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5 卑微公主不卑微(88)
刘氏原本就对婷儿等人恼怒得很,现在见到了左殇景,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一般,当下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婷儿等人的行为着实是过分的,已经严格地超越了一个下人应该遵守的规则,刘氏也不想要故意去夸大事实,她就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事实,就已经足以让左殇景的脸色沉了下去。
左殇景看向婷儿等人:“苛待主子、不尽责,言语挑拨,推卸责任,这就是你们的作为?”
婷儿等人没有说话。
老实说,对于左殇景这个驸马,她们的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惧怕的。
左殇景:“来人。”
“是。”
“给我打,打多少,就按照家规,一条一条地跟她们算。”婷儿等人犯下的错误太多了,多得左殇景竟然一口气不好算,所以就让人来专门清算。
婷儿等人那是左府的老人了,作为左府的老人,对于左府的规矩,那自然是清楚明白的,所以听到左殇景这句话之后,几人的脸色,齐齐地变了。
她们也不是笨蛋,对于自己今天到底触犯了多少的错误,那也是心知肚明的,但同时在她们的心中,那也是有底气的,毕竟直到此时此刻,她们都坚定地认为自己这是为了公主,是在帮公主呢。
既然如此,公主就一定会维护自己等人。
心中有了这样坚定的想法,几个人在面对左殇景的时候,也恢复了不少的底气。
就在左殇景的人领命朝着婷儿等人走过去的时候,一人出了声音:“你们小心一点,她们可是会打人的,奴婢刚奉命,就被她们狠狠地打了。”
赫然,说这话提醒的人,正是先前刘氏让去打人却反过来被打的人。
左殇景朝着那说话的人看过去,还能看到她脸颊上的隐隐五指印。
他神色一沉,喝道:“我看谁敢?!”
若真被抓住打一顿,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婷儿率先出了声音:“我们是公主的人,你们不能打我们。”
左殇景眼睛微微一眯:“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驸马,奴婢等人奉了公主的命,是公主的人,你虽然是驸马,但也不能越过公主处罚我们几个吧?”这是婷儿身边、最开始挤兑刘氏的那个丫鬟说的话。
剩下的两个丫鬟,也跟着声援了起来:
“对啊,我们可是公主的人,你们越过公主,这、这是不对的。”
“要是被公主知道了,她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几人的话,无异于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狠狠地打左殇景的脸,他的脸色霎时黑沉一片,“今日,我便是就教训了。给我按住,打!”
左殇景的人,继续朝着婷儿等人走过去。
“不行,你们可是想清楚了,我们是公主的人,是公主的人,你们若是敢对我们动手,公主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们要是少了一根毫毛,公主绝对会唯你们是问。”
“你们别过来啊,我要见公主,我要见公主……”
眼见着那几人越走越近,婷儿几个人慌乱得不行,一个比一个叫嚣得厉害。
她们叫嚣的内容实在是有些惊悚,尤其是那一句句的“我们是公主的人”,着实是对人有恐吓的作用,尤其是她们那笃定的神色,还要求要见公主,这就越发给人一种,只要公主来了,必然会保她们的既视感。
说到底,公主,那是皇上的女儿,她的地位非同凡响,便是左相都要对她客客气气的,下人们看在眼中,也实在不在轻易得罪了对方。
那几个在左殇景命令之下,正在靠近婷儿等人的下人,全部都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当其中一个人的脚步犹豫着停下来的时候,其他几人也就有样学样地,全部停了下来。
“没听见我的话吗?”这显然是自己的人被婷儿几个人的话给吓住了的场面,让左殇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喝道,“给我打!”
左殇景向来都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形象,哪里有过这样横眉怒目的样子?这着实是让几个下人吓坏了,他们抖了抖,刚停下来的脚步,再次迈出。
“我要见公主,我要见公主……”
“我要见公主……”
“我们是公主的人,你们谁都不能私自处罚我们,要是被公主知道了,让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
婷儿几人见到对面几人好不容易停下来的脚步,再次迈向了自己等人,再度纷纷叫嚣了起来,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这样一副画面,让左殇景那边过来的几人,再度神色迟疑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像是之前那样直接停下脚步,而是缓慢了脚步。
可再缓慢,他们距离婷儿的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了便是他们再如何刻意放慢脚步,也都很快地到了婷儿等人的面前。
“你敢!我是公主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许过来,不许碰我,我要见公主……”
“……”
随着这些人的接近,婷儿等人叫嚣得越发大声了。
左殇景的眉头越皱越紧,“给我堵住她们的嘴!”
那几人确实是有些被婷儿等人的话给吓到了,但毕竟左殇景才是他们的主子,违背主子的命令是什么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从这个维度上来说,公主也是主子,还是比驸马高一些的主子,但她现在毕竟不在他们的面前,而且也不是直接的主子——所以,左殇景的话音落下,他们就齐齐地捂住了婷儿等人的嘴巴,霎时现场就变成了一长串的各种“唔唔”声响。
“打!”
这时候已经有其他的人从各方搬来了长凳,左殇景一声命令下,个人便将婷儿等人按到了长凳之上,后方也各自站了一人,手执长棍。
“等一下!”在长棍就要落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刘氏居然开口叫停了。
左殇景看向刘氏。
刘氏神色迟疑,她左右看了一眼,围绕在左殇景身边的其他诸人,顿时后退几步,低头顺眉,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刘氏等这些人退到了一定的距离后,她才慢步地走到了左殇景的面前,靠近了左殇景,低声说道:“这些丫鬟,毕竟是公主的人,小小惩戒就行,你可别给人打伤了。”
其实刘氏更想要说的原话是还是别打了,一切等云裳回来再说,可左殇景都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若是不让他安排人打上一打,左殇景的脸面何存。
是也,刘氏最终转变了话头,让左殇景做做表面功夫,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左殇景没想到刘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抿唇说道:“母亲,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作为左殇景的亲母,不需要等左殇景把话全部说出来,刘氏就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当即就打断了对方,“这些丫鬟确实太嚣张了,但你仔细想想,若不是真有公主在背后撑腰,她们能嚣张到这样的程度吗?”
可以说,婷儿等人表现出来得越是嚣张跋扈,刘氏对她们是“公主的人”的说法,越是坚定,一想到她们现在做的事情,可能真的是出自于云裳的授意,自己这边将人给打了,在云裳那边,就真的没办法交代了。
对刘氏来说,她并不知道云裳最近跟左殇景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她还停留在云裳“翻脸不认账”的那一段剧情上,所以就很是担心自己等人若真的是背着云裳教训了婷儿等人,被云裳知道后,又是一场大闹。
对方始终是公主,不占理,并不影响她的高高在上,尤其云裳在最近的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手腕,“吃亏”之后,刘氏目前只要是对待跟云裳有关的问题,都是十分谨慎且小心的。
况且,她也被左相多次翻来覆去地提醒,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事了。
刘氏的最后一句话,提醒到了左殇景——“若不是公主在身后撑腰,丫鬟们真的能这么嚣张吗?”
是啊,他从小在府邸里长大,便是偶尔会遇到个盛气凌人的下人,但再怎么也没有婷儿等人这样的表现。
所以,她们现在做的这些事,还真可能是出自于云裳的授意。
如果说之前左殇景一门心思都愤怒于这些丫鬟的行径,只想给她们一个狠狠的教训,那么现在,面对这“可能的事实”,他迟疑了。
最近他虽然察觉到了云裳待他的态度,慢慢地似乎又要变回到原来的模式,但毕竟那只是他自己的感觉。若是他感觉错误的话,等云裳回来,发现自己处置了她的人,只怕那一天在怡情轩发生的事情会再次上演。
不怪乎刘氏跟左殇景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天,实在是那一天的云裳,留给两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强势又强悍,那是刘氏跟左殇景都从未见过的云裳的一面。
若是那天的云裳,面对了现在的事情,只怕,一切是真的很难收场了。
左殇景的迟疑态度,其实很微妙,但却在第一时间就被赵雪柔给感知到了。
感知到的时候,她的眼眸深处划过了深切的失望:原本她就是故意选择的今天,想要趁着云裳不再,好好地教训一下婷儿这些狗仗人势的丫鬟,趁机再将人赶出自己的身边。可一切的计划都好好的,唯独没想到的是,刘氏跟左殇景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掉链子了:他们竟然妄想着等云裳回来处理。
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人比赵雪柔更加清楚婷儿等人就是云裳的人,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她才故意算计了今天的局。
不管机会还是时机,都来得那么好、那么巧,就像是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一边似的,可现在左殇景却打起了退堂鼓。
赵雪柔真的是恨得牙痒痒。
但她也只能牙痒痒,而且还是悄悄的、趁着左殇景看不到他怀里的自己的脸。
“相公,”恨过之后,赵雪柔的脸上重新挤出了温柔而担忧的神色,她望着左殇景,一如刘氏一般,小声地对左殇景说道,“柔儿也觉得小小惩戒就行了,她们既然是公主的人,还是得等公主回来,自己处理才好。”
既然不能先斩后奏了,那就索性将事情摊开,就等云裳自己回来处理,若是她当真要不讲理地维护婷儿等人,自然她与左殇景,只会越走越远;若是她要讲理地收拾婷儿等人,那就更好,正算是成全了她的计划,将这些不是她的人的人,赶离开她的身边。
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面,赵雪柔其实想得很清楚了:如果云裳的选择是前者,那么就等于成全了她跟左殇景的感情,会让她在左殇景心目之中的地位,更胜从前;若是选择了后者,那也正好,不但将这些烦人的人赶走了,而且还再次证明了云裳对左殇景的心,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走,她就更有方向了。
这么想了一圈之后,赵雪柔才说出了上面的话。
对于赵雪柔竟然也会劝自己收手,左殇景其实是有些在意料之内的,毕竟他的柔儿就是这么的善良且善解人心,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左殇景心疼。
“柔儿,你放心,等她回来,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左殇景许诺说道,“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真要还自己一个公道,就该现在动手,赵雪柔一边掩饰心中的失望,一边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她摇摇头,十足善良地对左殇景说道:“相公,没事,柔儿并不在乎这些,只要相公对柔儿好,柔儿就心满意足了。”
回答赵雪柔如此“善良大度”的,是左殇景将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并出声感叹:“柔儿,这一世能拥有你,真的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柔儿也是。”
于是,最终对婷儿等人的惩罚,也就变成了雷声大雨点小,甚至都没动棍子,只是呵斥了几声,让人先看管起来了事。
856 卑微公主不卑微(89)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看管,就是好几天——没错,云裳在公主府很是呆了几天,才悠悠然地回到了左府。
而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婷儿等人简直是将“作”这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她们几个也不笨,在左殇景都说出了那样的话的前提下,她们竟然还是毫发无损地被看管起来,就已经足以证明左殇景等人就是在忌惮她们是公主的人。
几人原本就是以自己是公主的人自称,现在再知道了身边这些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内心的“膨胀”就越发地膨胀了起来,便是被看管着,也是每天都在变着花样地刷自己的存在感。
首先,第一天挑饭菜的问题,还很普通;第二天,四个人就齐齐地要求看押自己的人将自己等人放了。
理由很简单:她们是公主的,奉了公主的命,要好好“照顾”赵雪柔,可现在她们却因为被看押起来,没办法执行公主的命令,那等公主回来了,到底是说她们的不是,还是谁的不是。
看守的人,被她们这一番言论,给当场震住了。
并在被婷儿等人连续不断地质问中,慢慢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在理”,然后就有人将这话传到了左殇景的面前,气得左殇景差一点就失了风度,想要拍桌骂人了。
不过,最终,骂人的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然,婷儿等人的想法也没能实现。
再过一天,她们的“作”又更换了方向,这一次,四个人齐齐地要求见公主。
被一直看押着的婷儿等人并不知道云裳这个时候其实还没从公主府回来,只是单纯地以为云裳其实昨天就回来了,但自己等人一直都被关着,没有去怡情轩那边,所以云裳应该是不知道她们现在的处境。
既然云裳不知道,那她们就想办法让云裳知道就好了。
所以这一天,四个人及其卖力地声称自己要见公主。
不管守门的怎么告知云裳没有回来,她们都不信,只告诉对方如果不让自己去见公主,那么只要等公主想起来了,要召见她们的时候,就有对方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显然,她们的这一串威胁的话,再次起了作用,守门的人,再次去找左殇景禀告了。
但这一次,偏偏左殇景并不在府里。
于是,请示的人,就请示到了刘氏的面前。
刘氏到底还是忌惮着云裳的,也是真的有些担心会出事,索性就将婷儿等人重新放了出来。
而被放出来的第一时间,婷儿等人就去了怡情轩,然后才知道看门的人并未骗自己,果然,云裳还没回来。
这三天被看押着,虽然那些人因为自己等人是“公主的人”,并未对自己等人苛待,可到底是被限制了行动地关了起来,婷儿等人的心中都怄着气。如果公主不再,告不了状,但赵雪柔在啊。
几个人就又急匆匆地回到了赵雪柔的院子里。
此刻,赵雪柔的身边,已经换上了新来的几个丫鬟,那都是她自己挑选的,以防万一,她并没有直接用自己的人,而都是选择了一些身家十分清白的家生子。
这几人很是听话乖觉,赵雪柔也终于有一种如释重负、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在赵家做嫡小姐时候的顺畅感。
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她这感觉才一天多,“噩梦”们就都回来了。
回来的婷儿等人,看到赵雪柔屋子跟前伺候的几个丫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一个个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你们都退下去吧。”四人中看上去最干瘦的丫鬟就居高临下对屋子里的几个丫鬟命令道。
那几个新来的丫鬟都是齐齐地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不得不说,赵雪柔还是很有选人的眼光,她所挑选的这几个在自己跟前伺候的,都是极为老实守规矩的人。加上又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对于赵雪柔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几乎是完全不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不知道,初看到婷儿等四人这般嚣张的模样,她们也很是惊愣。
婷儿四人的身上毕竟穿的还是下人的衣服,而赵雪柔虽然是姨娘,跟正经的主子比不了,但跟她们相比,那肯定是主子无疑了。
可现在,婷儿等四人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在面对主子,虽然她们说的话是对她们说的,可那态度、面容、神色,这些人的脑海里,除开“嚣张”,是真的暂时想不到其他适合的词汇了。
“愣住干什么?让你们下去,听不见吗?耳朵聋了吗?”那高瘦丫鬟说了一句之后,见房间里的人都是望着自己没动静,声音顿时提升了一个度,脸色也阴沉沉的。
那些原本脑海里的“嚣张”二字,顿时被“嚣张至极”替换。
但这时候就不得不说赵雪柔选人上的失误了。
她为了方便自己,也想让自己安心顺心一点,所以尽选了一个老实听话的人,这些人跟在她的身边,确实是会让她省心不少,但同时,在面对某些情况的时候,也会让她分外的无力。
比如现在,几个丫鬟听到了高瘦丫鬟的驱赶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竟然盈盈一拜,就要告辞离开。
但这也不确实不能怪这些丫鬟们。
丫鬟里面也是有级别划分的,这几个新丫鬟都看得出来婷儿等人大丫鬟的身份,那对她们来说,大丫鬟也是高于自己的,她们在面对她们的时候,也只能选择听从命令。
尤其是这个时候,作为“主子”的赵雪柔,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新丫鬟们,也只能选择听从了。
“我准许你们离开了?”赵雪柔眼见着新丫鬟要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反问。
新丫鬟们顿时止住了脚步,声音越发的错愕了。
“她们为什么不能离开?”婷儿开口问赵雪柔,“我们既然回来了,这里就该由我们伺候,你一个姨娘而已,要这么多的人伺候,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吗?”
“我不需要你们……”
“伺候”两个字,赵雪柔都还没来及说出口呢,就被婷儿四人中看上去微胖的丫鬟给打断了,她说道:“这可不是姨娘需要不需要就能决定的事,我们几个,是公主吩咐过来的。”
“我们是公主的人,得了公主的命令伺候姨娘,姨娘就应该感恩戴德这份赏赐。若是姨娘有任何不满,或是想要换了我们姐妹,那最好,姨娘还是要先去请示公主才好决断。”
对于自己等人是公主的人,以前婷儿等人还是会掩藏掩藏,可自从三天前那一出,她们已经对外宣称了自己是公主的人之后,“我们是公主的人”这几个字就几乎是变成了她们的口头禅,随时随地都能嘀咕两三遍,提醒自己,也提醒身边的人。
现在,则是在提醒赵雪柔。
“你们、你们……”赵雪柔实在是没有想到,婷儿等人的身份暴露之后,行事反而更加没了顾虑与章法。
“让你们退下去,怎么还不动?”那微胖丫鬟瞪了一眼新丫鬟们,“我们刚刚说的话,没有听见没?这是公主的命令,你们连公主的都不听,是不是想要造反呢?!”
“造反”这个词,是昨天的某个时机,突然有人便说了出来,然后四人就发现,这个词非常好用,几乎是听到这个词的人,都害怕得不行。初尝到甜头之后,这几人就都对这个词有些上了头,这时候,自然而然地就顺嘴说了出来。
而听到“造反”两个词,同时出现的还有“公主”这个称呼,新丫鬟果然一如微胖丫鬟所料想到的那样,惊怕得全部齐齐跪在了地上。
微胖丫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了的,露出了倨傲与得意的笑容,又再说了一句:“都下去。”
“是。”
新丫鬟们齐齐应声,甚至没有一个人去看一眼赵雪柔,看下她的反应,所有的人就这么退了出去。
赵雪柔紧紧地咬着牙,没有说话。
赵雪柔知道,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还不知道婷儿等四人是怎么放出来的,自然也不敢轻易地就得罪四人——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忍受。
而等新丫鬟们退下之后,她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等,姨娘这是要去哪里啊?”高瘦丫鬟出声,叫住了想要离开的赵雪柔。
赵雪柔忍耐说道:“我不舒服,出去走走。”
“不舒服?”微胖丫鬟当时就露出了大惊小怪之色,“不舒服的话,那姨娘还出去走什么走,赶紧去床上躺着。”
似乎是想到三天前的事情,婷儿跟着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是得赶紧躺着,省得一会儿又该说是奴婢们伺候得不精细了,今天啊,我们四个都一定会好好地伺候在姨娘跟前,一刻都不会离开,姨娘就放心吧。”
赵雪柔强调说道:“我想……”
“走走”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就被婷儿强势打断:“什么你想不想的?现在你可是怀了驸马的孩子,这么金贵,出去走走万一摔了磕了绊了咋办?”
