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蹊跷之处
被风成和空洞的眼神一瞧，剑慧生只觉得心中一痛。剑慧生比他小三十岁，二人虽然是名义上的师兄弟，但实则却是他代师授徒，二人的关系也更类似于父子。
现如今，见到风成和变成这样，他无比痛心。
而就在这一迟疑的功夫，风成和便好不犹豫的将铜钟砸了过来。剑慧生仓促应战，才刚刚将剑器横在身前，就被一下子砸得飞了出去。
风成和正待继续出手，一众祖师也反应了过来，联手封闭了虚空，将风成和给锁住。
“锵琅琅。”一根漆黑的锁链飞出，一层层捆缚在风成和的身上，将其一身法力给禁绝了。
没过多久，其余的合道强者也纷纷飞了过来。他们本来正在修行，也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
“真是该死，域外天魔如斯猖獗！”一个祖师暗骂了一声，风成和突破，他们视作是龙虎山的好兆头。可如今闹成这样，也给他们的心中笼罩一层阴霾。
莫非我派兴盛千年，今朝要陷入衰败？
“发生了何事？”一个黑脸虬髯的道人踏空而上，向众人询问道。这道人一身杏黄色的道服，面容粗豪，身材高大，看着不像是个道士，反倒如同俗世的将军一般。
而这人，却是真正的天下道门领袖，也是正一道的掌门，龙虎山当代天师张行之。
一身法力通天，已经臻至合道巅峰，已经有资格问鼎天下第一了。
众人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这位当代天师，面上也有凝重之色。
“我正一道……危矣。”张行之听完之后，忽然间长叹了一声，旋即眉宇间就流露出煞气，目光看向西方。
“掌教何出此言？不过是天地间多了一重劫难而已，既然是劫难，总有渡过之法。”众人不解，修道者的修行道路，本就是在和灾劫做斗争，多一个天魔劫，虽然麻烦，但也不至于这般严重。
“你们却没发现，这里头有些事情太过于蹊跷了吗？”张行之别看长相粗豪，但却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否则也不会继承天师之位。
众人不解，只得等他继续说下去。
“前段时日，慧生师弟要去青城山，便出现了镇妖塔被天魔推倒。而现如今，青城开辟新的全真道法，便出现天魔劫，阻挠所有修道者合道，据我所知，那全真道法的境界划分中，可没有合道的说法，这分明是要逼天下人都去修全真之法！”张行之冷笑了一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什么？如此说来，那青城狼子野心，与这域外天魔勾结，当真要将我正一道毁灭？”旁人一听此言，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现在我等都没有退路了，全真一脉，必须要铲除。”张行之目光凛冽，这一切太巧合了，他不信者二者之间没有关系。
那天魔抢走了镇妖塔中的全部邪念，使得天魔劫的威力可怕至极，连龙虎山一众祖师护持下，都能夺了风成和的心智，那其他合道境，更难渡过了。
……
王曜景讲道三日，传下全真道法，而后收真传弟子三十六人，内门七十二人，外门一百零八人，旁人三百六十人，几乎将此次前来的天才弟子一网打尽。
没有被他选中的，要么是根基已固，无法转修他法。要么是资质愚钝，根本不值得教导。
“龙虎山风成和合道失败，中途域外天魔出现，阻挠成道。”在讲道之后没有多久，王曜景就得到了龙虎山的消息。
本来只是一个寻常的还虚合道，他并未在意。但他却被信笺中的“域外天魔”字眼给吸引住了，记得弈星子成道之日，也有域外天魔出现，阻挠其踏出最后一步。
这二者之间，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呢？
如果是必然，域外天魔的用意是什么？让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出现新的合道？
王曜景想不明白，那域外天魔应该也是和自己同一等级的所在，他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也很难猜透对方用意。
“不过，阻挠合道对我也并非没有好处。全真一脉，讲究修行神魂，舍弃肉身，渡过九重风雷劫后，便能接引天地间的一缕纯阳气息，化作阳神，与合道境界相仿，但并非合道。”
这倒也算是阴差阳错了，这个世界的修行法门在局限性上要小很多，不似全真道法，完完全全受到王朝力量的克制，如今的修道者有着跟朝廷鱼死网破的本钱。而全真道法因为纯粹修行神魂，很容易遭到朝廷针对。
但同样的，全真道法在成熟度和规范性要更高。
比如全真道法就不需要渡那些乱七八糟的劫难，统一变成了九重风雷劫难，难度系数一重重的叠加，可以让人慢慢适应，不似正一道法，遭遇的劫难都是随机的，都没办法防备。
“莫非这一世，合该全真大兴？若真能如此，对我倒是大大有利。”如果天下人都没办法通过正一之法踏入合道，便只能转修全真，他身为这一派创派祖师，便等若是天下道法之源，道门始祖，那得到的气运反馈可就太大了。
或许张道陵本人，当年都没有这份气运。
毕竟张道陵也是有私心了，他为了龙虎山千百年传承，将创道气运分出许多入龙虎山，他本人只得了部分。
王曜景想到了这里，倒是也高兴了起来。他全真道法已经将修道的步骤规范了，只需要渡风雷劫，那域外天魔能钻正一道法的空子，难道还能钻他全真道法的空子？
如果天魔真有这个本事，早就一路横推了，何必玩这些手段。
现如今，盛唐天命的规则是固定了，他跟域外天魔，都是想办法打擦边球，并不能真正跟天命抗衡。
“既然如此，也该让天下人知晓这个消息了。”王曜景摸了摸下巴，眼神里流露出和身体不符合的老成。
如果天下修道者都知道永远无法突破到合道境的消息，想必就会对正一道法绝望了吧，也不知道多少人因此道心震荡呢。
只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第六百三十二章 山中囚牢
“风师叔，我们给您送饭了。”龙虎山后山的囚牢中，几个年轻的弟子捧着托盘，打开了栅栏，走了进去。
囚牢在山体的深处，幽深曲折，四周点着一盏盏的油灯，反倒让整个山洞显得更加死气沉沉。腐烂和腥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的脑壳都被熏得有点难受。
在囚牢的深处，一个中年道人的四肢被铁链给拴住，脖子上悬挂着一个项圈，上面有符文闪烁，牢牢将道人的法力给锁住。
这个道人，正是风成和。
他合道失败后，被天魔感染，已然入魔。但毕竟是龙虎山弟子，也不能将其杀了，只得囚禁在后山之中。
风成和不发一言，只是耷拉着脑袋，好似死了一般。但他的胸膛依旧在起伏，表明他还在苟延残喘。
“风师叔，先吃点东西。”几个人有些心惊胆战的走到了风成和的身边，小心翼翼打开饭盒。
风成和本身就是还虚强者，便是十天半月不吃饭，也不碍事。但法力被封印后，就与凡人一般无二，还是需要定时定点有人喂饭的。
饭盒打开，里面是一碗白米饭以及一些寻常小菜，最底下放着一只烧鸡。
一个弟子扯了一块鸡腿，连皮带肉的，送到了风成和的嘴边。
“水，给我点水。”风成和抬起了头，双目中有着一丝茫然，也有着一丝痛苦，仿佛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意识。
旁边一个弟子见状，赶紧将水壶打开，放到了风成和的嘴边。风成和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清水。一些清水顺着他的胡须流淌了下来，连他的衣襟都被打湿了。
“……谢谢。”风成和看着那个给他喂水的弟子，面上露出了一丝和善的笑容。
这名弟子有些受宠若惊，虽然风成和被囚禁，但也是前代天师的弟子，还是曾经的还虚巅峰强者，哪里是他们这些普通门人可以接触的。
风成和又低下头，将凑到嘴边的鸡腿大咬了几口，几下就吞咽了下来，连骨头都嚼着吃掉。旁人见他这副犹如野兽一般的姿态，不由得有些惊惧。
“别害怕，与我说说话吧，我一个人被困在这里，着实有些难受。”风成和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眼神，吃饭的动作也满了下来，然后很和善的说道。
这几个弟子当然不太愿意，毕竟门中已经传遍，风师叔入魔了。他们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来送饭。
他们正要拒绝，可是看到风成和哀求的眼神，心中蓦的一软，有些不忍心。
“风师叔，您若是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告诉我等便好，其余的事情，我等也做不了主，您也不要为难我等。”其中一个弟子，很小声的开口说道。
风成和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弟子，旋即又低下了头，埋在一堆米饭中吞咽了起来。
