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终于可以换着玩了(更新完毕)
陶瓷摊主从一开始,其实就盯住了向南。
尤其是,当他看到向南在其他摊点上,都只是走马观花一般一扫而过,基本上对那些老货没什么兴趣时,心里就更有底了。
这个一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穿着举止,家境应该还不错
当然,能知道“鬼市”,并且还愿意大半夜跑出来趟“鬼市”的人,家境肯定差不了,要是没钱,谁舍得花钱买这些玩意儿。
最重要的是,向南好像对这一行还不怎么懂。
你看他,拿着个明显是现代工艺品的破陶罐,都能看得滋滋有味的,你说他懂古玩,谁信呐?
瞧准了目标,陶瓷摊主就找了个熟人来,等向南来了之后,就跟那熟人一起唱了个双簧。
谁知道,这一转眼,向南居然说不要了,要把这只蓝底黄龙碗让给这熟人!
这一下子,就把摊主和那中年男子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好,摊主走江湖久了,阅历丰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哈哈一笑,说道:
“小兄弟既然看不准,那我就先给你留着,谁来也不卖,谁让咱俩投缘呢!”
摊主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终年打雁,这回可是差点被雁给啄了眼。
这年轻人哪里是不懂古玩?
分明是比他还要懂!
在“鬼市”里,或者是古玩圈子里,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看出了赝品,也不能说是赝品,而是说自己“看不准”。
有的人,确实是看不准,水平有限嘛;可有些人,就属于看出来了,也不明说。
在摊主的眼里,这年轻人就是后者,他是真的看出来了。
你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很坚定,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吗?
但凡他有一点没看准,那他肯定会犹豫的!
听了摊主的话,向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没说话,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去下一个摊点。
他四处扫了一圈,随着时间的推移,“鬼市”里的人越来越多,各种或是明亮或是暗淡的手电筒灯光,仿佛一根根光柱,四处扫来扫去,将黑暗的人影照得面目狰狞。
买家和卖家说话的声音虽然都刻意压制了,但这里毕竟是室内,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如同苍蝇鸣叫的“嗡嗡嗡”声,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向南又回过头来瞄了一眼,中年摊主已经将那只蓝底黄龙碗用旧报纸,一层一层又重新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心地放回到后面的纸箱子里。
向南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纸箱子里面,好像还有几个破损不堪的陶瓷器物,连忙低声喊道:
“老板,等等!能不能把箱子里其它几个瓶瓶罐罐的,拿出来看看?”
中年摊主一愣,随即一脸为难地说道:“小兄弟,不瞒你说,那几个老物件,都是我刚收上来的,破碎不堪……”
向南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拿出来看看嘛,看一眼又不会少了块肉!”
中年摊主闻言,也不再废话,转身从后面的箱子里,抱出来了三个陶瓷器物来,随后又将一些碎片也一起拿了出来。
向南拿着手电筒一一照了过去,越看越欣喜
这三个破损不堪的陶瓷器物,居然都是真器!
第一件,是清代的豆青釉暗花瓶。
瓶底圈足部分,已经被磕破了一大块,口沿处也有个大缺口,此外,瓶身上也是裂纹密布,一不小心就会裂开来。
第二件,是民国双耳瓶。
这件陶瓷器物,两只耳朵干脆全都碰掉了,瓶口处也是破烂不堪,被碰得参差不齐。
第三件,则是清代康熙年款的青花海水鱼龙图高足盘。
这件比较惨,盘面和足部完全分离了,不仅如此,盘面也裂成了三四瓣。
这三件陶瓷器物,前两件市场价都不高,第三件青花海水鱼龙图高足盘,如果是完整器物,品相不错,市场价格还不错,大概能估个四五万的样子。
可如今,这三件陶瓷器物都破烂成了这个样子,价值就大大降低了,只能当瓷片来卖。
实际上,古陶瓷瓷片,确实是有单独出售的。
在华夏瓷都西江省景市,就有一个“鬼市”,每逢周末时就有一些卖家,专门拿着各种各样的古瓷片来出售,而且行情还算不错。
比如一块花鸟青花瓷片,大概价格在一两百元左右。
如果是人物青花瓷片,那就要贵多了,年代久远一点的,一片就能卖到七八百块钱。
向南看了一圈,心里就有了个大概,他看着中年摊主,问道:“这三个破物件,怎么卖?”
中年摊主一愣,居然还有人买破玩意儿的?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虽然心里很好奇,但他知道好奇赚不了钱,连忙说道:“小兄弟,我这三件器物,可是真的老货!”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这三件是真的,之前那个蓝底黄龙碗是假的!
话一出口,中年摊主就知道说漏嘴了,但他也不尴尬,走江湖嘛,要的就是心黑脸皮厚!
向南也不在意,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问你怎么卖?”
说着,还没等对方开口,他又补了一句,“别乱开口,我懂行情,价格合适的话,以后我还来。”
中年摊主一下子噎住了。
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那我说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想归想,可不能耽误了做生意,中年摊主考虑了一会儿,决定跟这个年轻人做个长期合作伙伴。
两个人一番讨价还价,很快就达成了交易。
按照“鬼市”的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两个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向南便心满意足地和康正勇一起,各自抱着两个纸箱子离开了。
此刻,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第一拨趟“鬼市”的早就淘到了心仪的宝贝,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这些人里,绝少数人和向南一样,淘到了真正的老货。
还有大部分人,在“鬼市”里“吃药”了。
“吃药”,就是受骗上当。药能治病,也能害人,很多爱好古董文玩的人,因为吃多了药,没成长起来,最终退出了文玩圈子。
当然,一些人退出了文玩圈子,还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地挤进这个圈子里来,保证了古董文玩行业的欣欣向荣,长盛不衰。
这一趟“鬼市”之行,尽管没有淘到古书画,略有些遗憾,但向南依然很开心。
有了这三件破损不堪的陶瓷器物,他又能玩上一个星期了。
水果连连看虽然好玩,但总是玩一样东西,夜生活多多少少有点太单调了。
现在,终于可以换着玩了!
一想到这里,向南就觉得特别开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给我狠狠打他的脸(求订阅!求月票!)
有了从“鬼市”里淘来的三件破损不堪的古陶瓷,向南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
白天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躲在修复室里修复古陶瓷。
这套房子原本是二室一厅的格局,并没有书房,向南租下来以后,征得房东的同意,自己住在南面的主卧里,北向的客卧则被改造成了陶瓷修复室。
说是改造,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动,只是在靠窗的位置安装了一个排风扇,保障空气流通。
忙活了一个白天,晚上就得换个娱乐方式了。
洗了澡之后,向南就躺在床上拿出手机,闯关水果连连看虽然第十关始终过不去,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玩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星期一的早上,向南早早地起了床,在小区里慢跑了几圈,等浑身都活动开了,这才收拾收拾,出门上班去了。
今天开始,得开始着手修复老师江易鸿专程从朋友那儿拿来的宝贝金毫建盏了。
在上个星期金毫建盏刚刚拿过来的时候,老戴就曾经说过,华夏国内,恐怕只有老师江易鸿才有修复宋代兔毫建盏的经历,其他人连碰一碰都难。
宋代兔毫建盏的珍贵性和稀缺性可想而知,尤其是金毫建盏和银毫建盏,更是珍贵。
由于一路上心里想着事,向南来到修复中心时,小乔和老戴也刚刚到岗,正在工作台前擦拭桌子。
见到向南进来了,小乔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打趣道:“向南,你这个工作积极分子,今天可是来晚了啊,昨晚是不是happy去了?”
“没,昨晚没出门。”
向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小乔在逗他呢。
“这个周末啊,我去了一趟公园,现在的家长,可真是为孩子操碎了心哦。”
另一边,老戴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摇头感叹。
小乔一听,连忙转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那公园里面,一群老头老太太带着各种资料和相片,来替自家小孩相亲,公园里的那些个大树上,贴满了相片和介绍,搞得跟通缉犯似的!”
老戴摇了摇头,又说道,“孩子大了,工作又忙,连相亲的时间都没有了,可怜了这些为人父母的,一把年纪了,还不得安闲。”
“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小乔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自己爱折腾怪谁?儿孙自有儿孙福,过好他们自己的晚年生活就行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戴听得有点不爽了,我这儿正感慨着呢,你倒说起风凉话来了,“你瞧瞧你,都快三十了,还是单身狗,你爸妈难道心里就好受?”
“我单身怎么了?我单身我乐意,单身主义你没听说过呀?”
小乔才懒得听老戴唠叨呢,立马怼了回去,“我这才毕业没几年呢,一个人过得不晓得多舒服,干嘛非得让我找个人一起过,然后像你们一样,生孩子做家务,累得跟条狗似的?我才不干呢!”
老戴噎了一下,喉结在干瘪松弛的脖子上蠕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算了,不说了,跟这丫头没啥好说的,她已经没救了。
心里想着,老戴将希冀的目光转向了向南那边,看到向南根本没受到他们两个剧烈讨论的影响,已经坐在工作台前,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金毫建盏的碎片,正全神贯注地一点一点查看着。
老戴了无生趣地转回了头,默默地拿出一件古陶瓷,也开始着手清洁起来。
算了,这两个都不是正常人,他们没救了。
我还是做我自己的事情好了。
小乔和老戴的讨论,向南只听了一耳朵,找对象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他才21岁呢,过了年也才22岁,一点也不着急。
然后,他就自动屏蔽了五十多岁的老戴和将近三十岁的小乔的对话,将锁在工作台旁柜子里的那只金毫建盏取了出来,一边小心地查看一边在脑子里构思着修复方案。
实际上,这只金毫建盏的损坏程度并不算严重,只是裂成了七块而已。
这也是因为当时的保存措施完善,发生意外之时,它正被放在特制的古董木盒里,盒子里还垫着厚厚的金丝绒布,有了一定的缓冲空间。
否则的话,在剧烈的撞击之下,原本就很脆弱的瓷碗,很有可能被撞成齑粉,连一点修复的余地都不会有。
相比较于其他那些还需要配补的古陶瓷来说,金毫建盏的情况,确实要好了许多。
向南将所有瓷片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心中也有了大概的修复方案,他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准备开始修复工作。
金毫建盏是进过拍卖场的,毫无疑问,它曾经肯定已经被清洁过了,但向南并没有省下这一个步骤,只是相对轻松了一些而已。
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软刷,小心翼翼地将七块瓷片小心翼翼地刷了一遍,将瓷片上面的指纹、浮灰之类给清除干净。
之后,便是拼对粘接了,这一个步骤,向南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堆满了他客厅的那些古陶瓷可以证明。
向南在修复室里,干得热火朝天,浑身是劲。另一边,江易鸿也正在办公室里接待从之江省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的朋友鲍海。
鲍海在古陶瓷修复方面,虽然成就不如江易鸿显赫,但也是一个专家级的人物,如今在之江古陶瓷修复中心做主任。
当年年轻的时候,他和江易鸿就认识了,两个人都是修复古陶瓷的,又是邻省,关系自然很不错。
这一次,鲍海不是自己一个人来,还带着自己的学生方玉婧一个俏生生的大姑娘,也给带来了。
鲍海和江易鸿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笑着说道:“江大哥,我这次来,主要还是为了下个月在长安举办首届全国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我准备让我这个学生小方去长长见识。”
说着,他抬起手指了指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方玉婧,继续说道,“小方跟我学了一年多,到现在都没出过之江省呢,胆子小得很,所以我就带她到你这儿来,看看有没有师兄师姐什么的,可以指点指点她。”
鲍海说完这话,就笑眯眯地看着江易鸿。
老江啊老江,从年轻时开始你就比我强,现在我就更不能跟你比了。
不过没关系啊,我找了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一年多就能独立修复古陶瓷了,比你当年还厉害呢!
