磊跟朱氏,她第一次给他们的解药,就是真正的解药了。

    对于这样一个“事实”,朱磊跟朱氏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敢相信。

    “女侠,你就别跟我们开玩笑了,”朱磊哭着说道,“你说我们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我们改,我们一定改,求求你把解药给我们吧。”

    朱氏这一次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用狐疑的眼神望着云裳。

    “唉——”云裳叹口气,“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本宫只好给你们证明一下了。”

    朱磊朱氏顿时瞪大了双眼,仿佛是在等着看云裳怎么证明。

    但让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们等来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事情,而是——

    “按住他们两个。”云裳对不远处的侍卫吩咐道。

    “是。”两个侍卫领命上前,一左一右地按住了朱磊与朱氏两人。

    “女侠,女侠,你这是做什么啊?我们会乖乖听话的……”朱磊不知道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以为是云裳担心自己反抗,他赶紧大声地表明自己的“忠心”。

    云裳皱了皱眉,“让他们两人都闭嘴。”

    “是。”两个侍卫再度领命,然后就堵上了朱磊跟朱氏的嘴。

    虽然嘴巴被堵上了,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的反抗,尤其是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毒发的时间点,两人越来越着急,只可惜不管他们用了多大的力气,抓住他们两人的两个侍卫,都巍然不动。

    “唔唔唔唔……”不能说话,但两人还是勉强地从嘴巴里发出了一些唔唔声。

    这声音跟他们刚刚的大吵大闹相比,已经算是安静不少了,云裳也就没管他们。

    对于朱磊朱氏以及云裳现在搞的这一出,除开知道内情的如兰如若等人,其他的人,皆是一副惊愕不明,尤其是朱磊朱氏开口闭口叫云裳“女侠”的时候,他们的震惊就达到了顶峰。

    云裳知道他们的困惑,但她并没有要给他们解释的意思,更没有相关义务,她只是在旁边稍微等待了一下,看着朱磊朱氏从汹涌的反抗,再到发现根本撼动不了侍卫一点半点之后的绝望,然后她就见时间差不多了。

    “时间已经过了,你们不还好好地活着吗?”云裳好笑地望着已经快绝望的两人。

    云裳这么一说,两人这才发现,“毒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而他们都还好好的。

    这样的发现,让两人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来,而等消化完了这一好消息之后,朱氏的眼神显然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她在不断地打量现在庭院里的全部人。

    看着这些人,他们的穿着装扮,似乎都不比“女侠”差,尤其是那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那一看上去就非同凡响。

    咦,等等!

    朱氏的眼睛突然亮了。

    她认出刘氏来了。

    有一次她去左府见她家那大伯跟大伯母,然后就在小花园里,刘氏突然来了,大伯母当时让她藏身到了小花园的假山里,然后她就有幸近距离地观察了刘氏一番。

    那可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接近这些贵妇人,可不是得仔细好好地看吗?

    也是因此,她就记下了刘氏的长相。

    所以,这位就该是那位非常了不起的相国夫人,是顶顶了不起的人物啊。

    “夫人,救命啊,救命啊,”认出刘氏来,朱氏就仿佛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靠山一般,她当即就对着刘氏求救了起来,“这个人,就是这个女的,她冒充公主,她……”

    朱氏还没说出更多的内容来,就被刘氏狠狠地呵斥了回去:“住嘴,胆敢在公主面前胡说八道,你是不想活了吗?”

    刘氏是真的有些搞不清楚这新出现的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叫云裳女侠,一会儿又什么中毒,但有一件事她却是很清楚的,那就是这个朱氏妄想拉自己下水。

    听听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说云裳冒充公主,这明显是活得不耐烦了,刘氏可不想要给自己找麻烦,当下就打断了朱氏的话。

    “不是,她不是公主,她是假冒的,她……”

    “大胆!”刘氏见朱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在你面前的,便是我玄国堂堂正正的二公主,你竟敢说她是假冒的,来人,拉下去杖责三十,打到不胡说八道为止。”

    刘氏是挺威风的,而且她认为自己这是在帮云裳,那些侍卫或是丫鬟婆子,就该立马上前,按照她吩咐的做。

    但,略微尴尬的是,她一声吩咐之后,别说没人上前去拉朱氏下去挨打,甚至都没有人响应她的话。

    场面,一度,有些奇怪。

    不过这奇怪,朱氏却是没有感受到的,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刘氏说的前半句上面:这是玄国堂堂正正的二公主!

    二公主,二公主……

    对于刘氏的身份,朱氏是确定的,她不存在假冒的可能性,所以她说的话,也不可能是假的,尤其还说对方是公主,这更不可能是假话。

    所以她说云裳是公主,那就一定是公主了。

    所以,她真的是公主?!

    朱氏倒吸一口气,再度用震惊的眼神看云裳,这一次,震惊的眼底更多的是惊惧可怖。

    “看来,这一次是终于相信本宫的身份了。”云裳似笑非笑地看向朱氏。

    “女、哦,不,公主,公主饶命啊,小人瞎了眼才认错公主了,求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

    云裳冷冷一笑:“你虐待本宫的宫女在前,对本宫不敬不重在后,还强取豪夺他人家产,犯下如此重罪,竟然还妄想本公主放过你们?”

    朱氏愣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她的大伯跟大伯母,“公主,这些都是我们家大伯跟大伯母教的,他们说如若是不得主子喜欢的丫鬟,要我们好好地帮着教训教训。我们也不敢不听啊,”

    类似的话,其实朱氏之前也给云裳说过,只不过,当时的她,坚定地认为自家是进了土匪,所以说的时候更多是求饶的话。而现在她知道云裳公主的身份了,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在云裳这边肯定是过不了的,所以再开口说的时候,她说话的内容就偏向于推卸责任了。

    “这些话,你就留着跟大理寺的人说吧。”跟郑家一样,云裳也打算将朱磊跟朱氏送去大理寺。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此时此刻,朱氏跟朱磊也只有不断地哀求饶命了。

    云裳让人重新给他们带了下去——其实她之所以会让朱氏跟朱磊来这一趟,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是为了证实刘氏说话的真假,但实际上,她却是为了让朱氏跟朱磊知道自己公主的身份,省得到了大理寺那边,还一口一个“女侠”的,虽然大理寺肯定是不敢管她的闲事,但听上去也有些奇怪,就还是趁早先解决掉“误会”好一些。

    至于刘氏、左知琴说话到底是真是假,云裳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她今夜里设计的这一出,其实主要针对的对象,是秀月陈嬷嬷以及王嬷嬷三人。

    为何是这三人呢?

    因为这三人,正是左知琴跟刘氏身边最为亲近且心腹的人,现在三人都被她用正常且合理的理由看管起来,对刘氏左知琴来说,无异于失去了左膀右臂。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这三人的价值:她们这么多年都跟在左知琴跟刘氏的身边,手里关于主子们的“资料”想必是非常丰富的。

    这么重要的三个人现在落到了云裳的手上,做过不少亏心事的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反应过来。

847 卑微公主不卑微(80)

    一场据说是为了给新姨娘接风的接风宴,最后就在赵雪柔的罚跪,以及刘氏左知琴左殇景等人的心惊胆战中结束。

    将几个人送走了,云裳倒是好好地睡了一个美美的觉。

    一觉睡醒之后,青果就告诉她,昨夜里左殇景悄悄命人给赵雪柔送了吃食过去。

    不过,是安排的下人,他本人并未过去。

    听闻之后,云裳唯有一声冷笑。

    原本她还以为左殇景虽然恋爱脑,但多少还是有一些头脑的,这种时候,尤其还是赵雪柔到左府的第一天,便是再心疼,他都应该跟赵雪柔保持一定的距离。

    尤其还是经历了昨晚上那些事,云裳已经明显地表现出了自己跟“南宫凤”的不一样。

    结果,她不过是小小地试探一下,左殇景就忍不住了。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左殇景越是在乎爱惜赵雪柔,打脸的时候,声音才能更响亮,听着更解气。

    勾勾手指头,云裳吩咐青果,让她将这件事情,想办法让左相知道。

    昨夜里,因为要收拾人,但云裳却不想将左相牵连进来——否则,昨夜那样的场景,若是左相也在,他不管怎么做,都是为难。所以,索性,云裳就让人给赵大人那边送了一封信,让他务必将左相约了出去。

    在得知云裳晚上要在自己的院子里办宴会,而自己这边又得到了赵大人的盛情邀约,甚至连赵大人为何会邀请自己的原因,左相都大概知道的前提下,他就顺了赵大人的邀约,昨夜里,干脆连回都没有回来。

    云裳知道,左相也是安排了人看着左殇景的,但昨夜左殇景的举动做得倒是非常隐秘,云裳就只有帮左相一次,让他知道这可能被漏掉的信息。

    再说,回到家里的左相,从管家的嘴里知道,左殇景竟然昨天就迫不及待地出手帮赵雪柔之后,满眼的失望,无法掩盖。

    而这一次,连管家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左殇景说话了。

    最后两人一起沉默了一阵后,左相对管家说道:“四郎呢?让他来见我。”

    “是。”这一次,管家也没有再说什么给左殇景一次机会的话——毕竟,这一次机会,左殇景自己已经亲手浪费掉了。

    “那三人呢?”云裳又问青果。

    青果一下就听明白了云裳问的三人是谁,她回道:“已经送去慎刑司了。”

    昨夜里的那些人,郑大虎一家、丁氏一家以及朱磊朱氏两人,再加上那些所谓的他们在左府的亲戚,比如朱磊的大伯大伯母之类的,一起被送出左府后,直接就送去了大理寺。

    跟随他们一起过去的,是云裳准备得十分充足的证据。

    先不说那些充分的证据,就说这些人都是云裳送过去的,大理寺就不可能不谨慎对待,而在看到那些证据后,尤其是丁家大郎以及丁氏,当场就被判定了死刑,秋后处斩。

    至于云裳现在专门问的“三人”,就不是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陈嬷嬷王嬷嬷以及秀月。

    这三人一直都跟在刘氏左知琴的身边,经常帮着这两人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现如今,三人落到了云裳这跟刘氏左知琴有仇之人的手里,自然是要“物尽其用”,好好地从这三人的嘴巴里,挖取到有价值的信息。

    尤其是陈嬷嬷,作为一个双向间谍,她嘴里的信息,可是还会涉及到赵雪柔。

    这人的嘴巴是硬,而且对赵雪柔最是忠心,云裳就吩咐将这三人单独送去了慎刑司。

    慎刑司的那位嬷嬷,据说是最擅长让这种嘴巴紧的人开口说话了。

    送过去的时候,云裳还特意叮嘱了一下,说自己不着急,慢慢来,务必要挖干净这三人的全部利用价值。

    接下来的日子,云裳以及她身边的如兰等人,过得那叫一个十分的惬意。

    曾经的南宫凤在左府过得有多卑微,那么此刻的云裳,就过得有多张扬。

    刘氏跟左知琴曾经用在南宫凤身边的那一套,记忆非常好的云裳,真的是一点一点地全部还给了两人。

    最让左知琴跟刘氏接受不了的,便是云裳大张旗鼓地将她们身边伺候的人,陆陆续续地全部替换成了自己的人。

    关于这一点,在云裳撤换左知琴身边大丫鬟的时候,还得到了左知琴略微的反抗。

    “臣女已经习惯了她们,还请公主……”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遭遇”,不管在怎么着急,左知琴也终于是养成了自称“臣女”的好习惯,而不再动不动就在云裳面前自称“我”了。

    “这习惯不好,得改。”云裳直接打断了左知琴的话。

    “可是她们也没有犯错,好端端的,这样撤换她们,不合规矩吧?”左知琴竟然开始跟云裳讲规矩了。

    “怎么不合规矩?”要讲规矩,那云裳倒是有的是“规矩”讲,“你忘记如涵的事情了吗?”

    “?”左知琴有些不明白,这个事情怎么能扯到如涵的身上去。

    “秀月那样的人,人品极坏,她做下的错事,必然不只是如涵这一件。这些人,每日里都跟秀月待在一起,你要她们丝毫都不知情吗?”