“姨娘快去床上躺着吧。”高瘦丫鬟跟四个丫鬟里脸最圆的那个丫鬟站了出来,直接就上手,去推着赵雪柔朝着床榻的方向走过去了。
赵雪柔有心想要反抗,无奈一来怀有身孕,不敢使劲;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她的力气确实不如常年干活的高瘦丫鬟跟圆脸丫鬟,只能被推着到了床榻那边。
然后这两个丫鬟,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地,直接将她推向了床榻上。
说是推,那真的是生推,丝毫都没顾虑她那怀孕的肚子。
赵雪柔一个不注意,直接被两人推得扑倒在了床上,仿佛摔了一下似的。
赵雪柔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高瘦丫鬟跟圆脸丫鬟,刚刚那一下,这两人不但是故意的,而且很显然用了很大的力气,似恨不得让自己摔得四仰八叉才好。
这若是对一个普通的人,只怕都有可能会弄伤身体,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孕妇。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虚弱,坐胎不稳都是自己装出来的,那么就刚刚高瘦丫鬟跟圆脸丫鬟这一下,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真的有可能稳不了了。
看到赵雪柔瞪着自己的人,但也只是瞪着,并没有其他的反应,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她们想象中的发白之类的,高瘦丫鬟跟圆脸丫鬟的眼中慢慢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来。
“姨娘好好休息,奴婢几个就在旁边守着,有什么吩咐,你随时叫奴婢。”圆脸丫鬟丢下一句话之后,就朝着一边走过去。
婷儿记恨着之前的事情,则是补充了一句:“叫奴婢的时候,姨娘最好大声点,要不然你那小猫似的声音,奴婢万一没听到,又该是奴婢的罪过了。”
高瘦丫鬟跟圆脸丫鬟眼中的失望,赵雪柔捕捉得很是清楚,联想到她们刚刚的行为,她们到底在失望什么,赵雪柔也清楚得很。
虽然早就猜到了云裳可能会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动手,但她没想到,云裳的手脚会这么快——没错,赵雪柔将高瘦丫鬟跟圆脸丫鬟的这一举动的背景,以为了是云裳指使的。
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翻身的筹码,赵雪柔可不能让他出事,可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这四个居心叵测的丫鬟,她该如何才能保护好自己。
“我、我警告你们,现在房间里就我们四个,在你们来之前,我都还好好的,你们进来之后,我若是出事了,就算你们的背后站着公主,你们四个也别想有活命的机会。”赵雪柔一边护着了自己的肚子,一边警告婷儿等四人,说了这样一些话之后,她看着对面四人毫无变化的脸色,还是很不放心,于是又张嘴继续说道,“我肚子里的可是左家未来的少爷,他没了,便是公主也得给左家一个交代,你们绝对跑不了的。”
857 卑微公主不卑微(90)
赵雪柔的话,让婷儿等四人齐齐地笑出了声音。
说实话,婷儿等人并没有这样的想法,至于刚刚圆脸丫鬟突然的推搡事件,其实也是她自己临时的起意,不过见到赵雪柔被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让她们颇为得意。
但其实如果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四个人之中,圆脸丫鬟笑得有些勉强。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赵雪柔的话,其实说得很对,不管她的胆子多大,不管她身后是不是有公主撑腰,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左府的少爷小姐。若是真有个好歹的话,那真的是赔了她的命都不够的。
只是当时她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地就推搡了赵雪柔一下,那个时候,她都忘记了对方有身孕的事——如果还记得对方怀孕这件事情的话,圆脸丫鬟说什么都不敢对赵雪柔动手的。
所幸,看赵雪柔那脸色,还有她说话时候的铿锵有力,显然这一摔,并未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观察到这一点之后,圆脸丫鬟这才安心下来,然后就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加入”到了婷儿等人的笑声中。
赵雪柔便是生得再聪明,她也想不到圆脸丫鬟这么曲曲绕绕的一圈真相,更没有注意到一开始圆脸丫鬟那明显不正常的表情,只是在听到了她们四人的笑声之后,她脸上的忐忑,越发多了。
显然,她将四人的笑声理解成了居心叵测,理解成了这几人果然要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四人也看得出来她的“误会”,几个人虽然都没胆子敢对她的肚子下手,但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于是四个人笑得越发让赵雪柔不安心了。
因为不安心,赵雪柔一边朝着床上躲,尽量保持自己跟四人之间的距离,而等她的身体都靠到了墙壁上之后,她突然高声地大叫了起来:“救命啊,有人要杀我的孩子,救命啊……”
正笑着的四个人,被她这突然的叫喊,震得笑容齐齐凝固在了唇边。
“你……”婷儿正要冲上去,想要捂住赵雪柔的嘴,但两人之间毕竟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加上赵雪柔此刻刻意地站在了大床的里侧,所以还不等她冲到床边,那边关着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推开大门的丫鬟,一脸的怒容,几步就冲到了屋里来,见到被“逼”得躲在了床角落的赵雪柔,神色越发怒气冲天了,她双手伸开,拦在了赵雪柔的床面前,将婷儿四人隔开,并大声地说道,“赵姨娘的肚子里,可是怀着小公子,你们竟然连她都敢打,你们是疯了吗?”
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仗义执言”的丫鬟,婷儿四人都有些发蒙,就在这发蒙的过程中,任由丫鬟说完了话,而在听到她竟然张口就说她们打了赵雪柔,高瘦丫鬟首先就怒了:“我们什么时候打赵姨娘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们不打,赵姨娘能叫救命吗?”那丫鬟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之色。
“那是她自己发疯,你问她,我们打过她吗?”
“你竟然敢这么对赵姨娘说话,我看疯的人是你吧?”
“我……”高瘦丫鬟正待要说什么,却突然被一边的微胖丫鬟给打断,微胖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袖,然后冲着她努努嘴,让她看向对面刚冲进来的丫鬟,开口问道:“你不是负责守门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刚还振振有词的丫鬟,没想到突然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而也是因为微胖丫鬟这话,其他三人才陆陆续续地认出了这冲进来的丫鬟,赫然是负责看守院门的。
要知道看守院门那是一个院子里面,距离主屋住宅最远的地方了,便是赵雪柔的声音果然太大,大到连院子门口都能听清楚,但这一点时间,也不足够让这看门丫鬟,就冲到屋里来吧。
四人可是记得非常清楚,几乎是在赵雪柔叫救命的声音刚落下的时候,这个看门丫鬟就已经冲进来了,而这一点时间,到底有多短暂,从婷儿也只来得及冲到床面前,就足以看得出来。
微胖丫鬟算是四个人里面,反应最快的了,她迅速地眯了眼睛,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开口说道:“你不守门看门,跑到院子里来做什么?”
要想在那一点时间里面,就推门进来,这看门丫鬟必然就得是在院子里,甚至她说不定就在门外。
想到这一点,微胖丫鬟顿时又否定了自己刚刚的问话,“不,不对,你不是在院子里,你分明就是在门外!”
微胖丫鬟的话,让那看门丫鬟迅速地变了脸色,一副心虚的模样,四个人都看出来了。
“好哇,你说你,鬼鬼祟祟地偷站在赵姨娘的卧室门面前,你是要做什么?”高瘦丫鬟问道。
“今天该是你值班的吧?!”
“你是不是想要偷东西?还是对赵姨娘意图不轨?”
这下,问题迅速地从赵雪柔叫喊救命,过度到了看门丫鬟擅自离岗且有可能居心叵测上。
“我、我、我就是路过,然后听到了赵姨娘喊救命,该是我问你们在房间里干嘛才对?”看门丫鬟先是略微有些慌乱,好在反应能力还是不错的,说着说着就找回了感觉,重新开始试图找回自己的主场。
但她显然是低估了婷儿等四人的“能力”。
“什么路过?分明就是一直偷偷摸摸地站在外面。”
“依我看,肯定是对赵姨娘心怀怨恨。”
“对,知道赵姨娘怀孕了,身体不好,所以就在这附近溜达,想要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好对赵姨娘动手。”
“……”
几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你一句我一句“光明正大地“诋毁”起了看门丫鬟。
“我没有,我……”
“住嘴!”这个丫鬟到底有没有,婷儿四人能不是心知肚明的吗?但一来这丫鬟赶在这个时候冲进来,是对她们四个大丫鬟的挑衅;二来也是最重要的,这个丫鬟听见了赵雪柔的救命声,对她们四个来说,十分不利,唯有灭口,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一方面,四个人的默契简直是不用说的,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将这丫鬟说得应该立即处死了。
至于看门丫鬟每每出声想要反驳,但都会被她们粗暴地打断,或是直接就叫对方闭嘴。
说了几句之后,几个人互看一眼,婷儿当先站了出来:“你跟我走。”
“去哪里?”看门丫鬟很是警惕。
“让你走就走,你还敢反问我!”婷儿好歹也是大丫鬟,而看门丫鬟一看就是一个小丫鬟,对于她的话,看门丫鬟就该执行,现在对方竟然还敢反问自己,并一脸戒备的模样,顿时就让婷儿恼怒了,她伸手就去抓看门丫鬟,“看我今天……”
要怎么样,婷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看门丫鬟就躲开了她的爪,这下婷儿的神色越发阴沉了,还瞪了一眼身边的高瘦微胖以及圆脸丫鬟,“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要让她去驸马面前告状吗?”
三人先是齐齐地楞了一下,然后就齐齐行动了。
看门丫鬟再是身手灵活,但面对四个人到底还是捉襟见肘,很快地就被微胖丫鬟跟婷儿抓住了。
四人再对视了一下眼神,然后高瘦丫鬟站了出来,跟微胖丫鬟一起,就要先将看门丫鬟带走。
“站住!”眼见着看门丫鬟要被带走了,赵雪柔不得不站了出来。
“姨娘身体不适,还是好好休息,少管闲事,比较好。”婷儿冷声地说道。
圆脸丫鬟也跟着补充说道:“对啊,刚才姨娘都在莫名其妙地叫救命了,可见是出现了幻觉,这可不是好事,赶紧躺下休息才好。”
如果冲进来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或是对赵雪柔来说,无所谓的人,那她肯定任由婷儿等人处置,根本不会开口帮忙,但问题是这看门丫鬟偏偏不是一般的人——她正是赵雪柔的心腹,是她安排在自己院子里的,而且也是为了避免被发现,才故意给了对方一个看门的位置。
她现在在左家的情况太特殊了,没有自己的人,简直是寸步难行,这丫鬟的位置看上去虽然不重要,但实际对她来说,这是传递消息的最关键位置,是绝对不能丢失的一环——也正是因为这个位置太重要了,所以她安排的是自己绝对信任的人。
说实话,能让赵雪柔觉得绝对信任的人不多,这看门丫鬟便是其中之一。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个丫鬟本身,赵雪柔都得站出来,保住她。
毕竟,她已经从婷儿四人交换的眼神看出来,她们对她已然是起了杀心。
若是其他时候,她还可以放任一下,等左殇景回来,再想办法,可若是对方起了杀心,那就没有办法了,她必须得出手。
“你们放了她,今天这件事情,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如何?”想了又想,赵雪柔只能先主动让步。
对于赵雪柔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四个人倒是完全没有朝着“心腹”之类的方向去想,只单纯地以为这是赵雪柔的“善良”。
“不如何!”高瘦丫鬟首先就回绝了赵雪柔,她是个极为记仇且小心眼的人,可是深深地记得刚刚这看门丫鬟冲进来之后,对她们的无力态度。
再说了,若是这样做,还能让赵雪柔不高兴的话,那她就更加高兴了。
“好!”赵雪柔咬咬牙,“那我就继续叫救命,你们有本事,就杀光院子里的全部人好了。”
“你!”赵雪柔的这个威胁,果然就威胁到了四人。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场面一时陷入到了僵局。
“只要你们放了她,今天这件事情,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也会帮你们解释,我根本没有叫过救命。”赵雪柔看出了婷儿四人脸上松动的迹象再次说道。
四人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圆脸丫鬟突然开口,说了一声“好”。
剩下三个人当即不解地看向她。
“要不然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看着三人不渝的脸色,圆脸丫鬟很是气愤地反问。
三人愣了一下,确实,目前她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事情原本到了这里,就该是结束的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赵雪柔竟然提出让看门丫鬟就在她身边,伺候她。
这摆明了不相信自己等人的态度,让婷儿四人的脸色,再度阴沉起来。
最后双方你来我往一阵之后,场面再度开始混乱,趁着这时间,高瘦丫鬟跟圆脸丫鬟还是把看门丫鬟给带走了。
那时候,婷儿跟微胖丫鬟还在跟赵雪柔推搡着,而得赵雪柔察觉到看门丫鬟不在了的时候,她的心一沉,突然就抱着肚子,躺在了地上,开始惨叫:“救命啊,我肚子疼,我肚子疼……”
赵雪柔的这一招,确实是有些吓到婷儿跟微胖丫鬟了,毕竟,她那肚子现在实在是太金贵了。
两人其实很想认为赵雪柔应该是没事的,她现在闹的这一出,只是因为想要吓唬她们,可她们在这么认为的时候,赵雪柔的脸上看上去确实是有些不大对头,再加上她抱着肚子的样子,让婷儿跟微胖丫鬟越来越没底。
最后,她们叫了一个站在门口张望却不敢进来的丫鬟,让她赶紧去叫大夫。
赵雪柔的大夫一直都是贾大夫,这是她身边的人都知道的,得到命令之后,那丫鬟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才出家门口,就遇到了一个大夫。
“这是什么了?慌慌张张的。”那大夫一看就是一个好人,看到慌张的丫鬟,好心地问道。
“我家姨娘的肚子不舒服,我得去请大夫……”着急的丫鬟,急急地说了一句。
那大夫就说道:“我就是大夫啊,最擅长的就是诊治孕妇了,让我去看看吧。”
过于着急的丫鬟并没有注意到她自己在介绍的时候,压根就没说自家那位姨娘怀孕的事,只听到大夫的话,反弹性地以为是自己说的。
“可是……”
“可是什么,有身子的女人,稍不留意就会一尸两命,最要紧的就是时间了,赶紧带我去吧。”
一尸两命的说法给丫鬟吓到了,她赶紧点点头,“这边请。”
858 卑微公主不卑微(91)
躺在地上发出惨叫的赵雪柔,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大夫会那么快就来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的大夫竟然不是贾大夫。
“这是源和堂的赵大夫,最擅女子……”丫鬟一边介绍赵大夫,一边将人请到屋里。
“赶紧的,快给看看。”原本是一个陌生的大夫,一般的人都会稍微警惕一下,但婷儿根本就没关注这个,她现在就担心赵雪柔的肚子真的出什么问题,所以也不等丫鬟的话说完,就粗暴地打断了对方,让大夫赶紧去给赵雪柔看看。
婷儿这样的态度,换了一般的大夫,那说不定得气得转身就走,但这自己送上门来的赵大夫显然是不一样的,他依旧保持着笑眯眯的亲切样子,点点头,就应了婷儿的话,抱着自己的医药箱,走到了赵雪柔的面前。
“我不认识你,你走。”赵雪柔身上有秘密,除开贾大夫,她不可能给任何人看,一边让赵大夫走,一边叫道,“我要贾大夫,去找贾大夫,我快不行了,我要疼死了。”
一边拒绝大夫,一边却又说自己疼死了,如此矛盾,简直让赵大夫无语。
不过他是好大夫,加上也是受人委托来的,也就不计较赵雪柔这样的行径了。
“夫人看上去如此难受,只怕挨不到再去请别的大夫了,不如先让小人帮着把脉看诊……”
“把脉”两个字简直就跟要了赵雪柔的命差不多,她挥舞着自己的手,不让赵大夫触碰到,一边继续说道:“去叫贾大夫,去叫贾大夫……”
赵雪柔这样的反应,落在赵大夫的眼中,并未引起他的任何意外,似乎他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当下不慌不忙地对婷儿说道:“这位夫人的情况看上去很是紧急,但她又不相信小人,可现在再去找大夫,已然来不及了,莫不如去请一下府上的长辈过来,有个长辈在这里,也好说话。”
老实说,赵大夫一口一个问题紧急,着实是让婷儿给吓到了,她此刻俨然成了现场最着急的人,可赵雪柔不配合大夫,总不能强制她,当下只能说道:“那奴婢去请老夫人过来……”
话都还没说完呢,她就先听到了赵雪柔那一句,“不许!”
这个时候,若是真的将刘氏请了过来,刘氏必然是要让她配合看病的,那个时候,若是自己还坚持让贾大夫来,未免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很容易就怀疑到一些不该怀疑的东西。
不能让刘氏过来,赵雪柔就急急地说出了一句不许。
可她的“不许”对婷儿等人,实在是效果不大。
再说了,她那肚子那么金贵,婷儿也不敢耽误,她理都没有理赵雪柔,只管对赵大夫交代一句“你先看着点”,就要冲去找刘氏了。
赵雪柔听到婷儿说的那句话,就已经知道了对方根本不打算理会自己,当下情况又是紧急得很,赵雪柔一着急,就伸了自己的手,去抓住了着急离开的婷儿的裙摆。
婷儿被拉得一个踉跄,转过头来,看到的却是赵雪柔利落地爬起来的身影。
不能让人惊动刘氏过来,关于这一点,赵雪柔十分的清楚明白,可若是自己还是“不舒服”的样子,这些丫鬟害怕担责,必然就是要去请刘氏的。等刘氏一过来,看到现成的大夫在这里,心系孙子安危的她,也肯定会先让赵大夫看自己,这时候若是自己拒绝,怎么着都说不过去的。
所以,不能让赵大夫给自己看病,那么前提便是要解决自己“不舒服”的情况。
所以,赵雪柔便恢复了健康。
“你!”赵雪柔不管是现在的利索动作还是脸上的神色,那都十分清楚明白地展示着这是一个健康的人,她这样的表现,着实是让婷儿等人吓了一跳。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赵大夫却是在场唯一一个露出了果然如此神色来的人。
“你没事?”惊愣的时间过去,微胖丫鬟率先反应了过来。
“我这会儿没事了。”赵雪柔说道。
反应慢了一步的婷儿说道:“你刚刚是装的?”
“我刚刚那样子像是装的吗?”赵雪柔反问说道,“只是这会儿突然好了,”说是突然好了,未免是有些牵强,赵雪柔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贾大夫一直让我不要情绪过于激动起伏,我估计是刚刚我太着急了,才那般难受,现在缓过来了,自然就好了。”
这么一听,似乎也是很有一番道理。
对婷儿微胖丫鬟来说,她们可是一点都不希望赵雪柔有事,尤其是刚刚她的不舒服,若是被刘氏或是左殇景知道了,她们始终都是有责任。现在既然赵雪柔说自己没事,她们自然是巴不得这是真的。
自然也就越是听赵雪柔的话,越是觉得有道理。
于是,最后赵大夫什么都没有做,得了赏银后,又被人送出了左府。
出来左府之后,赵大夫先是平常地回到了自己的源和堂,再收拾整顿一番,再次出发。
这一次,他直接到了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的侧门,那看门的人似是认识他的,见到他来了,冲着他点点头,就放人进去了。
赵大夫进去之后,就有人领着他,左拐右拐地将人带到了南宫瑾的面前。
“如何?”南宫瑾问道。
赵大夫恭谨地回道:“回禀公主,小人按照公主的交代,守在左府,果然就遇到了里面的人神色慌张地出来,然后小人便上前搭讪,顺利进到了府里,见着了那位赵姨娘。她那时躺在地上,直呼痛苦,但见着小人来了之后,却如何都不让小人看诊。最后小人一如公主的叮嘱,让人去通传府里老夫人过来处理,那姨娘立马就康复了。”
“果然如此。”南宫瑾点点头,冲着身边的大丫鬟点点头,说道,“带赵大夫下去吧,赐赏。”
南宫瑾没有具体说是赏赐什么,但公主府出手的赏赐自然是不差的,当下赵大夫就露出了喜色,态度越发的恭顺:“谢公主赏赐。”
等下人将赵大夫带走之后,花厅的一道屏风之后就走出了已经在左府消失了好几天的云裳,她一边朝着南宫瑾走过去,一边对对方说道:“我没说错吧?”