“我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人说说话而已，没有什么打紧的。你们是担心我入魔，但掌教师兄替我救治过几次，我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风成和的语气很和善，甚至还有一丝自嘲。
众人依旧没有说话，就听着风成和这么絮叨了下去。
凤成和一边吃饭一边说这话，过了一炷香左右，饭菜都被吃的差不多了，而他也是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今日师叔我高兴，这样吧，你们修行者可有什么疑问，大可来问我，我替你们解决了。”风成和的舌头舔了舔牙齿，然后朝着边上啐了一下，懒洋洋的说道。
几个人本来在收拾饭盒，听到这话，心中便是一动。他们听风成和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就放下了许多戒备。
风师叔好歹也是即将合道的大能，随便指点他们一下，他们一生都受用不尽。
似他们这些底层弟子，向来都是统一授课，连个师承都没有，平日里修行都只靠自己，哪有人会给他们耐心的解答。
在稍作犹豫之后，便有一个人开口，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师叔，我每逢行气，都觉得右臂酥麻，好似有寒气入侵，十分难受。”
“此易尔，我观你右手食指指甲隐约泛起青黑，应是手阳明大肠经出了问题，你是否常有齿冷、耳聋之症状？”风成和直接反问道。
那弟子面带喜色，忙不得点头，还真是如此。
“那你修行的应该是我龙虎山的清光导气法，此法虽然普适性很好，但却不适合阳气过盛的人修行，你改修太清炼体术，不出一月，病症尽数消除，你实力还能更上一层楼。”风成和给出了解决方法。
那弟子将风成和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了下来，准备回头试试看。
其余几人见到风成和这般好说话，也是心中痒痒，便也询问起了各种问题。
他们只是练气境界的最普通弟子，这些问题对于化神来说都毫无困难，更别说还虚了。风成和回答的干脆，只要这些弟子开口，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他们平日里没人解答，现在由这么一个大高手给他们指点，当然是沉迷于其中，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一直到有师兄过来换岗，他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明日还是由你们给我送饭菜吧，我觉得你们都不错。”风成和冲着几人笑了笑，眼神中闪烁过一丝阴沉。
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几人也没有看到，反倒觉得风师叔和蔼可亲。以前送饭菜来他们都很不情愿，但现在巴不得就留在此处聆听教诲了。
听到风成和这般说话，便赶紧点了点头。
“蓬。”他们走出了山洞，将栅栏给拉上，又放下了断龙石，根本不担心风成和逃脱。
随着断龙石放下，整个山洞内的所有灯烛也纷纷灭掉，只余下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
在黑暗中，风成和咧开了嘴巴，他的瞳孔不知不觉变得漆黑，最深处仿佛有一条竖着的裂缝，随时随地都有无穷的魔气从中喷吐而出。
“天下之乱，当从龙虎山开始。”他的嗓子深处，微不可查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第六百三十三章 变故
王曜景传道后不久，天下间好似一下子变得风平浪静了起来。
龙虎山已经得知了全真传道的消息，也将其视作大敌，却一直隐忍不发，好似在等待着什么。而在修道者中间，也一直流传着“欲合道，先渡魔劫”的消息。
此事传得甚是广泛，但却暂时没有引起多大的恐慌，因为能走到合道这一步的人太少见了，大家还没有见到实际的例子，只是将信将疑。而且，平日里大家需要经历的劫难太多了，多一个天魔劫，也并未如何重视。
哪怕有风成和失败的例子，也没有多大说服力。
不过，修道界没有多少反应，但世俗王朝却并非如此。
剑南道调兵频繁，剑南节度使传闻得了朝廷命令，要对青城下手。
龙虎山传承近千年，与五姓七家乃是其他的新晋贵戚，都有着大量牵连。全真修道讲究清贫苦修，但正一道却不在意这些，与权贵交好乃至直接由权贵家庭入道者比比皆是。
在某种意义上，正一道和那些权贵可是利益共同体。时常有道人炼制养生金丹送入权贵府中，助其延年益寿。
全真道法的出现，不仅在正一道眼中为异端，满朝权贵也大多都看不过眼。
更何况，前些日子，青城山传道，大道天音传遍剑南道，不少百姓都将青城山当做了仙山。这一点着实引起了朝廷的忌惮。对于朝廷来说，只要你蛊惑人心，便是邪派一流。
当年那张角、孙恩一流，可不都是借着方外之术去祸乱天下。
在几番权衡之下，朝廷终究还是决定对青城山出手了。
剑南道囤精兵过万，由剑南节度使崔浩成率领，已经朝着青城山的方位而来。青城山距离益州府，不过百二十里，哪怕并未着急赶路，在第三日的时候，大军便也到了青城山脚下。
“掌教，事有不妙，朝廷军队已至城下，我等当有决断。”商涂飞遁而来，有些慌张的说道。
他们这等修道之人，虽然不怕朝廷，但若是与之交恶，恐怕未来都要处于惶惶不可终日之中。毕竟，朝廷最强大之处就在于其动员能力，你一人要与数千万人敌对。
先不说这其中的红尘障碍有多深，就光是用人海战术都能把你给耗死。
除非是你从此远遁海外，再不归来，否则永无宁日。
王曜景依旧盘坐在祖师堂中，对于商涂之言充耳不闻。事实上，他也并未将这支军队放在眼中。他现在气运已经晋升到青色阶段，与帝王等同。
仅仅凭借一道之地的兵力，还不能撼动他。
他真正要小心的反倒是龙虎山，若是龙虎山的十三位合道倾巢出动，他恐怕得动用全部底牌，才能将其击退。若是真到了这一步，他就得舍弃青城派了。
好在，全真道法已经传出，这就等于是一个种子。总有一天发了芽，蓬勃发展起来，就能成为他的强大助力。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从远处飞来，王曜景伸手一抓，将其接过。
他通读了信笺中的内容，先是惊讶，旋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龙虎山自顾不暇，域外天魔又助我一局。”
商涂心中难耐，偷偷瞄了一眼信笺，上面隐约写着“……长明灯碎，龙虎祖师重伤”的字样。
……
“给我追，一定要将那四个孽畜给我追回来！”张行之再也黝黑的面孔上泛起了一丝青红色，显得极其愤怒。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有弟子竟然利用清扫祖师堂的机会，用污物泼洒在长明灯上，污染了三十多位祖师的法身，现如今整个福地都遭受打击，许多地方开始出现破漏，再也不复之前那犹如仙家胜景的场面。
“那四个弟子，之前常去给风成和送饭，莫非是与天魔有关！”有人这才想起了什么，惊呼说道。
“风成和！”张行之面上浮现煞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是主张杀死风成和的，但奈何剑慧生力保，而且上一代天师也出面请求，他在作罢。
没想到此子入魔太深，竟然趁机蛊惑送饭弟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祖师堂为龙虎山重地，是福地的根源，平日里有层层法阵保护，外人根本无法进来。但平日里也是需要有人清扫的，正好这一回轮到那四个弟子。
没想到，这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了黑狗血、天葵血以及粪便溺物，直接劈头盖脸的扔到了祖师堂内。这些东西对凡人来说顶多就恶心了一点，对修道者危害也不大，可在失去肉身的阴神面前，却有莫大危害。
只要是被污物沾染到的长明灯，纷纷熄灭，福地中的列位祖师也受到了重创，几乎陷入沉睡边缘。
要知道，龙虎山之所以能够昌盛，便是因为这些祖师。张道陵当年得了开辟道门一脉的气运，有一半都分匀在了龙虎山中，而后自第五代祖师开始，所有天师和杰出弟子在死后坐镇福地，将这股气运给镇压住，如此才庇佑龙虎山福泽绵延。
祖师重伤是一件麻烦事，更麻烦的是，大量的创派气运要因此散溢，他龙虎山必然元气大伤。
“该死，真实该死。”张行之身形化作了一道遁光，瞬间跨越了十数里的距离，来到了囚禁风成和的监牢之中。剑慧生紧随其后，但他这一回也没脸求情了。
正是因为他的心慈手软，才导致龙虎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张行之一剑轰破了监牢的大门，身影下一刻出现在监牢的最深处。风成和依旧被拴住，只是此刻已经没有了气息。
“师弟……”剑慧生赶紧上前，却发现风成和死去良久，连尸身都已经凉透了。