    “她们不知道,秀月连臣女都瞒住了,怎么会让她们知道呢?”左知琴可不想自己身边这些丫鬟都被云裳给带走了。

    一来,确实是用熟手了,换人始终麻烦;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她知道云裳抓走自己的人,是要替换她的人到自己身边来,这怎么可以呢?她可不想成日都在别人的监视中生活,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就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的这些丫鬟都留下来。

    “那这些人就更加不能留了。”云裳顺着左知琴的话说道,“秀月就一个人,再怎么厉害,处理如涵的事情,始终都会有一些蛛丝马迹出来,可你身边那么多的人,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再让这样的人,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左知琴:“……”

    左知琴还想要说什么,如涵却是开口了:“左大小姐,这是公主对你的赏赐,换了别的人,感恩磕头都来不及,偏你问题多,是还打算端着以前大小姐的范,在公主面前拿乔吗?”

    如涵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不客气,只差直接告诉左知琴,你还当公主还是以前的公主,而你还是以前的左家大小姐吗?

    这也是在暗示左知琴,别再妄想端着以前的范了,否则,等待她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这一段时间,左知琴其实也没少经历这样的事,最终的结果,她也只能妥协。

    “你呢?”云裳又看向刚刚跟左知琴差不多,一直欲言又止的刘氏。

    看到了左知琴的“下场”,刘氏自然不会再去触霉头,当下就说道:“臣妇磕谢公主安排。”

    就这么着,跟左知琴刘氏曾经耍了那么多花花肠子不一样的是,云裳就是这么光明正大地替换了刘氏跟左知琴身边以及院子里的丫鬟下人。

    被替换出来的丫鬟婆子们,要么被如涵等人叫来的人牙子发卖出去,要么就是成为了干杂活的低等仆役,跟以前的日子,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的差别。

    而经历过了这件事情,左府从上到下,是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公主的权威”,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云裳的存在。

    要说南宫凤当初刚嫁到左家的时候,左府的人并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但“公主”这个身份相当能唬人,许多的人对于她的到来,都是敬畏的。可这个“敬畏”,跟现在云裳一手打造出来的“敬畏”,又有些不一样:前者的敬畏主要体现在一个“敬”字上面,而后者则是主要体现在了一个“畏”字上了。

    不过,云裳虽然动作频频,但她的行动都集中在了后院,对于前院,甚至是左殇景那边,她却从未有过插手做任何安排的举动。

    当然,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的与众不同,所以渐渐地,云裳又听到了关于她始终还是十分在乎左殇景的说法。

    关于这一点,云裳并未否认,甚至也不让身边的人去否认,放任这流言甚嚣尘上。

    而让这个流言,最终得到众人的认可的,主要还是在云裳对赵雪柔的问题处理上。

    原本,云裳竟然最终还是让赵雪柔嫁到左家了,关于这一点,是让大家颇为有些相信了她可能真的不在乎左殇景的说法,可问题是,赵雪柔到了左家快半个月的时间里,她竟然一直拦着左殇景跟赵雪柔的见面,甚至每每赵雪柔基于礼数,要去给左殇景请安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去。

    也就是说,赵雪柔都到了左府半个月时间了,她楞是没找到机会跟左殇景两个人私下里相处——不管赵雪柔以什么原因嫁到了左家,她既已是左家的姨娘,那必然就已经是左殇景的女人了。而既然已经是左殇景的女人了,不管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左殇景一次都没去她房间的事。

    便是这世界里,最强悍的妒妇,也没有这样做的道理。

    可,云裳就是通过自己各种各样的办法,愣生生地,让左殇景半个月都没去过一次赵雪柔的房间。

    刚开始的时候,赵雪柔其实一点都不着急,甚至在发现云裳表面上说不在乎左殇景了,实际里却在各种阻挠左殇景跟自己的时候,她的心中是得意的。

    老实说,当她知道自己的计谋被识破了,云裳却依旧还是让她嫁到左家来的时候,她的心中真的是绝望到了极致。

    那个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这一生一世真的再没希望了。

    可随着过来,当她发现左殇景对自己,并没有因为“请旨”一事,而败了好感的时候,她心中希望的小火苗,就开始死灰复燃了。

    但,在小火苗好不容易烧起来的时候,她又亲眼见证到了云裳对左殇景以及整个左家的态度,她那希望的小火苗又开始暗淡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如果云裳对左殇景没有想法了,一直保持那样的高高在上,对方是公主,她就是一个妾室,这样的未来,对她来说,始终都是暗淡的。

    可慢慢地,当赵雪柔发现云裳在各种暗地里阻挠左殇景跟自己的相处时候,她那才暗淡下去的小火苗,又在开始了熊熊燃烧。

    当赵雪柔发现这一点之后,她就一直在悄悄地观察,并作出一些试探的行为。

    然后,一次次地,她的猜测得到了认证,云裳果然是在乎左殇景的,她不但阻挠左殇景到自己的院子里来,甚至连两个人白日里偶尔的单独说话都不放过。

    最让赵雪柔影响深刻的,便是当她知道左殇景在小花园的时候,她就装作偶遇也去了小花园。去之前,她可是打听得很清楚,云裳那一天应当是要去公主府的。

    可没想到的是,当她在小花园才跟左殇景请安,说上两句话的时候,云裳就出现了。

    然后她也就在小花园留了下来。

    那一天,左殇景在小花园呆的时间不短,赵雪柔也侍奉的名义,也呆在那边,至于云裳,她竟然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于是,三人竟然就这么在小花园待到了饭点。

    自然而然,云裳也就没去成公主府了。

    这一件事情之后,赵雪柔是彻彻底底地相信了云裳对左殇景果然还是在乎的。

    而只要她在乎左殇景,左殇景在乎自己,那她始终就有翻身的一天。

    那一个晚上,是赵雪柔嫁到左家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了。

    但赵雪柔不知道的是,除开她自己,其实云裳跟左殇景两个,那一晚的心情也都是不错的。

    原来,拥有试探之心的人,并不只是赵雪柔一人,当日会在小花园带上那么久,左殇景其实也存了试探云裳的心思——因为他也是察觉到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云裳说出来的跟表现出来的矛盾之处。

    同样的,左殇景也是知道那一天云裳原本是跟南宫瑾有约,她下午应该是要去公主府的。

    可当她知道自己跟赵雪柔在小花园独处之后,她就赶了过来。

    其他不说,单说他故意在小花园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云裳也跟着呆着,这就已经足以让左殇景明白,云裳先前所谓的不在乎自己了,只怕是假话。

848 卑微公主不卑微(81)

    一番试探,左殇景跟赵雪柔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情大好,而云裳呢,这两人不知道的是,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心情比那两人还好呢。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在阻挠赵雪柔跟左殇景的独处。

    不但现在要阻拦,大概还会继续阻拦下去。

    至于两人对于她这番行为的理解,云裳也是乐意他们出现偏差:不让左殇景跟赵雪柔知道她对左殇景还是有感情的,如何能让这两人“有恃无恐”呢?

    这样的发现,让左殇景跟赵雪柔两个人,果然都开始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底气,当然,这点底气,还不足以让他们敢跟云裳叫板,不过对云裳的试探,倒是多了起来。

    左殇景还好,赵雪柔的试探那真的是层出不穷。

    云裳随便她怎么试探,反正只要招惹了自己不高兴,她就不会让她好过,但她想要私下见左殇景,那就是不行。

    如此时间就到了赵雪柔嫁到左家的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赵雪柔的心情变化可谓是复杂多半,中间好不容易确定了云裳对左殇景的心思,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可随着云裳防贼一样地防着她跟左殇景见面,赵雪柔开始焦躁了起来。

    她开始频频地想办法,想要见左殇景。

    可她除开跟左殇景偶遇这一个概率太低的办法之外,剩下唯一能见到左殇景的办法,就是得通过云裳安排——云裳是正房,她是妾室,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她是不能越过云裳去见左殇景的,尤其是夜晚留宿的问题,除非是左殇景自己提出,否则的话,一般情况下,都是作为左殇景正房的云裳来安排。

    这种时候,左殇景肯定是不能自己提出要跟赵雪柔同房的话,然而云裳那边也摆明了不会给自己安排,赵雪柔真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终于在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半个月了,赵雪柔咬咬牙,只能出招了。

    在赵雪柔嫁到左家来的第十六天的早上,去给云裳请安的她,当着同样来请安的左知琴的面,直接请求说道:“贱妾已到十六有余,却至今未得伺候相公,还请公主体恤,予以安排。”

    听到赵雪柔竟然直接提出让云裳安排自己侍寝的时候,左知琴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

    赵雪柔提完要求,就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

    其实她也是知道自己这要求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了,可问题是现今都半个月了,她跟左殇景却一直都未能同房,若是再这样下去,她是真的有些害怕。

    考虑到自己身上那个秘密曝光的后果,再来对比现在的事情,她的心里会好受很多。

    赵雪柔嫁过来之后,想要单独见云裳,时间跟机会有的是,可她却选择了左知琴在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比起羞耻之心,急迫的态度,更是明显。

    这样一看,云裳知道,“那件事”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安排人去确定了——赵雪柔这么着急,必然就是那个秘密快守不住了。

    云裳心底了然,面上却是不显,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不着急”,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赵雪柔:“……”

    赵雪柔顿时就急了,她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嘴巴张张合合,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难道说自己着急吗?

    她已经拉下了面子,说了刚刚那样的话,便是再没皮没脸,也是再说不出口自己着急的话了。

    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云裳的回复是“不着急”。

    在开口说这话之前,她设想过云裳各式的回答,针对每一种回话,她都有对应的解决方法,势必要让云裳答应自己的请求才好。但怎么也没想到云裳会给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这话,她根本连接都没办法接。

    最后,她只能含恨而去。

    从云裳房间刚出来,还不等离开怡情轩,左知琴就迫不及待地叫住了赵雪柔,她上下打量了赵雪柔一眼,眼神极尽轻蔑:“赵雪柔,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说出那样的话。”

    赵雪柔低下了头,表面上看上去,她似乎因为左知琴的话,感受到了几分的难堪与羞辱,但实际上,她低着头的视线与唇角,饱含的轻蔑、讽刺,并不比左知琴的少。

    在赵雪柔看来,左知琴还不如自己呢。

    她虽然以妾的身份嫁到了左家,但左殇景还在乎自己,这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反而左知琴,现在她的名声尽毁,家人不宠,以后想要在京师找一个好一点的人家,那是绝不可能。

    原本,赵雪柔还曾经想过,等自己嫁过来,说不定可以帮左知琴一二。可这一份心思,都在第一天自己被左知琴的拳脚相加中,消失殆尽。

    现在她就尽等着看左知琴的下场好了。

    见赵雪柔不说话,左知琴冷哼了一声,最后丢下了一句“不要脸”,转身就离开了。

    站在原地,赵雪柔静静地等着左知琴的脚步声消失,然后她才慢慢地抬头,看着左知琴消失的方式,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地勾勒出了一抹极为浅淡的笑容,眼中却有一丝锋利的狠戾。

    她站的位置,稍偏,这个时候周边也没有其他的人,所以这时候的赵雪柔多多少少有些放松了自己的意思。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侧边,她的眼神变化,全部落入到了云裳的眼中——这倒不是云裳专门要观察她,而只是无意抬头朝外看,就看到了赵雪柔半边脸上露出来的阴狠之色。

    观她看的方向,当是左知琴离开的方向,所以这一脸狠色,针对的对象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置可否地一笑,云裳从窗边离开了。