南宫瑾冲着云裳竖起了大拇指——这是最近她才从云裳那边学过来的一个表示欣赏赞同的手势。
原来,赵大夫的出现,其实是云裳的有意安排。
她虽然不在左府,但显然是在左府留了人的,关于赵雪柔跟婷儿等人的事情,她都知道,所以在知道婷儿等人跟赵雪柔进入到了僵局的时候,就出手安排了赵大夫的出现,算是从侧面帮了婷儿等人一把。
“赵雪柔只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一作,就把自己的心腹给折损进去了。”南宫瑾慢悠悠地说道。
云裳但笑不语。
可不是吗?那个看门丫鬟对赵雪柔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现在这个丫鬟落到了婷儿等人的手里,赵雪柔唯一想拿来让婷儿等人投降的把柄,便是自己的肚子,结果也被赵大夫给搅和了。现在的她,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适合的理由去搭救看门丫鬟,甚至现在,她都不敢再在婷儿等人的面前提及看门丫鬟,
毕竟,若是被人联想到她的肚子疼可能跟看门丫鬟有一定的因果关系的话,那只怕后果比丢失一个心腹丫鬟更惨。
而等到赵雪柔想到办法的时候,看门丫鬟只怕早就被婷儿等人灭口了。
赵雪柔不知道的是,她现如今在左府的“自己人”,已经全部被云裳给“连根拔起”——所有的人,或是被威胁或是被收买,已经尽数效忠于云裳这边,而这其中唯一的一个另外,便是这看门丫鬟。
这丫鬟是个硬茬,云裳一早试探出来之后,就没安排人对她进行收买,而是放任了她的存在。
这一次,她离开左府,一是想要让婷儿等人好好地狐假虎威一番,多给赵雪柔还有左殇景刘氏等人一些苦头吃,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那看门丫鬟。
但没想到的是,她自己的计划还没启动,婷儿等人就帮自己达成了目的,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过,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去左府了。
左殇景是在下午回到家的时候,才知道了婷儿等人竟然又回到了赵雪柔的身边,甚至还将先前自己特特让赵雪柔选择的几个新丫鬟给赶了出去。
这原本是自己的安排,现如今被几个丫鬟如此这般打脸,左殇景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他黑沉着脸,就让人将婷儿等人重新关进去。
婷儿等人的气焰原本一直就是嚣张的,加上之前闹成了那样,她们却只是被关进了柴房,并没有任何的惩罚——这样的经历,已经足以让四个人明白:她们果然是公主的人,她们的靠山是公主,便是左殇景也拿自己等人没有办法。
有了前面的“经验”,这时候,婷儿等人丝毫都不把左殇景的话放在眼里,一个个就跟左殇景翻来覆去地强调:“我们是公主的人,是公主的命令,让我们跟在赵姨娘身边照顾的。现在驸马不许我们照顾赵姨娘,是不是应该先去给公主禀告一声,让公主下命令出来。否则的话,奴婢等人也没办法跟公主交代。”
左殇景:“……”
老实说,左殇景从小到大受的气,加起来都不如这几个丫鬟。
“我自会与公主交代,无需你们操心!”左殇景怒道。
“我要见公主……”
“对,我们要见公主……”
“我们是公主的人……”
“……”
这几天,婷儿等人已经是非常熟悉该有的“套路”了,一听左殇景想要无视自己等人,顿时就故技重施,纷纷叫嚷起了要见公主。
左殇景:“!!!”
左殇景的好脾气,算是被这几个丫鬟消磨殆尽了,他阴沉沉地望着这一群嚣张至极的丫鬟,磨了磨后槽牙,在婷儿等人的声音越叫越大声的时候,他沉声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把路遥叫来。”
“是。”
路遥是一直跟在左殇景外间行走的话,内宅主要是妇人,而路遥作为男子,没有特许是不能进入到内宅的。所以这时候,左殇景回内宅,他则是在前院修整。
关于左殇景命人去叫路遥的事情,婷儿四人并未注意到,她们现在就一个比一个激动地嚷着要见公主,要让公主为自己做主,而且看左殇景只是怒目地望着自己等人,并未有其他的措施,她们的胆色越发大了。
在一边的赵雪柔,在听到“路遥”两个字的时候,低垂下的眉眼之中,露出了丝丝的得逞与得意。
她少女时期也是见过路遥不少次数的,其他的人或许不知道左殇景在这个时候叫路遥意味着什么,但她却是十分明白的。
婷儿等人是内宅的人,照理说都该是安排负责内宅的嬷嬷处理,可现在左殇景却特叫了路遥过来,显然是要处置掉婷儿等四人了。
路遥很快就被叫了过来。
在刚进入院子的时候,明显匆忙跑过来的路遥,就被眼前的情况给吓了一跳。
显然,陪着左殇景在外行走多年,已经算很是见多识广的路遥也被婷儿等人的嚣张程度给震慑住了。
“公子。”区别于其他人对左殇景的称呼,也彰显出了路遥对于左殇景的不同。
“看见了吗?”左殇景眼皮朝着婷儿等四人的方向动了动,面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但多年的默契却足以让路遥明白左殇景的意思,他躬身说道:“小的明白。”
左殇景顿时满意地点点头,丢下一句“处理好”,转身就带着赵雪柔进屋去了。
赵雪柔被左殇景揽在怀里,不方便回头去看身后的现场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耳朵却是竖了起来,于是她就听到了先是婷儿等人嚣张的反问——“你们干什么”,再是有些色厉内荏的质问——“我们是公主的人,你们敢……”,最后便是透着明显慌乱恐惧的声音——“唔唔”。
最最后,赵雪柔听到的,便是人体被强行拖走的噗声了。
然后,她就露出了胜利一般的笑容。
859 卑微公主不卑微(92)
云裳是在左殇景处置完了婷儿等四人之后的当天晚上,回到左府的。
听说她回来之后,赵雪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门来请安了。
“贱妾见过公主。”赵雪柔一脸小心翼翼地望着云裳,那副故作心虚却又实际暗含得意的样子,只差在她的脸上写上“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快问我”。
除开赵雪柔是一副害怕的模样,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都是害怕的样子。
不过,虽然都是害怕的样子,但显然那两个丫鬟的害怕,可是比赵雪柔真实多了。
毕竟,她们两个是真的害怕——这可是她们平生第一次距离公主这么近。
云裳看了一眼那两个丫鬟,这一次赵雪柔的选人倒是中规中矩了,这两个丫鬟,一看面相,就是非常老实听话的。
看了两个丫鬟一眼后,云裳又看向本次过来的“主角”,她就不言不语地望着赵雪柔,点了点头,却不主动说话。
她不说话,赵雪柔就得自己找话说。
“听说公主回来了,贱妾特特过来给公主请安。”赵雪柔再度开口说道,“这是贱妾身边新来的两人,小玲与小莲。”
说着,两个丫鬟就上前,颇为战战兢兢地给云裳请安。
对这两个丫鬟,云裳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冲两个丫鬟点点头,“起身吧。”
“谢谢公主。”
等两个丫鬟起身后,房间里再度进入到了一阵新的沉默之中。
“好了,本宫累了,你先……”既然赵雪柔不想主动说,云裳更不想主动提,当下就打算结束。
结果,不待云裳把话说完赶人走,赵雪柔就猛然跪在了地上,插话说道:“贱妾有罪,请公主开恩。”
于是,刚才站直身子的两个丫鬟,又跟着跪在了地上。
云裳挑了挑眉:大概是最近连番的失利,赵雪柔可没有以前那么沉着冷静了——今天这件事情,要换了云裳自己,她刻意带了新人过来请安,要是对方不能主动发现、主动询问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挑明的。反正这件事,迟早都会被发现,若是自己主动去提及,实在是有些招惹眼球了。
不过,对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自己再不接话,就有些过于明显了,索性,云裳就接了话,问道:“何罪?”
赵雪柔就又是结结巴巴又是模棱两可地说道:“公主赏给贱妾的几个丫鬟,因、因为一些问题,被、被相公给赶出、赶出去了……”
这话,乍一听,很像是左殇景针对云裳,刻意将她安排在赵雪柔身边的人,给赶出去了。
云裳却没有赵雪柔以为的生气或是愤怒,而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问道:“为何?”
“额……”赵雪柔原本都按照自己以为的那样,准备好了下一句的台词,可怎么都没有想到云裳的反应跟她意料中差得太远了,导致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随机应变地说道,“她、她们无视相公的话,挑衅相公……”
“驸马只是将她们赶出去了?”云裳问道。
这似乎是跟自己想象当中的察觉是越来越大了,赵雪柔皱了皱眉心,但她也不敢不回答云裳的话,说道:“贱妾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好像是逐出府了。”
云裳点评:“挑衅驸马,本就当逐出,驸马此举,理所应当。”
赵雪柔:“……”
咬了咬下唇,赵雪柔到底还是有些心不甘地说道:“只是她们原本是公主你好心赏赐给贱妾的,就这么让她们被赶了出去,贱妾终是有过,求公主责罚。”
“不都说了是驸马的所为吗?”云裳抓住了赵雪柔之前说的话,反问对方,“你在这里请罪做什么?难不成你是觉得驸马做错了?”
云裳这话就问得有些严重了,稍微回答得不注意一点,就会变成了赵雪柔此番来找她的目的,是为了告左殇景一状,这可是赵雪柔吃不消的后果,于是,她赶紧找补解释说道:“贱妾只是想到她们四人到底是公主你的人,怕公主跟相公之间有所误会,这才想来解释一番……”
“这是我跟驸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小小的妾室操心。”云裳打断了赵雪柔的话,“退下吧。”
话都直接说到了这个地步,赵雪柔实在是也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只能应声说道:“是。”
从怡情轩退出来,在回去自己院子的路上,赵雪柔一直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是在想着什么问题,而这个问题,颇为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直到都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内,她都还紧锁眉头。
“姨娘,奴婢伺候你更衣。”小玲开口说道。
“不用了,”赵雪柔保持着沉思的模样,冲小玲跟小莲甩甩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想先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小玲小莲立马躬身领命,说了一声“是”之后,双双退了出去。
等两人出去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赵雪柔一人了,她继续托腮坐着,思考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太不对劲了,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云裳心心念念,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将婷儿四人塞到了自己的身边,现在四个人都直接被左殇景给发卖出府了,按照云裳的个性,怎么可能甘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那么冷静地跟自己说话那些话……
就算是因为四个人被赶走,是左殇景出的手,她不方便怪到自己的身上,但自己这么快地就换上了两个新的丫鬟,以云裳的个性,没道理什么都不发作,那么平平淡淡地就让自己离开了。
就在赵雪柔安静思考的时候,左殇景那边也跟云裳见了一面。
虽然处置婷儿四人的时候,是干脆利落,也很解气,但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左殇景的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没底。所以在知道云裳回来之后,他在前院的书房里,给自己做了好一番的心里建设,这才到了内宅,去见云裳。
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宜早不宜迟,宜主动不宜被动。
跟赵雪柔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当左殇景提及到自己对婷儿四人的处罚时候,云裳也是告知她对他的处理,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觉得他做得很对,那些丫鬟实在不该仗着自己嚣张跋扈。
同样的,云裳这样的反应让左殇景也有些发愣了。
左殇景离开怡情轩的时候,表情跟赵雪柔的几乎一模一样——显然,两个人都没有想明白为何云裳的态度会突然之间转变得这么大。
接下来几天,云裳也是让两人一步又一步地体会着她态度的转变,而也正是这一步又一步的体会,渐渐地,左殇景跟赵雪柔就“明白”了:公主果然恢复了,也果然,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用情至深的时候,感情不是说断开就能断开的。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就是赵雪柔了——她想要在左府立足,讲道理来说,最应该去依靠的人,便是云裳了。可先不说她跟云裳是那样的关系,就算退后一步,两人的关系不错,赵雪柔也断然不想居人之下,当一个妾室。
哪怕这个人是玄国唯二且极为受宠的公主,也不行。
不想要依靠云裳,那么赵雪柔还能选择依靠的人,就不多了,比如左相、比如刘氏、比如左知琴、再比如左殇景。
这些都是左府的主子,而在其中,对赵雪柔来说,最好。也是最适合的人选,便是左殇景了。
首先,左相高深莫测,且他是男子,除开刘氏的院子,大部分的时间,他都不在内宅,赵雪柔一个“儿媳”的身份,也实在不方便跟自己的“公公”走得太近;至于刘氏跟左知琴,同样作为女人,算计帮忙之类的,她们倒是可以,但说到当依靠,这两人肯定都不如左殇景。
更何况,左殇景还对自己死心塌地呢。
所以,早在到左府的第一天,其实赵雪柔就已经思考得非常清楚了: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左殇景。
可问题是,在当时的左家,左殇景偏偏也说不上什么话:毕竟外有左相的存在,内也有公主的存在。
更别说,那个时候的云裳,她对左殇景的态度,实在是让赵雪柔都有些绝望。
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云裳对左殇景的态度,竟然在慢慢地发生变化,尤其是好几次,赵雪柔都观察得非常清楚,她是亲眼且好几次看见云裳趁着——自以为众人没看到自己,悄悄地、含情脉脉地打量左殇景的身影。
每一次的发现,都会让赵雪柔窃喜很久,她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还是来了。
但在不久之后,赵雪柔就才恍然顿悟,自己的那些发现,其实都是对方有意算计的结果。
没错,这一切就是云裳故意设计的,她就是要让赵雪柔认为自己始终还是非左殇景不可。
因为在原来那一世,赵雪柔算计南宫凤,加入到左府成为平妻,所谋算的南宫凤对左殇景迷恋盲目的喜欢,现在这一世,当同样的局面摆在她的面前,云裳不相信她会做出跟上一世不一样的选择。
最开始重生的时候,云裳就已经想好了这一世到底要让赵雪柔自己怎么吞进自己种下的苦果。
但在这个里面,有一个地方是让她不爽的,那就是赵雪柔竟然是以平妻的身份嫁入到了左府的。
虽然最后等待赵雪柔的,不是什么风光的待遇,但云裳就是小心眼地决定了,便是这小小的、暂时的风光,她都不打算给赵雪柔。
也是因为这一份“小心眼”,所以云裳这一世的清算因为计划这才麻烦了一点——她既要重现赵雪柔嫁到左家的那些曾经的风光;也要让赵雪柔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名声全毁地以“妾室”的身份嫁给左殇景。
所幸,老天不负有心人,虽然因此自己的“清算因果”计划变得麻烦了不少,但最终云裳还是实现了自己的全部计划。
不过,时间有限,云裳也不能完美地还原南宫凤原来那一世的遭遇,赵雪柔那肚子也是等待不了那么久的时间,所以在从公主府回来的第十天,云裳就接到了密信:赵雪柔大概会在三天后行动。
接到这消息之后,云裳也送了一口气:虽然早知道赵雪柔也不可能将事情拖得太久,也差不多就该在最近做出跟原来那一世一样的行动了,但猜测跟真正有了确定消息,还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话说,自己在这个轮回呆的时间是真的有些长了,是时候离开了。
接到那密信的时候,云裳同步感受到了天道离开的信息——这是她在这个轮回第一次感受到天道的信息,看来是真的快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当然,就算是没有天道的“通知”,云裳也对密信传递回来的消息,确信无疑。
毕竟,那密信,可是贾大夫传给云裳的。
没错,就是那个贾大夫,那个深得赵雪柔信任,甚至不惜隐瞒最重要的真相,上一世与赵雪柔联手陷害且逼死了南宫凤的贾大夫。
这一场戏,其实主要就是赵雪柔自己唱,所以得到贾大夫的消息之后,云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耐心地等待下去就是了。
果真三天之后,赵雪柔主动邀请云裳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做客。
因为她怀孕的关系,她的院子里是开了单独的小厨房的,那里面很有几个不错的厨师,其中一个尤擅糕点,之前连左殇景这般不怎么喜食甜食的人都点头表扬过,这会儿赵雪柔就用这个借口,邀请云裳去自己的院子里,品尝这甜点师傅最近刚刚研究出来的新口味。
原来那一世里,南宫凤也算是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赵雪柔,这时候,对方投桃报李,提出邀约,南宫凤也就没有多想,欣然赴约。
然后就是从一次开始,她才算是看清楚了赵雪柔的真实面目,知道自己一直都被她骗了。
可偏偏那个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860 卑微公主不卑微(93)
在赴约去赵雪柔的院子之前,云裳先安排人去了一趟前院。
“公主,请。”到了赵雪柔的院子,她早就恭迎在外面,给云裳请安之后,就亲自带着云裳去往花厅。
因为是内宴,云裳也就带了如兰如涵两个人在身边伺候——这其实也是她最近到赵雪柔院子的“标配”,目的,自然是为了“配合”赵雪柔的行动计划。
刚瞧到云裳过来的时候,赵雪柔的神色虽然很是淡然,但云裳却还是从她的眼中以及微微上翘的唇角,发现丝丝的窃喜——而且,她十分笃定,赵雪柔的这一丝“窃喜”,是在看到自己身后的如兰如涵时候露出来的。
那一刻,云裳也窃喜了,从赵雪柔这样的表现,她完全看得出来,今日果然是她的行动日了。
进入到花厅,云裳便被赵雪柔请到了上位坐下。
云裳一如既往地问了一下关于她的身体情况以及肚子里孩子的情况后,话题不可避免地,慢慢地转到了左殇景的身上。
这些话题,其实最近,赵雪柔总是找各种机会在跟云裳聊,云裳每每也很是配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不过,今日的话题,却始终还是跟之前有一些区别的。
比如之前聊的左殇景的话题,那都是南宫凤嫁到左家之后的事,要么就是左殇景名扬京师的那些才华惊人之举,可今日赵雪柔的话题嘛,就全部围绕在了她跟左殇景结识的往事——大概就是一些只有她跟左殇景才知道的事。
“那时候,相公已经名满京师,周边贵家小姐众多,贱妾身份低微,本以为他必然会忽略过去,却不想他不但跟贱妾说了话,而且还一口就叫出了贱妾的名字……”这时候,赵雪柔已经满脸含蜜地开始了她跟左殇景的美好的过去的回忆。
明知道对方也是一个喜欢左殇景的人,却故意在对方说着自己跟左殇景曾经的那些回忆,而且“剧情”还尽量地是一些让人听上去很不舒服的内容,赵雪柔的目的是越来越明显了。
云裳配合地给出了不太舒服的笑容,像极了一个又想要听关于左殇景的过去,但又不想要知道赵雪柔曾经跟左殇景有多甜蜜的吃醋老婆人设。
赵雪柔自然是注意到了她那极为勉强的笑容,于是说得越发起劲了。
“那时候,其实,贱妾就在心中想好了,此生非相公不嫁……”
话题慢慢地到了云裳笑容不复存在,眉头也是紧紧地皱起来的时候。
“所以,”她声调冷漠、略带讽刺地打断了赵雪柔的话,“这就是你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也要嫁到左家来的理由吗?”
云裳的话,说得已经是非常的不客气了,但赵雪柔却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甚至她眼中的期待跟笑意,反而加深了一层,保持着面上的温柔,她点点头,说道:“贱妾这人认死理,认定了相公,便是一辈子都认定了他,但贱妾也是知道,这件事情上,贱妾做得实在不光彩。可,若是贱妾不那样做,贱妾只怕就会错过相公了,还请公主看在贱妾的一片痴心份上,原谅贱妾曾经做过的鲁莽之事。”
“鲁莽?”云裳重复了一下赵雪柔说的这两个字,冷冷一笑,“你这可不只是鲁莽了吧?”顿了一顿,云裳又继续说道,“不知道老太君跟赵大人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的闺女,竟然为了自己的一厢私情,将自己乃至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拿上去做赌注,到头来,却是总结成一句鲁莽,不知道该作何感受呢?”
赵雪柔神色一滞,她倒是没有想到云裳会突然提到老太君跟赵大人。
“贱妾、贱妾确实对老太君以及父亲心存愧疚,是贱妾太年轻了,思考问题欠妥当……”
“心存愧疚吗?”云裳又重复了一下赵雪柔说的话,然后才反问道,“你刚刚那副炫耀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对她们心存愧疚呢。”
“不是的,贱妾是真的……”
不等赵雪柔说完话,云裳就截断了她的话,问道:“既如此,本宫问你,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像是之前那样,即便是将整个家族拉下水,也要嫁给驸马吗?”
云裳的这种问法,让这个回答的答案明显得很,赵雪柔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贱妾自然是愿意牺牲自己,为了家人,只要放弃……”
云裳依旧没有让赵雪柔说完话,等到她说出“放弃”两个字之后,她立马就接了她的话,十足的不屑语气说道:“那,这样看来,你对驸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赵雪柔:“……”
“公主的意思,难道是要放弃自己的整个家族,也得成全自己的儿女私情吗?”赵雪柔忍不住用云裳的去反问云裳。
“本宫自然不是这样的人。”云裳回答说道。
赵雪柔立马就用云裳之前的说话逻辑,总结说道:“所以,这是证明公主对相公并没有贱妾想象当中那么爱恋至深了?”