“当真是便宜他了，否则我今日便要炼掉他的神魂！”张行之脸色更加不好看，转身拂袖离去。剑慧生抱着风成和的尸体，面色怔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几乎在同时，远离龙虎山数十里的一处山林中，四个年轻道人在林间慌不择路的逃跑，他们的衣袍破烂，好不狼狈。但其中一人却双目微微的泛起了黑色，嘴角上扬，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邪气。
第六百三十四章 大军压境
“使君，前方便是青城山……“剑南道节度使崔浩成此次亲自领兵，便是要替大唐平了青城妖人。
他出身于五姓七家的清河崔氏，不过，他并非主家之人，对于崔家实际上也并无多少归属感，他更忠心于唐皇。也正是如此，才轮到他坐上这剑南节度使的位置。
清河崔氏主脉，都出了多少宰相了，如果把封疆大吏的位置再由崔家主脉掌管，那这个天下到底是姓李还是姓崔？
早在李隆基还未登基的时候，崔浩成就是其麾下的得力人物。
此人允文允武，若非诸多限制，便是入朝堂出任宰辅都绰绰有余。现如今青城出现道人用妖法蛊惑世人，他第一时间便申请平乱。
只是，当众人刚刚翻过一座矮坡的时候，一个个忽然瞠目结舌，仿佛石化了一般。
崔浩成一抖缰绳，催马前行，他只抬头一看，便见到前方的巍峨青城山处，一座高山倒悬于天际。不时能看到剑光飞舞，人影浮现，仿佛真正的仙家盛景一般。
见到这一幕，崔浩成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早有耳闻，青城派将一山峰托举悬空，如地上仙境。但如今亲眼见到，也是觉得大受冲击。
他虽然是旁系，那也是大家族出身，对于修道界当然不陌生。能拥有这等实力的，俱是恐怖无比。
“不过是障眼小道而已，也就能骗骗肉眼凡胎。所有人备好火油，一会儿火烧青城山！神臂弩尽皆备好，诛仙弩箭上膛，若有阻拦，格杀勿论！”哪怕心中震惊，崔浩成也只是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他身为主帅，当然要给众人以信心。
就在众人准备继续前行之际，忽然之间，只见到悬空山上，有一道光芒绽放，旋即便看到一道人影踏步走来。
崔浩成眉头一皱，一挥手，他伸手上千将士便立时将一架架巨大的弓弩展开，锋利且闪耀着暗红色光芒的弩箭搭在了上面。
那人影很快就显露出样貌来，却是一个面容不过七八岁，依然稚气未脱的童子。
崔浩成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倒心神更加紧张。一个童子如何能拥有飞天遁地的实力？这里头肯定大有古怪。
“此地为青城重地，凡俗之人，不得踏足一步。”王曜景看着眼前的万人大军，直接冷硬的开口道。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地为我大唐之地界，如何成了你青城的土地？”崔浩成根本不惧，当即反唇相讥道。
“哈哈哈，唐皇自去管理凡人便是，如何能管到仙人头上？”王曜景笑了起来，微微摇摇头道，言语中丝毫不掩盖自己的不屑。
崔浩成只听得大怒，“你等不过是修行之人罢了，离成仙还远得很，莫要在这大放厥词！”他只觉得这个童子是在太过于猖狂。
王曜景也不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他们的面前。
“放箭！”崔浩成见状，也不管王曜景如何，便直接挥手，刹那间，大量的箭矢犹如蝗虫一般的飞出，往天空方向而来。
这诛仙弩箭，本身就是各种污秽之物涂抹在铜精箭头上，最是能破除法力，污染修道者的身体。大部分的神通道法，都会被诛仙弩箭直接洞穿。
只是，这些弩箭在即将靠近王曜景身侧的时候，却忽而向上一拐，形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竟然朝着天上飞去。而后，又迅速的换了方向，往地面而来。
“嗖嗖嗖。”一根根的箭矢在重力影响下，速度变得更快，杀伤力也更加犀利。站在最前方的士兵，一时间躲闪不及，不少人哪怕穿着甲衣，也被洞穿了身体。
只是一招，便死了近三百人。
崔浩成吃了这个亏，不仅没有恼火，反倒嘲讽似的看着王曜景。这童子的实力倒是厉害，这么多诛仙弩箭都奈何不得他。但他的师长想必没有告知他规矩，修道者杀死凡人，是要遭遇红尘劫障的，轻则法力消退，重则灰飞烟灭。
他一口气杀死近三百人，那必然是有死无生的局面。若非修道者的局限性如此之大，这天下早就落入修道者之手了。
只是，崔浩成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等来王曜景的反噬。
王曜景劳神在在，看向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嘲讽。实际上，先不说王曜景本身气运层次极高，并不会受到反噬。而且，他刚刚本人也并未真正出手。
这些人出动弩箭袭击他，全部都被青城山的地气挡了下来。王曜景曾经指挥无数山神地祇，撬动千里地气，将凝翠山吹上天空。
而后为了维持山峰不坠，又搭建了地气循环，使得千里地气时时刻刻的鼓动而起，将凝翠山举在半空。而后地气达到一定高度后，便倾泻而下。
之前那些射来的箭矢，在靠近王曜景身体之际，全部都被地气给吹上天空，而后又顺着地气下来。若是真正杀死这些士兵的凶手，一则是他们自己，另一个就是地气。
但却与王曜景没有多大关联。
便是有反噬，难道还能反噬到地脉上去？
崔浩成并不晓得这其中的奥秘，还以为是王曜景挡住了所有的攻击，等着让王曜景遭受反噬呢。
“好厉害的妖术，放火！”崔浩成眼皮微微跳动，他见反噬伤害不得对方，便赶紧另换一策。
但王曜景却没有多大耐心了，他直接伸手，微微在地面上一划。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条线，而后这条线落在了地面上，两端开始无限延伸，一直到十数里才停止。
“今日我划得一线，此线往南百里地界，尽是青城之所。尔等若是踏足，则为我青城之敌。”王曜景轻声开口说道。
“欺人太甚！”崔浩成只觉得王曜景的行为太过于嚣张，竟然土地自封，他以为自己是谁？他身为唐皇的铁杆支持者，当然要维护皇帝的权威。
只是，就在他准备令人扔出火油的时候，忽然之间，大地震动了起来。
一道裂缝开始沿着金线张开，越来越大。
第六百三十五章 画地成河
“咔咔。”裂缝初期不过巴掌宽，但长度却达到了惊人的十几里，这跟王曜景划出的金线长度等同。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一道裂痕吸引，但伴随着大地的震动，他们开始立足不稳。
地面的震动还在继续，甚至开始越来越剧烈。青城周围本来地势就不平坦，地面一震，众人便各自东倒西歪，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倒了一片，场面倒是壮观。
崔浩东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但此刻马儿也是受了惊吓，竟然扑通一声栽倒。而崔浩东也被甩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崔浩东倒在人群中，心中又急又恼。他眼睛余光瞥见天上的王曜景，简直如真正的仙人一般的高不可攀，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齿。
这等祸国殃民的道人，统统该杀！不过是些方外之人，凭什么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个世界上，唯有皇帝才是天之子，方外之人也要受皇权管束！
他觉得眼前这人的眼神很讨厌，在他年幼之际，主家的许多崔姓子弟，都崇尚道学，甚至服食各种丹药散剂。一个个放浪形骸，奢靡颓废，毫无半点朝气。
他当时便觉得，所有道门的玩意儿，只会令国家动乱，对朝廷无益，对天下生民无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地的震动消失了，崔浩成和一众军队很狼狈的从地面爬了起来，他正要破口大骂，却忽然之间，觉得眼眸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便不由得低头。
只一低头，他便脸色突变，往后退了两步。
之前被王曜景划了一条金线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壮阔的大河。河面有七八丈宽，一直绵延出去很远。
画地成河！
那悬空山在千丈之处，隔得较远，看得不怎么真切，众人还觉得没那么直观。可现在亲眼见到这童子一挥手，便造就了一条七八丈宽，绵延十几里的大河，如何不让人惊骇欲死？
皆言这天下有神仙？什么是神仙？这才是神仙？
许多士兵心中的最后一堵墙崩塌了，说到底，他们也是凡人，凡人敬畏上天，而在某种意义上，神仙便是与上天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一想到他们之前竟然对神仙出手，一个个直觉得冷汗涔涔，有些心理素质弱的，甚至直接跪地磕头。