    正面交锋,以赵雪柔的失败为终,但云裳知道这个结束,只是一个暂时的结束而已。

    赵雪柔身上的那个秘密,会迫使她尽快采取下一次的行动,以确保自己秘密的安全。

    云裳让青果多关注一下赵雪柔那边,有任何的动静,都要来给自己禀告。

    跟对待刘氏还有左知琴不一样的是,云裳并未撤换赵雪柔身边的丫鬟。

    赵雪柔从赵家过来的时候,虽然她是以妾室的身份嫁过来,但好歹也曾经是赵家的嫡小姐,正常来说,她的身边还是应该有陪嫁的丫鬟,跟着贴身伺候。

    但赵雪柔闯的那些祸,让赵家的人根本不敢再让她带走赵家的任何一人——否则,她若是再在左家闯祸,那这丫鬟的错,到底是算赵家的还是左家的——对赵家的人来说,自家的嫡小姐嫁到左家为妾,已经是丢尽了脸面的大事,那在此基础上,让她一人独自到左家,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再说了,这样还能缓和一下跟左家以及云裳之间的关系。

    毕竟这样的时候,独身一人前往左家的赵雪柔,就足以摆明让左家、云裳知道赵家人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了。

    所以,赵雪柔现在身边跟着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那都是左家的人,是从左家的下人里挑选出来的。

    关于选人这一点,云裳倒是没有给赵雪柔下什么绊子,几乎就是她自己想要选谁就选了谁。

    光是从这一点上看,她的待遇可是比左知琴刘氏好了一些,要知道自从秀月陈嬷嬷王嬷嬷被云裳弄走了,她们两个现在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那都是云裳点选安排的。

    赵雪柔选的人,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就是随便从一群里人挑选了一些人出来,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话少老实且身份卑微:几乎都是下等丫鬟以及粗使婆子。

    这一番人选挑选,似乎是再一次证实了赵雪柔打算老老实实生活下去的态度。但早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的云裳,却压根没有相信她的这一番举动,而且因为有着原来那一世的记忆,云裳毫不费力地就从赵雪柔挑选的这些人中,发现了她的“自己人”。

    赵雪柔也果然是个聪明的,这几个她的“自己人”,在安排的时候,她都没有安排关键的岗位给她们,甚至其中一个婆子,还被她安排做了最低等的扫洒活计。

    而那婆子,也对她的这一份安排不满意极了,云裳已经听到过好几次,她在私下的抱怨了:大概主要就是觉得跟着赵雪柔没什么油水,做的还是这些粗活,她还私下里去找了管家,想要换出去。

    而且她想要换的地点,赫然是云裳的怡情轩。

    不愿意待在赵雪柔的院子,却想着到云裳的院子,这对当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

    云裳可是记得很清楚,她院子里,不管是如兰还是青果等人,都很轻易地就上了当,没有一个人认为这婆子会是赵雪柔的人。

    关于这一点,云裳也确实是非常佩服赵雪柔:如果站在赵雪柔现在的位置上,大部分的人会做出的选择,都是低调做事,哪怕是真的有自己人,也都是想方设法地安顿在自己的身边。毕竟她现在势力单薄,身边又围绕了太多云裳的人,这个时候不免就会想要至少在自己身边最贴身的那一波人,是自己的人。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赵雪柔竟然反其道而行:就云裳所知道的那些她的自己人,她一个都没安排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甚至那粗使婆子,还被她给想办法想要塞到云裳的院子里来。

    谁能想到,在这种时候了,她还有胆子朝云裳的院子里塞自己的人。

    光是这一份胆量,就已经让云裳颇为敬佩了。

    但,可惜的是,她遇到的人,是云裳。

    就算是没有原来那一世的记忆,就算是云裳并不是事先就知道了那些人就是赵雪柔自己的人,云裳在赵雪柔挑选出那些人出来的时候,也会安排手下的人,一个一个、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地去调查这些人所有过往。

    而哪怕调查出来的证据显示这些人是清白的,向来喜欢“以防万一”的云裳,也会照旧安排人看着她们。

    所以,赵雪柔的这一套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云裳面前,根本就是处处漏洞。

    结合自己原来那一世的记忆,云裳早就将赵雪柔院子里哪些是她的人,弄得清清楚楚了,而且她还特意叮嘱了青果一声,将那些赵雪柔心心念念想要塞到她院子里的那个婆子,放到自己的院子里来了。

    总的来说,那婆子目前在怡情轩的表现十分良好,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得势了的势利小人,云裳屋子里的几个对她的主要态度还是看不惯跟瞧不起,倒是没人怀疑过她是赵雪柔的人。

    这样一个人在云裳院子里的好处,大概就在云裳将赵雪柔噎回去了的第二天起了作用。

    她无意间听到了左殇景的行程,然后出入院子,炫耀的当口,将自己听来的信息告诉了赵雪柔那边一个十分羡慕她能去怡情轩做事的看门丫鬟,再然后,这丫鬟就将这信息传递给了赵雪柔。

    最后,毫无悬念地,赵雪柔就在怡情轩的外面,先一步“巧遇”了来怡情轩的左殇景。

    在“请旨”事情发生之前,左殇景就搬到了前院常住,而等“请旨”事件爆发,再到赵雪柔搬到左府,在云裳没有开口之前,左殇景也没脸主动地搬回到怡情轩住,所以这个时候,左殇景依旧还是在前院住。

    但时不时地,他还是要回到内院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看望一下云裳也是该有的规矩。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毫无规律的、时不时回来内院的行径,也才让赵雪柔想要跟他相遇都变得十分困难——像是她这样的妾室,是没有资格去到前院的——每一次都得这样谋划一番才行。

    之前的几次谋划,“巧遇”了也就巧遇了,但这一次,赵雪柔却是主动地走到了左殇景的身边,规规矩矩的请安之后,就用一种泫然欲泣的欲言又止表情望着左殇景。

849 卑微公主不卑微(82)

    云裳吃瓜群众一般地边吃瓜边看着不远处的发展。

    左殇景果然是一见赵雪柔那模样就心疼了,赵雪柔就趁机提出了想与左殇景说几句贴心话的要求,左殇景稍微犹豫了片刻,在这期间,他还看了看云裳这怡情轩的方向,最终点了点头。

    这便是要答应跟赵雪柔去了。

    不过,他却也没有直接就去,而是让赵雪柔先回去,自己还是按照原计划要先去云裳的院子里拜见一番。

    赵雪柔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然后这一等,就是直接等到了华灯初上,都没看到左殇景的影子。

    她在院子里实在是有些等不下去了,最后索性以给云裳请安的名义,去到了怡情轩。

    “干嘛?”才走到怡情轩的门口,赵雪柔就被拦住了。

    望着对方脸上趾高气昂的神色,赵雪柔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我是来给公主请安的。”

    “公主不在,你且回去吧。”

    赵雪柔一愣,这个答案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公主,是出去了吗?”

    其实,赵雪柔更想要问的是左殇景还在不在怡情轩,但这样未免太直白了一点,且她也不能暴露自己过来的真实目的,这才换了一个问法。

    以左殇景跟云裳现在的关系,左殇景都还没歇息在怡情轩,那么云裳若是真的出去了的话,那左殇景也应当不在怡情轩了。

    “这是你应该打听的吗?”那丫鬟对赵雪柔来说,是个陌生面孔,但从衣着上看得出来,应当就是一个低等小丫鬟,可现在这小丫鬟不管是说话语气还是神态,那是十足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公主去哪里了,也是你可以问的?!”

    赵雪柔咬了咬牙。

    她虽然是妾室的身份,但也比眼前这低等的丫鬟,身份上是高了不少的,若是平常,她见了她,都得磕首请安,哪里像是现在这样,这般的趾高气扬?

    可对方为何这般趾高气扬,所仰仗的,那不就是背后的主子是公主吗?

    赵雪柔咬碎了后槽牙,也只能忍了对方的态度,一边解释,一边还想着看能不能打听到云裳到底去哪里了:“贱妾只是想给公主请安……”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这下那小丫鬟更加暴躁了,“都说了公主不再,让你回去,听不懂吗?”

    赵雪柔:“……”

    她终于知道,自己不用白费力气了,在这个小丫鬟这里,肯定是什么都打听不到的。

    点点头,赵雪柔摆出了要离开的样子。

    见她似乎是要抬脚离开了,小丫鬟收回了目光,就打算回去院子里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见她不再看着自己,赵雪柔的目光迅速地看向怡情轩的内里,尤其是主房的方向,想要看看云裳是不是真的不在。

    但可惜的是,那房门紧闭,她无法看得出来云裳到底在不在。

    不过,虽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但她却也有了意外之喜——她安插到云裳院子里的那个心腹婆子,此刻刚好从一边扫洒回来。

    两人的目光极为隐蔽地对上了。

    然后,赵雪柔不着痕迹地冲着对方点点头,倒真的是离开了。

    那婆子装模作样地继续打扫一番后,不知不觉地离开了怡情轩,路过赵雪柔的院子的时候,负责守门的小丫鬟,突然也跟着走了出来。

    两人方向差不多地去往倒座房——那是府邸里身份最卑微的下人们集中住宿的地方。

    然后,就是那那里,看守门的丫鬟拿到了相关消息,悄悄地跑了回去,将自己才知道的内容,告诉了赵雪柔知道。

    云裳果然是不再怡情轩,但她也没有出府,而是去到了刘氏那边的闲丰园。

    据说是左殇景来拜访云裳的时候,刘氏那边的丫鬟刚好过来请,这一请,便是同时地将云裳跟左殇景一起请去到了闲丰园。两人久违、和谐地在那边坐了一个下午,晚上竟然还选择了留在那边吃晚膳。

    赵雪柔听完之后,脸色就非常的难看。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左殇景是最大的底牌,若是这底牌已经跟云裳靠拢的话,对她来说,是十分的不利。

    对于这一次的“巧合”,赵雪柔也只理解成了巧合,她虽然心中暗恨,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而是踏踏实实地等起了第二次的机会:照理说,左殇景答应了要来看自己,便是因为刘氏的原因,导致计划转变,但他也应当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着他,如是得空,必然是会来见自己一面的。

    这样想着,赵雪柔当天夜里,不知不觉地等睡着了。

    第二天,等她从惊慌之中清醒过来,已然是天色大白,新的一天到来了。

    左殇景竟然昨夜里都没有来找自己?!

    这一点发现,让赵雪柔的心中十分的忐忑不安,不过就在这时候,便有身边的丫鬟来说了,说是昨夜里左殇景的确是来见她的,可惜她睡得太沉了,丫鬟们也不方便叫喊起来,便回了左殇景,说是她已经睡熟。

    听到左殇景竟然来找过自己的时候,赵雪柔的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就算是最后事情没成,但只要左殇景还肯来专门看自己,赵雪柔就确定知道在左殇景的心中肯定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于是,她又开始策划着下一次的巧遇与见面。

    其实这一次,她都不需要怎么去策划,因为昨夜里左殇景没来见着自己,赵雪柔相信他一定会找机会再见自己的。

    那么,那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耐着性子,赵雪柔主动地等了左殇景两天,可对方却一直都没有出现之后,赵雪柔再一次坐不住了。

    赵雪柔来左府的时间,毕竟是太短了,虽然是手段齐出,费心费力,但力量着实有限,别说整个左府的发展变化了,便是就只是内院的,她所知道的也有限。

    可时间越来越紧了,赵雪柔真的是等不起了,她一个妾室,也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到前院去,偏偏这时候的左殇景又是住在前院的,无奈之下,赵雪柔只得再次上门,找上了云裳。

    这一次,她没有再刻意挑选左知琴在的时候,而是选择了一个人少的时候。

    “贱妾已经好些日子都未得见到相公,着实思念……”赵雪柔对云裳这么说道,“……敢请问公主,可否安排贱妾见相公一面?”

    “不着急。”云裳都懒得找其他的话,就用之前用过的话术来应付她。

    赵雪柔如何听不出来这是云裳的敷衍,若是往日也就罢了,但事到如今,她可不能被云裳轻易地敷衍过去。

    “贱妾嫁入左府已有二十日,却仍未能伺候相公一回,便是贱妾人言轻微,公主作为堂堂主母,是否也得承担部分的责任?”