听说你有个学生张卫雨,前段时间为了躲开修复古陶瓷,还跑国外去了三四个月?
哈,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啊!
小方啊小方,不用客气,给我狠狠地打张卫雨的脸,给你老师我好好出口气!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读书少,你别欺负我
江易鸿是什么人?
他活了七十多岁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鲍海的这点小心思,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就是被我压在后面那么多年,心里不舒坦嘛!
不就是找了个好学生,想要来打我的脸,给自己出一口气嘛!
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鲍海这小子,年轻时就不是个好人,他把师父拿来给他练手的古陶瓷修复坏了,居然偷偷跑到“鬼市”里买了假的,然后将它作旧来冒充,结果后来被师父发现了,被骂了个半死。
现在老了老了,更是坏得流脓,居然想着打我的脸。
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了啊!
如果江易鸿的学生真的只有张卫雨一个,那他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人家带学生来找师兄切磋,光明正大的阳谋,你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吧?
那这老脸,说不定还真被人打定了。
可现在他是一点也不慌,因为他又收了个新学生向南啊!
“这个,好像有点不大合适啊!”
这时候,心里不慌的江易鸿也忽然起了玩闹之心,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师姐没有,师兄倒是有两个。”
鲍海脸色一变,两个?之前不是只听说有个不务正业的张卫雨吗?怎么还有一个?
他还没深想,又听江易鸿说道:“张卫雨你是知道了,他是专注文物修复理论研究的,现在还在写论文,对于古陶瓷修复的实际操作方面,还是有所欠缺的。另外一个学生,是我刚刚收的,才两个月都不到……这就不大合适了。”
才两个月不到?那能学会什么!
鲍海脸上不屑之色一闪而过,心里更是高兴了,真是天助我也,要是只有张卫雨一个人,老江说他是理论研究者,不切磋,那咱也没办法,谁让人家确实是在读研究生呢。
可现在老江又收了一个新学生,才学了不到两个月……
既然指点不了小方,那就只能被指点了。
“没事没事,又不是比赛,互相指点一下嘛,江大哥是国内古陶瓷修复第一人,哪怕只跟你学了两个月,那也是受益匪浅,一般人还没这福分呢!”
鲍海的学生,那个年轻的女孩方玉婧,听着两位老人说话,她也不插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眼里不时地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江易鸿似乎是被鲍海说得没办法了,他摆了摆手,摇头笑道:“咱们也别说什么指点不指点的,都是老熟人了,那么生分干什么?我那学生就在公共修复室里做事,咱们就在外面先看一会儿,到时候有什么事再说,好不好?”
看一个才学习了两个月古陶瓷修复的学生做事?
他能做什么?
给那些资深修复师清洁古陶瓷?
那有什么好看的!
可江易鸿都开了口,鲍海也不好再说什么,本来就是抱着玩闹之心搞的这一出,他可没打算为了这点小事,临老临老了,还要跟几十年的老兄弟翻脸,没必要,也不值得。
想通了这点,鲍海就笑着点了点头,对一旁的方玉婧说道:“小方,走,咱们跟你师伯一起去看看你师兄是怎么做事的,你要好好学着点,别枉费了我和你师伯的一番苦心。”
“好的,老师。”方玉婧点了点头,上前将鲍海从沙发上扶了起来。
江易鸿见状,心里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子,你想打我的脸,一会儿小心被我的学生反打脸!
心里想着,他也不管鲍海他们了,将两只手往身后一背,就慢慢地出了办公室。
鲍海见状,也不多话,就跟在后面走着。
方玉婧则是跟在鲍海的身边,她也很好奇,一个才学了两个月古陶瓷修复的人,究竟有什么科看的?
即便天才如她,刚开始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都不可能在两个月之内就开始修复古陶瓷,更别提别人了。
“难道师伯是放弃治疗了?”
方玉婧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肯定是了,两个学生,一个是书呆子,一个嫩瓜子,拿什么跟我比?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
……
老师江易鸿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向南并不知情。
此刻,他正在忙着给金毫建盏做拼对粘结。
金毫建盏裂成了七大块,在粘结时,用快速粘合剂“502”肯定是不行了,因为强度不够。
尤其是像金毫建盏这种开放式的碗碟,无论是端起来,还是拿起来,都是需要粘接处受力的,如果强度不够,那肯定不行。
向南只是略一考虑,就决定使用环氧树脂胶来做粘合剂了。
环氧树脂胶是由甲乙两组组成的,甲剂为粘接剂,乙剂为固化剂。
向南接比例调配好胶体后,便开始按照之前拼对时做的记号,开始粘接。
环氧树脂胶和“502”粘合剂不同,“502”粘合剂几秒钟就可以完全固化,但环氧树脂胶则不行,它在常温下,需要2-3个小时才完全固化。
七块金毫建盏碎片,向南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全部粘接完毕。
之后,他又将粘结完毕的金毫建盏小心翼翼地固定起来,等待它完全固化,之后他才可以继续做下一步的工艺。
这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向南可不愿意浪费掉,金毫建盏固定好之后,他便将它放在一旁不再理会,从地上又拿出一个明代的青花笔筒开始修复。
这只青花笔筒,之前已经做好了拼对粘结,如今已经完全固化,可以进行下一步处理了,刚好可以将等待金毫建盏固化的时间,给利用起来。
向南在工作台前,做得热火朝天,可玻璃隔断外的江易鸿虽然脸上笑容灿烂,心里却像是翻了江倒了海一样。
他也不是天天都盯着向南的,谁知道这么一段时间没关注,他又进步了那么多!
这臭小子,就不能做得慢一点?
哎哟,我这老心脏哟,都快揪到一块儿去了!
江易鸿都吃惊了,鲍海和方玉婧更是心中惊骇,看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刚学了连两个月都不到的学生?
这怕不是学了有二十年了吧?
老江,我读书少,你可别欺负我!
第一百五十四章 神仙,该吃饭了(为盟主篠毓婉楠加更1/3)
鲍海看向江易鸿的眼神很不善。
这老货,还说他刚收的学生,只学了两个月不到的古陶瓷修复,可看他那修复手法和速度,哪一点像是刚接触古陶瓷修复的菜鸟?
这明明就是一个资深修复师的水平!
不对,比资深修复师的手法还要纯熟,速度还要快!
这小子做这一行起码有十多年了!
想着想着,鲍海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对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又盯着向南看了一会儿,顿时又吓了一跳。
这小子,看年纪好像也就二十来岁啊,这要是做古陶瓷修复十多年,那不是意味着,他十几岁就开始跟着江易鸿学习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现在大家的生活条件那么好,哪怕孩子考不上大学,也得花钱上个民办的职业学院,怎么可能十来岁就把他送到江易鸿这里来学古陶瓷修复?
就算家长愿意,江易鸿也不愿意啊!
这老小子最看重教育问题了,怎么可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做不出这种事来。
难道……难道这小子真是刚刚开始学的古陶瓷修复?
一想到这里,明明是大冬天,可鲍海的脑门硬是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猛地转头看向江易鸿。
江易鸿仿佛知道了他的心里,微笑着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淡然之色。
emmm,向南这小子,虽然吓了我一跳,但总算是给我涨了一回脸。
不错,不错!
鲍海看到江易鸿点头,脸色微微一变,正想开口说什么时,只听身边的方玉婧忽然低呼一声:“老师,老师!您快看,他,他手里的那只碗,好像是金毫建盏!”
“金毫建盏?!”
鲍海心中一震。
国内现存的、为数不多的几个金毫建盏,不都好好地放在博物馆里吗?
难道江易鸿的这个学生,现在正在修复的这个,是个赝品?
不再多想,鲍海连忙取出近视眼镜,从玻璃隔断往里面看去。
他有轻微的近视,度数不高,也就一两百度,平日里是不喜欢戴眼镜的。
但遇到重大事情时,他还是会将眼镜戴上,实际上清晰不了多少,但感觉上就大不一样了。
看了好一会儿,鲍海放弃了,赝品不赝品的,必须得拿到手上仔细查看才能知道,隔着玻璃,又距离这么远,再厉害的鉴定专家也不敢下结论。
他将眼镜收好,又看向江易鸿。
江易鸿也没隐瞒,轻声说道:“这只金毫建盏,是从闫思远那里拿过来的。”
这话一说,鲍海顿时就明白了,这金毫建盏,假不了!
闫思远今天七十余岁,是魔都本地人。
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收藏大家,藏品之丰富,甚至堪比一些小型博物馆,各类文物零零总总不下千件!
而且,这些文物,大多都是他从海外回购回来的,他常常为了一件华夏文物,在海外拍卖会上,一掷千金。
要说这金毫建盏是闫思远的,那肯定就是真的,连想都不用想。
鲍海再转头去看时,眼神之中复杂之色愈发浓郁了。
自己在古陶瓷修复行业浸淫了大半辈子,到现在都没有机会修复兔毫建盏。
是的,不是金毫建盏,而是兔毫建盏,哪怕是相对而言,比较常见的褐色兔毫建盏,他都没修复过。
可如今,江易鸿的一个学生,据说才学习古陶瓷修复工艺才不到两个月,居然就能上手修复金毫建盏了,怎么能不让他眼红?
这人比人啊,真是要气死人的!
……
向南一心扑在工作台上,忙得不亦乐乎,玻璃隔断外发生的一切,他根本就不知道,知道了也没时间理会。
和人打交道,哪有跟破损的文物打交道有意思?