“我青城初创，今日广收门徒，尔等可愿入青城？若是一朝成仙？尔等家人也能得享福寿。”王曜景只是轻轻一笑，声音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妖人，你敢！”崔浩东几乎要目眦尽裂，这个妖人竟然打算趁着这个时候，蛊惑人心，让这万人的士兵都拜入青城之中。
“如何抉择，尔等自选？入我青城修行，稍有成就，便有数百年寿元，就算生者无法成仙，死后同样可入福地，得到供奉。”王曜景不理会歇斯底里的崔浩成，依旧很平淡的说道。
长生，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抵御的诱惑。自古以来，多少帝王为了这两个字，耗尽国力，却最终毫无所得。
现如今，一个明明白白的长生大道摆在众人面前，谁人不会动心？
他们被王曜景这一手段给彻底震慑住了，对仙道也心生仰慕。不多时，便有人大喊着跑了出来，“我愿拜入青城，愿修长生之功！”
那人长相颇有几分刻薄，三角眼，高颧骨，初看就给人一种面相不善的感觉。
“我杀了你！”崔浩成身旁一士兵，直接高举弩箭，要射杀此人。但弩箭还未出手，王曜景便一张口，一道紫色光芒飞出，瞬间洞穿其脑门。
这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倒在了地上。
“好，我欣赏有魄力之人，我便给你一个机缘，你可为青城的真传弟子，得授全真法门！”王曜景一挥手，一道金色的虹桥浮现，出现在水面上，一端则在那男子的脚下。
“只需踏上虹桥，从此便走上登仙之路。”王曜景看着这个人，开口说道。
这个男子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近仙家术法，心中惊慌，但好在，此人胆量还是不小的，否则也不会第一个站出来。稍微犹豫，便颤巍巍上了虹桥，发现没有问题后，便大步跑了起来，转眼过了河。
其余的士兵也心动了起来，能修仙长寿，试问有几人能拒绝？
一时间，军队中喊着“愿入青城”的声音此起彼伏，嘈杂一片。崔浩东没有回头，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好歹也是号称“小诸葛”一般的人物，怎的今日如此凄凉？还未如何出手，便被敌人瓦解了队伍？
“愿入青城者，踏虹桥而过即可。”王曜景的声音落下，河面上，便升腾起来了一座座的虹桥。霎时间，绝大多数的士兵便呼啸着，冲入了虹桥。
崔浩东的幕僚和亲兵倒是对他忠心耿耿，一个个死死的护在他的身边，带着他往两边撤离。否则光是那些疯狂向前冲跑的士兵，就能把他们都踩踏成肉泥。
崔浩东此刻依然是心乱如麻，他经历过多少次残酷的争斗，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无力。
万人大军，降敌者过八成。
“若是尔等还愿意攻打青城，尽管派人前来便是，我青城正好缺少弟子，你有多少，我收多少。”王曜景大笑了一声，一挥手，虹桥卷着众多的士兵离开，只留下宽阔平静的河面，以及残破的军队。
王曜景现在成了全真道法的创派祖师，当然是越多的人修行此种法门，他所获得的气运加持便越高。他恨不得天下人都来修行全真道法，反正又不如何依赖外界资源，最适合普及。
“使君……我等，接下来当如何？”一个中年文士见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了。他们身为上位者，从来都是在规矩中办事。但现如今，王曜景凭借强大的实力，撕开了他们的规则，将他们带入了毫无遮掩的黑暗丛林中，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了他们。
“回京！”崔浩东也想在水边自刎，如此便一了百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要将此件的消息送入京城。
这青城山，已经失控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鹰头山上
王曜景不怕朝廷报复，如果他真的起兵造反，朝廷无论如何也会拼个你死我活。
但他现在只占据了青城百里之地，在遭受如此巨大的一次损失后，朝廷再想发兵，那就得斟酌一二了。大唐的兵力，在武则天时期达到了顶峰，号称屯兵百万，并非是浪得虚名。
但是，吐蕃、西域等地一直都需要重兵防备，真正能调动的顶天了也就二十万。
如果真要朝廷调拨如此规模的军队，恐怕谁也不会同意。面对这么一个不知深浅，且暂时没有显露出危害的敌人，不值当花费这么大代价。
更何况，今年新帝登基，百废待兴，这已经牵扯了朝廷绝大多数的精力。
王曜景回到了祖师堂，他顶上的青色气运，彻底变得纯之又纯，撑起了一座遮天伞盖，覆盖青城山的全部范围。他收了八千余弟子，这些弟子便气运融合，加持在他身上。
当然，气运加持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否则随便一个修道者，只要下山大肆收徒，就能受到如此海浪的气运加持了。获得别人的气运加持，也需要承担相应的劫障恶果。
一个人的劫障很少，但八千人就很可怕了，化作的反噬力量能把任何一个合道强者给吞噬了。一般修道者，收徒都是慎之又慎，绝大多数人收徒不会超过十个。
只有龙虎山，拥有当年的创派气运庇佑。那创派气运乃是天赐，最是纯净不过，能压制住许多反噬，但就算是这样，龙虎山的全部弟子加起来也不到五千人。
王曜景本身拥有福缘异能，还得了开创全真一脉的气运，抵御劫障的能力还在龙虎山之上。这八千人的反噬他能轻松承受住。
……
龙虎山祖师堂被污，三十多位祖师受到重创，福地之中一片乌烟瘴气。
而令他们气愤的是，那四名作乱的弟子太过于狡猾，隐藏的太深，哪怕龙虎山全力搜寻，都未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遭受了这么一场劫难，龙虎山的创派气运被泄掉三分之一左右，合道以上的强者，都留在门派中替诸位祖师洗掉一身的污浊之气，否则时间一长，这些祖师都得陨落。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龙虎山不足三百里的一座山寨中，有四个年轻的道人鸠占鹊巢，杀死了匪首，成了这山寨的当家。
此地距离绕州府也不过是六十里，山寨平日里劫掠商路，已经给饶州府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饶州刺史深感这伙**患深重，几次派兵围剿，但因为江南西道之地本就多山，这伙人又是狡猾，屡次都未能竞功。
这一次，饶州府也是狠下决心，直接向江南西道的节度使申请，调拨了上千兵马，前往鹰头山，围剿这伙贼人。
“楚师兄，此地距离龙虎山如此之近，会不会被他们发现踪迹？”在鹰头山的寨子中，四个年轻人站在堂中，其中三个人面带焦虑之色，唯有一人，神色淡定，似乎胸有丘壑。
“慌什么，龙虎山的福地被污染，没有三月的功夫，根本腾不出手来。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等改头换面了。”那个楚师兄笑了一声，毫不在意。
“你们可还记得风师叔传给我们的无上道法？修道之人最惧怕劫难灾厄，但风师叔的法门偏偏反其道行之，需要主动应劫，然后将劫难吞噬，化为己用。只消我等练成，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楚师兄继续的开口说道。
言及此处，另外三人才微微纾解了几分紧张之心，面上露出笑容。
他们只是龙虎山普通弟子，不出意外，可能修行个十几二十年，踏入化神之后可以进入内门。如果没有机缘巧合，可能化神就是他们的顶点。
但是，风师叔传授他们的道法，据说只要十年，就能还虚，三十年内可以合道。放眼整个修道界，都没有哪家功法能有如此的修行速度。
“是极是极，早早修行才是正理，此处山寨就交由底下人打理便是，我等抓紧时间修行吧。”他们四人占据了这个寨子，也是希望有一个落脚点，否则，这么一个山贼头头的位置他们哪里看得上。
那三人说罢，便急匆匆的回去修行道法去了。只有那楚师兄，嘴角含笑，眼中有着深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寨主，不好了，鹰头山下来了好多官兵，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没过多久，就听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跑了过来，有些慌张的喊道。
以前的时候，官服也来围剿过他们，但最多也不过三四百人，他们只要往山上一躲，卡住要道，官兵就上山不得。
但这一回，朝廷是明显狠了心要将他们给围剿了。
“慌个什么，我先前令尔等准备的东西可曾备好了？”楚师兄一拂袖子，开口问道。