这话,要是赵雪柔问的人是南宫凤,光是这一句话就是对南宫凤的莫大冒犯,必然是要让南宫凤生气的,但换了云裳嘛,她一点都不生气。
“至少本宫没有那么狠的心,不管本宫再爱恋一个人,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来算计。”
“贱妾、贱妾刚刚不是说了吗?贱妾只是一时糊涂,鲁莽行事,贱妾当时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若是再给贱妾一次机会的话,贱妾也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所以本宫说,你对驸马的感情也没有你自己想象当中那么深情厚谊,就你自己刚刚还在说什么非他不嫁,你现在不觉得自己的话前后矛盾,显得很可笑吗?”
赵雪柔:“……”
第一次,赵雪柔发现了对面的人,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么好对付。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
“贱妾堂堂赵家嫡小姐,为了相公,甘愿嫁到左家作妾,贱妾相信自己的这一片丹心,相公一定会感受到的。”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云裳翻了一个白眼,“赵雪柔,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当初算计的,分明是左家平妻的位置?说实话,若是你真的是当妾也要嫁给左殇景的话,本宫反而会非常佩服你。”
“我没有……”一着急,赵雪柔的自称就变成了“我”。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
赵雪柔露出了哀伤的神色,问云裳:“公主你为何总是要故意曲解贱妾的意思?贱妾并不是你想象当中的那种人。”
注意到赵雪柔的自称又变回到“贱妾”,而且她的情绪也突然变成了苦情戏码当中最常见的“哀伤”后,云裳知道,这一场大戏,终于拉开了序幕。
“哦,你不是本宫想象当中的那种人?”云裳饶有兴致地问道。
赵雪柔点点头,“贱妾真的不是那种人,当时的情况很复杂……”
“可是在本宫的心中,你是善良大度的人,你说你不是本宫心中的那种人,所以你自己说说你是哪种人呢?”云裳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
赵雪柔:“……”
见到她被自己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云裳挑眉:“怎么?是说不出口,还是没脸说?”
赵雪柔咬牙,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说道:“公主这样欺负贱妾,有意思吗?”
云裳想也不想地回答:“有啊。”
赵雪柔:“……”
“所以,公主是因为妒忌贱妾跟相公的感情,才故意这样曲解贱妾的吗?”赵雪柔再度开口问道。
听着这跟“上文”似乎毫无关系的话突然出现,云裳就知道眼前这位大概是想要强制进入自己的计划里面了。
“笑话,你一个小小的妾室,本宫为什么要嫉妒你?”
“可相公对贱妾很好,相公疼爱尊重贱妾,贱妾不管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相公都记得很清楚,贱妾斗胆问一句,相公可是知道了解公主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
赵雪柔的这一句问话,云裳可是耳熟得很。
没错,在原来那一世里,她也是这样问的南宫凤,一模一样的话。
南宫凤当时真的是被气得差点转身就走。
“你若是只是想要找一个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的人,本宫建议你就不要嫁人成亲了,好好地跟自己的贴身丫鬟们相处,她们应该比驸马还更加了解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气到云裳那是不可能的,至少赵雪柔这样的段位,是绝对不可能,反而是云裳,一开口就让赵雪柔气得差一点就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
“这两者怎么可以相提并论?”赵雪柔忍不住反问道。
云裳十分会耍无赖,“这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吗?”
赵雪柔:“……”
深吸一口气,赵雪柔决定跳过这个“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的话题,换一个更直接的说法,一个让云裳绝对不能再找丫鬟下人来对比举例的话。
“那,贱妾肚子里的孩子呢?”赵雪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公主跟相公这么久的时间了,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你看看贱妾的肚子,这是不是已经充分地证明了在相公的心目之中,到底谁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又如何?这孩子一旦生下来,叫母亲的人,只能是本宫。”云裳笑了笑,“你也就得一声‘姨娘’罢了。哦,对了,”云裳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挑眉看向赵雪柔,神色认真地问道,“你说,等你生下孩子,本宫就告诉驸马要接过来养,你说,驸马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赵雪柔:“……”
“不说话?”赵雪柔不回话,云裳就帮着她回答,“其实你也心知肚明的吧,驸马肯定会统点头的。你说说你,堂堂赵家的嫡小姐,再找一个像是驸马那样的,也不是什么难事,非得跑来左家当妾,结果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真是又愚蠢又可笑。”
这一次,赵雪柔的脸色已经不能黑如锅底来形容了,那真的是黑到了一定的境界。
“你说什么?”就在云裳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赵雪柔那难看的脸色时候,对方突然变了脸色,莫名其妙地露出了可怖的神色,也用一双充满了惊恐的眼神望着云裳,似乎是正在面对什么极为害怕的事情一样,她说道,“我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害我的孩子?”
她这样的“强硬变化”,真的是让云裳叹为观止——这都已经不能说是演技有问题了,这应该是“剧情”就已经衔接不上了。
不过,云裳也算是理解赵雪柔的这一番变化:她自己准备的“剧本”,应该是非常完美的,但可惜的是,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是南宫凤,而是云裳,她所计划的每一步,云裳都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方向进行,几乎是每说一句对话,云裳就会将她的方向,扯到奇怪的地方去。
然后,她再想办法,强制回到主线上——前面就已经有一次,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那便是赵雪柔努力地想要回到“主题”的证明。
只可惜的是,虽然那一句话是拉回到了“主题”,但云裳一开口,就又“偏题”十万八千里了。
现在,赵雪柔再一次强制地将话题扯回来,而且还是这样的表情,云裳就知道,她这一次扯回来的“主题”,应该指向的是她的最终目的了。
因为心中清楚赵雪柔的整个计划,所以对于她的“硬转变”,云裳是理解的,可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如兰跟如涵,那就真的是两脸的莫名其妙了。
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她是不是有病”的疑问。
“你不能这样做,这也是相公的孩子,你不能害他……”这边,赵雪柔却根本不管云裳等人的反应是什么,继续着自己演技的发挥。
然后发挥着发挥着,她就突然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肚子,发出了惨叫的声音:“救命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要没了……”
随着她的叫喊声,她的身下突然出现了血迹。
861 卑微公主不卑微(94)
赵雪柔身下血迹在被看见之前,其实云裳就已经先闻到了味道,但她并没有打断赵雪柔的表演。
看到血迹之后,如兰跟如涵倒是被吓到了,两人的脸色双双发白,颇为惊慌地看向云裳:“公主。”
“去请贾大夫。”云裳说道。
这个时候,房间里就一共只有云裳等四人,如兰如涵都被眼前的突然变化给吓到了,而赵雪柔则是闭着眼睛,发出惨叫的声音,所以三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了云裳此刻,不管是脸色还是说话的声音,都显然有些冷静地过了头。
甚至,她在说话之前,还特意朝着房间里的某个方向看了看,等她看到自己想看见的“东西”后,她的唇角勾出了一抹讽刺的冷笑。
“好,好……”
如兰如涵应了云裳的话,一个跑了出去,一个则是推开了房间的门,大声地叫了外面的人进来,大家伙一起,将瘫倒在地上,好像是陷入到了昏迷之中的赵雪柔,搀扶到了床榻上。
送到床上之后,便有那稍有经验的嬷嬷,前前后后地忙碌照顾赵雪柔。
如涵这边,也从慌乱之中镇静了下来,她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去怡情轩将如玉等人叫了过来,然后亲自跟如若两人,守在了赵雪柔院子的门口,禁止里面的任何人往外走。
赵雪柔的这件事情,就如涵自己所看到的,大概的感觉便是赵雪柔似乎是被自己公主给气到了,然后气大伤身,结果连累到了肚子里的孩子。那样的出血,如涵并不知道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能不能保住,但有一件事情她是十分清楚的,至少现在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惊动到了左家的任何人。
所以,她得亲自守在了院子门口,禁止赵雪柔院子里的任何人外出,防止他们将消息提前传递了出去。
赵雪柔的出血,倒是很快就止住了,可到底有没有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这还是得等专业的大夫来了才知道。
整个过程中,云裳也只是站在一边,沉默不语地看着,一句话都没说过。
止血后,下人们就要请退出去了。
云裳依旧是点点头,没说一个字。
再过不久,贾大夫终于到了。
贾大夫先给云裳请安之后,就去给赵雪柔请脉,而在看脉的过程中,赵雪柔醒了过来。
她看见贾大夫,眼里的泪水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声音颤抖地问道:“贾大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事吧?”
贾大夫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张嘴说道:“赵姨娘,你还年轻,你相信我,只要将养好你的身体,你很快就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赵雪柔顿时瞪大了双眼:“你什么意思?”
贾大夫就为难地看着她。
两人沉默互看了片刻,赵雪柔不甘心地摇摇头:“不不不,我的孩子一定没问题的,一定没事,贾大夫,你再仔细地给我把把脉,你再帮我把把脉,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贾大夫实在是有些为难,他转头看向云裳。
“你再仔细把脉,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孩子就没了?”云裳也要求他再次把脉。
贾大夫只得再次把脉。
好一会儿之后,在赵雪柔希冀的目光之中,贾大夫问道:“姨娘可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他的这一句话问话,立马就让赵雪柔反弹性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可就在这时候,云裳的声音冷冰冰地响了起来:“她能受什么刺激?她什么刺激都没有受,就吃着饭,她就突然倒地上说肚子不舒服了。”
云裳这描述的,原本就是之前发生的事实,但此刻这样的话,落在不明真相的人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是在故意掩盖什么似的。
贾大夫说道:“姨娘的孩子一直都好端端的,也喝着稳胎的药剂,照理说,不应该出现现在此种落胎的情况,以老夫现在的诊断来看,她必然是受到了什么外部的刺激,才会出现此种情况。”
云裳沉下了脸,怒道:“本宫说了,没有任何受到什么刺激,你听不懂人话吗?”
“是是是,”贾大夫似是被云裳的态度给吓到了,他毕竟只是一个民间的普通大夫,眼前的人,可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着实是他得罪不起的,于是赶紧跪在了地上,请罪说道,“一定是小人学艺不精,小人着实判断不出姨娘现在这情况的原因。”
云裳说道:“你判断不出来,就说是受了刺激,民间的大夫,都是你这样看病的吗?”
“是小人的问题,还请公主息怒。”
“公主何必为难贾大夫?”赵雪柔似乎是听不下去了,她弱弱地望着云裳,模棱两可地问道,“贱妾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公主难道不清楚吗?”
云裳眯了眯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真要贱妾说出来吗?”赵雪柔反问云裳。
“你敢这样对本宫说话?”
赵雪柔分毫不让地针锋相对:“如今贱妾的孩子没了,公主认为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贱妾的?”
“孩子没了,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你现在是想让本宫来帮你承担责任吗?”
“公主难道没有听到贾大夫的话吗?贱妾一直都好好地喝着贾大夫给开的药。”
云裳反问:“为何不能是这个赤脚大夫的药的问题?”
听到锅被甩到了自己的身上,贾大夫着实是被吓到了,他脸色清白交错地叫着冤枉:“小的不敢,小的万死都不敢对左府的小少爷有任何不敬啊,求公主明察,小的绝对没有那样的胆子,药方跟药也都在,公主可以立刻派人检查,还小人一个清白。”
“你们这是铁了心想要冤枉本宫啊,”云裳咬牙,“你们真以为本宫拿你们没有办法吗?如芷。”
“奴婢在。”
云裳下了命令:“拿着本宫的手牌,去传太医院的院正过来,本宫倒是要瞧瞧某些人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是。”如芷已经听如涵说过了大概事情的经过,她怎么都不认为光是凭云裳那几句话就能让赵雪柔气得连孩子都掉了,听到云裳的吩咐之后,她立马就行动了。
云裳说话的时候虽然是对着如芷的方向说的,但她的目光却在观察着赵雪柔的反应,然后她果然就看到了当自己说出“远正”两个字来的时候,赵雪柔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同一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跪在她床边上的贾大夫。
贾大夫也正好看向了她。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途相遇,然后贾大夫就冲着赵雪柔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放心。
看到贾大夫如此自信的暗示,赵雪柔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这一口气,却并未完全落到地上,依旧还是有少许不安在其中。
云裳之前问过贾大夫,关于今天这件事情,其实赵雪柔问过他——聪明如赵雪柔,她预判到了云裳极有可能会传宫里的太医出来帮忙进行诊断,所以在做今日的计划之时,是提前跟贾大夫确认过他的药的。
没错,赵雪柔会出现现在这个情况,压根就不是什么被云裳气到了,而是她自己事先早就服下了贾大夫给她的药。
因为预判到了云裳可能会叫太医,所以其实,赵雪柔不止一次地跟贾大夫确认他这个药的“药效”,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个药效会不会被人检查出来。
贾大夫自然是笃定地跟她许诺,并用了不少的案例来举例,表示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来了,都不可能诊断出他的这个药。
这会儿,听到云裳真的要宣太医过来,而且还明显是太医之首的院正过来,她不免又有些担忧了。
不过,看到贾大夫那依旧笃定自信的神色,赵雪柔眼底的担忧缓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地传来了一阵喧哗。
云裳皱了皱眉,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如兰便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她回来回话:“启禀公主,夫人跟左大小姐过来,她们两人坚持要进来,但被如涵给拦住了。”
云裳看了看赵雪柔,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她们两人这时候怎么过来了?”云裳明知故问了一句之后,说道,“你让她们回去,就说赵姨娘不舒服,此刻不想见客。”
“公主既然认为不是自己的责任,为何不敢让母亲进来?”赵雪柔出声反问。
显然,云裳不许刘氏跟左知琴进来的行为,被她理解成了云裳心虚的表现。
云裳是心虚吗?并不是,不过,为了后面的大戏,她才故意做出了现在这副心虚的动作来。
“谁说本宫心虚了?”云裳“虚心”地反驳了一句之后,就对如兰说道,“你让如涵放她们进来,本宫倒是要瞧瞧,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是。”
如兰领命出去之后,不消片刻,刘氏跟左知琴就急急地过来了。
刘氏是真的心急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她进来之后,目光直接就朝着床榻上看过去,待看到了一脸苍白、神色虚弱躺在床上的赵雪柔之后,她顿时连给云裳请安的事都忘记了,加快脚步,迅速地走到了赵雪柔的床边,急切地问道:“孩子呢?孩子没事吧?”
明明首先看到的是虚弱的赵雪柔,但张口问的话,却只是在问孩子,可见在刘氏的心中,对赵雪柔是怎样的轻视。
从她这一番的表现上看得出来,若不是赵雪柔的肚子里怀了左家的孩子,只怕今天便是死在这里了,她都可能会装作不知道。
赵雪柔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满,泪眼连连地对刘氏说道:“母亲,是、是贱妾的错,贱妾没有保护好孩子……”
“什么?”
刘氏的脸色,瞬间血色褪尽,她整个人也好像失去了力气一般,往后一仰,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幸亏左知琴一直在她的身边,赶紧搀扶住了刘氏。
“是贱妾的错,都是贱妾的错……”赵雪柔还在呜呜地哭着,“……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贱妾就不该邀请公主今日来做客了……”
刘氏好不容易缓了下来,就听到了赵雪柔这一句话,她霍然转头,看向了一边的云裳,问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真的是十分重视赵雪柔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这一刻,她连云裳公主的身份都忘记了。
“孩子是她自己弄掉的,跟本宫没有任何关系。”云裳做出了一副“矢口否认”的模样来。
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本身的可信度就很容易打折,加上云裳那一副“矢口否认”的心虚模样,刘氏望着她的眼神,慢慢地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没了就没了……”这时候,左知琴偏偏在刘氏的耳边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左知琴来说,云裳她讨厌,赵雪柔她也同样的讨厌,至于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她自然也是讨厌的。
“你在胡说什么?!”
刘氏的心中窝着巨火,可这火,她既不能对着刚失去孩子的赵雪柔发,更不能对着身为公主的云裳发,怒火闷在心中,本就异常怒气冲冲,现在再听到了左知琴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顿时所有的怒火都找到了出气筒一般,她恶狠狠地盯着左知琴,连声质问:“这可是你大哥的第一个孩子,是你的侄儿,血脉相连的侄儿,你就是这样看待他的吗?你还有良心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左知琴压根就没将这个孩子看在眼里,现在被刘氏这一通挤兑,顿时也不高兴了,她松开了搀扶刘氏的手,气道:“不就是一个妾室的孩子吗?又不是我弄掉的,你干嘛对着我发火?你要真有本事,你就去质问弄掉了孩子的人,别在我面前耍威风。”
“你你……”
“大哥呢?他怎么不在?这孩子,连他这个亲爹都不关心,还说我干嘛?”
左知琴的话算是提醒到了刘氏,她四周看了一眼,果然没有看到左殇景,于是问道:“阿景人呢?”
862 卑微公主不卑微(95)
左殇景去了哪里,现场大概是除开云裳,也没几个人知道。
刘氏没有问到答案,她就对下人吩咐说道:“赶紧去请大少爷过来。”
“是。”
那下人奉命离开之后,刘氏才像是终于想起了云裳的存在,她先是给云裳请安,然后欲言又止地望着云裳。
云裳自然是看到她的欲言又止了,但她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反正就不主动说话。
她不主动说话,刘氏到底也是没有那个胆子直接问她赵雪柔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退而求其次地看向了赵雪柔,明知故问:“孩子到底是怎么没有的?”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问的这句话有些太明显了,顿了一顿之后,刘氏又自己找补了一句回来,“你这么大的一个人,连自己的肚子都保护不好吗?”
赵雪柔如何不知道刘氏真正想要指责的人到底是谁,她委屈而痛苦地望了刘氏一眼,泪水再度打湿了她的双眼,她呜呜地哭了起来:“是贱妾的错,都是贱妾的错……”
“你……”她这样一哭,刘氏顿时也不好直接再继续追问她了,刚好,她也认识贾大夫,见到贾大夫还跪在一边,她就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没了?不是一直都吃着你开的药吗?”
“回禀夫人,姨娘这是受到了外部的刺激,你也是过来人,前三个月的孕妇,身子是最脆弱的,最忌受到任何的刺激啊。”贾大夫说道。
“刺激?什么刺激?”刘氏追问。
贾大夫露出了为难的样子:“回夫人,小人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就从姨娘的脉象上看,是受到了大刺激,导致的大出血。”
刘氏急道:“什么样的刺激导致的,你是大夫,你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这……”贾大夫朝着云裳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真的是为难得不行,“从脉象跟病理上判断,姨娘似乎、似乎是……”
“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刘氏倒是没有看到贾大夫朝云裳看了一眼才露出的为难,只急急地追问,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大夫索性一咬牙,一闭眼,将后面的话,全部直接说了出来:“姨娘看上去像是狠狠地摔了一跤。”
这话,顿时让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连走路都不会吗?废物。”就在这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的安静之中,左知琴嘀咕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不是的,不是的……”听到了左知琴的话,赵雪柔的哭泣声音更大了,她神色痛苦,一直不停地摇头,“……不是贱妾想要摔倒的……”
“分明就是你自己站着摔倒的,你现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兰此刻跟在云裳的身边,关于之前在房间里的那一幕,她可是记得非常清楚:云裳跟赵雪柔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赵雪柔自己突然就倒在地上,说肚子疼——就冲着这一点来看,分明就是赵雪柔自己摔倒的,现在竟然敢说不是自己想摔的!
“我自己站着摔倒?”赵雪柔是个聪明人,她一下就抓住了如兰话语里面的漏洞,“如兰姑娘,你见过自己站着还能自己摔倒的人吗?”
如兰回道:“原是没有见过的,但这不是赵姨娘你给奴婢开的眼界吗?”