文物是会讲故事的,人……大部分人说谎都不打草稿。
此刻,金毫建盏粘接处的环氧树脂胶粘剂,已经完全固化了,可以开始下一步的工艺了。
而他也刚刚将那只明代的青花笔筒完成了配补和加固处理。
想了想,还是金毫建盏更重要一些,于是,向南又将青花笔筒放在一边,继续做金毫建盏的修复工作。
拼对粘结完毕,下一步应该是配补工艺。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在修复工作中,修复师一般都会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运用,一切以完美修复古陶瓷为准。
就比如这只金毫建盏,拼对粘结之后,并没有缺损部分,那么,配补这一工艺,就可以直接省略掉了。
向南将固定住的金毫建盏解开,拿在手上仔细地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粘结错位之后,便开始了加固处理。
之后,便是古陶瓷修复工艺中的打底、作色两大工序。
这些简单的修复工艺,向南早已经做得相当熟练了,几乎是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做得又快又好。
完成了作色工艺之后,接下来,就是金毫建盏修复中,最大的难题仿釉了。
在之前,老戴就曾说过,金毫建盏最大的难题就是仿釉。
因为金毫建盏内外壁的斑纹,并非如其他陶瓷器物一样,是人工绘上去的,而是天然形成。
实际上,建盏的斑纹是釉料在高温阶段,产生一系列物理化学变化后,铁氧化物在釉表面层析晶留下的痕迹。
而金毫建盏是在烧制过程中,因高温活动的汽包将铁质浮于釉面,当窑内因高温到1300度时,釉水流动将铁质拖成一丝丝的条状。
等到窑内温度逐渐降低、冷却时,就从中析出了呈一排排赤色的铁矿晶体。
金毫建盏的斑纹就是这样形成的。
当然,烧制建盏是一回事,修复建盏又是另外一回事。
向南如今要做的,就是如何通过仿釉的手段,将瓷片粘接处的内外壁重新做出金毫来,将这只金毫建盏完美修复,让它重现往日的光彩来。
向南端着手里的这只金毫建盏,陷入了深思,这仿釉,可不好做啊,在他修复的那些个陶瓷器物里,没有一个是类似情况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
虽然这问题可以去问老师江易鸿,老师肯定也会毫无保留地给予自己指点。
但在内心里,他还是希望能依靠自己去解决问题。
这不是高傲自大,而是想养成一个独立思考、自我钻研的能力。
除非自己真的毫无办法了,他才会考虑去找老师求教。
正想着这些事,一个硕大的双层饭盒“啪”第一声轻响,放在了他的面前。
紧接着,小乔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神仙,该吃午饭了!”
向南一愣,这才从那只金毫建盏种收回目光来,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这都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他抬手挠了挠头。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不吃饭光消耗能量怎么行?
神仙家也没有余粮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输给向南不算输
魔都博物馆附近的一家宾馆内。
鲍海坐在套房的小会客厅的沙发上,一脸沉默。
他的学生方玉婧拘谨地坐在一侧,也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们俩在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只待了一上午。
连江易鸿的宴请,其实他们都不太想参加的,奈何江易鸿实在太热情,鲍海也确实不好推托,这才厚着脸皮一起吃了一顿不尴不尬的午饭。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散去,江易鸿又邀请他去办公室坐坐,鲍海那是百般推辞。
江易鸿见他态度坚决,便也只好作罢。
鲍海这才带着学生,匆匆离开。
实在是丢人丢大发了啊!
人家江易鸿没有说什么风凉话,就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
哪还有脸再去什么古陶瓷修复中心?
一想到这里,鲍海就有些灰心丧气:
自己好不容易碰上个天才学生,又肯努力学习,一年多的时间就可以独立修复古陶瓷了,原本还以为这次可以在江易鸿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谁知道,人家江易鸿收的学生更天才,接触古陶瓷修复才两个月都不到,那技术的熟练程度,就已经可以媲美资深修复师了。
而且,他还能上手修复连自己这个老专家都没修复过的金毫建盏!
惭愧呀!
原本他还有些不信,等到后来在宴席间一问,鲍海那是连一点侥幸心理都没有了。
那躲在修复室里的人是谁?
是这几个月来,文博界的风云人物向南!
现在在文博界里,哪个人不知道向南啊?光是他的头衔,都能吓人一大跳!
华夏国内最年轻的古书画修复国家级专家、国宝《千里江山图》主要修复师、“向氏”珠联璧合修复技术开创者……
之前鲍海在玻璃隔断外,虽然感觉里面的那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但他并没有深想,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对方手中的金毫建盏上面去了。
更何况,谁也不会想到古书画修复专家向南,会跑到古陶瓷修复中心里来,跟着江易鸿学习古陶瓷修复技术啊!
可现在一回想,那人可不就是向南嘛,电视上都看过好多次了。
而且,他能在21岁时就成为古书画修复专家,他在两个月时间内达到古陶瓷修复资深修复师的水准,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嘛!
什么是天才?
天才就是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事情,那都是合理的!
这么一想,鲍海心里就舒服多了。
输给向南,那不算输,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有什么可比性的?
向南接触古陶瓷修复工艺才不到两个月的事实,被鲍海自动给忽略了。
师生二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方玉婧坐不住了,她忽然抬起头来,轻声地对鲍海说道:“老师,我想再去一趟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
“嗯?还去?”
鲍海一下子愣住了,打脸都失败了,再去说不定要被打肿脸了,还去干嘛?
方玉婧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想看看向师兄是怎么修复金毫建盏的,尤其是他怎么处理建盏斑纹的仿釉工序!”
鲍海一听,眼前一亮,对啊,我真是昏了头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金毫建盏的修复,最难的就是造斑纹,那向南究竟能不能做好这一步,还是个未知数呢!
“我跟你一起去,咱们动作快一点,现在已经上班了。”
说着,师生二人就一起下了楼,直奔魔都博物馆文保中心去了。
……
鲍海师生二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赶,向南却是刚刚吃完了小乔给他带上来的午饭。
他慢条斯理地将饭盒清洗干净,又将水沥干,这才将饭盒送到小乔那里,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小乔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说道:“客气什么?都是一个修复室里的同事,带个饭多正常啊!”
说着,她一边接过饭盒,一边又感叹道,“你现在的修复水平,是与日俱增,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啊。”
向南还没说话,老戴忍不住了,扭过头来看着小乔,皱着菊花般的眉头说道:“会不会用成语?你那四个词都一个意思!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你年纪大了,咱们有代沟,我这叫叠加强调,懂?”
小乔一脸嫌弃第瞥了他一眼,继续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想说,向南的修复技术都已经远远超过我了,我感觉自己好像不是修复古陶瓷的料。”
“你跟向南比?”
老戴一声冷笑,对小乔展开了无情的打击,“谁跟向南比,谁都得死!他就像我儿子说的游戏里的那个什么……哦,对了,游戏里的终极**oss,全民公敌!”
向南:→_→
我过来还个饭盒而已,怎么就成了终极**oss了?怎么就成了全民公敌了?
这两个都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趁着两个大佬没注意,向南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继续拿起金毫建盏研究起来。
实际上,在一些釉色的古陶瓷器物中,釉面上会散布一些深色小斑点、气泡、棕眼等,在修复这一类古陶瓷器物时,为了使得整个器物看起来自然协调,修复师往往也会将斑点、气泡和棕眼都仿制出来。
这一类古陶瓷器物,向南在之前就曾经遇到过不少,也采取了老师江易鸿的教学视频中的修复手法,成功地将这些深色斑点或者气泡给仿制了出来。
一般情况下,制作深色斑点,是用掸拨法往涂层上掸拨深色涂料,如果感觉斑点显得过于呆板,还可以用毛笔蘸取少许溶剂,将它们轻轻渲晕一下。
而制作气泡用的手法依旧是掸拨法,在制作最后几道仿釉涂层时,往涂层上掸拨透明或浊色的涂料小点,做一道掸拨一点,待其固化后用金相砂纸抛光,然后再做下一道,反复做几道直到涂层内呈现出有气泡的效果。
棕眼的制作相对就要简单得多了,取一跟稍长点的针,把针头磨扁一点,然后用针在修复部位上适当地扎出一些大小不一的针眼,然后再往上做仿釉涂层。
向南将仿制深色斑点、气泡和棕眼的方法,在脑海之中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忽然眼睛猛地一亮:
或许,金毫建盏的仿釉处理中,斑纹的制作可以这么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看到了什么
鲍海和方玉婧来到古陶瓷修复中心之后,鲍海去了江易鸿的办公室,到了他这个级别,犯不着躲在外面看别人怎么修复陶瓷器物。
哪怕他不会修,他也能靠丰富的修复经验,攻克难关。
更何况,他如今早已经不用亲自动手修复古陶瓷器物了。
而方玉婧则是直接就来到了向南所在的修复室外面,透过玻璃隔断往里面看。
倒不是不能进去,而是担心进去之后,会影响向南修复金毫建盏。
方玉婧的到来,向南当然是不知道的,他正在考虑如何制作金毫建盏的斑纹,哪有心思关注修复室以外的事情。
他不知道,小乔却是在方玉婧到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看到方玉婧站在修复室外,透过玻璃隔断,目不转睛地盯着向南,小乔八卦之心大起,连手里正在修复的古陶瓷器物也顾不上了,将头转向老戴,低声喊道:
“戴师傅,戴师傅!”
老戴正忙着给一只古瓷盘做加固处理呢,听到小乔的低呼声之后,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小乔一脸兴奋,也不转头,悄悄地伸手指了指外面。
老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随即神光内敛,故作严肃,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低声说道:
“小乔啊,咱们是修复师,修复师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有定力,有耐心,不能轻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否则的话,对于我们的修复工作来说,是危害很大的。”
“你说说看,要是你一不小心,修复坏了,责任算谁的?”
小乔被说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
老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肃认真了?
以前他可是很八卦的啊!
她正纳闷着,又听到老戴低声咳嗽了两声,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外面那个姑娘,是看上向南了?”
“她多大了?要是比向南大个三岁以内,那还是可以接受的,再大就不好了,女人比男人老得快!”
“还有,她是哪里人?在哪儿工作?家庭条件怎么样?”
“我跟你讲,结婚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这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而是条件相当,两个人才有共同话题嘛,对不对?”
“哎,小乔,你这是怎么了嘛,问你话怎么不做声?一点也不尊重老同志!”
小乔内心里就好像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心中的惊骇无以言表。
万万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老戴!
真是一个……闷骚型的老男人啊!
你让我说什么才好?!