    居然质问上了自己。

    云裳挑挑眉,对于赵雪柔来说,在这个家里,她得罪云裳是最不明智的。

    她也是个极聪明的,云裳不相信她想不到得罪自己的下场。

    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足见她此刻心情的急迫之处。

    能让她着急到这样不管不顾的,看来“秘密”快要守不住了。

    云裳心中了然,面上说道:“这你不应该反思自己的责任吗?本宫又没捆着绑着驸马。”

    言下之意,左殇景自己有腿,她也没限制他的行动,是他自己不去找她的,关她什么事。

    赵雪柔气急。

    “贱妾听说,相公也是好一阵没来怡情轩了?”虽然是疑问的话,但赵雪柔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这话便是在回答云裳刚刚那一句话:左殇景也是有段日子没来怡情轩了,云裳也应该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

    “因为,”云裳开口说出了让赵雪柔怎么都想不到的话,“本宫可以去前院看他,他便是不需要专门回内宅一趟了。”

    赵雪柔:“!!!”

    几次言语试探,赵雪柔都未能占到好处,加上对方强硬的态度,赵雪柔知道,再耽误下去,自己也是占不到什么好处的。

    她咬着牙,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再接下来两三天的时间里,为了能够见到左殇景,赵雪柔真的是手段齐出。

    比如她让丫鬟熬了参汤,然后自己端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去前院。

    但可惜的是,在二门的地方,就被看门人给阻拦了下来。

    她声称自己是左殇景的妾室,是去给左殇景送参汤的,但二门的看门人却什么脸面都不给——最多也就是答应将参汤转给左殇景,但她一个妾室,没有主母的手令,是绝对没有资格去前院的。

    又比如,她去了刘氏那边,怂恿着刘氏见左殇景,想要自己也趁机见一面。

    因为陈嬷嬷的事情上,赵雪柔帮了自己作证说话,其实刘氏跟赵雪柔的关系,那还算是不错的,又听到她口口声声地说思念左殇景,便答应了传话让左殇景晚上一起吃饭。

    但没想到的是,那个晚上,云裳也一起来吃饭了。

    吃饭过程中,赵雪柔百般暗示明示左殇景去自己的院子,左殇景明明十分乐意与心动,但在云裳开口挽留的时候,他选择了怡情轩。

    如此折腾几天之后,赵雪柔是终于明白了,云裳估计是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让左殇景碰自己了。

    原本在最开始的时候,当她知道云裳甚至还在嫉妒她跟左殇景的关系的时候,赵雪柔那真的是特别高兴,可现在,她才发现,这对她来说,根本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可她是真的等不起了。

    摸了摸藏在自己衣袖里的,自己好不容易才偷偷弄到手的“东西”,赵雪柔陷入到了纠结之中。

    她想或许在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她就将这东西熬了,喝下。

    总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一次的机会,错过就先错过了吧。

    这么想着,而第二天在得知左殇景又是一天没回内院之后,赵雪柔终于是死心了。

    她将藏在自己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自己亲自去到了厨房里,以身体不适的名义,悄悄却是将那“东西”给自己熬了。

    喝下那“东西”熬制的“药”之后,睡意袭来,赵雪柔慢慢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或许是心中的牵挂落定了,这一次赵雪柔睡得那叫一个踏实无比。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将近一天一夜。

    最让她喜出望外的是,一觉睡醒之后,她竟然在自己的床边,看到了神色担忧望着自己的左殇景。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睡的时间太长了,左殇景知道之后,十分担心自己,连外面的应酬都中断了,专门回家来看自己。

    “感觉如何?可是头还昏沉?”见到赵雪柔醒过来,左殇景赶紧问道。

    对方脸上的关心,不似作伪,加上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经历,让赵雪柔心中的委屈来得又猛又烈,她当时就泪水涟涟,看上去柔弱可怜,让人疼惜。

    左殇景脸上的心疼,顿时更加深厚了,但周边有下人在,他也不好过于与赵雪柔亲密,只急急地说道:“可是又不舒服了?”也不等赵雪柔回答,他又急急地对一边的丫鬟说道,“快去找大夫。”

    “是。”丫鬟刚应声,却立马就被赵雪柔给打断了。

    “不用了。”赵雪柔先阻止了丫鬟,她才看向左殇景,坚强地说道,“我没事。”

    她是服了那药才弄成了现今的情况,赵雪柔可不敢让左殇景在这个时候叫大夫来,要是被大夫查出来自己刚刚喝下了什么,后果她可是承担不起的。

    再说了,就保持现在这样,可比什么叫大夫来,好多了。

    “你脸色这么苍白,怎么会没事?”左殇景却是坚持要叫大夫。

    “我真的没事。”赵雪柔一边劝左殇景,一边又索性将丫鬟支了出去,“你先下去吧。”

    “奴婢还是留在这边照顾姨娘吧。”丫鬟却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赵雪柔知道自己贴身的这几个丫鬟是云裳的人,而且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好将她们支出去。

850 卑微公主不卑微(83)

    “我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先下去吧。”赵雪柔再次说道。

    先前说话的丫鬟,盈盈一拜,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姨娘身体不好,奴婢等人更应该候在这里,伺候姨娘了。”

    赵雪柔两次提出让丫鬟退下,但丫鬟都不退,反而词严义正地表达自己就应该留下来,对方这样的表现,让左殇景皱了皱眉心:他不是笨人,如何看不出来这些丫鬟只怕是云裳那边的人,赵雪柔根本使唤不动这些人。

    看出这一点之后,左殇景的心情一时之间倒是颇为微妙:一方面,他对赵雪柔的处境充满了心疼,对她也充满了疼惜,但另外一方面,他的内心又有一股微妙的欣悦。

    这一份欣悦便是来自于云裳果然还在乎自己的欣喜。

    看到左殇景的眉头皱起来,赵雪柔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欣喜。

    没错,刚刚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说了两遍让丫鬟退下去——其实,以她的手腕,根本不需要这么说上两遍,第一遍张嘴,她就可以让这些丫鬟婆子们乖乖地退下去了。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能显示出自己的无奈,让左殇景同情怜悯自己呢?

    所以,她故意就用软绵绵的话,让丫鬟们退下去。

    这些显然是云裳安排到她身边来的丫鬟们也果然事没让自己失望,她们果然就是婉拒了自己。

    然后,她再来一遍。

    对方也再次强硬地婉拒自己。

    一遍,左殇景或许还没什么感知,但这两遍下来,看看左殇景现在皱紧了的眉头,赵雪柔就知道,自己的计策非常成功。

    既然已经成功了,那就没有必要再来第三遍了——当然,不来第三遍,赵雪柔的主要考量还是担心,如果时间拖延太长了,云裳那边过来了,只怕自己跟左殇景相处的时间,又没多少了。

    二十多天的时间,她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次跟左殇景单独相处的时间,不管怎么说,她都得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

    “我想要跟自己的相公说一些贴己的话,”赵雪柔再次开口让丫鬟们退下,“你们都下去吧。”

    这话一出,效果惊人,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再也说不出来留下来伺候的话了,纷纷告退。

    这边丫鬟们前脚退下,后脚,没有出乎赵雪柔的意料之外,就有人去到怡情轩打“小报告”去了。

    听到丫鬟们的报告,云裳让青果给了一些赏赐,又说了几句话鼓励的话,先将人打发了下去。

    “公主,真的不去看看吗?”见云裳把人打发之后,一点都没有要去看看的意思,青果忍不住问道。

    云裳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不用。”

    她要是想去破坏赵雪柔的好事,还轮得到赵雪柔等到左殇景出现。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让两人好好地温存一番,让左殇景最后地体会一下“爱情”的美好。

    却说赵雪柔这边,她抓紧时间,首先就在跟左殇景解释关于“请旨”一事。

    关于这件事情,赵雪柔知道自己一定要给左殇景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本在嫁进来,见到左殇景之前,对于自己准备的解释说辞,她还是有些忐忑的,可在第一天见到左殇景之后,她心中的忐忑就少了不少,再在当天晚上的那一出“接风宴”后,赵雪柔的心态就从忐忑改为了安心。

    短短一天的时间,赵雪柔就已经知道了,至少在请旨这件事情上,左殇景对自己并无责怪的意思。

    但这也并不是说她就可以不再给左殇景解释了。

    在赵雪柔的计划里,最迟两三天,就一定可以给左殇景解释了,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嫁到左家都快一个月了,她愣是没找到机会跟左殇景独处。

    还好,今天总算是有机会了。

    “阿景。”赵雪柔等丫鬟们退下去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叫了左殇景——用的不是“相公”,而是两人初识相恋时期,她每每趁着没人在之际,对左殇景的亲昵昵称,叫的时候,赵雪柔看似羞涩地不敢看左殇景的眼睛,但实际上,她却是非常努力地观察着左殇景的反应,待看到自己这一声“阿景”叫出来,左殇景的神色在一愣之后,乍然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她就知道,果然这一招对左殇景,是非常有效的。

    这下,赵雪柔的心中底气更加充足了,她稳了稳,继续说道:“阿景,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太想要跟你在一起了,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我真的都有些不敢相信我自己竟然会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可只要能嫁给你,待在你的身边,便是做妾,我也高兴得很。”

    左殇景原本在听到那一声“阿景”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在一刹那之间,回到了曾经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他与赵雪柔相识相爱,他曾私下里问过她,想要求娶她。

    左殇景记得,当自己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赵雪柔的脸很红,但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惹人注目。

    那时候,左殇景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的是值了。

    可,他才回家跟刘氏提出想要求娶赵雪柔为妻,还没来得及登赵家的门,紧接着宫里的消息就出来了,然后他就被逼着放弃了她,娶了南宫凤……

    这一段记忆,在左殇景的脑海里,一幕幕地重新转了一遍,伴随这些记忆,左殇景听到的是赵雪柔那痴心一片的表白。而当他听到对方说出“便是做妾,我也高兴得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住了,神色动容。

    从嫡小姐到妾室,这中间的落差有多大,左殇景是知道的,他没有想到赵雪柔对自己的痴心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实在是让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不容易。”左殇景慢慢地握住了赵雪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眼底更是沉沉叠叠的怜惜,“这些天,真的是苦了你了。”

    这些天,赵雪柔的遭遇,左殇景其实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来的第一天,她空着肚子一天,晚上还跪了许久——那时候,左殇景其实就已经心疼得不行了。

    为此,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左殇景还是安排了身边的人,趁着夜色,给她送出去了些许的吃食。

    现在他又听到赵雪柔的这些话,爱怜之中顿时又加了不少的感动,看向赵雪柔的眼眸之中,布满了深深的情谊。

    赵雪柔趁机就依靠到了左殇景的怀里,“阿景,你不怪我,不瞧不起我,我已经很感动了。”顿了一顿,赵雪柔又说道,“阿景,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不嫌弃我。”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左殇景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这一切根本都不怪你,还是怪我,要不是我……”

    “不,阿景,这不怪你。”赵雪柔顿时阻止了左殇景的自我谴责,“我知道的,你也是身不由己。”

    赵雪柔这一番话下来,又是帮左殇景找台阶,又是不断地抬高对方,表达自己对对方的依恋与爱慕,每一句话几乎都是戳中了左殇景的心,让他听得内心又是熨烫,又是感动。

    这时候的他,都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赵雪柔。

    感受到对方臂膀上传来的力量,老实说,左殇景稍微用力了一些,勒得赵雪柔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了。可这一点的不舒服,跟对方这样行为传递过来的意思相比,赵雪柔宁愿更不舒服。

    “阿景,这几天,我其实每天都在感谢老天爷,感谢它,虽然我的计划失败了,但我还是如愿嫁给你了,这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说着说着,赵雪柔就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她“哦”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公主,我也是真的很感谢她,要不是她,我哪里能嫁到你的身边来,哪里能再一次见到你呢?”说着,赵雪柔的说话声音突然就小了,仿佛自言自语的嘀咕一般,她用着小声但左殇景却一定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虽然公主让我当妾,但我心中也是高兴的。”

    赵雪柔这话可是说得相当有水平了,前面她不断地歌颂老天爷,感谢老天爷让自己可以嫁给左殇景,仿佛她嫁给左殇景这件事,真的是老天爷帮着她才成了似的——这个时候,她绝口不提为妾的事,但等到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又突然提及了自己当妾的事实,并不着痕迹地将这事套放在了云裳的头上,好像自己当妾这件事情,是云裳一人故意所为似的。

    诚然,她当妾确实是出自于云裳的手笔,但同时她嫁给左殇景,那也是出自于云裳的手笔。这件事情上,她若真的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心存感激,那么她就不应该将这两件事分开言说。

    同样一件事,好的一面归功于老天爷,坏的一面,却是全部推到了云裳的身上,这些话,若是落到了云裳的耳朵里,必然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对方心机绿茶的身份,可现如今听这些话的人是左殇景,他唯一的感受,就是赵雪柔说得对极了。

    若不是云裳,赵雪柔堂堂赵家的嫡小姐,何至于以妾室的身份嫁给自己?!