“可贱妾却没见过。”赵雪柔慢慢地说道,“贱妾只见过,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的人,被人从旁边推了一下,然后才倒在地上。”
赵雪柔这话,不可谓不诛心:前面贾大夫说了,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掉了孩子,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扯出了摔倒的事;在如兰说出她是原地自己摔倒的时候,她就说出了只会是被人推了才有可能出现原地摔倒的情况。
这一句话,换一句话翻译出来,便是她是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结果被人推搡,这才倒在地上,受到了刺激,最后丢了孩子。
这话,听上去有些绕,但实际上,稍微一想,大家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云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左知琴——这位算是目前在场的智商最低的代表人物了——见她在听到赵雪柔的话之后,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偷窥打量的时候,云裳就知道,赵雪柔的“暗示”非常成功。
毕竟连左知琴都明白了,还有谁能不明白呢?
“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宫推了你,你才倒在地上,丢了孩子?”云裳却在这时候,不紧不慢地问赵雪柔。
“公主对贱妾做了什么,公主应该比贱妾更清楚。”赵雪柔没有直面回答,但这答案也差不多是等于肯定了云裳的问话。
在赵雪柔回答的时候,云裳的目光慢慢地落到了房间中的某一处,而等赵雪柔回答完,她才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大胆!”如兰沉下了脸色,作为亲眼看到赵雪柔自己倒在地上的人,她不敢相信赵雪柔竟然会如此胆大地将责任推到了公主的身上,“分明是你自己摔倒的,竟然敢污蔑公主,你可知这是死罪吗?”
赵雪柔针锋相对地反问了回去:“既是死罪,贱妾又怎敢污蔑公主?”
“奴婢亲眼看到你自己倒下去的,不是你在污蔑公主,还能是什么?”
“你是公主的人,自然是帮着公主说话。”
“你!”如兰倒是没有想到赵雪柔会这样说话,她被气得语塞,眼睛左右巡视,想要找到当时在房间里的但不是公主的人,可看了一圈赵雪柔那边的人,都没发现一个是当时在房间里的人。迟疑片刻后,如兰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当时在那个房间里,竟然只有自己如涵公主以及赵雪柔四人,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也就是说,赵雪柔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当时竟然一个都不在。
作为一个姨娘,尤其还是一个怀孕了的姨娘,赵雪柔的身边,不管何时何地,都应该至少是有两名丫鬟在照看才对的,可那时候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要说是丫鬟们自己忘记了,这如何如兰都是不能相信的——所以,就只能是赵雪柔自己故意的,她故意将自己身边的丫鬟遣散了出去,让房间里,除开她之外,剩下的,都是公主的人。
从现在的结果去推算,也是对的:都是公主的人,那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就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而等到她们想要辩解的时候,她就可以一句她们都是公主的人,将她们的辩解全部打回去了。
如此想明白之后,如兰也因此明白了当时自己看到赵雪柔突然倒在地上的奇怪感觉由来:她就一直觉得疑惑,觉得赵雪柔当时的表现,很是奇怪,尤其是最后突然倒在地上的时候,让她跟如涵都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想来,原来人家是早就做好了陷阱,就等着自己等人跳进去呢。
“你好恶毒的心啊!”想明白了这些点之后,如兰也终于明白了,赵雪柔竟然拿自己肚子里的亲生孩子来算计公主,这人的心未免是有些太可怕、太扭曲了吧,“那可是你自己的亲生孩子!”
“如兰姑娘也知道那是我自己的亲生孩子,”赵雪柔就接了如兰的话,神色凄惨而痛苦,“我能不爱护她吗?那可是我亲生的孩子啊。如兰姑娘,你是多狠的心,才能说出我自己摔倒,害了孩子的话?!”
如兰没有想到,自己拿来说赵雪柔的话,会反过来成为她反问自己的内容。
“分明是你自己突然倒的,我们碰都没碰你一下。”
“如兰姑娘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不觉得亏心吗?”
“你……”
“好了,”以如兰的口才,她肯定是说不过赵雪柔的,云裳出声打断了如兰的话,她望着赵雪柔,说道,“你说是本宫推的你,可有什么证据?”
赵雪柔没有直接回答云裳的话,而是幽幽地反问:“现场全部都是公主你的人,贱妾还能有什么证据?”
“你……”云裳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有人在门口请示说道:“启禀公主,驸马到了。”
“让他进来吧。”
“是。”
左殇景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了门口。
当左殇景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视线首先就跟云裳的目光接触到了。
此时此刻,房间里的人的注意力重点都在左殇景的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云裳,趁着这机会,云裳冲着左殇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看到这样的笑容,左殇景本就肃然的面容一滞。
左殇景这样的反应表现,其实还算是挺明显的,许多的人都看到了他这样的反应变化,但在场的人却没一个人知道,他那样的表情变化,是因为云裳——云裳的位置就站立在赵雪柔的床榻旁边,左殇景目光直直地看过来,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看向了赵雪柔的方向,便是赵雪柔自己,虽然两者目光未能接触,但她也本能地觉得左殇景一定是在找自己。
“相公,相公……”赵雪柔见左殇景似乎没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她大声地叫喊了出来,等到左殇景的目光看向了她之后,她才哭着说道,“……我们的孩子,没了,相公,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不管之前赵雪柔的反应如何,但这时候的她,哭得倒是真有几分真情实意——至少,现场连云裳都有些看不出来她是在假哭——像极了一位丢失了孩子的心痛不已的母亲。
因为哭得太伤心,眼中泪水朦胧,所以赵雪柔此刻的眼中,左殇景的整个人都是模糊的,她并不能看清楚他的五官,也就无从看清楚左殇景此刻带着几分僵硬与无措的脸色。
而且,在看到这样的赵雪柔的时候,左殇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下意识地去看了云裳一眼,眼底藏着丝丝的慌乱与难堪。
云裳没有说话,只在左殇景看过来的时候,冲他使了使眼色,不着痕迹地指了一下赵雪柔的方向。
左殇景的面皮再度绷紧,但他也只咬了咬下唇,似乎是在心中做下了某个艰难的决定之后,他走到了赵雪柔的面前。
“相公,相公……”赵雪柔一下扑倒了左殇景的怀里,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没了……”
左殇景在赵雪柔的哭诉中,神色越发僵硬,连身体都跟着僵硬了起来。
赵雪柔察觉到了这一份僵硬,但她却误会了左殇景如此表现的原因——她以为这是表示左殇景的震惊与愤怒,心中感到了一丝丝的窃喜,保持着整个人依旧紧紧地抱住左殇景,头埋在左殇景的脖颈处,伤心地说道:“相公,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赵雪柔这边说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左殇景的反应,她的心下不禁有些奇怪,但她现在也不方便抬头去观察左殇景的神色,只是心念急动,再张嘴的时候,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阿景,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没了,阿景……”
这个时候,赵雪柔将自己对左殇景的称呼从“相公”切换成看两个人之间最甜蜜时期的昵称“阿景”。
对于这个称呼,左殇景向来都是敏感的,更别说在这个时候。
以往的时候,他每每听到赵雪柔称呼自己“阿景”的场景,那都是无数的甜蜜回忆组成,总是让他忍不住心中一阵阵地发软发甜,只恨不得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到赵雪柔。可就在这一刻,他却突突地打了一个冷战,心底随即涌上的,是一阵阵的犯恶心。
如果说这个称呼以前对他来说是“蜜糖”,那么现在这个称呼就变成了剧毒的“毒药”。
而且,这毒药里,还掺杂了数不清的阴谋与算计——左殇景不是笨蛋,赵雪柔在同样一句话里,前后对自己的称呼的变化,因为有了对比,太过于明显了,他不能觉察不到。
863 卑微公主不卑微(96)
当赵雪柔对左殇景的称呼变成“阿景”的那一刻,左殇景反弹性地就想要一把推开怀里的赵雪柔。
但最终他却没有那么做。
一来,是他的动作慢了一步;二来就是云裳说话的动作快了一步。
“驸马,”云裳突然叫了左殇景,虽然是短暂的两个字,但也足以让左殇景的情绪与心思被打断,而察觉到左殇景的意图被自己断开之后,云裳才有继续说道,“既然赵姨娘一直强调孩子是因为本宫推了她掉的,本宫也不能受这冤枉气,刚已经吩咐了人去宫内宣太医,一切结果都等太医来看过之后再说吧。”
其中,在云裳说到“本宫推了她”这几个字的时候,依旧还在左殇景怀里的赵雪柔明显得感受到了左殇景突然僵硬的身子,显然左殇景本人对这句话有很强的反应。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赵雪柔的唇边顿时露出了深深的窃喜之色。
对赵雪柔来说,她是坚信左殇景在自己跟云裳之间,当她们两者各执一词的时候,左殇景一定会选择相信自己的。而现在,在左殇景出现之后,她只是不断地跟左殇景强调自己的孩子掉了,可她却一直都没说孩子是怎么掉的。
然而,她不说,云裳却自己说了出来。
然后,左殇景对这句话还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这么一番推断下来之后,赵雪柔不免就会认为左殇景只怕都已经相信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因为被云裳推,才掉了的。
而这,对赵雪柔来说,已经是非常重要的了。
这么想着的赵雪柔,这个时候并不知道,左殇景之所以会对那句话反应那么大,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他知道,云裳根本没推过她。
没错,左殇景知道。
为什么知道且那么相信呢?
当然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
原来,云裳在赴赵雪柔的约之前,先行安排人去传了左殇景,但她已经事先告诉了安排的人,要让左殇景保持沉默地在一边看着。为此,她还专门用了自己的公主令,给人直接给左殇景下了命令。
领命的左殇景,就一路被人引导,在云裳到了赵雪柔的院子不久,他也就到了——就在几人吃饭的隔壁房间,那里,云裳早就安排人做好了手脚,让左殇景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她们所在的房间发生的事情。
所以,左殇景不但亲眼看到赵雪柔是自己倒下去的这件事情,他还听到了她们的整个对话流程,听出了赵雪柔那过于明显的引导举动——其实,一开始,左殇景虽然也是觉得赵雪柔说的有些话有点奇怪,但他也还并没有朝着什么不好的方向去想,尤其是赵雪柔当时突然倒在地上,嚷着肚子疼的时候,他还“善解人意”地理解为她是被云裳的话给气到了。
可是,当他亲耳听到赵雪柔故意误导人说出是云裳推她,她才倒在地上的时候,左殇景的“世界观”在那一刻,开始坍塌。
毕竟,不管赵雪柔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赵雪柔的记忆再怎么出现了混乱,也不至于将明明是自己倒在地上的事情,记成了她是被云裳推倒在地的。
尤其,赵雪柔还是那么笃定的表情,越是就证明了她的“别有居心”。
从那个时候开始,左殇景就不禁开始往回想,然后就想到了先前觉得奇怪的所有点。
而那些原本是觉得有些怪异的点,现在再结合眼前看到的事实一分析,所有的“怪异”顿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赵雪柔就是在算计云裳,而且是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在做赌注。
当他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那时候左殇景是真的有些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以及那样的赵雪柔。
毕竟他与赵雪柔从相认到相识,真的是太多年了,她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那么的美好善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恶毒的算计?
如果说她上一次算计云裳,那是因为太过爱自己,想要嫁给自己的无奈之举,可现在呢?
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也是她的,而他的心,已经摆明了在她的身上,都已经这样了,她为何还要牺牲自己的孩子去算计云裳?便是算计成功,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也难怪左殇景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一个女人,有了一个孩子,尤其还是赵雪柔这样的妾室身份,那真的是比拥有任何东西,都更好。可赵雪柔却宁愿不要孩子,也要算计云裳,他是真的没有办法想明白。
虽然始终想不明白赵雪柔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左殇景好歹也是从这件事情开始,对赵雪柔产生了怀疑之心,他对她,终于不再是盲目的相信了。
左殇景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躲在“幕后”看到更多的东西,却不想,下一刻,他就被人告知,他要出去了,他得“出场”。
可是,现在的他,该用怎样的面目去面对赵雪柔跟云裳呢?尤其是后者。
如果可以选择,左殇景是真的很想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藏起来,永远都不被人找到。
可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出现。
然后就在发生了赵雪柔抱着他哭,说孩子没了,发现他没有反应之后,对他的称呼,从“相公”到了“阿景”……
这一些细微的点,放在以前,那都是他内心偶尔回想时候的甜蜜,可现在,他只觉得好笑至极。
自己堂堂左相嫡子,竟然被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耍得团团转,可不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笑话吗?
左殇景这一刻,是真的很想一把推开赵雪柔,然后一句一句地问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她明明都已经嫁给他了,她都心想事成了,为什么又要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还有那无辜的孩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这一些话,这一些想法,全部都在云裳的那一句话里,先行被压制了下来。
云裳的话已经暗示得非常清楚,她要他等到太医过来再说。
毕竟,赵雪柔一直当着所有人的面,都在坚持说自己是被云裳推的,才导致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而且她一个做母亲的,断然没有害自己亲生孩儿的动机,所以这件事情,云裳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否则的话,若是传递了出去,对她的名声,是大损。
——以上,是左殇景的判断。
因为这判断,他暂时压抑了自己的情感,选择了沉默的等待。
赵雪柔没有等到左殇景的温柔安慰,反而看左殇景一直都是沉着脸色的样子,她的心中也是略感不安,但这不安,很快就被她自己抛开了:她想到或许这是因为左殇景刚刚得知了自己的孩子没了,才这般异常的。
毕竟,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赵雪柔可是记得十分清楚,当初左殇景刚知道自己怀孕,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当父亲的时候,他真的是非常高兴。
他还抱着自己原地转了好几圈,抒发心中的愉悦。
这么想了一下之后,赵雪柔的心中就安定了下来。
很快,太医就到了。
通传太医到了的时候,房间里的每个人的微表情变化,让云裳吃瓜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首先就是赵雪柔,她故意做出了一副终于有人要为我做主了的神色,可在她的眼底却透露出了些许的忐忑,足见她对贾大夫的信任,还是不太深厚;其次就是左殇景了,作为发现了赵雪柔真面目的一员,他脸色沉郁、难看,可听到太医到来之后,他的眼中还是透露出了一丝的希冀与渴望,似乎是希望太医还可以救救自己的孩子。
不得不说,左殇景对这个孩子,是真的喜欢且期待着。
想到这一点,云裳勾唇一笑,就是不知道左殇景的这份喜欢期待,还能保持得了多久。
太医给云裳请安之后,云裳就让他赶紧给赵雪柔把脉了。
“这位姨娘说是因为被人推了一跤,摔在地上,这才掉了孩子,赵院正,你就帮忙看看,这孩子真的是因为摔倒才没的吗?”云裳说道。
云裳这样的交代,也算是比较公平了,因为她并没有说这个孩子掉了,是因为“自己”推的。
要知道,她如果直接说是自己推的,那便是真的,太医也断然不敢给出这样的判断,反而是现在,她没说是谁推的,太医只需要根据自己的判断,说出真相即可。
赵院正点点头,赶紧给赵雪柔看了起来。
把脉、诊脉,赵院正没有说话,但从他越皱越紧的眉心就看得出来,此事并不简单。
而赵院正拖的时间越是长,赵雪柔的脸色,明显就是越来越没底了。
这边,贾大夫的目光也逐渐开始闪躲起来,心虚之色,溢于言表。
“这……不太对劲啊……”赵院正突然低声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虽然赵院正的声音很低,但云裳跟近在咫尺的赵雪柔还是听得十分清楚。
赵雪柔的心霎时就紧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本能,也或许是想要找一个让自己能安心的理由,赵雪柔在这一刻,突然转头看向了一边的贾大夫,而等她看到了贾大夫满头大汗的样子,她的心,霎时就仿佛掉落到了冰窖里。
“这位夫人,可否回忆一下,今日是否食用过以往不曾使用过的药方?”赵院正看向赵雪柔,问道。
赵雪柔的心中咯噔一下。
她不是笨蛋,不说其他,光是听赵院正的这一句问话,她就知道,出事了,对方怀疑了。
“贱妾、贱妾都是遵照医嘱,今日跟往日一样,也都是喝了坐胎安胎的药。”怀疑归怀疑,对方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也不用怕什么。
赵院正却是点点头,然后,他转身,躬身向云裳请礼之后说道:“启禀公主,这位夫人今日用过的药渣,可有保留,是否可与老臣一观?”
赵雪柔的心再一沉。
“无需那么麻烦,”云裳指了指贾大夫,说道,“这位便是负责赵姨娘的大夫,你问他即可。”
贾大夫的心理素质实在是有些差了点。
这时候,便是他自己再努力地掩饰,可那冷汗森森的样子,在场的人便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些许的不对劲来。
作为太医院的院首,尤其擅妇科,什么样的勾心斗角,赵院正没有见过,此刻,光是看到贾大夫的脸色,他便已经能在脑海里脑补出一出出的大戏了。
原本,他并不知道这位便是赵雪柔的大夫,所以才提出要看药渣,可现在知道这位是治疗赵雪柔的大夫之后,他也就不需要看药渣了,而是开口问道:“贾大夫,可曾听说过‘知味观’?”
赵院正这一句听上去十分普通的话,同时双双让贾大夫跟赵雪柔都变了脸色。
赵院正背对赵雪柔,看不到她的脸色,但他却将贾大夫的神色反应全部如数看在了眼底。
也是因为瞧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知道,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你作为大夫,怎可做下如此丧尽天良的事?!”身为大夫,本该是救死扶伤,虽然赵院正也知道,世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眼前这种事,已经完全泯灭了良心,他无法接受这竟然是一个身为大夫的人做出来的事。
赫然,他嘴里所谓的“知味观”,是一道药方的名字,这一道药方,它的药效便是让孕妇掉子,但这还不是它最出名的地方——知味观最出名的,便是其服用之后呈现在孕妇身上的效果,就像是摔倒一般。
可以说,除非是极为专业的人,否则一般的大夫是根本区分不开孕妇们到底是摔倒掉了孩子还是因为服用了知味观。
赵院正其实也不知道这一味药方的,但就在前不久,他突然就知道了。
不但知道,还得了恩情,从那人那边学习到了如何分辨孕妇是否服用了知味观。
864 卑微公主不卑微(97)
贾大夫被赵院正给说得完全抬不起头来,他脸色从白转青,整个人也哆嗦成了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赵院正跟贾大夫吸引的时候,云裳却是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赵雪柔惨白的脸色。
显然,当赵院正说出“知味观”三个字的时候,同样知道“内幕”的赵雪柔,便是已经知道,“真相”她瞒不住了。
但赵雪柔的脸色,虽然发白,且带着一丝丝的心虚,可她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是反应极快地冷静了下来,最为肉眼可见的变化,便是她的呼吸,在慢慢地平复。
见着赵雪柔这样的反应,云裳就知道,这位大概也是做好了这一切被发现时候的准备工作。
云裳的猜测是没错的,赵雪柔的确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当初做这样的打算的时候,当时的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多虑了。
现在的她,就只能感谢当时自己的多虑了。
是的,当赵院正说出“知味观”三个字的时候,赵雪柔就知道,事情暴露了。
但这暴露,并不是说她暴露,只是贾大夫暴露了而已。
毕竟,她只是一个深闺妇人,她根本不懂什么药理,更不可能知道什么知味观,所以这一切就只能是贾大夫算计了自己,害了自己。
至于他害自己的理由,相信不需要她自己开口说,在场的所有人都会主动地帮自己脑补齐全。
还有她摔倒的事情,当时的房间里只有云裳以及她的那两个心腹,她们再怎么努力证明是自己摔倒的,而不是云裳推的,都没有用——谁让她们就是云裳的人呢?赵雪柔相信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了自己就是被人推倒在地的,云裳就拿自己没有办法,而这些话传到外面,传到世人的耳朵里,她也相信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相信自己。
谁会相信一个孕妇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在赵院正跟贾大夫的那一边,赵雪柔将事情前前后后地都想了一遍,确定事情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她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
注意到她这一串动作之后,云裳之后,对方的表演又要开始了。
想到这里,云裳不禁又朝着左殇景的方向看过去。
这位一直都将赵雪柔视为纯洁的白莲花,今日她便要当着他的面,将赵雪柔这朵白莲花,一点一点地拔起来,让他亲眼看看白莲花下面的淤泥糜烂到了什么样的程度,看他如何还能狂妄自大。
曾经的左殇景,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尤其是在南宫凤的面前,简直神圣而不可侵犯,端足了姿态,如今,云裳便是要一步一步地将这位扯下神坛来,然后在将他踩到灰尘里。
曾经的南宫凤有多卑微,她就也要让左殇景也体验到同样的滋味。
“这、这什么味的,怎么了?”刘氏在一边听了一阵,她没弄明白赵院正嘴里说的那个药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赵院正怎么突然就开始谴责起了贾大夫说,甚至还说他草菅人命、丧尽天良。
当然,虽然是有些不明白,但隐隐的感觉还是有的,所以她才忍不住打断了赵院正的话,想要弄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你是左夫人吧?!”虽然是疑问的话,但赵院正却是用笃定的语气问出来的。
到底是皇宫行走多年,赵院正的见识那自然是非比寻常,他虽然没有见过左相的夫人,但刘氏这样一个妇人出现在了这里,还能在这样的场合发言、询问,就足以让他推断出刘氏的身份了。
刘氏点点头。
赵院正就解释了一下知味观的效用,然后又看着赵雪柔的方向,说道:“这位夫人的症状,便是服用了知味观。”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是因为这样没的?”刘氏还没给出反应呢,赵雪柔却是猛然地坐了起来,她伤心欲绝地望着赵院正,再次确认说道,“这位太医大人,你确定贱妾真的食了知味观吗?”