……
这边发生的插曲,向南同样不知道,此刻,他已经准备开始对金毫建盏进行仿釉处理了。
在之前,他将制作单色釉釉面之上的深色斑点、气泡和棕眼的手法,在脑海之中反复提炼,虚拟试验之后,最终确定了一个可施行的修复手法。
但最终能不能成功,还需要实际试验一番。
既然是试验,当然不能直接在金毫建盏上使用,所幸的是,向南早在开始对金毫建盏修复之前,就已经从工艺品店里买了十多个现代制作的金毫建盏工艺品。
这个金毫建盏工艺品,无论是烧制手法还是成品品相,都不可能和宋代的建盏相提并论,但拿来做实验,还是绰绰有余的。
向南从工具箱里取来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将工艺品外壁的釉层刮了硬币大小的一块。
然后,才开始根据釉面的颜色,开始调配颜料。
颜料调制完毕之后,向南便取来一只羊毫毛笔,开始进行仿釉处理。
在进行仿釉处理时,需要做多道涂层,而且最麻烦的是,每一道涂层的颜料都不一样。
在开始做涂层时,颜料比例要大于基料,而后每做一道基料比例要逐渐增大,到最后颜料比例要变得很少。
此外,每做完一道涂层,待其完全固化后都要用金相砂纸进行抛光打磨,在这个工序里,就需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
做涂层并没有定数,需要一直做到仿釉涂层的色彩同原釉一致为止,最后再喷涂一层清漆以提高光亮度。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仿制深色小斑点、气泡、棕眼等现象,必须在做最后两道涂层之前进行。
向南一遍又一遍地调制颜料、做涂层,直到金毫建盏工艺品的釉层剥落位置的颜色,与原釉色相近之后,这才准备开始仿制斑纹。
金毫建盏,顾名思义,它的斑纹颜色是金色的,因此向南需要调制出金色的颜料来。
等颜料调制完毕之后,向南取来毛笔,又给金毫建盏工艺品上了一遍基本色。
不等涂层干燥,他立刻换了一支更细的毛笔,蘸取少量的金色颜料,在未干燥的涂层上轻轻点了一下。
随后,他又用另外一支干净的毛笔蘸取少量的丙酮溶剂,轻轻将金色颜料,用渲法将其向下微微晕散开来,形成了金色颜料自然下滑的形态来。
做完这一道斑纹后,向南根本来不及查看效果,紧接着又开始做下一道。
别看金毫建盏工艺品剥落的釉层只有硬币大小,实际上,在这么大一点的地方,光是斑纹,就足足有上百道之多!
这也是金毫建盏的一个特色,斑纹多而细密,如同漫天繁星,熠熠生辉。
当然,这种斑纹,密集恐惧症患者禁止观赏,否则的话,若是引起身体或是心理不适,慨不负责。
这一场试验,向南做了整整两个小时,这才将金毫建盏工艺品剥落釉层处理完毕。
此时再去看时,除了因为刚刚喷涂上了一层清漆之后,修补位置明显有些发亮之外,无论是釉层的处理,还是斑纹的制作,几乎看不出什么来。
方玉婧站在玻璃隔断外足足两个多小时,将这一切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中,心中的惊骇简直难以言表。
金毫建盏的难题,就这么被解决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而已,平时她修复古陶瓷器物时,光是清洁工艺,都不止做两个小时!
而且,看他修复的那个金毫建盏工艺品,斑纹的仿制几乎无懈可击。
太完美了。
哪怕她从头看到了尾,此时再让她去操作一遍,能不能完成还是个未知数,更别提做到如此程度了。
方玉婧心乱如麻,眼睛却是依旧盯着向南,忽然她愣了一下。
我看到了什么?
他,他居然皱眉摇头了?!
这是不满意?
下一刻,她小嘴微张,差一点惊呼出声,幸亏她反应快,一把将嘴捂住了。
她看到
向南皱着眉摇了摇头,随手将这金毫建盏工艺品放到一边,又取来一只金毫建盏工艺品,继续试验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不加班才不正常
方玉婧站在修复室门外,一直看了一整个下午。
这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她的眼里,向南仿制出来的金毫斑纹,每一个都是那么完美,那么惊艳。
但向南总是摇着头,然后将它放在一边,重新拿过一个新的金毫建盏工艺品,继续埋头做了起来。
方玉婧在外面看着,心里面却充满了疑惑。
她不知道向南在一遍一遍的仿制过程当中,手法上究竟有什么样的变化。
更不知道,向南为什么会对那些看起来很完美的仿制金毫斑纹不满意。
一直到了下班时间,鲍海和江易鸿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走过来,方玉婧才回过神来。
江易鸿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向南手里的金毫建盏,修复得怎么样了?”
“还在做仿釉试验。”
方玉婧连忙回了一句,说完这句之后,又有些欲言又止。
鲍海见状,哈哈一笑:“在你江师伯面前,有什么不能问的?不懂就问,不用跟他客气!”
江易鸿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早就没有了所谓的门户之见,对于后辈的疑惑,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国内,技艺精湛的文物修复师就如同大熊猫一样稀缺,而需要修复和保养的文物,却像天上地繁星一般多。
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下,还要将修复技术撇帚自珍、秘而不宣,那不是在间接地在损毁国宝和文物吗?
这一点,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华夏人都不能容忍的,更别提这些和文物国宝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文物修复师。
方玉婧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向师兄他,他已经试验了三四次仿制金毫了,每一次我都感觉很完美,但不知道为什么,向师兄好像都不是很满意……”
“哦?我看看。”
不等江易鸿说话,鲍海反倒是吃了一惊。
古陶瓷修复中的仿釉处理,实际上是判定一件古陶瓷修复水平的重要工艺之一,这也是古陶瓷修复所有工艺当中最难的部分。
学会如何做仿釉工艺并不难,难的是将仿釉处理做好做精。
而要做到完美的程度,哪怕是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资深修复师,也不一定做得到。
鲍海将那张老脸贴近玻璃隔断,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一脸嫉妒地看了江易鸿一眼,说道:
“被你捡了个宝!”
如果不是确认坐在里面的那个人是向南,他肯定会以为对方是江易鸿从小就培养起来的文物修复师。
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将古陶瓷修复技术练习到这种程度?
他只看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能够从向南的手法和技巧上确定,向南所仿制的金毫,绝对是完美级别的。
这也太吓人了!
他才多大年纪,水平就已经高到了这种层次,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很有可能达到专家级的水平。
“古书画修复和古陶瓷修复双料专家?!”
鲍海忽然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他连忙甩了甩头,将这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自己的脑袋。
不能想,越想越觉得可怕。
“你觉得向南每一次仿制的金毫都很完美,那只是你感官上的错觉。”
鲍海在一旁胡思乱想,江易鸿却是很有耐心地指导起了方玉婧,
“仿釉的要点是什么?是要自然、流畅,是要能够完美地融入到原器物的釉色之中,它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要整体、统一地看待。”
“单从金毫建盏的斑纹来说,它并不是人为绘上去的,而是在瓷器烧制过程中自然形成的。”
“那么,这斑纹就不像人工绘制的那么生硬、死板,它是灵动的,有生命力的。”
“我认为,向南也许就是发现了这种不同,所以才会对自己仿制的金毫斑纹不满意,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他还没有做出那种灵动的感觉来。”
说到这里,江易鸿顿了顿,这才问道,“听明白了吗?”
“嗯嗯,听明白了,谢谢师伯。”
方玉婧茫然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她听得似懂非懂,金毫斑纹就是胚体里的铁元素在高温烧制过程中,析出来后冷却形成的,这个她懂。
可是江易鸿说的那些灵动啊,生命力啊什么的,她听不懂。
一个瓷碗上面的斑纹而已,还能看出灵动不灵动的?
还有,那个生命力又是什么鬼?
完全不懂有木有?!
虽然不懂,但这不妨碍方玉婧对向南越发地敬佩。
也许就是这种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这种对自己近乎严苛的要求,向南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熟练掌握古陶瓷修复技艺的吧?
或许,他在古书画修复一道上,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这才能在众多年轻的修复师中脱颖而出,获得修复国宝《千里江山图》的机会,然后成功晋级国家级专家的。
像他这样的人,成功才是理所当然的。
不成功,反倒让人觉得奇怪了。
在这一刻,方玉婧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回之江之后,自己也要对自己严格一些了。
在之江,自己也许算得上是个天才,可跟向南比起来,那真的是差太远了。
再不努力,只怕会被人越甩越远。
三个人在修复室外面站了一会儿,就下楼吃晚饭去了。
方玉婧还有点依依不舍,这都还没看完呢,怎么就走了呢?
可现在已经下班了,老师和江师伯都要走了,她也只能跟着一起走。
三个人离开之后,一直躲在修复室里假装认真工作的小乔和老戴这才松了一口气。
搞什么嘛,这都下班时间了,还拖着江主任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影响我们下班事小,要是累着我们江主任,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真是不懂事!
这种女人,再漂亮也不能要,一点也不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
太自私了!
小乔一边飞快地收拾干净自己的工作台,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老戴则是哼着小曲儿,笑呵呵地对小乔说道:“这女人谁呀?看起来,挺有来头的嘛,咱们主任她都认识。”
“谁认识她呀,傻乎乎地在门外站了一下午,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妞似的!”
小乔瞥了老戴一眼,嘀咕了一句,然后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老戴也不在意,笑了一笑,没在说什么,脸上却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这丫头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暴躁期。
女孩子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收拾干净工作台,又将没有修复完毕的古陶瓷放入柜子里锁好,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修复室。
至于依旧伏在工作台前忙碌的向南,他们当没看到。
加班狂魔嘛!
他加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哪天要是不加班了,那才真是吓人了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了老婆忘了娘
向南连续试验了好几次,直到做完最后一个金毫建盏工艺品的仿釉处理后,才停了下来。
这最后一次的仿釉,总算让他满意了不少,虽然还没有达到完美的程度,但也是极其难得了。
没错,就如同江易鸿所说的那样:
天然形成的金毫斑纹,是带着灵动和生命力的,而不是绘制上去的那种呆板的线条。
在向南的眼里,它就如同无数的小蝌蚪一样,细密而不凌乱,灵活而富有生命力。
在这最后一次的金毫斑纹仿制中,向南总算是稍稍做出了那么一点感觉。
将这只已经完成了仿釉处理的金毫建盏工艺品放在一旁,向南这才发现,小乔和老戴早就下班去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已经快七点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文保中心的院子里,依旧安静祥和;院子之外,五彩的霓虹闪烁,映亮了半边天。
这一内一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向南缓缓地收回目光,然后开始收拾工作台上的东西。
宋代金毫建盏的仿釉处理,可不能大意,必须要在自然光下进行修复,才有可能做出最好的修复效果来。
更何况,颜料也必须在自然光下进行调制,才不会产生色差。
将工作台收拾干净之后,向南锁好大门,将钥匙交到保安室,这才离开了文保中心大院。
来到院子外面,一股热闹的气息夹杂着冬夜里的寒气,扑面而来。
宽阔而明亮的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人行道上,有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快步赶路的白领,也有一对一对相互依偎着,不停秀着恩爱,漫步前行的情侣……
街道两旁的大型卖场里,也是张灯结彩,欢快而奔放的音乐,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挥洒着自由和快乐的气息。
向南默默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往小区的方向走去。
魔都文保中心为什么会安置在这里?