“准备好了，黑狗尸体、银环蛇毒、朱砂、天葵血、还有未及六月的胎儿。要说这胎儿是最难得的，正好昨日山下有人赶路，其中便有一怀孕妇人，一问时间，正好怀胎五个多月，再多几日，就过了六个月了……”那汉子也是个话痨，说起来也是喋喋不休。
楚师兄哪里有心思听他在这废话，直接让其领路，带自己去放置材料的地方。
鹰头山上的寨子不大，也就能容纳三百来人，山上的匪徒数量在一百五十人左右，余者要么是各自的家眷，要么是他们劫掠上来的女人。
那汉子将楚师兄带到了一处空地，在一张破烂的桌子上，正好胡乱放着一堆东西，最中间的则是一个初见人形的胎儿尸体，血迹斑驳，看上去好不渗人。
楚师兄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伸手一挥，一道黑色的雾气便自他的掌心飞出，笼罩在桌子上。
旁边的贼匪看着这一切，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他们之所谓乖乖的认这四人为主，还不是因为知晓这些人是仙人一流，各个神通广大，有很厉害的法术。
第六百三十七章 祸乱人间
黑气笼罩在桌面上，呼吸间就将朱砂、蛇毒以及天葵血给吸走，那一团黑气直接变成了血红色，颜色看上去颇为妖异。
而后，这团雾气便分成两股，钻入了黑狗尸体以及那胎儿的体内。
四周的盗匪眼睛瞪大，对于他们而言，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摩神通法术。
“动了……动了……”楚师兄身边那个汉子，忽然间瞳孔收缩，见到脖子上被砍了一刀的黑狗尸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由惊叫了起来。
“这天魔尸神法能养炼邪尸，但奈何有形无神，有质无气。”楚师兄摸了摸下巴，看着这条站起来的黑狗，不由得摇了摇头。
边上的汉子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你这个人，心肠够坏，连孕妇都能下手杀了，简直没有人性。那日你家老大被我杀死，你也是第一时间向我投诚，毫无丝毫忠心可言……”楚师兄转过了头去，目光落到身边汉子的身上。
“嘿嘿，大寨主，小人不是人，小人就是一条狗，您身边的一条狗，您让我干嘛就干嘛。”虽然楚师兄这话说得难听，但这个汉子不仅没觉得羞耻，还满脸讨好的说道。
“说得好！你果然是一条狗，一条不怎么忠心但很好用的好狗！”楚师兄似乎也很高兴，大笑了起来。这个汉子陪着笑，脸上的笑容比楚师兄还要灿烂。
“既然如此，那你就真的去做一条狗吧。”他伸手在这个汉子的脑袋上一拍，那汉子登时就脑浆崩裂，双目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而后，一道光芒自这人身上飞出，落到了黑狗尸体的身上。
“汪呜！”黑狗原本僵硬的身体，忽然变得灵动起来，很焦躁不安的在原地转动着，它的双目通红，嘴角留着涎液，好似疯了一般。
而没过几个呼吸，它的身体如吹气球般的膨胀起来，体型变大了三倍不止，几乎有一人高。筋骨变得粗壮，呼吸间有浓郁的黑色雾气就从它体内喷出，看上去邪恶异常。
看到这个情形，楚师兄才满意了起来。
寨子里的其他人，此刻极度的惶惶不安，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大寨主说杀人就杀人，出手毫不留情，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去吧，下山去吧，你的任务就是把那些官兵统统撕碎。”楚师兄伸手在黑狗的身上拍了一下，而后，那黑狗便调转了方向，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而楚师兄则伸手将那胎儿尸体抓在手中，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此次率兵前来的是饶州六判司之一的司兵，这一职位，等若六部中的兵部尚书。只是，权力和品级上要小很多。
司兵虽是文职，但大唐尚武，那些权贵家庭的子嗣，向来是文武一齐修习。这位司兵出自于绕州府的大家族，不仅文采不错，也有功夫傍身。
他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或许是因为自幼营养充足的缘故，所以生得孔武有力，比其他的士兵要高出去一截子。
前几回，他领兵攻打鹰头山，都叫这伙贼人给跑了。这一回，他借来兵马，一定要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只是，他刚刚领兵行到半途，便看到一个黑点从山上快速的冲了下来。远远望去，好似一头失控的野牛，待到近前，才发现是一只黑狗。
但这黑狗的体型未免太大了，竟然有一人之高，身体长度接近一丈，便是猛虎也没有这般大小的。
众人自然吓了一跳，这么大体型的野狗，怕不是要成精了啊。
“快些放箭。”司兵一见这个状况，便迅速指挥众人射箭。话音刚落，箭矢便像是蝗虫般的飞了出去。
但是，这条黑狗却不管不顾，携带着一道恶风，便飞扑了过来。箭矢落在它的身上，尽皆被弹开，连阻拦的效果都达不到。
黑狗转瞬就冲入了人群之中，疯狂的冲着众人撕咬了过去。哪怕这些士兵都穿着甲衣，也轻松的被其撕裂了身体，一时间，满地的血腥味道。
司兵已经被吓得有些呆傻，他虽然也是望族出身，但哪里看过这等阵仗。
眼看着前面混乱，他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不住的往后退。那些士兵也是不堪，在被连杀了十几人后，队伍就开始混乱了起来。
“这一次来了上千人，用这一千青壮的魂魄，养炼尸婴，才能成就真正的尸神子。”楚师兄站在高处，看着黑狗进行的屠杀，嘴角的笑容越发冷冽。
这条黑狗不过是附属物而已，他手中的尸婴才是关键。
黑狗疯狂的杀人，每杀死一人，便有一道黑色的光芒从这些人的身上被摄取了过来，融入它的身体。不多时，它得皮肤就变得更加黑沉沉，浓郁的雾气覆盖在它的身上。
这也让黑狗的杀人效率变得更高，雾气只要稍微沾染到人身之上，便能让人行动迟缓，皮肤上生出一个个的脓疮。
“孽畜，安敢伤人！”可就在黑狗杀了近三百人的时候，忽而天空传来了一道怒喝之声，一个仙风道骨，面色红润的道人行在半空，怒声斥道。
道人的身侧有一圈紫气上下沉浮，有若云气，分明已经练就了法力，道行不浅。
“还虚境界？”楚师兄的眉头一皱，龙虎山一家独大，附近几乎没有任何其他道门的修行者，怎么此处会出现一个还虚境界的道人？
“紫昇道长，快快斩杀了这妖物！”那司兵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赶忙冲着天空疾呼。
老道士也不犹豫，伸手在半空中一点，紫色云气就凝成了一股，化作了华光。这华光看似古拙，却仿佛有着千钧力量，只一瞬间就将黑狗给砸成了肉沫。
毕竟，这条黑狗只是楚师兄随意练就的，对付凡人还行，但在这等修行有成的人面前，还是很不够格。
“老道出门云游，没想到今日在这看到有人用邪法为祸人间，今日便除了这妖魔！”紫昇道人也是个火爆的性子，他早就发现了山腰处的楚师兄，在目光落到那胎儿尸体上的时候，目光更是冰寒。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天命雷罚
“一个还虚境的修道士，这可真是……太好了！”楚师兄看向那紫昇道人，眼神中泛着幽幽光芒，没有丝毫怯懦，反倒像是在盯着猎物一般。
他要炼尸神子，本拟是打算用千人的性命作为祭祀。但现在来了一个还虚境修士，正好作为祭练尸神子的主魂，尸神的实力恐怕暴增十倍不止。
紫昇道人被楚师兄的眼神看得有些心底发毛，但他旋即心中怒火更甚。自己可是还虚修士，这个妖人不过练气实力，胆敢用这么眼神瞧着自己。
“天罗紫气！”他伸手朝前一点，漫天的紫气溢散而出，化作了无数到璀璨光芒，往楚师兄的身上穿刺而来。
只是，他这边刚刚动手，他的身后便显现出来一条裂缝，而后大量面目狰狞的魔头邪念，就犹如蝗虫般的冲了出来，直接钻入了他的灵台之中。
“啊……”紫昇道人惨叫一声，脑中生出无穷杂念，他再也驾驭不住身上的遁光，直直从天空坠落。
这天魔，便是还虚巅峰借助宝物都抵挡不了，更别说他这么一个还虚中期的修道者了。魔念直接破坏了他的道心，让他变成了废人。
他人身处在数十丈的高空，这么高的位置落下，哪怕是他身体比普通人强大，也无法撑住。
他的脑袋撞在了一处山石上，登时脑浆崩裂，丢了性命。而楚师兄伸手一招，一道黑色的光芒便飞来，直直落入了胎儿中。
那光芒隐约有着人形，面容与紫昇道人一般无二，此刻他没了任何愤怒情绪，余下的只有惶恐。他嘴巴不停开合，似乎要求饶。
毕竟他能踏入还虚，死后还能化为鬼神，进入到福地之中。如果真的被这魔头给吞噬了，那可比魂飞魄散还惨。
只是，楚师兄可不会理会他，直接将其塞入了胎儿体内。
紫昇道人的神魂发出了尖锐的声音，似乎极度痛苦。但胎儿的体内本就融入了朱砂、蛇毒以及天葵血，对神魂有着极强的腐蚀力。只是转瞬间，犹如黏液般的黑雾就缠到了紫昇的神魂上。