    要知道,原本没有她,赵雪柔就该是自己的妻子,左府的女主人。

    若是换了前些日子,左殇景必然又是要生云裳的气,然后拿脸色给云裳瞧的。可现如今,他在云裳面前实在是有些说不起话来,也自然给不了赵雪柔“报仇雪恨”——要知道,在原来那一世,但凡是赵雪柔稍稍地给左殇景上一点眼药,那左殇景立马就会把南宫凤给折腾一番,让南宫凤苦不堪言——只能再度加了手上的力量,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赵雪柔,嘴里安慰说道:“委屈你了。”

    因为这一次左殇景用的力气太大,让赵雪柔从“不舒服”到了“难受”的程度,她眉心皱了皱,就想要挣开左殇景的怀抱。

    但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况且在这种温存的时候,她难道还能对左殇景说“你太用力了,弄疼我了”的话吗?那未免有些太煞风景了,也太对不起自己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氛围。

    但不挣开,是真的难受。

    赵雪柔最终还是选择了挣开左殇景的怀抱,但挣开之后,她却不是离开,而是微微转身,看向左殇景,眼神脉脉含情地说道:“阿景,你真好。”

    从左殇景这个角度来看,赵雪柔挣开自己,只是为了转头看自己,跟自己表达感谢。而且对方说完话之后,又重新抱住了自己,这就更加没有让左殇景多想了。

    “柔儿,你放心吧,”赵雪柔叫两人之前的亲密称呼,左殇景自然也是叫起了他对赵雪柔曾经的昵称“柔儿”,他动情地许诺,“此生,我必不负你。”

    “恩恩,”赵雪柔点头,“阿景,我爱你。”

    这一声回应,可是让左殇景再度激动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说什么似乎都不够赵雪柔对自己的这一片痴心,他想了想,突然说道:“柔儿,你再给我一些日子,我必然不会让你一直这样下去的。”

    “这样”下去,到底是哪样,左殇景没说,赵雪柔也没有问。

    但赵雪柔内心却是十分的清楚,所谓的“这样”,指的一定是自己妾室的身份,左殇景这是许诺自己,他一定会将她的身份“纠正”回来。

    至少他不会让她一直当妾。

    虽然这时候,赵雪柔看得清楚,左殇景在云裳面前根本是说不起话——不只是左殇景,其实整个左家在云裳的面前,都是如此——但她知道,以云裳做左殇景的在乎,只要左殇景坚持这件事情,那么自己成为“平妻”,那是迟早的事。

    平妻啊,那可是跟“公主”平等的地位,从今以后,看谁还能小瞧了自己。

    还有赵家,到时候她一定要回去一次,看看那嚣张的老太君,该是何等后悔得罪了自己。

851 卑微公主不卑微(84)

    抓紧时间跟着左殇景温存的赵雪柔,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左殇景当天竟然会留在自己这边吃饭。

    吃饭的时候,其实她也是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随时随地,云裳或是她身边的人都有可能出现,打断自己,或是带走左殇景。

    但,直到饭都吃完了,院子都快熄灯了,赵雪柔都没听到有人来的动静。

    这真的是让赵雪柔太意外了。

    她怔楞了许久,而这时间里面,左殇景就已经在准备歇息了。

    最后,熄灯之前,赵雪柔甚至都还在怀疑,云裳那边是不是就在等自己熄灯。毕竟那个时候要是过来带走左殇景,那真的是有些……

    但,最终,云裳或是她身边的人,一个都没出现。

    赵雪柔真的相信云裳真的没打算搅和自己,是在第二天早晨,从左殇景的怀里醒过来的时候。

    这原本该是极为平常的事情——谁家妾室不伺候家中男人呢——但大概是二十多天的“守活寡”,反而让赵雪柔产生了一种很不可思议却又很不踏实的感觉。

    这种不踏实却又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一直都伴随在赵雪柔的身边。

    因为就从那一天开始,赵雪柔发现,云裳变了。

    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干涉左殇景与她了。

    刚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赵雪柔用各种办法,开始一步步地对云裳进行试探,而就是在这试探的过程中,她才慢慢地知道了:原来云裳还是想要跟左殇景好好地过,但她发现好像自己之前的办法不行,所以现在换了一个办法。

    关于这一点,既是赵雪柔推断判断出来的,也有来自于她安排在怡情轩的耳目,也就是那个婆子传递出来的消息。

    那是巧合的一天,云裳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在悄声闲聊,讨论的便是云裳最近对左殇景以及赵雪柔的态度变化:

    “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最近对驸马也太放纵了,昨天、前天还有前前天,驸马可都是歇在了赵姨娘的院子里。”

    “我听那些丫鬟说,最近赵姨娘可是春风得意得很。”

    “再得意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个姨娘而已,能跟咱们公主相提并论吗?”

    “可是驸马未免也太宠幸她了,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可不行。”

    “怕什么啊?驸马在公主面前,也都是要给公主请安行礼的,她就是一个小小的姨娘而已,再受宠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不是兴不兴风浪,我是说公主的态度,你们没有觉得公主最近对驸马还有赵姨娘的态度跟之前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吗?”

    “唉,说到底,公主还是太爱驸马,太在乎他了。”

    “在乎干嘛还让驸马去赵姨娘那院子,不该拦着吗?”

    “公主难道没试过这个办法吗?你看前些日子,她不是一直都在想办法拦着吗?结果呢,驸马还不是在听说赵姨娘生病了的第一时间就冲去见赵姨娘了,你再看看咱们公主,什么时候见驸马那么关心过她?”

    “那、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不就是现在这么办吗?”

    “可是现在,驸马的心思跟眼睛都在赵姨娘那边,公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

    那几个丫鬟,都是云裳的心腹丫鬟,从这一段对话内容也听得出来,她们是真的为云裳着急,想要想办法为她改变现状,可她们人言轻微,加上大家也都明白,能尝试的办法,云裳其实也尝试过了,那根本没有效果,也就让丫鬟们更加犯难了。

    丫鬟们在犯难,赵雪柔却是在高兴。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云裳肯定还是喜欢左殇景的——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喜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消失了呢?再说了,如果云裳是真的不喜欢左殇景了,为何在她嫁进来之后,每每都在努力地阻止两人的亲近?这分明就是妒忌心在作祟。

    可那又如何了?她再阻止也阻止不了左殇景跟自己的感情,反而他们两人还因为她的阻止,感情更深了一步。

    眼见着这样的情况发生,赵雪柔易地而想,换了自己,也的确是会慌。

    而为了能够重新挽救回来左殇景的心,成全他,也是最好的办法。

    赵雪柔将所有的情况都想了一遍之后,就没在怀疑现在她跟左殇景的情况会不会存在什么算计的可能性了。

    不得不说,赵雪柔是一个非常细心且十分聪明的人。

    跟这样的人,成为对手,云裳还是有些兴奋感的。

    但她毕竟还是少了一些先天的优势。

    比如,站在赵雪柔的角度来看,云裳先是想尽办法阻止她跟左殇景的亲近,现在又突然不阻止了——而且还有些成全的意思,在云裳那么深情地喜欢过左殇景的前提下,一般的人,都只能得出跟赵雪柔差不多的结论。

    这一点,其实就连云裳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那婆子偷听到的那些话,就是这些大丫鬟们真的议论,实际上,她所听到的所有内容,都是云裳一手准备的。

    而且为了让赵雪柔这条聪明的鱼上钩,云裳早在她到左家开始,就让身边青果几个人开始有一丝地打造“八卦”的形象了——至少那位赵雪柔安插进来的,以为谁都没发现的卧底婆子,可是不少次见到了青果几个背着云裳,悄悄八卦议论人。

    至于为啥青果等人最终没有得出跟赵雪柔一样的结果,那也是非常简单的是:如果自家的公主真的是那样的,为何又要特意安排自己等人说出那样的话。既然公主专门安排她们说出那样的话来,还专门给卧底的婆子听见,从这一点上,青果等人就能推断出,云裳肯定是有后招的。

    她现在故意给所有人制造成这样的一副假象来,只怕后面憋着大招。

    这一点,从赵雪柔算计云裳请旨,却反过来被云裳算计;再到她刚到左家那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久远一点的话,就是利用如意将左知琴刘氏左殇景等人耍得团团转的事,每一件,都足以说明,自家的公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青果等人坚信着,也等待并期待着,云裳的“大招”。

    然后,这一等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青果等人就看到左殇景跟赵雪柔是越来越亲密。

    不过,再亲密,两人似乎也还是记得云裳之前留下的“余威”:赵雪柔没有一点恃宠而骄的样子,至于左殇景,他倒是在云裳的面前,腰杆似乎是挺直了一些,但态度也还是能过得去,并没有先前那样逾矩的表现。

    可就在这半个月后的突然某一天,青果等人齐齐地发现:赵雪柔好像突然之间变化了。

    那就好像是一个晚上的事情。

    青果等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叫了赵雪柔跟前那几个丫鬟细细地盘问了一阵,却是谁都是一头雾水,说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每个人都是觉得赵雪柔前一晚的表现跟之前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突然的或是奇怪的举动。

    可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开始赵雪柔的态度,真的有了明显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当天,她没有去给云裳请安了。

    给云裳晨昏定省,这是规矩,这一段时间,不只是左知琴坚持得非常好,就连左殇景也做得很好,那更别说是作为姨娘的赵雪柔了。

    可以说除开那一天一夜的昏迷,赵雪柔没有意识,才没办法给云裳请安之外,她从未缺席过。

    然而,这一次,赵雪柔不但缺席了,而且还遣了身边的丫鬟来给云裳赔不是。

    “姨娘说是身体不舒服,没办法来给公主请安了。”——被遣过来的丫鬟就是这么给云裳说的。

    “什么?”云裳还没什么反应呢,如兰就瞪大了双眼,“她身体不舒服?”

    一个小小的妾室,而且赵雪柔的院子距离云裳并不远,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竟然还敢拿乔,不来给自家公主请安?!

    原本如兰还挺生气赵雪柔找了这么一个烂理由呢,结果下一秒,当那丫鬟说出另外一段话之后,她就更加生气了。

    “奴婢仔细观察了姨娘,她脸色红润,明目清醒,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舒服的。”丫鬟直白地告状,“奴婢怀疑赵姨娘诓骗,就是不想来给公主请安。”

    在赵雪柔跟前伺候的这几个人,那都是云裳一手安排过去的,对于这些丫鬟,不管是对云裳来说,还是对赵雪柔来说,那都是摆明了是云裳的人。所以安排过去的时候,云裳十分正大光明地告诉了这几人,让她们帮自己看好了赵雪柔,当好自己的眼睛,有什么问题,随时都要来给自己汇报。

    也是因为这样,这几个丫鬟,一直都当自己是公主的心腹,但凡是赵雪柔有个风吹草动的,她们一定会立马跑回来报告。

    当然,平日里也没少因为仗着是云裳的人,对赵雪柔进行刁难的。

    比如今天早上,当伺候赵雪柔的这个丫鬟,发现赵雪柔神色明显精神地很,竟然还提出“身体不舒服”,不能来给公主请安的时候,她就借着禀告的机会,行告状的事实。

    如兰这边本来就生气,听到这丫鬟说赵雪柔竟然精神奕奕的时候,心中更是怒火燃烧,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如涵突然就出了声:“她当真是看上去毫无病态?”