实在是太吵闹了。
他摇了摇头,将充斥在耳朵里的,那些杂乱无章的歌曲,甩了出去,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不少。
在小区楼下的餐馆里填饱了肚子,他便直接回到了家里。
刚一进门,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便连忙接了起来。
电话刚一接通,老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臭小子,到了魔都那个花花世界,就忘了娘了?这么长时间,一个电话也不打回来!”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肯定是!老话说得对啊,有了老婆就忘了娘,你更过分,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娘了!”
向南一句话还没说呢,就被老妈一通嘴炮给轰得七荤八素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我哪来的女朋友?
别说女朋友了,家里干净得连一只母蟑螂都没有!
可不能让老妈再说下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老妈,我这段时间跟着老师学习古陶瓷修复,一直都很忙,哪有时间找女朋友?再说了,我还小,现在也不想谈这个,你可别瞎说了!”
向南连忙打断了老妈的话,说道,“你跟老爸都还好吧?”
“当然好了,咱店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老妈说着说着,就歪了楼,“没想到电视台的宣传效果那么好,咱家的店铺啊,现在都成了电视红店了!”
“什么?什么电视红店?”
向南听得一脸懵。
“亏你还是个专家,真笨!”
老妈的语气里满满都是鄙视,“网络上红火的店不都叫网红店?咱们是电视台宣传火起来的,那不得叫电视红店?”
向南:!!!
原来还可以这样!
老妈,我老佩服你了!
“反正啊,咱家的蔬菜水果卖得可好了,我觉着吧,你干脆别修什么文物了,又没什么钱,又辛苦,还是回来给我和你爸打工吧。”
老妈一副大款的语气,说道,“一个月给你一万块零花钱,剩下的,攒着给你娶老婆!”
“咳咳,老妈,你这么忙还打电话来,是有事吧?”
向南干咳了两声,连忙转移了话题。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
老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问道,“过两天就是元旦了,你回来一起过节,你爸想你了。”
向南恍惚了一下,就元旦了吗?
日子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又要大一岁了。
“好,这边一放假,我就回家。”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以后,向南坐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又回想起老妈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平日里忙着学习,忙着工作,倒还真没有太想家,可老妈的一个电话打来,就让向南的心又飞回到了金陵的那个家,飞回到了那个他小时候常去的农贸市场的菜铺子里。
那里,有爱他的老爸老妈,有他爱吃的各种金陵小吃,也有他爱逛的夫子庙和玄武湖公园。
这一个晚上,向南破天荒地没有继续他的古陶瓷修复大业,也没有勇闯水果连连看第十关,而是静静地靠在沙发上,回想着小时候的那些个趣事。
不知不觉间,竟然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屋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幸好昨天晚上一回来,他就开了空调暖气,否则的话,窝在沙发上睡一夜,非得冻感冒不可。
向南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换了身运动服,就开门下楼慢跑去了,一直到浑身冒热气了,这才回到家里。
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向南精神抖擞地出了门,准备去上班了。
昨天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将十来个金毫建盏工艺品几乎试验光了,才让他找到仿制金毫斑纹的窍门。
今天再在宋代金毫建盏真器上进行操作,不说十拿九稳,那至少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今天把宋代金毫建盏后续的工艺完成,过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向南心里暗暗想着,居然还有些小兴奋,“好久没吃老爸做的鱼头炖豆腐了,回家以后要多吃一点!”
“虽然这鱼,是小池塘里吃饲料长大的,可老爸做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全国找不出十个
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江易鸿办公室里。
江易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鲍海,笑着说道: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再玩几天吧,过了元旦再回去,以后想要再见面,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不了,得走了。我那边的事情,也不比你少,能离开一天就已经不错了。”
鲍海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出来才一天呢,电话就跟催命似的,不回去不行。”
江易鸿闻言,哑然失笑。
他这边也差不多,总有各种各样的文物保护研讨会要参加,要么就是哪个地方施工,又挖出古墓来了,少不得都要跑一趟。
鲍海那边估计还要更忙一些,之江省地界比魔都更广,自古以来富庶的鱼米之乡,杭城更是南宋时期的都城,地下的古墓更是多不胜数。
鲍海说着说着,话题一转,笑道:“向南还真是了得啊,在古书画修复方面,已经是顶尖水平,现在在古陶瓷修复工艺上,又是进展迅速。”
“这要是传出去了,整个文博界的人,估计都得惊掉下巴。”
江易鸿哈哈大笑起来,他摆了摆手,说道:“这话过了,过了!他不过是比别人更加勤奋好学一点,不足为奇。”
话虽然这么说,但江易鸿的脸上,却满是自豪。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天才,也不缺少勤奋好学的人,但能像向南这般,既有过人的天分,又能耐心刻苦的人,确实不多了。
当然,光有这些也不够,还需要有真心愿意教导他,支持他,在背后护持他的人。
否则的话,天才也会被嫉妒他的人给拖垮的。
“我这次回去,也准备让小方好好闭关一阵子,努力提高修复技术。”
鲍海也不在意江易鸿的得意,要是向南是他的学生,他说不定会更得意,“希望明年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的时候,小方和向南都能够大放异彩。”
说到这事,江易鸿也严肃了起来,他点了点头,说道:“一定会的。”
“那就到时候再会!”
鲍海站了起来,笑道,“我走了,你不用送了!”
江易鸿也站了起来,慢慢将鲍海师生二人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鲍海和方玉婧二人一路走过去,经过公共修复室时,方玉婧忍不住往里面看了看,向南正低着头,一手扣住那只宋代金毫建盏,一手握着羊毫毛笔,正小心翼翼地勾勒着金毫斑纹。
她在修复室的玻璃隔断外,看了整整一天,向南却毫无察觉,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来过一次。
这次,也是一样。
方玉婧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他的动作,然后跟在老师鲍海的后面,慢慢地出了修复中心大门,心中莫名地有些惆怅。
“回去好好努力提高修复技术吧,他这种人,永远不会停下来去等一个人的。”
鲍海没有回头,却仿佛看穿了方玉婧的心思,“如果离得太远,他都来不及回头看你一眼。”
方玉婧霎那间羞红了脸,声如蚊呐地辩解道:“老师,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鲍海回过头来,笑着说道,“这种事,老头子可帮不了你。”
方玉婧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师生二人下了楼,出了文保中心大院,很快就汇入了茫茫人海之中,再也找不到。
……
鲍海和方玉婧的来或去,向南都不知道,当然,知道了也不会给予太多的关注。
此刻,他正集中精力,在为宋代金毫建盏的粘接部位,仿制金毫斑纹。
有了昨天一下午的试验,此刻向南做起来颇为顺手,手中的毛笔轻轻一抖,一丝细细的金毫斑纹便出现了。
趁着这斑纹还未彻底干燥,他又拿起另一支干净的羊毫毛笔,蘸取一点点丙酮溶剂,小心地将它往下方轻轻晕散开来。
一道金毫斑纹就这么仿制成功了。
做完一道斑纹之后,向南并不停歇,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下一道。
等到他将金毫建盏所有粘接部位,都做完斑纹之后,向南才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仿釉处理并没有结束,还需要涂抹两层仿釉颜料,将粘接部位的颜色调整到和原器物完全一致为止。
最后一步,就是喷涂一层薄薄的清漆。
所有步骤都完成之后,古陶瓷修复的仿釉工艺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此时再去看时,这只之前裂成七瓣的宋代金毫建盏,除了粘结部位的光亮度微微有些异常之外,与破损之前毫无二致,基本上看不出修补的痕迹来。
在展览修复和商品修复中,看一件古陶瓷器物修复质量的优劣,关键为仿釉。
此刻,向南对宋代金毫建盏的仿釉处理,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状态了。
“哇!向南,这只宋代金毫建盏,你连仿釉处理都做完了?”
向南正在查看安放在工作台上的建盏,小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边,轻声惊呼起来。
小乔可不是瞎胡闹,她是看清楚了向南并没有在操作工艺,所以才敢开口说话的。
如果向南正捧着金毫建盏在修复当中,她肯定躲得远远的。
否则闹出点动静来,惊到了向南,导致他修复失败或者一个不慎摔碎了这只建盏,就是把她卖了,也不一定赔得起。
向南回头看了一眼小乔,点了点头,道:“嗯,刚做完仿釉。”
老戴这时候也闻声而动,来到向南这边仔细看了几眼,嘴里啧啧有声:
“了不得,了不得啊!向南,你这水平,我是甘拜下风了!”
向南连忙摆手,笑道:“戴师傅说笑了,我哪能跟你比?你修复的古陶瓷,比我见过的都多呢,以后我还得多向你请教请教!”
“向南啊,有时候太谦虚了,可不是什么优点!”
老戴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工作台上的那只金毫建盏,一脸肯定地说道,
“别的不好说,就你这金毫建盏的斑纹仿制水平,我敢说,找遍全华夏,都找不出十个人来!”
第一百六十章 有个妹纸盯着你
古陶瓷器修复和古书画修复一样,根据其修复目的和修复要求,也分为三类,即研究修复、展览修复和商业修复。
研究修复也叫考古修复,这种修复方式,只需将陶瓷碎片表面的污垢、泥土清理干净后,粘接成型,同时把缺失的部位用石膏补配完整即可,无需上色、仿釉。
商业修复的要求比较高,不仅要做到将破损器物恢复原有的形状和颜色,而且要精心地进行一系列的技术处理,使该器物的釉色、纹饰、质感、自然旧态都呈现出极佳的视觉效果。
而展览修复,则是博物馆为了提供理想的展陈实物,供广大观众参观,对一些残破的古陶瓷器物进行复原修复,恢复原有的形状面貌,其技术要求和商业修复基本相同。
不同点是,展览修复对修复部位表面的视觉效果的要求,可以比商业修复稍差一些。
因为普通观众是不可能将展品拿在手上,进行观察和鉴赏的。
只要隔着展柜的保护玻璃,看不出大面积的损坏痕迹就可以了。
有时候,修复师甚至还会故意留下少量破损部位不修复,以供观众鉴赏。
实际上,现如今的古陶瓷修复,大部分都是展览性修复。
向南手中的这只宋代金毫建盏,因为并不是博物馆藏品,而是收藏家的拍卖品,因此,他所采用的,实际上是商业修复手法,也就是无痕修复。
从现实角度来看,目前在华夏国内,真正接触古陶瓷修复的人不足200人。
这些人,大多技术粗糙,难以还原古瓷之本来神韵。
真正技术精湛、能够达到商业修复水平的古陶瓷修复师,也就十几个人。
而能够达到高级商业修复水平的,怕也就顶尖的那几个人而已。
因此,当老戴说出,向南仿制金毫斑纹的水平,全国也找不出十个人这种话时,修复室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凝。
这话,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向南也是连连摆手,摇头说道:“戴师傅,这话咱们自己人在修复室里开开玩笑也就罢了,要是传了出去,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可千万不能再说了。”
实际上,这话刚一说完,老戴就后悔了。
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这种话也是自己这种水平的人能说出口的?