片刻功夫，就将其吞噬的干干净净。
胎儿的眼睛突兀的睁开，原本是眼珠子的地方，被一片漆黑所取代，好似液体在内流淌。他缓缓的脱离了楚师兄的手掌，一丝丝的黑雾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衍生出来，又凝成了无数股，如同触手般在他的身侧飘荡。
那黑狗被紫昇道人一击砸成了重伤，原本众人还以为自己的就了。但转眼间，紫昇就被人给杀了，一众士兵这才想起了逃跑。
但是，尸神子的速度可比他们要快得多。
身体直接化作了一道黑光，冲入了人群之中。那一根根的触手，爆发出近千道，精准扎入了每一个人的体内。
汩汩。
触手像是吸管，疯狂吮吸着所有人的血肉和精气，一众士兵转眼就枯萎了下去，而胎儿的面目更加清晰，好似长大了一点。
“去吧，去饶州府，去整个江南西道，去祸害全天下！”楚师兄看着成型的尸神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疯狂。
现阶段的尸神子，实力大概在化神巅峰到还虚之间，在修道者眼中不算厉害，但用来对付其普通人类，那就是大杀器。人类没有任何办法抵御尸神子的攻击，相反还会成为其养料。
修道者不得滥杀无辜，否则就会受到天命反噬，邪派修道者当然也在此列。
“反噬啊，的确是个麻烦的事情，不过，这个反噬我就是受着又如何？我可是……龙虎山的人。”楚师兄看着身上邪意越发浓郁的尸神子，瞳孔中倒映出一团幽幽的灯火。
……
龙虎山祖师堂，原本被污染的祖师牌位已经洗刷干净。
十三位合道强者依次坐下，张行之坐在首位，他的口中念诵着经文，一丝丝的道韵从他的体内流淌而出，化作龙虎之形，送入到了阴世福地之中。
龙虎山福地到处都是黑色的烟雾，让诸位祖师几乎没有生存空间了。这等邪物对他们的伤害很大，再加之五代祖师之前受了伤，根本无法阻止起有效的对抗。
在众多祖师中，有三十位祖师的身上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味，法身已经濒临崩溃。
好在随着外界合道强者道韵的洗涮，他们身上的腐蚀力量在一点点的消退。虽然不怎么明显，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多事之秋啊，我龙虎山此番遭遇大劫，恐怕需要百年才能恢复元气。”五代祖师的身躯还没有恢复，他一半的脸已经被砍掉了，这也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阴沉可怖。
“不过，那全真初创，根基不厚，只要我龙虎山能灭掉青城派，夺取其创派气运，不仅此次的灾劫能安然度过，底蕴也能更上一层楼。”哪怕遭遇了这等劫难，五代祖师也并未失去斗志。
全真道法得到天命承认，自然是一种新开辟的道法，与龙虎山的正一道法截然不同。他要做的，就是将那全真法门改头换面，成为正一法的分支，而非并列的状态。
如此一来，他正一法门，才能与道门二字划上等号，他龙虎山就不仅仅是万法之宗，还是万法之源。
“轰隆。”可就在龙虎山想着如何去对付青城派的时候，突兀的，天空降下来一道雷霆，直直的落在了祖师堂的上空。
雷霆力量是何等猛烈，在神霄道未出来之前，几乎无人能掌御雷霆。
雷霆击穿的不仅仅是祖师堂，更是打破了阴世福地。原本此地就衰败不堪，在这一击雷霆力量之下，直接被破坏了一半，猛烈的阴风朝着内部吹拂。
一些实力较弱的祖师，被这阴风一吹，顿时法身就坏了一半，口中发出惨呼之声。
“天命雷罚？”五代祖师不可置信的看着天空，龙虎山向来受到天命眷顾，又广积福德，怎么会遭遇天命的惩罚？
只是，现在高悬在他们山门上空的，分明就是雷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百三十九章 福祸相连
祖师堂中的十三位合道，除却张行之外，其余众人都吐了一大口血，便是张行之本人，也是脸色发白，很不好受。
他龙虎山立派近千年，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从来只有邪派修道士，因为祸乱天下，才会受到天命的反噬。他龙虎山可是正道魁首，却挨了雷劈，这算个什么事儿？
而几乎在同时，远在鹰头山上的楚师兄，也被天空降下的一道惊雷给击中。他的身体焦黑一片，衣服统统化作了飞灰，看上去好不凄惨。
“哈哈，果然没死！”楚师兄遭了雷击，不仅没有害怕，反倒大笑了起来。寨子里头的其他人，只以为大寨主得了失心疯。
但因为他实力太强，旁人也不敢惹他。
楚师兄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个练气境界的小修士，挨了雷霆一下没死，难道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但更令他高兴的是，现在龙虎山想必也不好受吧。
“来了，准备热水，我要洗澡。”楚师兄现在状态很不好，他的皮肤被烧伤了大半，内脏也严重受损，这么厉害的伤势，换做其他人早就死了。
但在他的心脏处，却有一尊小小的尸神子虚影盘踞着，时时刻刻反馈给他新鲜的血肉精华，帮助他恢复身体。
他回到了屋内，将门关上。屋子很整洁，除却一张桌子、一盏灯和一张床之外，就再无他物。
楚师兄走到了那盏油灯面前，轻轻的伸出了一只手，突兀的，油灯原本橙黄色的灯火变成了幽暗的黑色，而火焰的内部，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如果仔细看这个人的模样，却跟楚师兄本人长的一模一样。
“我割裂了一部分神魂，放入长明灯之中，又窃取了部分龙虎山创派气运，与长明灯相连，可不就是为了今日吗？我犯下的一切恶果，龙虎山就得替我分匀掉绝大多数，实在是……太妙了！”楚师兄的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
自己在外作恶，有人给自己顶包，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吗？
龙虎山，当真是福地也。
“轰隆。”就在他动念间，又是一道雷霆落下，他的身体立马有一部分汽化，而龙虎山上，同样出现了一道惊雷，轰得人仰马翻。
……
“好无聊啊，怎么龙虎山又出事了？”王曜景趴在了青城山新修建的楼台处，百无聊赖的看着新得来的消息。
他在将八千士兵收为弟子后，本以为龙虎山在三个月内会杀上门来，却意外得知，龙虎山莫名其妙的挨了好几下雷霆，福地几乎破损了大半。
而且这还不是一次两次，三个月来，隔三差五就一记雷霆，把龙虎山搅得鸡犬不宁。
得，也不用防备啥了，龙虎山自身都难保了。
这段时间，王曜景的精力干脆就放到了悬空山的建设上面。只是三个月不到的功夫，原本光秃秃的山上就多了亭台楼阁千百座，平日里烟云缭绕，灵禽飞舞，倒是有了仙家气象。
因为悬空山是被地气托举起来的，整个山体四周都围绕着罡风，非合道境都上不来。为此，他特意开辟了一道接引通道，能让化神以上的修士进出。
至于练气乃至还未入道的弟子，就全部分布在百里青城山内，等修行有成才有资格进入悬空山。
“这样的日子属实无聊啊。”朝廷被打退了，龙虎山自己趴窝了，域外天魔更是许久看不见踪影，也听不到消息。
每日里，唯一能让王曜景来点精神的，就是看到自身气运的增长。
他新开辟了全真道法，因他的刻意传播下，整个修道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修行了。虽然此种道法，在驱鬼境之前，几乎没有多少实力，但对于许多资源匮乏的人而言，却是真正的无上道法。
而最令王曜景欣喜的是，这部道法在俗世的传播。
全真道法，虽然是道家法门，但内里却是融合了儒释道，所谓三教合流。俗世中，不少儒生也开始去参悟此法，甚至拥有了不浅的道行。
全真法门最重视的就是顿悟，明朝时期便有传闻，一名苦读儒家经典一辈子的百岁老举人，临死之前读了一篇道法，直接神魂出窍，旋即连渡过八重风雷劫难，一跃成为天下少有的大高手。
大唐乃是辉煌盛世，天底下苦读的儒生可不少。尤其现在这个社会，世家门阀掌控朝政，虽然科举制度已经逐渐成熟，但远远不能像后世宋明那样建立寒门士人向上的通道。
许多寒门之人，对于正一道这等传统的道法不屑一顾，但对于全真道法倒是挺感兴趣。毕竟，全真法门与儒家法门有共通之处，更符合他们对于仙人的想象。
最重要的是，足够省钱。
根据传闻，俗世间倒是出了四五个大高手，层次大概在罡煞左右，也就等若这个世界的还虚初期到中期。只用了三个月就达到了这个境地，已经很厉害了。
不过，他们的斗法能力不强。王曜景只传了修行法门，可没有传授神通。
现如今，王曜景顶上的气运越发纯粹，比起大唐王朝的皇帝也不差分毫。天下之人，只要有一个人修行他的道法，就得分润他一份气运，谁让他是全真道法的创始人呢。
当然，如果这些人借助道法作恶，产生的恶果他一样也要承担。
“我让全真道法提前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得，会引发这个世界的寒门与门阀的争斗。”王曜景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事情，也是颇感意外。