赵院正点点头,又是还没来得及说话,赵雪柔就突然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她冲到了贾大夫的身边,一边捶打对方,一边高声地哭喊着:“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怀孕以来,我就只让你一个人给我看病,我是那么的相信你,你却对我无辜的孩子下手,你这人真的是好狠毒的心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贾大夫在听到她开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露出了傻眼的神色来,而越是听到后面,他的神色就越是古怪。
似乎是被赵雪柔的动作给震住了,所以在赵雪柔说话的过程中,贾大夫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赵雪柔原本还等着他反驳自己,自己好再多说点东西出来,无奈对方不开口,她也只好将最关键的内容说出来。
在赵雪柔说话的时候,云裳就似笑非笑地望着左殇景。
左殇景不知道是感受到了,还是怎么地,他朝着云裳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云裳那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的脸色顿时就涨红成了猪肝色。
也不怪他是这样的反应,先前看到的情况,已经证明了他的眼瞎——那时候,左殇景以为那已经是自己发现的最严重的真相了,以为再不会有比那个情况更加糟糕的情况了,可现在呢,听到赵院正说的话,知道了“知味观”的存在后,再接着看到赵雪柔的反应,左殇景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是没有赵雪柔之前坚持自己是被云裳推倒这件事情的话,他或许此时此刻,会再次选择相信赵雪柔的话,可偏偏有了那件事——这一刻,左殇景算是终于明白先前云裳为何不让自己直接揭穿赵雪柔,原来她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这个时候的左殇景,绝对不会想不到,云裳真正等着他的地方,根本不是这里,而是即将上演的“大戏”,那才是她今日安排这一出的最终目的,也是她一早就为左殇景想好了的“大礼”。
知道真相的两个人,各自内心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在现场,更多的是不知道真相的人,比如刘氏,她在听到赵雪柔的话的时候,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云裳的方向。
赵雪柔的话,明显得又是在挑拨离间了。
她不断地问贾大夫,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贾大夫为什么要害她,还有她无辜的孩子,然后她还翻来覆去地强调那个孩子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这么一段话听下来之后,只差赵雪柔没有指着云裳的鼻子说,贾大夫一定是受到了云裳的指使,才害了自己的孩子。
毕竟,云裳喜欢左殇景的事,人尽皆知,而现在怀上孩子的人,却是她这个也算是人尽皆知的左殇景喜欢的人,所以,云裳害她,颇为有种诡异的理所应当。
而作为公主,云裳想要收买一个大夫,让大夫帮着自己做事,简直不能更简单了。
在接触到了刘氏的眼神之后,云裳出了声,也跟着看向贾大夫,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为什么要给赵姨娘服知味观,到底是何居心,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贾大夫因为云裳严厉的态度,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也是因为这一抖,他似乎才终于回神过来了。
“启、启禀公主,不是小人,是赵姨娘自己、自己不想要孩子,她让小人……”贾大夫张嘴就要说出真相。
对于贾大夫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赵雪柔内心有些失望,但她也没太失望,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贾大夫为了自保,选择出卖自己也属正常。所以一开始贾大夫说话的时候,赵雪柔还特意给了他一点时间让他多说出点东西出来,不过,她也没有给贾大夫太多的时间,只让他说出了自己想听到的内容之后,赵雪柔就出声打断了贾大夫的话:“贾大夫,你便是害怕幕后之人,不敢说出真相来,你也用不着污蔑我吧?我是孩子的亲生母亲,那是我跟相公的孩子,这个世上,我是最期待这个孩子的人了,你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这话,你觉得有人会相信吗?”
贾大夫被赵雪柔问得都哑口无言了。
其实,赵雪柔现在说的话,也是他曾经感到不解的地方,但这毕竟不是他应该过问的,所以尽管心中一直觉得奇怪,但贾大夫却从来都是在自己的内心犯嘀咕,结果没想到的是,赵雪柔竟然会利用这一点,反过来质问他。
“相公,相公……”在这一场事情里,贾大夫的存在其实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还是左殇景,赵雪柔反应很快,她问住了贾大夫之后,就到了左殇景的面前,“……相公,你一定要为贱妾做主,贱妾那可怜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他那么无辜,他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不能就这样没有了啊……”
赵雪柔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在左殇景的心上、嘴里,翻来覆去地滚了许多遍了——这都是他很想要问赵雪柔的话:她到底为什么那么狠心,能伤害自己孩子的性命。
仅仅就是因为争宠吗?可这能算是争宠吗?这已经是最恶毒、歹毒的心了吧。
左殇景咬着牙听完了赵雪柔的话,他的目光再次看向了云裳,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他真的很想就在这一刻,将所有心中想要问的话都问出来。
“夫人不用担心,”就在这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赵院正开口说出了一句,让在场除开云裳之外的全部人,当场震住了的话,“孩子还在。”
现场顿时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云裳唇边的笑容慢慢地放大,终于,压轴大戏,终于开场了。
“什、什么?”过了好久,刘氏才打破了安静,不敢置信地问赵院正,“孩、孩子还在是什么意思?”
赵院正将话解释得更加清楚了一些:“孩子没出事。”
“孩子没出事?”这一次,开口确认的人是左殇景。
左殇景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哪怕他现在已经认清楚了赵雪柔的为人,可他依旧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待,所以听到孩子没事,他的双眸之中,仿佛星光盈盈生辉,那是小心翼翼的希望之光。
“恩!”赵院正重重地点点头,“驸马放心,这位大夫大概也是第一次配置知味观的药方,药效很轻,加上夫人一直在食用安胎的药,知味观的药性更是大打折扣,所以这孩子,保住了。”
这真的是天大的惊喜了,可因为太看重这件事了,左殇景也不敢轻易地就相信了赵院正的话,他再度开口,强调说道:“可是她刚刚大出血了……”
他一直被云裳的人安排在隔壁,是亲眼看到赵雪柔大出血的场面的——当时,他因为心系孩子,就要冲出来,却不想被云裳那排的人按住了。
“那确实是知味观的药效在发作,但好在夫人的身子底子不错,用的也是上好的安胎之药,孩子到底还是保住了。”赵院正解释说道,“但这知味观的药,到底还是伤及到了一些夫人的身子,老夫等下给开些坐胎温养的药,慢慢地夫人服用,之前的损失,很快就会补回来的。”
赵院正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左殇景不可能再怀疑自己的孩子有问题,他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神色来。
刘氏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让赵院正帮着再看脉开药。
高兴的左家人,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赵雪柔脸上那错愕到震惊的神色。
她、她刚刚没听错吧?她的孩子还在?肚子里的孩子还在?没有掉?
赵雪柔实在是被这样的事实给震住了,她的一双眼睛,目光直直地看向贾大夫,想要从他那边得到一些信息,但可惜的是,贾大夫这时候一直都低着头,她根本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可是,她的孩子怎么可能还在呢?!
这不对啊!
865 卑微公主不卑微(98)
如果可以,赵雪柔真的是很想质问赵院正,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她更想问贾大夫,他之前信誓旦旦保证说的不可能会被发现的“知味观”被发现了就算了,结果连最重要的打掉这个孩子都没做到,他到底算什么大夫。
在赵院正与左殇景的对话期间,赵雪柔的脸色简直就跟开了染坊似的,红了绿、绿了白、白了青,那可是相当的精彩纷呈,看得云裳笑容不断。
要知道,她为了今天这一幕,这一局,可也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呢。
其中所谓的“知味观”,就是她的原创。
为了弄出这样一味既能让赵雪柔大出血,又必须得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尽量减少伤害的药方出来,便是有着好几个轮回世界大夫医生资格的云裳,也是很费了一番心神,连续失败了好几次,这才好不容易给专研出来的。
当然,为了药效的达成,其实早在半个月之前,云裳就已经透过贾大夫更换了赵雪柔的安胎药——贾大夫医术也只算得中等偏上的程度,他的安胎药也只是常规的药方,赵雪柔一旦服下知味观,怎么着都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所以提前半个月,云裳就已经给她更换成了更为温和、也更补养身体与孩子的安胎药。
因为需要贾大夫配合,所以关于自己的计划,对方其实是知道的,但赵院正却并不知道。
而赵院正巧合地正好知道了知味观这一药方,自然是无巧不成书——云裳刻意安排的。
至于云裳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既要保住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偏又要给赵雪柔吃下知味观这味药,这也是跟赵雪柔现在心虚的脸色有着莫大的关联——云裳知道一个关于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的最大秘密:那不是左殇景的种。
关于这个秘密,其实知道的人,不是云裳,而是曾经的自己——南宫凤。
没错,在原来那一世里,南宫凤就已经知道了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左殇景的。
为何,南宫凤会知道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原因有些扯,但那偏偏是事实:赵雪柔自己告诉南宫凤的。
在原来那一世里,赵雪柔嫁到左家后不久就有了孩子,可这个孩子却在一个月的时候,因为南宫凤与赵雪柔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南宫凤推了赵雪柔一下。
那原本是很轻很轻地推了一下,却不想赵雪柔却因此就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接着,跟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样,她开始大出血。
开始跟今日一样,但结果却跟今日发生的完全相反:原来那一世里,赵雪柔的孩子,最后没有保住。
只看这一世左殇景在已经看清了赵雪柔真面目的前提下,依旧还是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挂念与关怀,就足以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现在这一世都已经是这样的喜欢了,那么在原来那一世里,他对赵雪柔那样“深情厚谊”,赵雪柔又是平妻的身份,生下来的孩子,算得上是左家的嫡子,由此可见左殇景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与喜欢。
可这样在他期待中到来的孩子,就因为南宫凤那么一推,直接没了。
当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左殇景就跟南宫凤提出了和离,南宫凤不想和离,迫于无奈之下,想着要去缓和一下自己跟赵雪柔的关系,想要从赵雪柔那边,找到机会,打消左殇景和离的念头。
可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到了赵雪柔的房间里,她屏退了寝室里的全部人,站在她的床上,她一改平日里温婉顺从的模样,笑容肆意而狂妄,让南宫凤都觉得眼前的人是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了。
然后,就在那一天,赵雪柔告诉了她真相。
她告诉南宫凤,她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根本不是左殇景的,那个孩子也根本不是才一个月——她在嫁给左殇景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已经在她的肚子里有一个月了。
而她之所以会那么算计都要嫁给左殇景,便是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得尽快给自己的孩子找一个“爹”,而在当时,左殇景就是最好、最便宜的选择。
可这个孩子,她始终是不能让他来到这个世上的,毕竟,多一个月的时间,这是怎么隐瞒都不好隐瞒的。
孩子不能要,可她也不想就这么白白地让自己的孩子死掉,于是,那天她就故意找了话激南宫凤,成功地让南宫凤做出了推搡的动作,她便借着这动作倒在了地上。
还有一点,赵雪柔也给南宫凤说得非常清楚,其实她孩子会掉,跟当时摔倒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孩子会掉,主要还是因为她从贾大夫那边拿到了一些药。
这样的真相,着实是让南宫凤震惊,她又气又急,愤恨地离开了赵雪柔的寝室,就想要去找左殇景,将这一切告诉给左殇景。
南宫凤是冲动的,这个时候的她显然是忘记了自己在左殇景面前,根本不说不上话的,尤其还是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故意推赵雪柔,导致赵雪柔孩子掉了的时候。
没有任何的意外,面对南宫凤告知的“真相”,左殇景别说听个大概了,他就只听到了前面几句,就已经忍不住打断了南宫凤。
他告诉南宫凤,赵雪柔是什么样的人,他比她清楚,而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希望她自己可以清楚。
最关键的是,左殇景还告诉赵雪柔,被她推倒昏迷,孩子也掉了的赵雪柔,还在他的面前,不断地为她说好话,说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恩将仇报”四个字从左殇景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南宫凤突然地就万念俱灰了。
那时候的她,吞下了要告诉左殇景,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的想法,也带着深深地怨恨,做出了自杀的举动。
这一世,云裳在处理好了左家的问题之后,就利用自己在外面的人脉,以及上一世得到的零零散散的信息,很快就确定了那个让赵雪柔怀孕的男人到底是谁。
确定了那人之后,云裳就一直在着手安排,复原原来那一世的场景,制造了两个人的提前相遇。
虽然原来那一世的赵雪柔没有将真相说得太清楚,但自从云裳调查到那位孩子真正父亲的身份的时候,就已经猜出来了赵雪柔的全部算计。
那人的家世比左殇景更上一层,但他本人,无论是才情还是外貌,都远远不及左殇景。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人,花心。
尽管他在赵雪柔的面前展现出来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专情,但这并不妨碍云裳调查知道这是一个花心的男人,且大概率还会继续花心下去。
赵雪柔大概是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的备胎,在左殇景跟那个人之间,犹豫徘徊。
那时候,她的关系处理得非常好,不管是左殇景还是那个人,都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云裳就在思考原来那一世怎么会发生赵雪柔明明都跟那人发生了关系,却未嫁给那人的原因。
首先,她了解赵雪柔,这个时代背景下的深闺姑娘,很少会有先上车后补票的念头,尤其是赵雪柔这样精于算计的女人,她更不可能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嫁给对方的前提下,就**于那人。
可事实是她的确**了,而且还没能如愿嫁给那人——从这一点来推断,不难知道,赵雪柔跟那人之间,只怕她是被迫的,或者说被对方下药了之类的。
但不管事实到底是强迫的还是双方自愿的,总之,赵雪柔就是没有嫁给自己肚子里孩子真正的爹。
回想了一下上一世赵雪柔怀上孩子的时间点,差不多是南宫凤跟左殇景之间关系越来越紧张的时候,而那时候,左殇景与赵雪柔的见面,应当也是最频繁的时候。
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无数狗血剧,云裳安排人让那男人知道了一些赵雪柔跟左殇景的事情。
接下来的发展,就真的一如她看过的狗血剧了:那男人真的吃醋且暴怒,但他却没有立马去质问赵雪柔,而是一如既往地跟赵雪柔相约了地方见面。可这一次,见面就不是简简单单地说话聊天了——他在赵雪柔的茶水里下了药,两人就在那一天发生了关系。
从药性当中清醒过来之后,赵雪柔就已经没见到那人了。
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光是从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光溜溜的情况,赵雪柔就知道了。
她又惊又慌,尽量掩饰自己,回到了左府之后,她就一直在想办法联系那人,可每一次的联系都入石沉大海,对方竟然再不理会她了。
赵勇倒是后来又给云裳传递过一次消息,说是赵雪柔跟那人在街上,有一次无意巧遇了,赵雪柔终于抓住自己跟对方说上了几句话。那人就告诉她,那一次算是对她耍他的惩罚,从今以后,他们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这个年代,在出嫁之前,就失了身子,那是足以让人死的大过了,尤其还像是赵雪柔这样的大门嫡小姐,她几乎是不敢相信,若是被人知道了这件事,她还有什么活路。
从那之后,赵雪柔就开始迅速且专注地算计起了嫁给左殇景的事。
原来那一世里,她很快就算计成功,以平妻的身份嫁到了左家,然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接着就谋划了后面的一切。
这一世里嘛,她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只是跟计划中不一样的是,她是以名誉扫地的妾室身份嫁到了左家来。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跟原来那一世差不多了,她依旧还是选择了贾大夫,帮着自己隐瞒早有一个月身孕的事,也依旧还是策划了在有两个月身孕的时候,让云裳推自己摔倒导致流产的戏码。
因为不想在这个世界受气太久,云裳凭着一己之力,完美地推进了原来那一世应该在大半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一步步的还原,一步步的计划,说起来容易,但实践操作起来,是真的非常艰难。但不管过去有多难,在看到赵雪柔脸上那五光十色的脸色变化的时候,云裳都觉得很值。
不过,最值的应该还是等下即将要看到的左殇景的脸色。
在刘氏的请求之下,赵院正再度给赵雪柔请脉。
赵雪柔强制地稳定自己的心神,强迫自己从现在的意外状况中冷静下来,她不断地在心中告诉自己:没关系的,贾大夫的事情,她可以推给云裳,至于赵院正,他给自己请平安脉而已,只要自己不问,他没事,应该是不会提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有几个月了的。
只要不说出这件事情,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只要熬过了这一次,她就一定想办法弄掉这个孩子,只要没了这个孩子,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就像是那天晚上一样,左殇景根本没有发现她不是处子之身,一切的一切,肯定都会过去的。
老实说,此时此刻在赵雪柔的脑海里,不免地多了很多的后悔之意:她是有些后悔利用这个孩子来算计云裳了,她其实还可以有其他更多更好的办法,完全没有必要用孩子这个双刃剑来算计对方。
要知道,双刃剑这个东西,稍微不注意,就也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
可是,现在再去说这些,早就没意义了。
赵雪柔只能不断地安慰且暗示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情,省得打草惊蛇。
赵院正重新开始给赵雪柔请脉。
刚开始的时候,他眼神奇怪地看了赵雪柔一样,毕竟,她的脉搏跳动得有些过快。
“放松。”赵院正并不知道赵雪柔此刻正在经历的是什么,他只是履行自己大夫的责任,温和地安抚赵雪柔,让她放松一些心态。
不知道是赵雪柔真的放松了,还是赵院正的态度的确是起到了一些安抚的作用,总之,赵雪柔的脉动,确实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赵院正才开始凝神把脉。
866 卑微公主不卑微(99)
“孩子很健康,”赵院正把脉之后,先是对着赵雪柔说了一句,才转身对同样紧张神色张望着自己的刘氏、左殇景说道,“两位放心,孩子无大碍,只是母体失血过多,需要补充营养。等下老夫开一个方子,按照此方抓药,最多半个月,夫人就会恢复如初了。”
赵院正知道知味观对孩子、还有母体都是有损伤的,但贾大夫用的分量极低,加上大概也是平时养护得好,赵雪柔的脉搏跳得沉稳有力,神色略微泛白,却也不至于病态化。
可以说,这样的一个孕妇,哪怕是刚被知味观伤害过,但她的整体表现,其实比大多孕妇都健康许多。
这也真的算是极大的幸运了。
刘氏与左殇景再度松了一口气。
赵雪柔这边,虽然也是松了一口气,但她的那口气,却还是提在半空中的——只要赵院正没有离开,她依旧还有暴露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赵院正开药方的时候,也在一边叮嘱刘氏与左殇景注意事项,他每开口说一句话,赵雪柔的脸都会迅速绷紧,然后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松口气,再绷紧……
赵院正这么说了一阵,他自己是毫无感觉的,但赵雪柔这边却比干上一天的活还累。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赵院正给云裳请礼告辞。
“如兰,送客。”云裳吩咐说道。
“是。”
如兰一边应声,一边就站出来,送赵院正离开。
目送着赵院正离开的背影,赵雪柔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赵院正离开了,她一定要尽快、迅速地找到机会,弄掉肚子里的孩子,哪怕这一次不能嫁祸给云裳,也都无所谓了——经历了今天这么一遭之后,赵雪柔才深切地感受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眼见着赵院正的脚步跨过了门槛,赵雪柔的神色也是越来越放松了: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掉头回来,她今日这一劫,总算是躲过去了。
就在赵雪柔安心的这一刻,双脚跨过了门槛的赵院正,突然转身,对身后的刘氏说道:“老夫人,怀孕之人,前三个月最是容易出事,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可得仔细咯。”
赵雪柔刚露出来的轻松的笑容,霎时就凝固在了唇边。
“什么还有一个月?”刘氏却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孩子不是怀孕两个月了吗?距离三月……”
“什么两个月?”因为对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十分上心,刘氏对于她怀孕的时间可是记得非常清楚——当然,就算是她不上心,这一个月跟两个月,可是差了一个月的时间呢,正常的人也能轻松地察觉到其中的差别。刘氏察觉到了,所以她纠正赵院正的话,“她才怀孕一个月呢。”
说完这句话,刘氏自己就愣住了。
因为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站在她面前的人,可是太医院的院首,是擅长妇人病的赵院正,他怎么可能看错孩子的时间呢?!