如果是国内古陶瓷修复第一人江主任来说,那就是铁板钉钉,谁也没办法反驳,毕竟人家的技术水平和地位摆在那儿,说的话就是有分量。
可自己也就是个资深修复师,屁都算不上一个,这话传出去了,徒惹人笑话。
这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有可能给向南带来麻烦。
毕竟,他太年轻了!
向南本身就是古书画修复专家,现在古陶瓷修复水平也这么高,难免不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说不定还会躲在背后诋毁向南呢。
自己这话真要传出去了,这不是给了别人把柄么?
这么一想,尽管是大冬天,修复室里也是四季如春,老戴地后背上还是忍不住冒出了一层细汗。
小乔倒是没想这么多,她见修复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便哈哈了两声,一脸八卦地问道:
“向南,老实交代,前两天站在修复室外面盯着你看的那个妹纸,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什么?有人在外面盯着我看?在哪里?”
向南一脸迷茫,转头往外面看了看,外面什么也没有啊。
“哎呀,我都说了是前两天,不是现在啦!”
小乔跺了跺脚,一副小女儿姿态,她道,“那妹纸长得又白又漂亮,昨天在外面站了一下午,一直盯着你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欺骗了哪个良家少女,然后人家找上门来了?”
“小乔姐,你说的是什么呀,我都没听明白。”
向南感觉自己一脑袋浆糊,他天天不是在家修复文物,就是在这儿修复文物,哪有时间去招惹什么小姑娘?
师父说了,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他现在就算不刻意躲开,也不会故意去招惹。
谈恋爱多麻烦的事,看看小胖子钱小勇就知道了,他是一点也不想碰至少现在不会碰。
小乔还想说些什么,老戴摆了摆手拦住了她,笑道:
“别问了,我看啊,向南确实不知道这人是谁,他整天忙着修复古陶瓷器物,而且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哪有时间去找女孩子玩?”
“跟这姑娘一起来的,有个老头,还跟江主任很熟悉。我估计啊,这姑娘保不准就是哪个古陶瓷修复中心的修复师,看到向南在修复宋代金毫建盏,一时兴起,站在外面偷师来着。”
小乔一听,也觉得这话有点道理,便也没再为难向南了。
不过,她念头一转,又笑嘻嘻地说道:“向南,过两天就是元旦了,你这又刚好解决了宋代金毫建盏的仿釉难题,要不,中午咱们一起出去聚聚餐?”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老戴,问道,“戴师傅,你说呢?”
老戴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其他修复室,都是一个月聚一次的,咱们这几个月就聚餐过一次,确实少了点。”
向南也点了点头,笑道:“好,那就聚一聚吧,说起来,也好久没跟戴师傅和小乔姐一起吃饭了,今天中午我请客。”
宋代金毫建盏的仿釉工艺完成之后,向南的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实际上,在整个修复过程中,其他的工艺对于他来说,都不算太复杂,只有这仿釉处理中的金毫斑纹的制作,才是最大的难题。
如今,难题解决了,接下来就只剩下作旧工艺这一项了。
作旧工艺并不复杂,对于向南来说,更是轻车熟路,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完成,已经是绰绰有余。
小乔过来看向南对金毫建盏的仿釉效果时,实际上已经到了中午下班时间。
此刻,三个人决定要出去聚餐,也都不耽搁,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台,便一起下了楼,到外面找地方小聚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无信,则不立
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江易鸿办公室内。
向南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脸平静。
在他的对面,则坐着他的老师江易鸿。
此刻,江易鸿正戴着老花眼镜,左手扣住那只宋代的金毫建盏,右手拿着放大镜,细细地鉴赏起来。
中午和老戴、小乔两人在外面聚餐之后,向南就回了修复室,稍稍休息了片刻,便开始对仿釉处理完毕的宋代金毫建盏,进行最后一项工艺作旧处理。
这一次,向南做得极其细心。
事实上,他对待每一件待修复的古陶瓷器物,都很细致和耐心,哪怕是那些地摊上淘来的并不怎么值钱的古陶瓷。
但对这一件宋代的金毫建盏,他又更添了几分小心。
宋代金毫建盏的珍贵毋庸置疑,但更重要的是,这种宝贝,碎了一只就真的少了一只,永远都不可能再复制了。
哪怕现代技术再精湛,能够在工艺上做到比它还精美的金毫建盏,但它所承载的那一段历史文化,却是永远不可能再现。
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向南才结束了这只宋代金毫建盏的作旧处理。
之后他又仔细查看了好一会儿,没再发现有什么明显的疏漏之后,这才离开修复室,将它送到了江易鸿的办公室里。
“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算得上很完美了,比一般的商业修复做的效果还要好。”
江易鸿将这只金毫建盏,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细致无比地察看了好几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又问道,
“你这仿制金毫斑纹的手法,是自创的?”
“谈不上自创。”
一说起修复手法,向南便立刻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回答道,“我是将仿釉工艺当中制作气泡、深色斑点和棕眼等手法,进行了一下变通,最终琢磨出来了制作金毫斑纹的仿制手法。”
“这也算是一种改进了。”
江易鸿微微颔首,又指点道,“在古陶瓷器物的仿釉工艺当中,还有两种釉面的制作手法,一种是桔皮釉,另一种是窑变釉。”
“如果从这两种釉面制作手法上去考量,也许会更简单一些,效果也会更突出。”
桔皮釉,即釉面呈现不规则形斑点隆起,如同桔皮而得名。
它的仿制手法,是先调制好仿釉涂料,选溶解力强、挥发速度快的有机溶剂做稀释剂。
在操作时,加大涂层厚度和施工粘度,减少涂层遍数,待涂层呈半干状时,用平头毛笔或其它工具,在涂层表面进行拍、提拉,使其涂层表面出现桔皮现象。
窑变釉的仿制,则是在掌握仿制单色釉的基础上,采用两种以上不同颜色的仿釉涂料同时进行施工。
值得注意的是,窑变釉上的色彩,一般都是推移变化的,其色彩变化中有一定的自然过渡过程。
掌握仿制窑变釉的关键,就是要使仿制的“釉”色表现出这种自然、生动的过渡过程。
实际上,窑变釉和金毫建盏一样,其斑纹都是自然形成的,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共性。
那就是,仿制的要求都是自然灵动。
向南听了江易鸿的话后,眼睛一亮,老师说得对啊,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他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江易鸿面前的那只金毫建盏,脸色露出了一丝遗憾之色。
还是自己太心急了,要是多想一想,说不定就可以找到更好的仿制金毫斑纹的办法。
那样的话,这只金毫建盏修复后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也许会更加完美。
看到向南的眼神后,江易鸿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脸和煦地说道:“行了,别看了,这只金毫建盏能修复到如今这程度,已经很完美了。”
“修复古陶瓷和做人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小得盈满,知足常乐。如果什么事都要做到极致,反而不好。”
“这句话,你要记在心里。”
向南见老师江易鸿说得认真,他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也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
“是,老师,我知道了。”
“坐下,坐下!这里也就咱们师生二人,用不着那么严肃。”
江易鸿朝他招了招手,笑道,“这只金毫建盏,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抢’过来的。”
“现在既然已经修复好了,我就准备明天上午给他送过去,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多认识一些人,总没有坏处。”
向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江易鸿接着说道:“去之前,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这也是文玩界的老规矩了。”
说着,他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语气却变得严肃了起来,“说起来,这次是我破坏了规矩。我从朋友那里拿来了宋代金毫建盏,是以我亲自来修复的名义,但回来以后却交给了你来修复。”
“我这么做,一是辜负了朋友的信任;二也算是言而无信了。”
向南听着听着,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是啊,当时老师将这只金毫建盏交给自己的时候,也说过是以他的名义拿来的,但自己当时只顾着兴奋,却是忘了这当中的弯弯绕绕。
没想到老师为了让自己能够有修复宋代金毫建盏的经历,竟然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到了老师这个地位,金钱已经不重要了,他如果要钱,只要放出个风声,有无数收藏家愿意将自己收藏的古陶瓷,拿来给老师修复保养。
对于老师来说,他更需要的是珍惜自己得羽毛,维护自己的名声。
可他为了自己……
这一刻,向南只感到自己的肩膀之上,有着难以承受的重量。
这一份殷切的希望,他有些承受不起。
“老师……”
向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
江易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我跟我那朋友的关系,是你想像不到的,就算我明说了,他也不会责怪我什么。”
“我跟你说这些,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人无信,则不立;业无信,则不兴!”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让断裂的再续,让缺失的再现
师生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向南这才离开了江易鸿的办公室。
回到修复室时,他忽然发现,小乔和老戴居然还没离开,依旧伏在各自的工作台前,忙着各自手上的工作。
向南有些疑惑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已!经!七!点!了!
小乔和老戴居然加班了?!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他们俩虽然上班来得早一点,下班那可都是踩着点走的,今天都七点了,居然还在工作。
这要比自己不加班,更加惊人!
向南站在修复室,进退无据,搞不清到底自己是也跟着他们一起加班呢,还是先下班。
跟着加班吧,也有事情做,还有好几个博物馆里的古陶瓷,还放在那儿等着他修复呢。
可他刚跟老师江易鸿谈过话,情绪有些波动,在这种情况下,修复古陶瓷肯定是不合适的,没准一个不留神,就造成二次损坏了。
不加班吧,好像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两个从来不加班的人都在加班,他一个经常加班的人反而先下班了,怎么看都是怪怪的。
好吧,这话比较拗口,可道理是没有错的。
向南正发着愣呢,小乔也许是低头久了,脖子有些发酸,抬头扭了几下,一下子就看到了向南。
她脸色顿时一喜,笑道:“向南,你可算是回来了,就等你呢!”