    “是的,如涵姐姐,赵姨娘看上去好得不行。她让奴婢过来禀告,奴婢离开的时候,还偷偷瞧了她一眼,发现她笑得可开心了。”

    如涵上下打量了这丫鬟一个来回,非不是她想要怀疑这丫鬟的话,实在是这些丫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故意夸大事实,知道自家公主不喜欢赵雪柔,而有意识地陷害她了。

    最近,如涵虽然不知道自家公主在计划着什么,但她也明白现在的情况就是公主自己想要看到的。而现在事情突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她就不得不慎重,生怕又是这些丫鬟为了邀功而故意夸大事实。

    “奴婢发誓,奴婢看得真真的。”那丫鬟听出了如涵话里的怀疑,她立马发誓且笃定地说道,“如涵姐姐若是怀疑奴婢,大可以现在去院子里瞧瞧,你只要看一眼,你就知道她肯定是装的了。”

    这丫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正常也就该相信了,可如涵向来是谨慎的人,以防万一,她对云裳说道:“公主,要不奴婢先去瞧瞧?”

    万一是这丫鬟夸大事实,这事也就这么算了;但若不是,确定之后再让公主判断,如涵认为这才是合理的。

    云裳其实在听到赵雪柔突然来一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等待的那个机会来了。

    除开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件事情,云裳并不认为赵雪柔还会有其他目的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过,如涵也是一番好意。

    再说了,赵雪柔既然搞出了这一出,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策略,如涵去看,多半看到的,也是跟这告状丫鬟一样的内容。

    反正也不会耽误自己的事,云裳索性就点头同意了。

    当下,如涵就独自一人出去了。

    很快地,如涵就回来了。

    对上那告状丫鬟期待的眼神,如涵终于是对着云裳点点头:“启禀公主,那赵姨娘果然精神良好,丝毫看不出来生病不舒服的迹象。”

    云裳点点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来。

    可不是“果然如此”吗?

    “那,”对方已经摆出了戏台,自己岂有不去的道理,云裳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就一起去瞧瞧吧。”

    一边往外走,云裳顿了顿脚步,转头对那告状的丫鬟说道:“既然赵姨娘不舒服,你还是也得去知会驸马一声。”

    说着,云裳看了一眼如涵。

    如涵点点头,取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那告状丫鬟。

852 卑微公主不卑微(85)

    云裳过去的时候,赵雪柔正“娇弱”地躺在床上。

    “贱妾见过公主,”见到云裳过来了,赵雪柔倒是从床上起来了,她顶着一张红润健康的脸色,却对云裳虚弱地说道,“今早因身体不适,不能去向公主请安,还请公主宽厚贱妾。”

    “身体不舒服啊?”云裳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下赵雪柔的话。

    说实话,就赵雪柔现在这红润的脸色,她就算不会医术,都说不出来她生病了,更别说,她在这个时空,毫无疑问是医术top级别的人。

    “这可不行啊,”云裳做出了关心的面容来,“要不,本宫宣太医来帮你看看吧?”

    当云裳说出太医的时候,赵雪柔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她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是太清楚了,根本不敢让太医来给自己看。

    “谢谢公主的好意,”赵雪柔绷住脸,尽量不让心中的心虚显露出来,她故作镇静地说道,“贱妾如何能消受得了太医来给自己看病?”

    “当然消受得起,”云裳说道,“你是驸马的妾室,驸马心疼你,本宫自然也愿意对你维护一二。”

    这一句话,也就是等于在告诉赵雪柔,云裳是真的承认了她对左殇景的用情至深,哪怕面对的是一个妾室,只是因为左殇景在乎对方,所以她也愿意对对方好——从这一面,也算是证明了这一段时间,她突然对左殇景赵雪柔改变态度的由来。

    听到云裳的话,赵雪柔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提起了另外一口气:松口气,是认为云裳终于“恢复正常”了,现在的云裳,才是她认识的那个公主;提一口气又是因为似乎因为云裳恢复正常,又对左殇景好得过头了,从而对她也貌似起了讨好的心思,现在竟然要给自己一个妾室宣太医来看病。

    要知道,那可是太医,除开皇亲国戚,像是她们这种臣民之家,比如左府,最多也就是左相跟刘氏可以享受一下,这前提还是两人的病情严重的前提下,否则,便是当场第一宰相的左相,也不可能因为个小病小痛,惊动到太医的大驾,更别说是她这个小小的驸马的妾室了。

    赵雪柔在算计现在这一幕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云裳可能会为自己请太医,可现在对方却说出来了。

    “贱妾只是偶感风寒,实在当不起太医的大驾光临,公主就别为难贱妾了。”赵雪柔再次开口拒绝。

    “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如兰站了出来,“公主为你宣太医,那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赶紧磕头谢恩就是了,凭地废话多。”

    “怎么了?”如兰才话音落下,外面就传来了一声让所有人都熟悉的男人声音。

    ——是左殇景来了。

    左殇景一边大声地询问,一边就大踏步走了进来,才一进来,就看到赵雪柔跪在了地上,云裳站在一边就算了,她身边的丫鬟,一副目中无人、趾高气昂的样子,联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几句话,什么“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赶紧磕头谢恩”,左殇景就皱了眉心。

    看到左殇景那脸色,云裳会心一笑,她知道对方误会了:这位多半是以为自己在霸凌赵雪柔呢。

    不过,现在这样的场景,当真是有些像是霸凌的经典场景,也难怪左殇景会误会了。

    “微臣见过公主。”左殇景还是先给云裳见礼,然后才问道,“不知道公主此番为何而来?”

    云裳微微挑眉,她一个公主,赵雪柔一个妾室,她想来就来,左殇景竟然还敢张口问她为何而来,这男人在女人一道上,脑子是真的不好使。

    不过,他竟然又敢这样语气跟自己说话了,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风格,也不亏是刘氏亲生的。

    好在云裳并不打算在此事上跟左殇景纠结,甚至,她其实有些乐见左殇景现在的样子——有一些人是一定要见到棺材才掉泪的,这一次,云裳得让左殇景一次性见到一个“大棺材”才行。

    “赵姨娘传话说是身体不舒服,本宫就特来瞧瞧。”云裳回答了左殇景的提问,“本宫这是在关心她。”

    赵雪柔身体不舒服,左殇景也是知道的,而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但没想到,才过来就听到了如兰那一些咄咄逼人的话。原本他的心中对这一点,还是有些气在的,现在又听到云裳说出这样的看似关心赵雪柔的话,左殇景忍了又忍,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开口说道:“公主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你什么意思?”云裳明知故问。

    左殇景:“公主若真是关心柔儿,何不免了她的请安,让她也好歇息?”

    要知道,此刻,赵雪柔都还跪在地上呢。

    一个咄咄逼人的侍女,一个身体不舒服却一直跪在地上的赵雪柔,在这样的背景下,云裳说是她来这边只是因为她关心赵雪柔,左殇景便是再努力地说服自己,也没有办法相信这件事情。

    在他看来,与其说是云裳过来是关心赵雪柔的,还不如直接说是过来找茬的。

    “你这是认为本宫在故意为难赵姨娘?”云裳“不可思议”地问左殇景。

    “微臣不敢,”左殇景说道,“只希望公主看在柔儿实在是身体不舒服,能免了她的礼,微臣也是感激不尽了。”

    算上刚刚那一句话,左殇景已经是在云裳面前连续两次提到让她免了赵雪柔的礼了。

    这位倒是对赵雪柔是真的关心,但云裳偏偏就要装出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她继续说道:“本宫如何没有免她的礼?她早起就没来给本宫请安,本宫非但没有追究,还亲自过来看望她,驸马不认为本宫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吗?”

    左殇景:“……”

    他说的免礼,根本不是早安,而指的是现在赵雪柔还跪在地上的事。

    左殇景很想直接指出来身体不舒服的赵雪柔现在还跪在地上呢,可这句话在他的舌尖上转来转去的,却始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别说赵雪柔只是一个妾室,哪怕她不是,还是赵家那位嫡小姐,面对云裳,她也是要跪的,这是规矩。

    云裳若是能看在她不舒服的面上,让她尽快平身,那是云裳的恩赐;但若是云裳不,那也并不能说是云裳犯错,这只是常规的情况而已。

    也就是说,赵雪柔现在哪怕是再不舒服,只要云裳不说“起身”的话,按规矩,她就得跪着,谁也不能说云裳半个错字。一旦说了,那就是有不轨之心。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是这个时代阶级的绝对权威。

    若是换了以前的左殇景,肯定就会直接指出问题了,但前一段时间的经历,让左殇景深切地明白了“公主”这两个字的分量,便是现在他再度发现云裳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回到了以前,但他依旧不敢轻易地去挑战“公主”的权威。

    毕竟,云裳可以不在乎,但若是传到了左相的耳朵里,他却是没有办法交代的。

    所以,左殇景欲言又止半天,始终还是没能说出让云裳允许赵雪柔免礼,站起来的话。

    可看着跪在地上的赵雪柔,看着她娇弱的背影,再想到她此刻身体还不舒服,左殇景的心真的是又急又乱。

    云裳如何不知道左殇景现在的心情,看着他越是慌乱却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样子,她的心中越是爽——没错,她就是故意这么耍着左殇景的,就是这么的恶趣味。

    不过,可惜的是,云裳的恶趣味没能持续多久,因为赵雪柔说话了。

    “贱妾真的很感谢公主,贱妾……”赵雪柔开口说话了,听到这前半句,看她的意思貌似是想要为云裳说好话来着——云裳却是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神色:赵雪柔辛辛苦苦地算计到今天这一步,她要是能为她张口说好话的话,云裳这轮回重生,那真的是白来了——果不其然,就这么一句话之后,赵雪柔的话锋就陡转了,只听她说道,“贱妾……咳咳……”

    刚还神色红润健康的赵雪柔,再张嘴就是不断地咳咳了起来。

    “柔儿……”这下更是给左殇景给心疼坏了,当着云裳的面,他直接就俯下身子,神色关心地叫了赵雪柔一声,那语气,是云裳重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温柔。

    但对南宫凤来说,左殇景这样温柔的语气,却是经常耳闻的——当然,清一色都是对赵雪柔说的,对她的时候,左殇景大部分时间都是横眉冷对千夫指。

    “没事吧?”左殇景充满了疼惜地问道。

    “柔儿没事,咳咳,”一边坚强地说自己没事,一边还咳咳两声,赵雪柔安慰左殇景,“相公,你别担心,咳咳……”

    云裳:“……”

    比起云裳的无语,如兰气得要是有胡子的话,估计都被自己给气掉了。

    俯身的左殇景,其实是看不到赵雪柔的脸色,但只听赵雪柔这说话虚弱的语气,他就已经很是舍不得了,一着急,他抬头看向云裳,叫了一声:“公主!”

    还好,虽然都这么着急了,但左殇景好歹还是记住了自己的本分,没有直接说出让云裳赶紧吩咐让赵雪柔平身的逾矩之话。

    这真的是比原来那一世,好了不少了。

    但,虽然相对而言好了不少,却也依旧改变不了左殇景愚蠢恋爱脑的事实。

    “本宫没有为难赵姨娘,”要轮让人生气,云裳认了第二,就不可能有人第一,她装作没明白左殇景的暗示,委屈而顽固地继续之前的话题,“本宫是真的来探望赵姨娘的。”

    左殇景:“……!!!”

    如果他要是有胡子的话,也应该是被云裳给气掉了。

    看到这样的左殇景,如兰一下子就不生气了:还是自家公主有办法。

    “那公主探望完了吗?”翻来覆去的暗示,既然对方都听不懂,左殇景索性就下逐客令了,“公主身份金贵,柔儿她身体不舒服,恐有碍公主,公主还是先回去吧。”

    不得不说,左殇景还是聪明的,主要让云裳离开了,他就可以让赵雪柔起来了。

    但,云裳若是那么好打发的话,那也就不是云裳了。

    “赵姨娘,你来说,”云裳伸出手,指着赵雪柔,“本宫是不是过来关心你的?”