可如果赵院正没有判断错误的话,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已经两个月了吗?
“你说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两个月了?”就在这时候,左殇景的疑问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这……”赵院正露出了糊涂的样子来,“……这孩子确实已经两个月足月了。”
如果赵院正没有说“足月”两个字,左殇景还可以理解成他所谓的两个月指的是近两个月,但现在赵院正却用了“足月”两个字,这就让左殇景明白了一件事: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
但这怎么可能呢?
“你说你们,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能弄错?”刘氏显然没有想太多,毕竟“两个月足月”的时间,也正好是符合赵雪柔嫁到左家来的时间,她只以为是左殇景等人将时间记错了。
可刘氏不知道“真相”,但左殇景本人能不知道吗?
至少,赵雪柔嫁到左家来近一个月的时间,他跟她一直没有同房的事情,他记得太清楚了。
两个人的“第一次”也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两个月“足月”的孩子?!
“赵院正,你是不是……弄错了?”虽然已经对赵雪柔的“人品”产生了怀疑,但左殇景也没办法相信赵雪柔竟然会胆大包天到了那样的程度,虽然他同样也对赵院正竟然会把错脉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只是两者相对比,他还是更觉得后者更现实一些,于是他就开口问了赵院正。
赵院正当真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被人当面质疑自己的医术,他却半点恼怒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耐心地跟左殇景解释了一下自己如何确定的医学依据,但他发现自己说了半天,左殇景根本都不懂之后,他沉默了。
片刻之后,赵院正想到了一件事,对左殇景说道:“其实这很简单,驸马要么把那位贾大夫重新请过来,让他帮着诊断一下就知道了。”
贾大夫在先前一点的时间,被左殇景让人先带下去了——不管贾大夫跟赵雪柔在算计什么,那都属于左家自己的私事,左殇景不想被外人知道,所以他就让人先将贾大夫待下去,打算等此间事了后,再仔细审问这漏洞百出的贾大夫。
左殇景犹豫了一下。
而就在这一下里,他无意间瞧见了赵雪柔的脸色。
直到这时候,左殇景才知道,赵雪柔的脸色,血色全无、嘴唇哆嗦不安,整个脸上写满了“心虚”。
那一刻,左殇景整个人就仿佛地掉到了千年寒冰的冰窖里,从头到脚都是一片透心凉。
他突然想到了在赵院正说出刚刚那些话的时候,赵雪柔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声——赵院正的话,如果是真的,那对赵雪柔来说,意味着什么,左殇景相信赵雪柔比自己清楚多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任由赵院正说着,一声不吭,这几乎就可以断定:只怕赵院正说的,都是真的。
赵雪柔从头到尾都不分辨,只怕也是因为她知道那就是真相。
越想,左殇景的脸色越是难看,内心更是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怨恨,更有数不尽的荒唐与自嘲。
“怎么了?”刘氏注意到了左殇景的不对劲。
“没事,”左殇景总算是还记得眼前还有外人在,且这个外人还不是普通人,他是太医院的院首,是皇宫那边的人,赵雪柔的事情,不管真相如何,若是被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左殇景强制将心中纷杂的所有情绪都压了回去,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了笑容,安抚了刘氏一句之后,才转头对赵院正说道,“是我记错了,她嫁与我,已经足足两个多月了,时间如梭,我竟然差一点没反应过来。”
云裳默默地在心中给左殇景鼓掌:这个临场反应,左殇景做得是真不错。
只可惜,他这灵机一动也是白费心思,毕竟赵院正其实早就知道真相了。
毕竟,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的月份大小,是云裳一开始就告知了赵院正——也就是赵院正离开的时候,突然转身补充的那一句话,其实还是云裳之前就特意叮嘱了赵院正一定要说的话。
没错,她就是这么恶趣味,故意让赵院正在前面交代的时候,就是不说这件事情,反而是在离开的时候,在赵雪柔以为自己度过一劫的时候,专门挑选了那样的时间,将爆炸的内容说了出来。
赵院正在太医院呆的时间不短,见过的各种龌龊事多了去了,只云裳特意交代了两三句,前因后果都没说,但也足够让他才到一些前因后果。
再加上现在刘氏跟左殇景此时此刻的反应,赵院正轻易地就还原了整个故事。
不过,好在这是一位不喜欢八卦的人——能在皇宫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赵院正最大的优点,便是可以守住秘密。
“哈哈哈……”听到左殇景的解释之后,赵院正就露出了善解人意的“原来如此”笑容,算是从表面上,至少是成全了左殇景的面子。
“如此,请驸马留步。”说完自己该说的,赵院正也知道此时此刻不该是自己再继续留下来的时候了,就告辞而去。
左殇景客套一番,就站在门口,目送了赵院正的离开。
前脚,赵院正的身影刚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左殇景就腾地转身。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到身边的刘氏冷声问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氏的智商并不太高,但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听到左殇景先前问赵院正的那些话,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左殇景没继续追究下去,她也不可能拆自己儿子的台,所以也就配合了左殇景,送走了赵院正。
而现在没了赵院正,她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左殇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左殇景冷冰冰地看向赵雪柔,脸色仿佛是在散发出了阵阵冰戾之气。
刘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明显心虚得不能再心虚的赵雪柔。
结合上下文,陡然之间的福至心灵,刘氏猛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赵雪柔,脱口而出:“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如果孩子是左殇景的,那到底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其实都没什么紧要的,作为左殇景的母亲,刘氏也并不在乎这一点。
反正说到底赵雪柔也只是一个妾室而已。
可问题是,左殇景现在的表现很不对劲,那绝对不是计较孩子月份的眼神,那是恨不得杀了赵雪柔的眼神。
刘氏从未见过左殇景有这样的时候,所以她也就猜到了那个她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赵雪柔被她这句话问得浑身一颤,也不知道是害怕导致的,还是其他,她脚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什么孩子是谁的?”云裳却在这时候开口说道,“这孩子自然是驸马的呗,只是本宫真是没想到啊,这孩子竟然已经两个月足月了,原来你们在这之前就……”似乎是有些不堪说出口,云裳顿了一顿,但还是继续开口说话了,“……堂堂赵家嫡小姐,左府大少爷,本宫原以为你们就算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至少也是规矩人家,可你们竟然行如此苟且之事,简直……简直荒唐之极!”
云裳的这一番话,显然是将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定性成为了是左殇景的孩子。
云裳之前就想过了,看在南宫凤对左殇景一往情深的份上,她打算给左殇景两条路选择:一条便是认下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头上发绿,但至少面上过得去,也好过被人嘲笑,然而他若是选择这样的话,这一生一世都得憋屈到老;另外一条路,则是他亲口自己否认掉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可这头上发绿的事情,就会成为整个京师的笑柄,终其一生,不得解脱。
两条路,随便哪一条,看上去,都让云裳很是心动,她自己是有些挑选不出来,索性就把这个机会,还给左殇景本人,看他怎么选择吧。
老实说,在云裳说出这席话之前,左殇景根本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理解。
可转念一想,似乎这样也是正常的。
毕竟连他都不敢相信赵雪柔竟然会大胆到了那样的地步。
原本都冲到了舌尖上的话,在云裳这一番打岔之后,左殇景的脸色出现了丝丝的犹豫。
显然,他也想到了“两个选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氏原本笃定自己的猜测,可在听到云裳的话,又见到左殇景犹豫的脸色之后,她自己都被弄得糊涂了:难不成,真的如云裳说的那样子,两人在成亲之前就情不自禁了?
左殇景在犹豫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赵雪柔:是憋屈自己,还是成为整个京师的笑话,这道选择题其实不难选择。
就在左殇景的内心几乎是已经有了答案的时候,看向赵雪柔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了对方那一闪而过的“惊喜”。
867 卑微公主不卑微(100)
见到赵雪柔的目光那一刻,左殇景脑海里原本的那个想法,霎时就凝固了,然后下一刻,这个想法便化为了星星点点,碎碎地消失了。
左殇景不是笨蛋,在看到赵雪柔那明显带着狡黠与喜色的笑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赵雪柔在想什么了。
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有两个选项摆在自己的面前,同样的,摆在赵雪柔面前的选项也是两个:他若是选择前者,也就是选择了将这个闷亏吃在心中,对赵雪柔来说,那便是活路;可若是他选择了说出真相,那对赵雪柔来说,只有死路一条。
先不说她与他人先行苟且之事,再带着孽种嫁给自己,就已经犯下了天下之大不韪,就说她嫁人之前就与他人发生那样的事——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让她被处死了。
死路一条对赵雪柔来说不算什么好事,她自然不可能因为自己要死了,而露出刚刚那种充满了庆幸的笑容——所以,她只能是认为自己会选择前者,选择闷在心中。
左殇景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想不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赵雪柔怎么还有脸活着?更想不明白的是,这么丢脸的事情,现在被揭穿了,她怎么还想活下去?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善良大方的赵家小姐吗?赵家到底是怎么才会培养出赵雪柔这样的人?这件事情,要还到他的身上,他根本不可能如此苟且偷生!
怒火从左殇景的心中一点一滴地燃烧了起来,这火既是为了自己的有眼无珠,也是为了赵雪柔的行径。熊熊怒火慢慢地将左殇景的理智燃烧尽了,他冷冷一笑,就在赵雪柔庆幸的脸色中,张嘴说道:“那不是我的孩子!”
赵雪柔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唇边,她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左殇景,那眼神充满了震惊。
看着这样脸色的赵雪柔,左殇景突然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然后他就这么紧紧地盯着赵雪柔,迎着她那不敢置信的目光,再度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怎么可能?”如果说左殇景的第一句话,刘氏还没听清楚的话,那么等现在左殇景再重复一遍后,她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明白过来的第一时间,她的脸色就大变,想也不想地就瞪着左殇景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呢?这孩子怎么不可能是你的孩子?!”
“对啊,对啊,这孩子就是你的。”赵雪柔好不容易才看到的一点点希望,差一点就被左殇景给摧毁了,她不甘心,现在又听到刘氏在帮着自己,她赶紧迫不及待地冲着左殇景不断点头,甚至为了让左殇景先答应下来,她再度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一边含情脉脉地望着左殇景,一边嘴里再度叫出了那个她百试百灵的称呼,“阿景,你是糊涂了吗?孩子就是你的啊。”
赵雪柔不知道的是,她嘴里的“阿景”两个字,直让左殇景犯恶心。
如果左殇景不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如果他没有看到她刚刚那庆幸的笑容,如果他还以为赵雪柔还是之前的那个“她”,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或许真的会为了“她”,忍耐下来——至少也要等没人的时候,问赵雪柔要一个说法,再判断接下来怎么办。
可惜的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而且,她现在突然叫他“阿景”,摆明了也只是想要利用自己而已。
跟别人珠胎暗结,却还嫁给自己,甚至那般算计利用,曾经的他,当时有多感动赵雪柔对自己的“痴情”,那么现在他的脸就有多疼。
他可以允许自己被算计,但怎么能都到这个时候还被算计呢?
左殇景冷冷一笑,赵雪柔眼中的深情厚谊,在看到他那笑容的一刻,霎时土崩瓦解,在她瞳仁的颤抖中,她听到了仿佛命运宣判一样的声音:
“你肚子里的孩子足月两个月,我们在一起,没有两个月,你现在来告诉我,这个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左殇景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道。
“不、不……”赵雪柔不断地摇头,她没有想到左殇景竟然要逼自己到这样的地步。
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吗?
他不是对自己海誓山盟,可到了现在,却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自己吗?
……
“你记错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刘氏居然开口说话了,她望着左殇景,提醒他,“她嫁进来已经都两个多月了,什么不足两个月,是你记错了。”
显然,刘氏还停留在之前左殇景打发走赵院正所说的那句话上——“是我记错了,她嫁与我,已经足足两个多月了,时间如梭,我竟然差一点没反应过来。”
“不对!”从赵院正来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左知琴,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她否定了刘氏的话,“母亲,你错了,大哥才没记错呢,他刚刚自己都说了赵雪柔嫁进来两个多月。”
经过左知琴这么一提醒,刘氏也才想起来左殇景之前确实是说过这句话,那么现在这样看来的话,就没什么疑问了,于是,她说道:“那这不就结了?”
“什么结了?”左知琴跺跺脚,为自己母亲还没反应过来而着急,“你怎么就没明白过来呢?大哥不都说清楚了吗?那孩子不是他的!”
看到左知琴那着急的样子,云裳勾唇一笑。
其实,左知琴刘氏两母女,单说智商的话,其实是刘氏要高一截的,但在这件事情上,左知琴的反应却显然快了刘氏不少。可这并不是因为她突然变聪明了,主要原因便在于左知琴知道一件刘氏不知道的事,那便是左殇景跟赵雪柔的同房时间。
左知琴是知道赵雪柔嫁进来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跟左殇景同房这件事的,也就是说,她知道左殇景所谓的“嫁进来两个多月,孩子两个月足月”这一句话,是假的,是为了应付赵院正这个外人的。
在知道这句话是假话的前提下,只需要稍微观察下赵雪柔、左殇景现在的反应,她就足以知道,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左殇景的。
“你都把我给说糊涂了。”一会儿说是自己的,一会儿又说肯定不是自己的,刘氏有些懵了,“但这孩子,肯定是你大哥的。”
在刘氏看来,就算不是来府上才有的,那也只可能是两个人之前“情难自禁”,才有的。
而且,这么一想的话,她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赵雪柔堂堂一个赵家的嫡小姐,宁愿做妾,都要嫁给左殇景——那不正是因为珠胎暗结了吗?!
越想,刘氏就越是肯定,说话的语气,也就十分肯定了。
“那不是我的!”左殇景听到了刘氏与左知琴的对话,尤其是刘氏那肯定的语气,让他心中恼火得很,不由地就吼了出来,“这个孩子不可能是我的,我与她一个月前才第一次行房。”
左殇景话音落下,房间里顿时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半晌之后,震惊的刘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大哥一个月之前才跟她圆房,孩子却是两个月足月,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左知琴几乎是幸灾乐祸地说道。
对于一个尚待字闺中的小姐来说,这些话,绝对不该从左知琴的嘴里说出来,但一来她现在在左家、在整个京师的名声也就那样了;二来,她的心中着实是恨极了赵雪柔——这一段时间,左知琴也是逐渐地冷静下来了,她会翻来覆去地想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想到云裳曾经对自己的百般将就到现在的千般刁难,想到自己曾经众人艳羡的身份地位,再到现在成为京师的笑柄,想到……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怪赵雪柔,若不是她,自己根本不会走到现在——想的越多,左知琴对赵雪柔的恨意就越来越深,现在只要能让赵雪柔不好过,她都乐意做。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不好,但她还是说出口了,而且她用的那种看笑话的语气,显然是把自己的大哥左殇景也一起给嘲笑了进去。
刘氏被左知琴的话,给问得脸色发白。
“不、不是以前……”刘氏颤抖着,还要说什么,却只说了一个开口,就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左知琴给打断了,“不可能是以前!母亲,你听不明白吗?大哥一个月之前才碰她,以前都没碰过她,那孩子是赵雪柔跟其他的野男人的!”
左知琴的这些话,属实说得太难听的,虽然事实是那样,但她一个官家小姐,说出这恍如市井泼妇的话,当真是完全失了礼数了。
这要是换做平常时候,左殇景或是刘氏,都该说她了,可现如今两个人都压根没心思管她,至于云裳,左知琴爱怎么没礼数,都于她没什么关系,她才不管呢。
“孩子,当真不是你的?”刘氏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母亲……”左知琴就要说什么。
“你闭嘴!”刘氏突然色厉内荏地冲着左知琴吼了一句,“我在问你大哥!”
这个事情的后果,真的太严重了。
如果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左殇景的,她带着别人的孩子嫁到了他们左家来,这事要是传扬了出去,左家的脸面何存,她家老爷还有何面目去见同僚?!
她光是想想周边人的嘴脸,她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刘氏充满期待地望着左殇景,左殇景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来,他缓缓地摇头,一点一点地将刘氏眼中的希望,一点点地抹去:“不是我的,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不是“不是”,而是“不可能”。
两个字的差别,代表的意思,刘氏霎时就明白了。
她的心脏仿佛就在那一瞬间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呼吸不上来,眼皮一翻,眼前顿时就一片漆黑——竟是惊吓过度,当场昏迷了过去。
云裳看了身后的如涵一眼,如涵懂一些急救,当下点点头,就朝着刘氏走了过去。
“母亲……”
“母亲……”
两个将刘氏气昏过去的人,似乎也是到了这一刻,才想起了刘氏是自己的母亲,一个个地着急叫道。
“老夫人没事。”如涵掐住了刘氏的人中,很快刘氏就悠悠醒转。
看到刘氏清醒过来,左殇景松了一口气,正要张嘴说话,但双手却陡然被刘氏给抓住了,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她的手剧烈地打颤,带动着左殇景的手,也在颤抖。
“你听着,”刘氏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对左殇景说道,“这孩子就是你的,必须是你的。”
左殇景没想到刘氏一醒过来就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眉心反弹性地皱了下去,反驳说道:“母亲,孩子已经……”
“我说了,这孩子必须是你的!”刘氏大声地吼了出来,将左殇景的话打断,然后她声色俱厉又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再次强调说道,“就算是不可能,也必须是你的。”
听到刘氏补充的这一句话,左殇景当场就明白了:刘氏显然已经知道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但她要自己认下来。
“母亲!”左殇景不敢相信刘氏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猛然地将自己的手从刘氏的手中抽出来,双目之中又是失望又是怀疑,“你怎么可以……”
“我说了,这孩子必须是你的!”刘氏粗暴地打断了左殇景的话,再度强调。
云裳在一边看得直挑眉:这样的刘氏,当真是少见啊。
她还以为在刘氏的心目之中,左殇景是排在第一的重要位置,现在看来,在她的心中,家族荣誉跟脸面,可比左殇景重要多了。
“母亲!”