等我?好好的等我干嘛?
向南愣了一下,刚想开口问一问,却见小乔“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直的身体,继续说道,
“哎哟我的妈耶,以前没加过班,不知道加班是什么滋味儿,今天一试,原来这么累啊!”
向南有些无语,加班不累,难道会很爽?
我加班是为了练习修复技术,又不是天生喜欢加班。
当然,受虐狂不在此列。
正想着,老戴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站起来活动活动了几下手脚,对向南说道:
“回来了?今天晚上到我家做客,我儿子放假回来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他看向南似乎又要推迟,立刻抬手打住了他的话头,说道,
“不许推辞,我都跟你阿姨打了电话了,还跟我家那个臭小子说了,今天要带个真正的天才给他看看。”
“我家的那个臭小子,他一天到晚都觉得自己考了个重点大学好了不起一样,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今天就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向南一听,干脆直接地闭上了嘴。
得,今天晚上,估计得去当一回动物园里的猴子了。
戴师傅,您开心就好。
几个人说说笑笑,收拾好了各自的工作台,这才一起下了楼,往老戴家里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向南就来到了魔都博物馆文保中心大门口,但没有进去。
昨天傍晚的时候,江易鸿已经吩咐了他,让他在这里等候,一起坐车去他的那个收藏家朋友的家里。
等可没多久,向南就看到一辆黑色崭新的小轿车缓缓地靠了过来,紧接着,车后座上的玻璃降了下来,露出了江易鸿的那张带着微笑的脸。
向南见状,连忙向前小跑了几步,先是跟江易鸿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才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的位置。
向南坐下系上安全带之后,车子才缓缓地起步,很快就朝前开去,汇入了滚滚车流。
司机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开车很稳,坐在车上几乎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
车里没有开广播,也没有放音乐,估计是江易鸿不喜欢吵闹,车子里显得很安静。
向南发现这点之后,也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坐在后座上的江易鸿忽然开口说话了:
“向南,你知道我这个朋友是什么人吗?”
向南转过头去,看着江易鸿,试探着说道:“收藏大家?”
“他可不止是收藏大家,还是个鉴赏名家。”
江易鸿看着向南,笑道,“他的名字叫闫思远,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算是同一个辈份的人吧。”
“实际上,他还不算什么,他的父亲闫国涛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说到这里,江易鸿顿了一顿,见向南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这才继续说道,
“在解放之前,闫家在魔都就是大户人家,拥有不少产业,那时候,闫国涛不仅做生意厉害,而且还是个大玩主,家里收藏的各种古董数以千计。”
“可当时,正是倭军入侵我华夏之时,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碰上那些收藏家,更是将他们的收藏全都给抢走了,抢运不走的就全都给砸掉、毁掉!”
江易鸿仿佛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一般,脸上浮现出痛心和愤慨的表情来,
“倭寇占领魔都之后,不少收藏家自发向蜀省等地转移各种古董文物,闫国涛更是变卖了大部分产业,筹资协助其他人转移古书画、古陶瓷等。”
“一直等到大部分收藏家的文物古董都转移走了,他才开始往外地运送自己的收藏。”
“在最后一次转移古董文物之时,闫国涛全身上下缠满了珍贵的古书画,怀里还抱着几个古陶瓷,在倭寇飞机的轰炸下,连滚带爬躲进了前来接送他的汽车里,惊险万分地离开了魔都。”
江易鸿说到此时,才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感叹道,
“要不是他,还不知道有多少古董文物,会被倭寇抢走,烧毁呢,这是华夏文博界的大恩人哪!”
向南也听得热血沸腾。
在面对生命危险时,能有几个人,愿意像闫国涛一样,奋不顾身地去保护古董文物?
这才是真正的爱华夏的古董,爱华夏的文物!
不,他爱的也许不仅仅只是古董文物。
他爱的,还有华夏的文明。
他舍身保护的,也是华夏的文明!
向南在这一刻似乎明悟了不少,以前他修复文物,只是单纯的修复文物。
他却忘了,自己修复的不仅仅是文物,而是一段段华夏文明。
让断裂的,再续。
让缺失的,再现!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易鸿的秘密
在华夏十四年抗战期间,全国各地涌现出了无数可歌可泣的文物保护事迹。
有人为此倾家荡产,有人为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有人,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宝贵生命,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一个。
然而,没有一个人退却,更没有一个人后悔。
他们是为了保护华夏的文物而努力,他们是为了保护华夏的文化遗产而奋不顾身。
他们,值得后人敬佩!
江易鸿说了一阵之后,又将话题转到了闫思远身上,他笑道:“我跟闫思远,那也是打出来的交情。”
“大概是八十年代吧,我到’鬼市’里去淘老货,正好看中了一只宋代定窑白釉碗,谁知这时候,从一边冒出一个小白脸来,不顾规矩就要我将这白釉碗让给他。”
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的岁月,江易鸿笑意盎然,继续说道,“我当然不肯啊,为了避免麻烦,买下那只白釉碗后就直接离开了’鬼市’。”
“谁知道,闫思远竟然一路跟着我,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打算半路抢劫呢,担心了好一阵子,一直到我回到住的地方了,他才离开。”
“结果,后面的几天时间里,他总是出现在我们家附近,跟个小偷似的,烦不胜烦。”
“有一次,我发现他又躲在马路对面的角落里,伸长了脖子往我家这边看,我就忍不住了,追上去问他到底想干嘛?谁知道,他竟然还是那句话,让我把那只白釉碗匀给他,他可以出高价买下来。”
江易鸿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买下这只白釉碗,本意也不是为了收藏,那时候我跟你现在差不多,天天到处找古陶瓷来锻炼修复技术,那只白釉碗,实际上也是有破损的。”
“我也是被他缠怕了,干脆就答应了他,不过那也要等我将白釉碗修复好了才会跟他交易。”
“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俩也就渐渐熟悉了起来,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魔都大收藏家闫国涛的独子闫思远。”
向南倒是没有想到,江易鸿和闫思远居然那么早就认识了,而且两个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由此看来,他们俩做了几十年的朋友,确实不是一人可比的。
向南正想着,车子一个拐弯,驶入了一条幽静的大道,大道两旁排列着一棵棵高大的法国梧桐。
可惜是冬天,若是夏秋时节,马路两旁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风景一定会很美。
车子在大道上行驶了一段距离,便直接开进了一个保卫森严的别墅区里。
大概门口的保安认识江易鸿的车牌,并没有过多盘问,直接便放行了。
进入别墅区后,车子又朝里面开了几分钟,这才停在一栋靠近小区内湖的别墅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
车子停下来后,江易鸿伸手轻拍了两下副驾驶座,对向南说道。
向南早就准备好了,车子一停,他就解开了安全带,拉开车门就下了车,随后又替江易鸿打开了车门。
江易鸿先将一个红木盒子递给了向南,然后才慢慢下了车。
别墅里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江易鸿刚一下车,那边就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你这个强盗,居然还敢来!我得喊我们家阿黄好好盯着你,免得又被你抢走什么宝贝!”
向南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高瘦瘦,头发雪白的老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笑眯眯地朝这边望来。
这人,应该就是老师的朋友,闫思远了。
果然,那老人话音刚落,江易鸿就一边往别墅门口走去,一边笑容满面地说道: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抢?咱们都是文化人,文化人做的事,能叫抢吗?那叫借用,借用懂不懂?”
说完这话,江易鸿也不等闫思远开口,转头朝向南招了招手,这才对闫思远介绍道,“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学生,向南,应该也是我最后一个学生了。”
闫思远听了,这才对向南点了点头,笑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无论是辈分,还是地位,他都觉得自己这么招呼向南,已经很给面子了。
不过,向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也许在哪个地方听到过。
“想不起来了,唔,印象不深刻。”
想了一下没想到什么头绪,闫思远就懒得去想了,老朋友来了,当然是老朋友更重要。
几个人来到客厅里坐下,向南也双手捧着那个红木盒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他也不插嘴,只是认真地倾听两位老人高谈阔论。
闫思远和江易鸿聊了几句,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问道:“你老实交代,上次从我家抢走的那个宋代金毫建盏呢?你不会是把它修复了,又给捐出去了吧?”
嗯?捐出去?
难道老师以前捐了很多东西吗?
向南虽然跟江易鸿学习古陶瓷修复工艺有一段时间了,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也仅限于古陶瓷修复方面,并没有太深入的了解和接触。
所以,他对江易鸿的家庭和私生活,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看到向南一脸疑惑的模样,闫思远便笑着解释了一句:“向南,看来你对你老师不了解啊,他可是魔都有名的大善人,人称江校长,他每年都要在国内偏远山区捐建一到两所小学校的,如今全国各地都有他捐建的小学校,恐怕不下三十所了!”
向南听得一脸震撼,捐建了三十所小学,老师……这得捐了多少钱?!
钱还是小事,最让向南吃惊的是,老师做的这件事,起码也有二十多年了,居然隐瞒得这么深
连同在一个修复中心里的老戴也不知道,否则的话,就老戴那颗八卦的心,肯定早就说出来了。
不止是老戴不知道,而且连地位同样不凡的刘其正,也不知道这件事,由此可见,江易鸿捐建学校这种事,也只有闫思远这种关系亲密的朋友知道了。
说不定,这件事还是老师通过闫思远的手,去操作的呢。
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隐瞒得了那么多人?
而且还瞒了那么久!
江易鸿选择隐瞒捐建学校这件事,不管是因为自身低调的性格,还是为了避免麻烦,都不影响他在向南心目中越来越拔高的形象。
“老师之所以捐建学校,也许是希望让更多的人学习到华夏的优秀文化吧。”
“有了知识,才会更强大;有了知识,才会更懂得保护文化。”
向南看着江易鸿雪白的鬓角,以及他颇显苍老的侧脸,一股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真的是他修复的吗
“我今天来,本来是打算把那只宋代的金毫建盏送还给你的,而且还把它给修复好了。”
江易鸿见老朋友闫思远当着向南的面,说出了他的秘密,也不在意,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他相信向南也不会到处说这件事,他笑道,
“可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想把它给捐出去啊,那我还是不还给你了,替你捐了吧!”
说着,他就作势站起来要走,向南见状,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哎哎哎!等等,等等!别急着走啊!”
闫思远一看,顿时急了,连忙站了起来,快走几步上前将江易鸿重新按在沙发上,笑道,
“捐学校的事好说,咱可以用钱嘛,古董可是捐一件就少一件的,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江易鸿坐在沙发上不动,老神在在地说道:“现在不能给你,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咱俩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闫思远笑着说了一句,见江易鸿不吃他这一套,只好又说道,“行,你说吧,什么事?”