在原本的世界线上，全真道法是在南宋时期才真正大成的。而五姓七家以及世家门阀，早就在五代的近两百年纷争中灰飞烟灭。也正是如此，科举制度才有了公平可言。
天下之人，无论贫富，都能在一起考试，平等竞争。
但大唐年间，想要考中那拼的就是人脉关系了，许多有才学的寒门子弟，科考前都需要去拜会一下主考官，只有打好关系，才能有考中的希望。
现如今寒门子弟得了道法相助，必然可以更改自身命数，如此一来，就会威胁到世家大族的蛋糕，双方的矛盾估摸着很快就会到一个不可调解的地步。
第六百四十章 盛唐长安
“这些儒生虽然是修行了全真道法，但尽是借助儒家学问入道，若是单纯的传授他们道法，恐怕十分威力也发挥不出三分来。”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儒家成为天下主流，已经有千年历史。
若是能把儒家的墙角也给挖了，那这天下气运，自己不得再取走大半？
王曜景想到这里，不由得一拍脑袋。自己一直把目光盯着修行界有个屁用，修道者虽然实力很强，但毕竟是方外之人，就算他统一了道门，又能有几分力量？
道家术法，根基终究在道家。哪怕全真融合儒释道，但各种神通也是道门底子。那些儒生如果想要真正有所成就，恐怕还得有专属于儒家的修行手段。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其义尽，所以仁至。”王曜景的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文天祥的一句话来。
他在蒙元时期，是真的于文天祥接触过的。南宋末年，那十万军民能随故朝共同赴死，这是何等的气节，若是那十万人能修全真法，恐怕各个都能有所成就。尤其是文天祥，直接踏入纯阳都有可能。
只可惜，那个时候，蒙元朝廷已经建立八十年了，武道成为主流，道法陷入了低谷。
“这么一个大好盛世，儒生不腐不酸不懦，能文亦能为武。我当开辟儒道一脉，届时不仅为道门祖师，更是儒家圣人，岂不美哉？”王曜景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手里除却全真道法之外，可是也有后世的朱程理学和陆王心学，或许这两门学问都有其保守的一面，但既然能在数百年的时光中熠熠生辉，自然也有其独到的地方。
尤其是那朱熹，可是入得孔庙的人，也是儒门一圣人。
王曜景想到这里，当即身体一晃，变作了一个头戴纶巾的儒生模样，脚下一踏，化作青云，朝着凡尘俗世游历而去。
……
时值五月，长安城繁华似锦。
自武周驾崩，还朝李唐，原本的都城洛阳也重新迁到了长安城。在这个时代，长安城不愧是天下第一雄城，占地万顷，长街宽阔，行人如云，摩肩接踵。
一踏入城中，红尘之气铺面而来。
而近些时日，也是长安城最繁华的时候。怎的？原是那满城的牡丹花即将开放，这段时日，大一点的城市当然会举行牡丹花会。
无数的文人墨客前来，用诗词歌赋赞颂牡丹，文采之风流，文化之繁盛，也唯有盛唐，能有这份气魄。
在街道上，一身穿青衫的儒生慢悠悠在街道上走着，其面容清秀，五官大气，腰间悬挂一柄宝剑，倒是气度不凡。
这个儒生，自然是王曜景变幻的。
似他这等打扮的，倒也常见。毕竟长安为天下中心，有些才能的人，都希望能在此地大展拳脚。
不愧是长安城，王曜景从后世而来，见过恢弘的紫禁城，也见过金陵和汴梁的繁华，但论起气度，却无一个能比得上长安。
长安城的人有一种自信，真正天朝上国的自信，充满了强大的包容性。随处可见胡人穿着大唐的服饰行走在街道上，所有人都认同着大唐的文化。
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摆放着花盆，少量的牡丹已经绽放，但大半依旧半开未开，可饶是如此，整个长安城也成了花的海洋。
天家为了与民同乐，特令各地官府，甄选上等的牡丹花，送入长安城，凡是有空档处，都能看到牡丹花的影子。
唐人，真是爱煞了牡丹。
或许，也只有牡丹才能彰显出大唐的壮美。
“公子请了，我观公子一人独酌，岂不浪费了这盛大花景？”王曜景在一酒楼刚刚落座，便见一喝得醉醺醺的男子几步走到了他的桌前，嬉皮笑脸的说道。
这人的年纪看着能有五十岁，头发未见多少花白，只是脸上有些风霜之色。他一身宽松的青袍，腰带松松垮垮，还悬挂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小鱼。
“伙计，上十斤你们这店里最好的酒。”王曜景看着来人，当即一拍桌子喊道。
这男子一听这话，顿时笑容更加灿烂。
伙计不一会儿就来了，听到要十斤酒，当即面上有些为难。就这两人，哪里用的了十斤的酒。
不过，王曜景将一块十两重的金字放在桌面上的时候，伙计立马笑容满面。十两金色，别说买十斤酒，就算是一百斤都够了。
“好咧，您可要些下酒的菜？”伙计开口问道。
“只管上酒，越多越好。”王曜景摆摆手，他之前就听人言，这家酒楼的酒水最好，特意来喝酒的，饭菜什么的就免了。
伙计当即走了下去，准备酒水去了。
“公子真是爽气之人。”那男子一拱手，重新打量起了王曜景。
王曜景也在打量对方，事实上，如果换做旁人找他讨酒喝，早就被他给赶走了。但眼前这个男子，虽然面有醉意，不修边幅，却华光内敛，顶上气运似锦，呈现青紫掺杂之颜色。
这说明，此人不仅学问极高，地位也是不凡。
“未请教阁下大名。”此人定非寂寂无名之辈，王曜景当然要给与几分重视。
“贱名不足挂齿，不过，既然你请我喝酒，我若是连姓名都不说，岂不是过于失礼……在下，贺知章。”这男子本来还是满脸醉意，但在自我介绍之时，忽然起身，认认真真行了一士子礼。
原来是他？
王曜景打量着面前这个小老头，心中也是恍然。贺知章此人，生性狂癫，不拘礼节，在晚年都与李白这等后辈结成忘年交，更是与李白、李适之等人合称饮中八仙。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酒楼中撞见此人。
这会儿，距离对方得状元之位大概也过去了近二十年，正是仕途得意之际。这样的人物会在酒楼中向人讨酒喝，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在下，王曜景。”王曜景也行了一士子之礼，以表示对这位大家的尊敬。
这天底下，有才学有能力的，总会值得他认真对待的。
第六百四十一章 贺知章
贺知章未曾听过王曜景这个名字，他本来见这士人气度不凡，便生了结交之心。否则，以他的身份，又如何会随意的向人讨酒？
要知道，他如今入书院编撰《六典》、《文篆》，更被封为太常少卿，已经是读书人中的顶尖清贵人物，未来入三省六部的主官也只是时间问题，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与他结交，从此平步青云。
“不知兄台从何处来？”贺知章重新落座，再次恢复了那行迹放浪的姿态，笑嘻嘻的说道。
王曜景说了一口长安地区的官话，贺知章也不晓得他的来历。
“在下自剑南道而来，听闻长安的牡丹快开了，便来赏花。”王曜景也是一笑，开口说道。
听到这里，贺知章的眼中也是一亮，“当真是性情中人也，闻花开而至，花落而归，潇洒自在，比做个仙人还快活。”
贺知章此人眼界甚高，若是你真的跟他巴结，他反倒看你不起。剑南道距离此地也有近千里，能长途跋涉至此，就为赏花，这才是真性情。
而自远处来京的士子，多是为了求官，他见多了这种人。
“那兄台可要留下些墨宝，免得辜负了着满城牡丹。”贺知章对王曜景的观感更好，说话也亲近了几分。
就在二人说着话的功夫，伙计便搬了一大坛子的酒水上来。贺知章未曾听过王曜景这个名字，他本来见这士人气度不凡，便生了结交之心。否则，以他的身份，又如何会随意的向人讨酒？
要知道，他如今入书院编撰《六典》、《文篆》，更被封为太常少卿，已经是读书人中的顶尖清贵人物，未来入三省六部的主官也只是时间问题，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与他结交，从此平步青云。
“不知兄台从何处来？”贺知章重新落座，再次恢复了那行迹放浪的姿态，笑嘻嘻的说道。
王曜景说了一口长安地区的官话，贺知章也不晓得他的来历。
“在下自剑南道而来，听闻长安的牡丹快开了，便来赏花。”王曜景也是一笑，开口说道。
听到这里，贺知章的眼中也是一亮，“当真是性情中人也，闻花开而至，花落而归，潇洒自在，比做个仙人还快活。”
贺知章此人眼界甚高，若是你真的跟他巴结，他反倒看你不起。剑南道距离此地也有近千里，能长途跋涉至此，就为赏花，这才是真性情。
而自远处来京的士子，多是为了求官，他见多了这种人。
“那兄台可要留下些墨宝，免得辜负了着满城牡丹。”贺知章对王曜景的观感更好，说话也亲近了几分。
就在二人说着话的功夫，伙计便搬了一大坛子的酒水上来。贺知章未曾听过王曜景这个名字，他本来见这士人气度不凡，便生了结交之心。否则，以他的身份，又如何会随意的向人讨酒？
要知道，他如今入书院编撰《六典》、《文篆》，更被封为太常少卿，已经是读书人中的顶尖清贵人物，未来入三省六部的主官也只是时间问题，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与他结交，从此平步青云。