    “是,贱妾谢谢公主的关心。”不管是不是,当着云裳的面,赵雪柔也不可能说不是。

    不过,她也相信,关于自己没得选、只能说“是”的事情,左殇景也是明白的。

    “还有你,”云裳随便指了指赵雪柔屋里伺候的丫鬟,“你来给驸马说一下,从本宫到了这边,到他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云裳点名的丫鬟就站了起来,将云裳过来关心赵雪柔身体,还亲自提出了要宣太医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云裳竟然要叫太医的时候,左殇景露出了惊愕之色,“你、你竟然愿意为了柔儿宣太医?”

    这可是极高的殊荣了。

    尤其左殇景知道,云裳不可能是为了赵雪柔而宣的太医,她显然是因为自己。

    “若非是赵姨娘推三阻四,驸马进来的时候,奴婢已经进宫去了。”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如涵,这时候开口说话了。

    “柔儿你……”太医的医术那岂是普通的医者可以相提并论的,左殇景有些不明白为何赵雪柔要拒绝。

    “贱妾就是一卑贱之躯,哪里敢当得起太医问症的殊荣?”赵雪柔原以为云裳在受到委屈之后,就会愤然离开,却没有想到说来说去,她不但不走,还选择了澄清真相,而眼见着左殇景似乎也有赞成叫太医的意思,她赶紧出声拒绝。

    “如何当不得?”赵雪柔没有想到的话,自己这句话,却是在左殇景这边起了反作用了——左殇景一直都觉得赵雪柔成为自己的妾室,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现在听到她这般贬低自己,可不就是心疼坏了,他温柔款款地对赵雪柔说道,“柔儿,你别这么轻视自己。”

    赵雪柔:“……”

853 卑微公主不卑微(86)

    最终,在赵雪柔的“努力”之下,太医还是没有请,只让赵雪柔院子里的下人出去请了大夫来。

    没有任何的意外,那大夫来了之后,就检查出了赵雪柔有一个月孕期的“事实”。

    原本左殇景对赵雪柔所谓的“生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犯嘀咕,毕竟赵雪柔那样的面容看上去实在是太健康了。但就在大夫说出赵雪柔怀有孩子之后,他那一点点的怀疑立马就忘记得干干净净的了,满脑子都是自己要当爹了的喜悦。

    看着左殇景那喜当爹的快乐,云裳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期待与高兴来。

    轮回了那么多的世界,这个世界应该是她呆的最近的了,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成本,可不就是为了等现在的这一刻吗?

    赵雪柔这一怀孕,顿时就成为了整个左府最“贵重”的人,连一开始都没在她面前露过脸的左相,都特特地过来见了一面,刘氏更不用说了,早盼着孙子的她,对赵雪柔也一改先前轻蔑无视的态度,甚至还专门到云裳的面前求了恩典,给赵雪柔的院子里,单独开了一个小厨房,这样的话,赵雪柔也就可以随时随地地吃她想吃的东西。

    要知道在整个左府,单独在自己的院子拥有小厨房的殊荣,目前也只有刘氏与云裳,便是左知琴那都是没有的,而赵雪柔还只是一介妾室,由此可见她这时候在左家的特殊地位。

    小厨房的事情,让赵雪柔进一步了解到了自己现在的特殊,于是,“换人”就被她提上了日程。

    不管是在她的院子里,还是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那都摆明了是云裳的人,不管是为了自己生活得舒服,还是某些要保守的秘密不被泄露出去,赵雪柔肯定是要换人的。

    早在自己故意安排人去赵雪柔身边的时候,云裳其实就等着这一天了,赵雪柔也是没有让她失望,这一天来得,不算太晚。

    只是,想要赶走那几个丫鬟,还是不容易的,尤其是赵雪柔打算动手那几天,云裳呢,很巧合地,去公主府了。

    这个“巧合”,既是云裳给赵雪柔的机会,也是给她自己的恶趣味。

    要知道,当时为了能够找到符合自己心仪的“人才”,她可是在整个左府上上下下地好好地挑选了一顿,才好不容易凑齐了这四个大丫鬟,贴身照顾赵雪柔呢。

    要说这四个丫鬟有什么特点,最大的、也是最让云裳看中的,便是她们狐假虎威、仗势凌人的个性。

    而且,为了培养她们将这“优点”,发扬光大,这一段时间,这些丫鬟不管做了什么,云裳都非常称职地扮演好了自己“仗势欺人”的“势”的角色,从未对她们有过半点的苛责,永远都是表扬、奖励、赏赐。

    也是因为这四人的努力,赵雪柔刚加进来的那一段时间里,可是没少受气,她跟左殇景一直都没能找到时间、地点独处,更是因为这四人的尽职尽责。

    所以,在自己得了“势”之后,云裳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赵雪柔百分之百是打算要动这四个人了。

    小厨房的“试探”之后,云裳就知道,她应该给赵雪柔这个“时机”了,然后南宫瑾的帖子就上了门,云裳就这么带着如兰等人,去了公主府了。

    赵雪柔这边原本就是准备得差不多要行动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云裳却是离开了左府。

    关于她的离开,最开始知道的时候,赵雪柔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开心的:戏台都准备好了,最重要的观众却离开了一位,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但很快,赵雪柔就想明白了,没了云裳,她行动起来才更方便呢。

    尤其是等云裳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安插在她院子、屋子里的人,全部都被替换了,这不是更加憋屈吗?

    于是,云裳前脚走,后脚赵雪柔就发难了。

    她的发难很简单,甚至都不想要自己刻意做些什么,就平常地按照大夫的叮嘱,好好地养胎保胎。可这一日,她的养胎药,却迟迟没端上来。

    本来就不“舒服”的人,没了养胎的药,赵雪柔立马就不舒服了。

    作为现在左家很重要的人,一听说她不舒服了,刘氏就急急地去了她的院子里。

    “赶紧去请大夫啊,还愣着干什么?”看着赵雪柔眉心紧缩、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刘氏紧张得不行,连胜催促赵雪柔院子里的人赶紧去请大夫。

    “回夫人,姨娘刚刚已经吩咐了人,已经去请贾大夫了。”一个跟前伺候的丫鬟就回了话。

    贾大夫便是最开始被请到府里来,为赵雪柔诊断出怀有一个月身孕的那个大夫。

    一般来说,这时候通用的规矩,孕妇都是由最先诊断出身孕的大夫负责到底,这也是大家讨一个好彩头,认为是由诊断出怀孕的大夫带来的好运,只要持续由这位大夫看下去,好运就会一直跟着孕妇,也给孩子带来好运。

    “那就行。”听说已经去请大夫了,刘氏的脸色和缓了一些,但她的眉心依旧是皱得紧紧的,又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上午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会儿就成这样了?”

    看赵雪柔那难受的样子,可是让刘氏揪心,就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

    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说话。

    原本她们若是回了刘氏的话,那可能还没啥,但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这明显的异常顿时引起了刘氏的注意,她的眉心皱得更深了:“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两个丫鬟顿时双双跪在了地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这求饶的话,几乎就是等于在告诉刘氏,这其中就是有问题的了。

    如果这件事只是关于赵雪柔的身体健康问题,刘氏连多一个字都懒得过问,但问题是这事可是跟她未来的宝贝孙子有关系,容不得半点闪失。

    “说!”刘氏赫然冷凝了脸色,沉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丫鬟再度相互看了一眼,终于还是那个看上去稍微胆大一点的丫鬟,磕首开了口:“回夫人,贾大夫先前言说姨娘的身子不好,担心这胎坐得不稳,是也开了养胎药,千叮咛万嘱咐,要姨娘定要一日三次服用。可、可是……”

    眼见着这丫鬟明明说得很顺溜的但却又突然地结巴了起来,刘氏急了,追问道;“可是如何?”

    “今日本该是婷儿姐姐给姨娘熬药,可不知道为何,她一直都没来。姨娘没能按时服药,就、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丫鬟将事情经过说得十分清楚了,刘氏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大喝一声:“把她立刻给我找来。”

    虽然刘氏早就知道赵雪柔身边的那些丫鬟对她不免有轻视的,但现在赵雪柔的肚子里可是怀着她们左家的下一代,如此金贵,这些丫鬟竟然还敢怠慢,这哪里是不将赵雪柔这个姨娘放在眼里,分明是连他们左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管如何,哪怕就是为了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刘氏今日也得好好地整顿下这一件事。

    丫鬟领命:“是。”

    看着丫鬟下去,刘氏吩咐了人弄了点热汤先给赵雪柔喝下,看她的脸色似乎是好了一些之后,她才有心思来整顿婷儿的事。

    原本以为,丫鬟很快就会将婷儿给带回来。

    但刘氏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方,那去找人的丫鬟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看到那丫鬟一人回来,刘氏当场就沉下了脸色,那丫鬟急急几步,跪在了刘氏的面前。

    “怎么回事?”刘氏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么大胆的下人,连自己的吩咐都敢不听。

    丫鬟张口就说出了让刘氏越发觉得荒唐的话来:“回夫人,婷儿、婷儿姐姐她、她有些不方便现在过来。”

    “不方便?”刘氏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那丫鬟也是被刘氏的脸色给吓到了,她赶紧说道:“婷儿姐姐好像午间喝了酒,此刻睡死过去了,奴婢怎么都叫不醒……”

    刘氏:“!!!”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立刻给我弄醒她,带过来!”刘氏阴沉沉地说道。

    “是。”

    这丫鬟刚出去,刘氏又问剩下的那个丫鬟:“其他的人呢?”

    这时候,刘氏才突然想起来,赵雪柔身边起码也得是有四个贴身的大丫鬟,除开刚刚说的那个婷儿,那还有其他三人呢?

    她都来这边好一阵子的时间了,竟然一个都没见。

    越是愤怒,刘氏看到的越是多了起来,因为她又发现了,在赵雪柔的屋子里,一直跟着伺候的人,竟然只有两人,而且就在刚刚她还派出去了一个,现在整个屋子,就只剩下一个丫鬟了。

    而且,看这丫鬟的样子,貌似还是个干粗使活的,这种贴身照顾的精细活,根本不是她能干好的。

    要知道,在赵雪柔的肚子里,那还是她们左家的下一代,不管是少爷还是小姐,那都是主子,这些人竟然敢如此怠慢……

    刘氏越想越是愤怒,“把所有的人,都给我叫回来!”