“就这么定了,”两世,云裳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果断决绝且有主见的刘氏,“这件事情,谁也不许再说出去,包括你们父亲在内。”
听刘氏这么说的时候,云裳的目光就转去了赵雪柔的身上,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她越来越亮的眼睛。
868 卑微公主不卑微(101)
看着赵雪柔现在的脸色表现,云裳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她完全能猜到赵雪柔现在在想些什么:她大概是觉得刘氏那样的选择,她就可以活下来了吧。
毕竟刘氏选择报整个左家的名声,这便意味着赵雪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也得是左殇景的孩子,而既然那是左殇景的孩子,赵雪柔自然就有活命的机会了。
但就因为而露出了侥幸的脸色来,未免也高兴得太早了。
要知道一个女人在怀孕的过程中出事,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肚子里的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这出事的概率就更高了。
反正,换了云裳的话,她是绝对没有办法在此刻露出笑容来的。
不过,对于此时此刻,一心就只要想能活下去的赵雪柔来说,这“庆幸”的笑容,大概也是偷得一点时间算一点吧。
“母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左殇景问刘氏。
“我当然知道,”刘氏盯着左殇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刘氏话音刚落,左殇景就吼道:“我不同意!”
要他怎么同意这件事情?他被戏耍被利用,现在还要捏着鼻子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吗?
“母亲,你是不是疯了?”左知琴也没办法理解刘氏的决定,“你竟然要大哥认下这个野种,你这不是要搅乱我们自家的血脉吗?”
“那怎么办?说出去,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耻笑我们吗?”刘氏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这一双儿女竟然如此难以沟通,尤其是对方竟然连这些问题会引发的后果,都想不到,更是失望,她反问他们,“到时候,你们父亲怎么办?你们两个以后怎么办?”
“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不管刘氏说得多么的有道理,左殇景已经做下了决定。
刘氏还要在劝说一下左殇景:“我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左殇景打断了刘氏的话,“如果母亲真是为了我好,就请尊重我的决定。”
“你……”
说实话,从小到大,刘氏很少会去反驳左殇景的决定,尤其是现在长大了,她更是很少去插手左殇景决定的事情,现在面对对方如何强硬而坚持的态度,刘氏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下去了。
看到刘氏这样的表现,赵雪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张:她害怕刘氏有可能会被左殇景给说服。
若刘氏真的不坚持了,那她就完蛋了。
“相公,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了,”刘氏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当务之急,便是左殇景的态度,赵雪柔知道只要自己想要活下去,那她就只有劝左殇景转变态度这一条路,于是她跪在了左殇景的面前,哀声哀求:“孩子的事情,我真的是被逼的,我也没办法,可在我的心中,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有你。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好不好?我保证,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赵雪柔也算是聪明的,这一次,她终于没有再叫左殇景“阿景”了。
显然是经过了前面两次的教训之后,她也发现了左殇景现在对“阿景”这个称呼非常的敏感,这会儿不叫这个名字,比叫了好。
刘氏也以为左殇景之所以一直在坚持要揭穿这件事情的原因是因为他以为这件事情迟早都会被人发现,所以自己揭穿总比他人揭穿的好。再加上赵雪柔的话里话外表达出来的意思,也差不多集中在保密上,越发肯定这一点的她,顺着赵雪柔的话,开口十分笃定地说道:“阿景,你就安心吧,这件事情说出去她也活不了,她肯定会保密的,我们所有的人都会保密,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被其他的人知道的。”
左殇景用了一点时间,才消化了刘氏的话:敢情自己的母亲以为自己是因为担心这件事情迟早都会被发现,才坚持自己的意见的。
“我不在乎。”左殇景很心累,他不想说什么,更不想给刘氏解释自己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只强调说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
刘氏没想到自己都说了这么多话了,左殇景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她张嘴就要继续说什么,但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后说话的左知琴给打断了。
左知琴问道:“就算我们保密,那孩子的亲生父亲,难道就不会知道吗?他不会去告诉其他的人吗?”
刘氏道:“时间差不多,有什么会知道不知道的?”
“可别人难道不会笑话我哥,笑话我们家吗?就算赵雪柔现在只是我哥的一个妾室,但她毕竟也是嫁到了我们家。非完璧之身嫁到我们家来,我们还要闷着不敢发声,这算什么?!不更丢人吗?”左知琴连声反问。
对于左知琴来说,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之后,她自己的名声已经属于毁了,所以对于刘氏提及到了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会对自己造成的伤害,那几乎是没有的。至于对左家的伤害,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而是赵雪柔这边,只要这个事情传出去了,赵雪柔就别想要好活了,但若是她们家选择了沉默,那她岂不是还能好好地活着?!
这对左知琴来说,是更加不能容忍的事情。
虽然左知琴的话,是因为个人对赵雪柔的意见,才说出来的,但不可否认,她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这个事情,知晓的人又不是只有左家,还有那“始作俑者”,甚至还有才离开不就的赵院正。
刘氏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想要为了左家的名声,这件事情一定要瞒下来,可现在牵扯到了还有不受控的双方——太医以及“始作俑者”,她的底气也瞬间没了。
“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左殇景也不知道是听见去了左知琴的话还是没听进去,反正他的态度还是一如之前那般,决绝坚定,“我的意见,绝不更改。”
这一次,左殇景的话音落下许久,房间里,都没有其他任何的人发表意见。
云裳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选择吃瓜的:反正不管最后左殇景选择的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是“美味的瓜”,都好吃。
左知琴连续选择开口、插话的目的,都是为了支持左殇景,现在左殇景就是在坚持自己,她自然就是沉默的认可与赞同了。
至于刘氏,她的脸色显然是出于思考之中,也就没有开口。
所有人都不开口,漫长的冷静之中,似乎决定已经达成了。
但现在除开刚刚说的人之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人,而这个人是不可能不开口的。
没错,这个人就是赵雪柔自己。
她只要想活下去,就得开口。
可是,之前发生的那些情况她都看到了,不管刘氏说什么,左殇景从头到尾都在坚持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他一定要捅穿这件事情,就是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左殇景,”良久的沉默,果然最终还是被赵雪柔给打破了,她连名带姓地叫出了左殇景的问题,然后一字一句地问他,“你一定要我死才甘心吗?”
“啧啧啧……”
听到赵雪柔这句话的时候,云裳心中啧啧了好几声。
听听这位都说了什么,“你一定要我死才甘心吗”,她都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绿茶味十足的话了。
赵雪柔这句话说得好像是左殇景在逼她似的,也不想一想,事情走到现在的地步,到底是谁一个脚印一个坑地走出来的。
左殇景大概也是被赵雪柔这样的问话跟语气给弄得有些懵,他顿了顿,带了那么一点的不可思议看了赵雪柔一眼,然后他才说道:“你自己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过这样的后果吗?”
“我已经给你解释了,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啊。”赵雪柔一脸被渣男辜负了的失望,“我喜欢爱慕的人,从来都是你,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唯一想要嫁的人,只有你。我算计了那么多,甚至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得罪公主,也要嫁给你。”
云裳露出了津津有味的吃瓜神色,顺便在内心帮着翻译了一下赵雪柔刚刚这句话的意思:我都那样了,但我依旧还是想要嫁给你,并且还承担了那么大的风险,嫁给了你,你怎么可以不带着感激的心对待我呢?
“你还有脸说这些?”从某些角度上来看,对付赵雪柔这样的人,左知琴算得上是个中高手了,“你都跟别的男人那样了,不一死了之就算了,还算计着要嫁到我们家,连累到我大哥。现在被我们都发现了,你还说这些干嘛?还想要让我们同情你,放过你,帮着你隐瞒下去吗?你别做梦了,赵雪柔。”
“我……”
“再说了,你自己在这边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被迫的,那说来说去都是你一个人在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是被迫的?依我看,你分明就是心甘情愿的。说不定这就是你跟你那个男人计划好了的事,让你们的孩子来继承我们左家的家势……”越说左知琴越是觉得自己说得对,“……如果不是甘愿的,你不是早就应该让贾大夫帮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掉那个孽种不就行了?可你没有!”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赵雪柔认识左知琴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被对方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摇头摆手,表示左知琴说的不对。
“大哥,绝对不能放过她,她这么努力地算计嫁到我们家来,肯定背后有大阴谋。”左知琴转头就对左殇景说道。
云裳:“……”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云裳都很想要给左知琴鼓掌了。
这思维发散得,也太妙了,居然都能联想到那么高的高度上去了。
不过,这显然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
“我……”赵雪柔似乎是还想说什么解释一下,可左殇景却说道:“我心意已决。”
赵雪柔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下一刻,她的脸上慢慢地出现了怨怼之气,她问左殇景:“你一定是要逼死我才甘心,对吧?”
左殇景没有回赵雪柔这一句,而是对刘氏还有左知琴说道:“先把她关起来,我……”
“你不能那样对我!”赵雪柔猛地一下突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她脸色发狠,说话的语气也是恶狠狠的:“我告诉你们,我是赵家的嫡小姐,你们若是随意处置了我,赵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真这么认为吗?”左殇景本不想再说话,但看到赵雪柔的模样,他还是没有忍住,开口反问道,“赵家一顶青轿并几个人就把你抬到侧门,扔下就不管了,你以为谁还会为你出头?”
云裳点点头,没有恋爱脑的左殇景,智商正在逐渐地恢复中。
反而是在原来那一世,展现出了惊人谋划算计能力的赵雪柔,正在一步步地展示自己的智商可能掉线了。
毕竟,她连最不可能帮她出头,甚至非常乐意见到她从左家“消失”的赵家,都能提出来,可见她内心的慌乱到了怎样的程度。
不过,云裳也是理解赵雪柔此刻的这种看上去几乎是“弱智”般的表现的,毕竟现在的情况危急,而且每一个情况的发生都是不利于赵雪柔的——老实说,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便是换了云裳自己,解决起来,都会感觉颇为吃力,更别说赵雪柔了,她没有直接崩溃,还能胡说八道,也算是一种才能了。
“还、还有、还有……”经过左殇景的提醒之后,赵雪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赵家的确是不可能帮她的,可就这么认输,等待她的就是死亡,她不想,不愿,也不甘心,双眸中的眼珠子一直不停地乱转,脑海里时而乱成一团、时而一片空白,半晌之后,她突然就来了一句,“……你若是这样对我,孩子的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云裳:“……”
赵雪柔应该是疯了吧。
869 卑微公主不卑微(102)
虽然云裳是觉得能说出那样话来的赵雪柔有些疯狂了,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办法。
毕竟对现在的赵雪柔来说,她的确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这疯狂的举动不失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是这话里面的漏洞多得就跟个筛子似的,若是换了以前的左殇景,赵雪柔还有可能糊弄过去,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左殇景,已经不是“恋爱脑”了,智商正在逐渐恢复中,云裳想这一次,只怕赵雪柔不是那么好过关了。
原本以为“瓜”快结束了,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瞥了一眼左殇景顿时就黑沉沉的脸色,云裳继续看戏了。
“你说什么?”左殇景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出来这句话的。
其实赵雪柔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她自己都被自己说的内容给震住了。
可在片刻之后,她又想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选择了,这个办法,虽然疯狂,但却藏着一丝生机。
“这件事情,你若不说,孩子就是你的,他也绝对会保守秘密;可若是你非要扯破脸皮,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赵雪柔便是硬着头皮,也得继续说下去。
左殇景问道:“这么说,你是知道自己怀孕,故意在这个时候嫁给我的?”
赵雪柔没想到左殇景会问这个问题,她沉默了。
这个问题,若是她说“是”,她相信不管自己肚里的孩子父亲是谁,左殇景都不可能让自己活,可若她说不是,那该如何解释自己刚刚那句话。
看着沉默了的赵雪柔,左殇景冷冷一笑:“所以,你刚刚根本是胡说的?!”
虽然是疑问,但左殇景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其实也很好推测。
按照赵雪柔的说法,那人就该是十分在乎那孩子,但既然在乎,为何还要让自己的女人嫁到他身边来;再说了赵雪柔之前也分明说了,这件事情她也是被迫的,既然如此,现在怎又变成了心甘情愿?
当赵雪柔刚说出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左殇景的确是被她的话给镇住了,愤怒涌上那一刻,淹没了理智。但等赵雪柔再说了那么长一串话之后,他就慢慢地冷静留下来,智商也跟着回笼了。
当然,能这么快就拆穿了赵雪柔,这也跟他对赵雪柔的信任完全破碎了有极大的关系。
可以说,现在哪怕赵雪柔说一个真的东西,落到左殇景的耳朵里,他都要怀疑几分了。
这一次,左殇景的问话,赵雪柔已经用沉默回答。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氏有些看不明白了,她望着左殇景问道。
“没什么,”这种时候,左殇景也没心思一点一滴地给刘氏解释,他总结地说道,“总之,这孩子不是我的,谁也别想让我认下来。”
这句话,左殇景既是在说给刘氏听,也是在说给赵雪柔听。
事情拆穿真相,只要左殇景不帮着自己隐瞒,赵雪柔面对的只能是了死路一条,但她不想死,才能在惊慌之下说出那样的话来。可现在,才两三句,谎话就被左殇景给拆穿了——不但拆穿了,而且对方还这么坚定地告诉自己,赵雪柔那好不容易才升起来的一丝丝希望的小火苗,被生生地掐断,随之,一股怒火从她的心中升腾了起来。
“左殇景,你一定要看着我死才甘心吗?”事情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赵雪柔再没有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必要,她狠狠地望着左殇景,连名带姓地叫出了左殇景的名字。
“左殇景”三个字从赵雪柔的嘴里出来,左殇景听上去有一种古怪的陌生感,但这感觉很短暂,就被荒唐所掩盖了。
回想两个人的过去,他对她,掏心掏肺,可她却百般算计自己,现在被发现了,左殇景也丝毫没有感受到赵雪柔对自己的愧疚,反而她竟然一直都认为是自己在逼她,自己不给她机会。
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竟然还要想他给她机会?
“你要这样认为的话,那就是这样吧。”左殇景不想要再继续跟赵雪柔纠缠下去,高声地叫道,“来人。”
“左殇景!”赵雪柔猛然大吼一声,“你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云裳:“……”
左殇景:“……”
“你真要这么绝情,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赵雪柔再度说道,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十分浓厚。
云裳再度无语。
赵雪柔的问题,她调查得十分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对现在的赵雪柔来说,赵家,她已经回不去了,至于孩子的生父,先不说那个人早就摆明了态度抛弃了赵雪柔,便是那人真对赵雪柔情深,愿意为了她出头,可他的身份,也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敢如此挑衅左家,挑衅世俗规则。
更何况,那个人也不是笨蛋,这件事情一旦闹开了,他只会想尽办法撇清楚自己跟赵雪柔的关系。
所以,云裳十分清楚,此刻的赵雪柔只是在虚张声势。
“来人!”左殇景根本不再理会赵雪柔,再度高声叫道。
“是。”在他第一声“来人”时候,就已经站到了门口的下人应声了。
“把她带下去……”左殇景才说了一个开头。
赵雪柔就大声地打断了他的话,“左殇景,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件事情要是闹出去,我是无所谓,但丢人丢脸的人,可是你,你会成为整个京师的笑柄,你的前途将毁于一旦,每天都被人嘲笑你的无能。”
左殇景的脸色,瞬间铁青一片。
“多谢你的提醒,”沉默了一小会儿,左殇景才出声说道,“你放心,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
最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左殇景的选择是隐瞒下来;但在看到赵雪柔那得逞的脸色之后,被怒火以及背叛燃烧尽了理智的他,只想要赵雪柔付出应有的代价;然而到了此时此刻,他也慢慢地想明白了一些问题:赵雪柔固然是可恶的,但他确实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前途。
要让一个人付出代价,并不是只有让其声名狼藉这一条路。
对于左殇景的这句话,刘氏有些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但赵雪柔却是在他说出口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左殇景这是要杀自己灭口。
“你敢!”赵雪柔几乎是跳了起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下手,赵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赵家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们都恨不得差点跟赵雪柔断绝关系,至于那个男人,只怕比自己还更担心自己将这件事情闹出来吧。
这么明显的事情,赵雪柔居然拿来威胁自己,左殇景勾了勾唇,懒得反驳她。
注意到了左殇景脸上的表情,赵雪柔心里咯噔一下,她脸上的惧色越来越浓厚,惊慌之下,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左殇景,赵家一定不会不管我的,老太君最喜欢的就是我了,我要是死了,你没办法交差……你别想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敷衍,我告诉你,我在外面有人,赵家也还有我的人,要是我莫名其妙地出事了,那些人会为我报仇的……”
说着说着,赵雪柔突然注意到了左殇景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难看起来,她说话的语速顿时放慢,脑海里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说了什么,让左殇景的脸色突然有了这样的变化。
然后她就想起来了,是她在说到她外面有人的时候,左殇景才有了这样的变化。
外面有人……
外面有人……
这四个字在赵雪柔的脑海里转来转去,攸地,福至心灵一般,她想清楚了之间的关键联系。
左殇景对付她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他想要悄无声息地杀她灭口,可当她“外面有人”的时候,他的“悄无声息”首先就办不到了。
想清楚了这关键点之后,赵雪柔忍住心中的狂喜,她嘴里陡然之间话锋一转,说话顿时都有条理了许多:“我其实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你们都不在乎我,但我自己总得心疼自己。我跟外面的人已经说好了,只要我在你们家出事了,那他们就必然会将这个秘密,捅出去,捅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但若是你放过我,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保证不惹事。还有这个孩子,我可以把他生父是谁告诉你,这样就等于以后是你捏着他生父的把柄。左殇景,他的生父的身份可不一般,你若是能抓到他的把柄,对你以后在朝廷上的发展,是非常有用的,你这不等于白白多了一个助力吗?这是多好的事……”
如果不是立场不允许,云裳差一点就为赵雪柔的这一番话,开始鼓掌了。
要知道在这样的紧急状态下,尤其是在之前赵雪柔显然整个人都崩溃得开始胡说八道的时候,她竟然还能说出这么一番有条理的话出来,这份心智,属实是了不起。
只是可惜的是,心没用在正道上。
而且,太迟了!
左殇景对于赵雪柔在外面有人的说话,的确是暴怒的,然后在听到赵雪柔现在的这一番说辞,什么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又听到她后面那一长串的话,确实不像是临时起意,倒真的是像极了提前就想好了一切,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的确是对他有一定的威胁作用,可比起威胁,更多的作用,还是让左殇景感到了难以遏制的愤怒。
曾经在他的心中,还以为赵雪柔至少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份真情实感的,可在现在听到赵雪柔的这一番话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要知道,若是赵雪柔的这番话真的成立的话,她对他的算计,只怕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久远。
一时之间,自己与赵雪柔的那些曾经的甜蜜的回忆,全部变成了最深刻的讽刺,那感觉就是仿佛所有的画面,就变成了一只手,不断地在他的脸上,使劲地扇耳光、使劲地打脸。
左殇景很疼,但更多的是怨与恨。
他已经被她算计利用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他绝对不可能再受到她的任何利用。
想也别想,绝对不可能。
——赵雪柔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灵机一动”反而坚定了左殇景的想法,变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带下去!”左殇景对先前应声自己进来的下人叫道,“立马给我带下去!”
“是。”那进来的两个下人,着实是被房间里的这一番话给吓得脸色惨白——这秘密太惊人了,知道主子这样的秘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真的是巴不得下一刻就直接从这间屋子里原地消失,现在听到左殇景的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头,迫不及待地冲到了赵雪柔的面前,然后迫不及待地带人走。
赵雪柔哪里肯乖乖地听话,她一边挣扎,一边冲着左殇景叫喊:“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把我送回赵家去吧,你把我送回去……”
她这样回去赵家,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甚至,面临的其实依旧还是死路,可那也总比现在留在左家强。求生的**,让赵雪柔根本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本能地想要拖延一会儿算一会儿。
拖她走的两个下人,没料想到她还会这么拼命地反抗,第一次被她挣脱开了,其中一人就瞧见了左殇景顿时不悦的脸色,他一抖,赶紧与另外一人合作抓住了赵雪柔,然后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捂住了赵雪柔还想要说更多话的嘴巴。
“呜呜……呜呜……”赵雪柔努力地想要出声,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可抓住她的是两个男人,而且还是常年干活的那种,那人也是拼了命地要捂住她的嘴。
力量悬殊之后,自然是那人占了上风。
很快,赵雪柔就被带出了房间去。
她被带走之后,房间瞬间从嘈杂变成了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