“那我说了啊,你可不能生气。”
江易鸿笑了起来,从向南手里接过那个红木盒子,一脸正经说道,“当初我不是跟你说,这只金毫建盏,我亲自来修复的吗?我失信了,拿回去以后,我就给别人修复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无赖一般的表情,“反正就这事儿,你可不能怪我。”
“给别人修了?那有什么关系?你能信任的修复师,修复水平肯定差不了。”
闫思远一脸不在乎。
之前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搞得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原来就是这么点小事,老江真是大惊小怪。
当然了,这也是老江跟自己关系好,换一个人,估计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这老东西,可爱惜自己的羽毛了,哪怕舍了性命估计也不会做出损坏名声的事情来。
忽然,他忽然想起什么事来,连忙问道:“你让谁来修复这只金毫建盏的?”
江易鸿得意地笑了笑:“你猜。”
“我猜你个大头鬼!”
闫思远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到他的脸上!
你以为是小两口谈恋爱呢?
整天猜来猜去的,最后谁也猜不明白。
江易鸿哈哈大笑起来,伸手一指身边向南,说道:“喏,我学生修的。”
闫思远一下子怔住了,他之前就是看到向南后,觉得有点不对劲,才开口询问江易鸿,这只宋代的金毫建盏是交给谁来修复的。
实际上,他的心里面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江易鸿以前来自己家里,那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据说他还有个学生名叫张卫雨的,是个在读硕士研究生,可江易鸿从来就没带他来过这儿。
这一次,江易鸿居然破天荒地带了人来,而且还是新收的关门弟子,由此可见,这年轻人一定不简单。
否则的话,是担不起江易鸿如此的重视的。
所以,闫思远猜测,江易鸿从自己拿走了这只破碎的金毫建盏,也许是交给这个年轻人来练手了。
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成真了!
这只宋代的金毫建盏,竟然被一个小年轻拿来练手了!
练手?
一想到这两个字,闫思远就觉得脸上的肌肉发紧,如果真是拿来练手的话,估计会有点惨不忍睹。
哪怕后面经过江易鸿的手,重新调整修复,那也很难达到商业修复的标准了。
“这年轻人,倒还真是幸运,能有江易鸿这么一个好老师,就算他以后成就不高,想必也不会太差的。”
闫思远心中暗暗想道,他倒是没生气,一只宋代的金毫建盏而已,可惜是有点可惜,但跟他和江易鸿几十年的深厚友情比起来,那就不值得一提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向南,立刻又将目光转向江易鸿手里的那个红木盒子,笑道:“原来是你的得意门生的手笔,那我今天可得大开眼界了!”
说着,闫思远就将这个红木盒子从江易鸿的手里接过来,小心地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他还没打开呢,江易鸿就忍不住说道:
“哼,我还不知道你这老东西的心思,嘴上说得漂亮,估计心里面早就骂开了,说我毁了一件古董,是不是?”
闫思远不得不停下来,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你不好意思说出口嘛。”
江易鸿一脸笑呵呵的模样,朝他挥了挥,漫不经心地说道,“行了行了,你看吧,小心亮瞎你的狗眼。”
闫思远摇头一笑,亮瞎我的狗眼?
那这只金毫建盏,得喷了多少道清漆才能这么光鲜亮丽?
这可就不是毁了嘛!
尽管心里已经笃定,这只金毫建盏的后果已经悲剧了,但闫思远还是忍不住要将盒子打开来,好好地看上一眼。
倒不是因为它曾经价值两三百万,而是因为宋代的金毫建盏,真是毁了一只就少了一只啊!
闫思远心里想着这些事,手下却是一点也不慢,很快就将木盒的卡扣解开,然后缓缓地将盖子掀开
嗯?这是我的那只碎成七瓣的宋代金毫建盏?
裂缝呢?粘接之后不是会有裂缝的吗?
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闫思远是收藏大家,虽然不会修复文物,但基本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但此刻,他已经有点迷糊了,赶紧让人将他的老花眼镜和放大镜一起取过来。
肯定是自己昨晚没睡好,又老眼昏花,看得没那么仔细,一会儿一定要好好看看。
老花眼镜和放大镜很快就取来了。
闫思远装备齐全,又拿起这只金毫建盏,慢慢地来到阳台上,一个人仔仔细细地查看了起来。
此刻,冬日的阳光正好洒在阳台一侧,屋外的光线,自然要比屋子里亮多了。
看着看着,闫思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倒不是他发现了什么问题不对,他确实发现了问题,但不是修复上的问题。
此时,他的脑海里满是浓浓的疑惑:
江易鸿的这个学生,才多大年纪啊?
这真的是他修复的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不按套路走啊
闫思远一个人捧着修复好的宋代金毫建盏,跑到阳台上去仔细查看了。
向南则跟着老师江易鸿,坐在客厅里没有跟上去。
江易鸿老神在在,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美滋滋地喝着茶,神情悠然自得。
向南不喝怎么喝茶,于是就坐在那儿打量起了闫思远的大客厅。
这大客厅,足足有七八十平米,大得吓人,都快赶上普通人家一套房的总面积了。
客厅里的陈设极其简单,除了一套真皮沙发外,连电视机都没有。
里面最显眼的,就要数客厅和里间之间的那个巨大的博古架了。
棕红色的博古架上面摆放着的,大多是各种各样个头比较小,又造型奇趣的古董文玩,给这空旷里的客厅里,营造出了一种活泼的气氛来。
向南正在抽空打量这别墅的客厅,阳台上,闫思远已经对着这只宋代的金毫建盏,愣了大半天了!
这只金毫建盏真的是那小年轻修复的?
别不是江易鸿那老头子,为了捧关门弟子上位,暗地里自己修复好了,然后说是徒弟修的吧?
这念头一出,闫思远就立刻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
相交几十年,他居然怀疑江易鸿的人品。
该打!
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能不知道吗?
那真是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造假,怎么可能还会亲自造假?
而且,这事儿也不可能。
文物修复师,说到底还是要靠真技术的,那个小年轻要是没本事,江易鸿就是把他捧到天上去,那也没用。
只要一出手,那就露馅了!
思来想去,闫思远都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不是向南修的吧,他又找不着证据。
说是他修复的吧,那真是打死他都不信。
打不死,那就更不信了!
瞧瞧他那模样,嘴唇上还长着绒毛呢,连胡子都没长出来,撑死了二十来岁。
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做古陶瓷修复的学徒不是没有,以前他就见过很多个。
可你要说,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古陶瓷修复技术逆天,居然达到了无痕修复的水平
你说给一百个人听,一百零一个人不行!
多出来的那个,还在老妈的肚子里没生出来呢。
连胚胎都不会信,你觉得老头子我会信?
闫思远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这事儿,必须得跟江易鸿问清楚了,要不然,晚上他今天晚上肯定一整夜都睡不着觉。
这么想着,闫思远就收起了放大镜,端着那只金毫建盏,从阳台上回到了客厅里。
“怎么样?修复得还可以吧?”
看到闫思远回来了,江易鸿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问了一句。
闫思远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嗯,老江,你跟我到书房里来一趟,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怎么了?搞得这么严肃!”
江易鸿也是一愣,把架起的腿放了下来,问道,“有什么事,在这问不也是一样的吗?”
说着,他看了看向南,又补充了一句,“向南是我学生,不是外人!”
“就几步路的事,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懒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说懒癌懒癌,你也得了懒癌了?”
闫思远一脸无语,我问的事就跟你徒弟有关,我怀疑这碗不是他修的。
这种事当着他的面说,真的好吗?
当然,平日里闫思远可不会在乎一个小年轻的脸面。
在生意场上,他可是枭雄式的人物,当面打脸的事都做了无数,哪里会在乎这么一点小事。
更何况这还不算打脸,顶多是质疑。
让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向南是江易鸿的关门弟子,他是看在江易鸿的面子上,才会去照顾向南的脸面。
“行行行,我不跟你争,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听话听音,江易鸿一听就知道了,估计这事跟向南有关。
可向南跟闫思远素不相识,那就只有一件事了,闫思远这老精鬼肯定觉得这只碗不是向南修的,所以找我确认来了。
“哼哼,这次非得让你连下巴都惊掉了不可!”
江易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跟着闫思远往书房里走,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有人炫车炫房炫父母,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炫炫徒弟了。
话说,这种感觉,没想到还挺爽的。
看着两位老人家都离开了客厅,向南颇有些无语。
实际上,他都已经猜到了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去书房。
甚至连他们进了书房以后,会说些什么都能猜个**不离十。
要避开我,不就是因为谈论的内容和我有关吗?
不就是因为看我年纪轻,不相信这只宋代金毫建盏是我修复的吗?
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以前在修复古书画的时候,照样有一堆人不相信这是他修复的。
实话实说,你们信不信,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修复破损的文物,又不是为了向你们证明什么,更不是为了让你们相信的。
我修复文物,是为了让文物的生命得以延误,可以更好地保存下去。
是为了让文物以更好的姿态,呈现它所承载的那一段璀璨辉煌的历史和文明。
重要的,是文物得以绽放它原本的光芒。
而作为在幕后默默修复文物的我或者我们,并不重要。
你们信或者不信,更不重要。
向南在客厅里安静地坐着,心里思绪万千。
另一边,硕大的书房里,闫思远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强迫自己接受一个极难接受的事实。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道:“他才多大,修复技术怎么就到了这种骇人的程度?”
江易鸿嘴角上咧,笑得合不拢嘴了,他道:“他才21岁,唔,过了年,就22岁了,又大了一岁!”
闫思远看到江易鸿这副模样,心里震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暗骂一句:
“瞧你那德性,他是你学生,又不是你儿子,你得意个屁!”
骂完之后,闫思远感觉心里舒服多了,这才继续说道:“也不对呀,这古陶瓷修复能达到这种水准的,全华夏都不超过十五个,他有这种水平,没道理我不知道啊!”
江易鸿这会儿脸都快笑僵了,他伸手往脸上搓了一把,这才说道:“你懂什么?向南接触古陶瓷修复技术,至今不过两个月!”
“两个月?!学了两个月就能到这种地步?”
闫思远手一抖,刚泡好茶都洒了一大半,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盯着江易鸿,似笑非笑地问道:
“人家学习两个月就能达到无痕修复的境界,那你们这些学习了半辈子,还不一定有这水平的修复师们,难道一点都不脸红?”
江易鸿:(=Д=)!!!
我是来向你炫徒弟的,你怎么能拿我徒弟攻击我?
你不按套路走啊你!
我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