    对着丫鬟发火的刘氏,背对着了正在床上躺着的赵雪柔,自然而然地没有看到她在听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露出来的会心一笑。

    这一次,她就要把云裳塞到她身边还有院子里的人,尽量地一网打尽,全部弄出去。

    在赵雪柔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陆陆续续地集中在院子里的时候,贾大夫到了。

    刘氏先在一边看着贾大夫给赵雪柔把脉,看着对方越皱越紧的眉头,她的眉心也是跟着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如何?”等贾大夫检查完毕,刘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贾大夫说道:“姨娘身体底子不好,更应该好好将养,小人先前给开了方子,看姨娘现在的情况,貌似没有按时服药,而且小人观其颜色,气郁结在心,愁死不展,这对孕妇是非常不秒的。”

    在贾大夫来之前,刘氏就已经从丫鬟们的嘴里问到了赵雪柔的近况,见贾大夫说的跟自己从丫鬟们那边听来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她顿时就对贾大夫露出了信任的眼神来——要知道,在最开始,她其实是不愿意让这样一位大夫给赵雪柔看的,相府在京都也算得上是大府了,像是贾大夫这样,一个普通药堂里的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大夫,是有些不够格。

    “那,现在怎么办?”出于对贾大夫开始提升的信任,刘氏对他说话的态度也跟着恭谨了不少。

    贾大夫说道:“小人再给开一副方子,按照此方抓药,切忌一定要按时服用,万不可再出现今日之事了。”

    刘氏连连点头,也叫了房内的丫鬟,让她赶紧带贾大夫去准备药方,尽快给赵雪柔熬上。

    这一过程结束了,刘氏也就有了心思开始整顿那些已经在院子里站着等了好一阵的丫鬟婆子们。

    在这一群人里,当先第一排只有四个丫鬟,其中一个从头到脚都是一身湿漉漉的,看上去很是不体面。

    然后,刘氏就知道了,这一位只怕就是先前丫鬟们说的婷儿了。

    “你就是婷儿?”刘氏问道。

    “奴婢、奴婢婷儿。”婷儿此刻正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虽然她认为自己的后台是公主,但饮酒喝醉被主子逮个正着,那不管自己的后台多硬,婷儿也知道,自己这次犯下的事情,太大了。

    “你好大的胆子!”刘氏果然就提及到了关于她饮酒吃罪的事,一通怒骂后,刘氏的手指头又指向了站在婷儿身边的另外三人,“还有你们三人,明知道主子怀着孩子,身子不便,竟敢一个都不留在屋子里伺候,如此为婢,当真是大胆至极。”

    “夫人这话说错了吧?今日本不是奴婢三人当差,不在赵姨娘跟前伺候,才是正理。”就在刘氏话音落下的时候,被她指着的三人,就有一人不服气地开口了。

854 卑微公主不卑微(87)

    刘氏没想到这些丫鬟竟然会大胆到了这样的地步,竟敢当面就顶撞自己了。

    这还得了,刘氏怒道:“好大的胆子,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呢,跟我掌嘴。”

    话音落下便有站在刘氏身后的人,走了出去,就要去抓刚刚那跟刘氏顶嘴的丫鬟。

    那丫鬟的脸色变了又变,就在刘氏身后出来的人,伸手掌嘴的时候,那手伸过来之际,她猛然一下抓住了那人的手。

    掌嘴的人:“……”

    老实说,执行主子的处罚命令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人抓住了手。

    “你干什么?”那人沉下了脸色,恶狠狠地说道,“松手。”

    被打的丫鬟,其实自己都有些被自己本能的行为给怔住了,但在听到对方恶狠狠的话之际,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愤怒突然从心中升腾起来,她咬着牙,以不输给对方的恶狠,抬起下巴说道:“我是公主的人,你没资格动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丫鬟看上去是倨傲的神色,但那眼角流露出来的目光中,却是带了一丝丝的忐忑与观察。

    若是云裳在这边,必然能清楚地知道这丫鬟的小心思:她语气听上去虽然霸道,但实际内心还是虚的。如果处罚的人,这时候,只管铁了心地继续执行刘氏的命令,她也只有认命的份;但若是对方表现出了一丝的迟疑与动摇,她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如果换了云裳在这里,她根本不会管这丫鬟说什么、做什么,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不管她的背后到底是谁,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下人,主子处罚下人,天经地义,更何况,她是真的犯了错,便是自己的背景再硬,也站不住脚——这也是当初赵大人跟赵家老太君,敢直接冲去皇宫,找皇上的原因:便是当今的圣上,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但,能拥有这样见识的人,毕竟是少数,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下人。

    所以那执行刘氏命令的人,显然是被那丫鬟的话给镇住了,她迟疑了,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了,人也跟着转头,求助似的看向刘氏。

    这一段时间,云裳在整个左府的地位,肉眼可见地上升了,下人们都有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别说刘氏左殇景,便是相府的主人左相,对云裳那也是客客气气。

    丫鬟下人们最是擅长见风使舵、看人脸色,现在见到自家的主子们对云裳都是那样的态度,自然她们是更加招惹不起的。而现在对方说自己是公主的人,自己没资格动她,这执行惩罚的人,内心是有几分赞成,很是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

    “公主的人?你是忘记你的卖身契在谁手里了吗?”刘氏冷声说道。

    这左府的下人,除开云裳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剩余的,那都是左府的家生子或是才买进来的,云裳那边的人,刘氏都知道,眼前这个丫鬟显然不是云裳的人,那么就该是左府的下人了。

    如果在最开始,刘氏就问出这句话来,那效果肯定是相当不错的,但现在,她在那丫鬟说出了自己是公主的人之后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效果完全大打折扣——那丫鬟压根就没露出丝毫惧怕之色。

    这其实也是正常的情况,她都已经说出了自己是公主的人,那既然她是公主的人,便是刘氏,也没资格对她做什么。

    顺着这个思考,她还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初公主让自己等人过来赵雪柔的身边,原就是让她们看着她,不能让她好过。这么久了,她们也是这么执行下来的,每每公主知道了,对她们都是奖励,既然如此,今日这事,公主知道了,必然对她们也是奖励的。

    只要有公主护着自己等人,就算是刘氏,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将自己定位成了云裳的人,这丫鬟的心就更加稳了,听到刘氏的话,她不但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还微微地抬头:“但奴婢现在是公主的人,听命于公主,夫人若是觉得奴婢说的话没道理,最好还是问过公主再做打算。”

    刘氏:“!!!”

    见过嚣张的,但没见过这种都敢嚣张到主子头上的,刘氏被气得那叫一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因为愤怒,她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可见是被气得有多狠。

    在左府待得久了,对于各位主子的各种爱好、习惯,下人们其实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对眼前的这些丫鬟们来说,至少她们都知道关于刘氏的一点习惯:这位,教训起手底下的人,那是绝对不含糊的,便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王嬷嬷陈嬷嬷等人,那都得是小心翼翼的,稍不注意,可能就要受到惩处。

    可现在,这位稍不如意就要让人动手的人,在面对自己说出口的那一番话,竟然只是怒火冲冲地瞪着自己,却没有立马让人再度按住自己打——这一点的发现,让这丫鬟的眼底生出了一丝亮光,这下,她心底里还剩下那么一点点的顾虑,顿时全部都被扔出去了。

    连刘氏都不敢对自己动手,她还害怕什么呢?

    再说了,她也没有说谎,她就是公主的人——这话,当初公主从一群人中将她提拔出来的时候,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的,她根本不怕。

    “你这意思,莫不是说是公主吩咐你,故意苛待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在这时候,似乎已经是好许多的赵雪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反问那嚣张跋扈的丫鬟。

    这可是大罪,虽然那丫鬟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至少面上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于是她否认说道:“奴婢可没这么说,姨娘这般故意栽赃给公主,污蔑公主,可知错?”

    赵雪柔:“……”

    深吸一口气,赵雪柔说道:“你们被公主安排过来,是该要贴身照顾于我,可在我最需要人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不见了,连大夫叮嘱了不能断的药,你们也都给我断了,差一点就害了我腹中的孩子。如此大过,你竟然说母亲不能惩罚与你,因为你是公主的人,听命于公主。你自己说,这到底是谁在陷害公主?”

    在说话的时候,赵雪柔也是紧盯着对面丫鬟的反应,但当她说到“差一点就害了我腹中的孩子”的时候,她清楚明白地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显眼的遗憾,似乎是在遗憾没有真的趁机害死她腹中的孩子,她心中便是越发地坚定,果然云裳是想要弄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将这一点深深地记在心中,赵雪柔知道,自己一直在期待的机会,来了。

    不过,现在,她还是不露声色。

    “姨娘这话说的,我们是一直都在贴身照顾你啊。但最近不是你动不动就把我们几个给使唤出去,不让我们在房间里伺候,怎么现在变成奴婢们不照顾你了?”赵雪柔要说这一点,那她的心中还有怨气呢:因为云裳那边的吩咐,她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守在赵雪柔的面前,可偏偏最近这赵雪柔,仗着自己怀了孩子,动不动就是想要安静,将她们给撵出房间去了。就这,她竟然现在还敢来说最需要人的时候,她们不在?!

    赵雪柔:“……”

    她明明只是在左殇景来的时候,才将她们支出去,想要两人温存,其他时间,她根本就不曾指使她们离开过。

    “就是,”伴随着最开始那丫鬟说得越多,她身边跪着的其他丫鬟的心,也跟着活泛了起来,这时候,便有其中一人开始支援起了这说话的丫鬟,应声说道,“再说了,姨娘你又不是没有嘴巴,你真需要,你就吩咐人来叫奴婢们,奴婢们难道还敢抗命不来吗?”

    赵雪柔:“……”

    老实说,与人交手这么多年,赵雪柔鲜少被人说话给挤兑得现在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

    实在是以前的说话对象,那都是讲理的人,可眼前这几个,不但不讲理,反而还口口声声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她的身上。

    “那我的药呢?这个是贾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你们的,言说了一顿也不能少,为何今日竟直接断了?”赵雪柔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那可不是奴婢的问题,”四个被云裳安排到赵雪柔身边做大丫鬟的丫鬟们,她们内部其实也是存在了一定的竞争关系,像是这种时候,她们就直接抛弃了还浑身湿漉漉的那人,理所应当地说道,“这是婷儿的问题,姨娘应该问她自己。”

    婷儿没想到身边的人,就这么轻易地就把自己给摘了出去,她不敢置信地看了那人一眼,眼中满是怨恨。

    她知道,自己在公主面前的表现一直都很好,也是去公主那边邀功最多的人,这些人肯定是嫉妒自己了,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自己。

    不过没关系,刚刚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刘氏赵雪柔等人的态度变化,她也都看在眼里,这会儿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奴婢的疏忽,”婷儿先是承认了一下自己的问题,接着就开始反问赵雪柔来,“但连姨娘自己都忘记了,奴婢这也不算什么吧?”

    赵雪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忘记了,竟然还找理由?”

    “可姨娘自己不也忘记了吗?”婷儿理所应当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

    “既然如此,”婷儿进一步追问,“为何姨娘不提醒奴婢?你但凡是提醒一下奴婢,奴婢也不至于就忘记了吧?还是说,姨娘就是故意不提醒奴婢,好等着奴婢犯错,去寻公主的麻烦吗?”

    赵雪柔:“……”

    赵雪柔一脸荒唐地望着婷儿,此刻她大概是体会到了所谓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你做事还要我提醒,要你何用?”赵雪柔说道。

    婷儿当即大惊小怪起来:“奴婢是公主安排到姨娘身边的,现在姨娘却说要奴婢无用,姨娘这是在质疑公主的安排吗?你一个小小的妾室,竟敢这样编排公主,真是太大胆了!”

    “你!”赵雪柔有些气急败坏,她跺了跺脚,“我是在说你的问题。”

    “奴婢是公主的人,”婷儿将先前身边丫鬟们的理论再度搬了出去,“姨娘对奴婢的行为有异议,可以求见公主反馈。”

    说完了,婷儿就用一种“你有本事去找公主啊,我倒是要看公主到时候是帮我还是帮你”的神色看向赵雪柔。

    赵雪柔:“……”

    原本是想趁着云裳不在,先斩后奏,解决掉这些丫鬟,现在赵雪柔才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一套计划,似乎错了——她就该选一个云裳在的时候,要她亲眼看看这些丫鬟的嘴脸,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你们这是……”赵雪柔捂了捂胸口,似乎要被婷儿等人直接气昏过去。

    “怎么了?”远处传来了左殇景问话的声音,一边问他一边快速地接近赵雪柔,“这是怎么回事?”

    “相公。”赵雪柔叫了左殇景一声后,眼睛就红了,那受尽委屈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左殇景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当下就赶紧抱住了她,轻声温柔说道:“怎么了?是谁让你受委屈了,你告诉我,相公帮你出气。”

    赵雪柔却没有说话,只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左殇景的胸口,肩膀一耸一耸的,隐约的哽咽之声传来,却是哭了。

    这种时候,若真是出声告状,倒是没的掉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这些人都在这里,刘氏也在,赵雪柔知道不需要自己说,自然也有人会帮着左殇景弄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低声哭泣,等下再表达一下自己身体的不舒服就行了。

    所以,她也就故意地没有开口说话。

    她不说话,左殇景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刘氏的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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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介绍:
飞升天雷九道,最后一道,又名斩因果,指的是了断飞升修士在三千世界里的一切因果,善因善果、恶因恶果……轮回种种,全部清算,唯有因果了断,才能实现最终的位列仙班。
于是,一击天雷后,云裳回到了自己的前世轮回里,从此,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