“不知兄台从何处来？”贺知章重新落座，再次恢复了那行迹放浪的姿态，笑嘻嘻的说道。
王曜景说了一口长安地区的官话，贺知章也不晓得他的来历。
“在下自剑南道而来，听闻长安的牡丹快开了，便来赏花。”王曜景也是一笑，开口说道。
听到这里，贺知章的眼中也是一亮，“当真是性情中人也，闻花开而至，花落而归，潇洒自在，比做个仙人还快活。”
贺知章此人眼界甚高，若是你真的跟他巴结，他反倒看你不起。剑南道距离此地也有近千里，能长途跋涉至此，就为赏花，这才是真性情。
而自远处来京的士子，多是为了求官，他见多了这种人。
“那兄台可要留下些墨宝，免得辜负了着满城牡丹。”贺知章对王曜景的观感更好，说话也亲近了几分。
就在二人说着话的功夫，伙计便搬了一大坛子的酒水上来。贺知章未曾听过王曜景这个名字，他本来见这士人气度不凡，便生了结交之心。否则，以他的身份，又如何会随意的向人讨酒？
要知道，他如今入书院编撰《六典》、《文篆》，更被封为太常少卿，已经是读书人中的顶尖清贵人物，未来入三省六部的主官也只是时间问题，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与他结交，从此平步青云。
“不知兄台从何处来？”贺知章重新落座，再次恢复了那行迹放浪的姿态，笑嘻嘻的说道。
王曜景说了一口长安地区的官话，贺知章也不晓得他的来历。
“在下自剑南道而来，听闻长安的牡丹快开了，便来赏花。”王曜景也是一笑，开口说道。
听到这里，贺知章的眼中也是一亮，“当真是性情中人也，闻花开而至，花落而归，潇洒自在，比做个仙人还快活。”
贺知章此人眼界甚高，若是你真的跟他巴结，他反倒看你不起。剑南道距离此地也有近千里，能长途跋涉至此，就为赏花，这才是真性情。
而自远处来京的士子，多是为了求官，他见多了这种人。
“那兄台可要留下些墨宝，免得辜负了着满城牡丹。”贺知章对王曜景的观感更好，说话也亲近了几分。
就在二人说着话的功夫，伙计便搬了一大坛子的酒水上来。
听到这里，贺知章的眼中也是一亮，“当真是性情中人也，闻花开而至，花落而归，潇洒自在，比做个仙人还快活。”
贺知章此人眼界甚高，若是你真的跟他巴结，他反倒看你不起。剑南道距离此地也有近千里，能长途跋涉至此，就为赏花，这才是真性情。
而自远处来京的士子，多是为了求官，他见多了这种人。
“那兄台可要留下些墨宝，免得辜负了着满城牡丹。”贺知章对王曜景的观感更好，说话也亲近了几分。
就在二人说着话的功夫，伙计便搬了一大坛子的酒水上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儒道神通
眼前的这一幕，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汩汩的酒水不住从玉碗中流淌而出，仿佛成了一道泉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贺知章也算是见惯了大风浪之人，见到这一幕，却也是大惊，“莫非这边是方外之术？道法神通？”
以他的身份，修道者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隐秘。
“非也，此才气尔。读圣人之书，养文华之气，能为人所不能。”这的确不是道法，而是他特意给儒家开辟出来的运用之法。
儒家自董仲舒开始，便讲究天人合一，即人与先天本性相合，回归大道，归根复命。
天是道德观念和原则的本原，人心中天赋地具有道德原则，这种天人合一乃是一种自然的，但不自觉的合一。
但由于人类后天受到各种名利、**的蒙蔽，不能发现自己心中的道德原则。
人类修行的目的，便是去除外界**的蒙蔽，“求其放心”，达到一种自觉地履行道德原则的境界，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在唐朝之前，这种关于“天人合一”的阐述实际上还是很模糊和抽象的，一直到南宋朱熹将理学大成，才真正的让“天人合一”的理论完善。
即认为理是宇宙万物的起源，且是善的，理将善赋予人便成为人之本性，将善赋予社稷便成为礼，凡尘纷扰，人很容易迷失“理”之本性，社稷也会失去礼之根本。
想要成就圣人，就需要格物，即推究事物道理，从而寻找到理，也就是致知。
也就是《大学》中强调的“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朱熹的理学道理，本身只是学术学问，并不涉及到任何的修行道理。但是，却也足够为王曜景提供足够的理论支撑。
他以“理”来阐述天命，更加细致的加强了人与天的交流。
此事对于天命来说，也是有裨益的，至少……能更好的割韭菜。
天命并没有人格化的意识，正如有句话说的，历史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天命也是。
它不在意生灵认为它是善还是恶，亦或者其他的属性，它可以是天命，也可以是道，也可以是理，只要你能自圆其说，就可以得到它的认同。
王曜景现如今，以全真道法为根基，以人身之气运以及人自身对天地的理解，化作独属于儒家的神通术法。
这种术法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比道法还要便利。毕竟，这种术法直接与天命相连，只要你写出来的文章诗词，能得天地威能，便可得天命降下威能。
若说起来，倒是跟道家的青蘸有几分相似。
所谓青蘸，便是书写各种词句，赞扬上天，获得上天的庇佑。如后世很著名的一句“惟愿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便是青蘸。
王曜景现如今儒门神通只是草创，需要借助全真道法的底子。
而等到他彻底将理学推广出去，再于天下各道各府各州县立下孔庙，令天下人祭祀，就能汇聚天下人之气。儒生通过考试得此气运加持，被天命承认，自然而然就能获得力量。
到那个时候，便可以彻底的抛开全真道法，你只需参加考试，就能获得实力。届时诗词可杀敌，文章能镇邪，彻底构建一个才气社会。
而王曜景本人，则必然会因为创建此等儒家大世，成就圣人之位。最不济也是如孟子等人的亚圣之位，若是传承个几百年，他的功绩怕是能与孔子并列。
“此当真是儒家之法？”贺知章尤是不太相信，毕竟儒家之法虽然精深，可从未有神通现世一说。
“吾格物致知明天理，则天人交感，无有所惑。君只见神通表象，却不明其中真理。”王曜景笑了笑，缓缓开口说道。
“愿闻其详。”唐时儒生，还未如后世一般，执着于学问之争。这个时候的人更加开放，对于精深的道理，也更能够接受。
“吾将在三日后，于长安讲学，贺兄可有场地？”今日因缘际会，结识了贺知章，王曜景便直接问道。
贺知章有些心痒难耐，在稍作犹豫后，“长安的精诚书院乃我过去治学之地，你可前往此地讲学。”
他的内心里，还是觉得不信此等景象是儒家手段造就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等景象，便已经是鬼神法术的范畴，但他偏偏又抱有几分希望。
说来也是矛盾，中国的读书人一方面喊着不语怪力乱神，但实际上，对于仙人那一套又有着憧憬，许多儒家的子弟，同样也会学些道门的引气之法或者诵读佛家经典。
似后来的李白、王维，便是如此。
“好，三日之后，我在精诚书院，候君前来。”王曜景哈哈一笑，直接脚下一踏，便有青云升起，直直的朝着楼外飞去。
这酒楼靠近闹市，他踩踏青云而行，立刻在街道上引起了一阵骚动。
“嗯？怎么会有道人在闹市施法？这是想死不成？”此地可是长安城，为王气最重之地，更有禁军十万，任何道人来此，都得被红尘劫气覆盖，实力百不存一。
正待城中的人准备调拨兵马，杀死这作乱妖人的时候，王曜景早就踏着青云离去了。
他动用的并非道门之法，而是借助自身气运，与天命结合，正儿八经的儒门道法，正所谓“度白雪以方洁，干青云而直上”，而儒学又是治世学问，当然不会在意所谓的红尘劫气。
王曜景是离开了，但酒楼中那玉碗中，酒水依旧在向外流淌。掌柜的看着玉碗和酒水，眼神也不由得放光，他可不管什么儒家道家，他只觉得今日是撞见神仙了。
这只玉碗得神仙点化，恐怕也成了珍稀宝物。
他伸手准备抱起玉碗，可却惊讶的发现，玉碗仿佛焊在了桌面上一般，他又想搬动桌子，桌子也重重压在地上，他连分毫移动不得。
掌柜的有些不信邪，便找了店内的伙计，一同来搬动桌子。所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上一章关于“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这一句的释义有所错漏，已经修改，抱歉。
第六百四十三章 书院讲学
酒楼显现神仙之事，不足一日，便传遍长安。
掌柜的初时还想着把宝物藏起来，但玉碗移动不得，酒水流淌不休，香味更是传遍十里，远远就能闻到，这哪里是他能够藏得住的？
既然如此，索性他也给自家酒水改了名字，不再叫黄金碎，而该做了琥珀光。
那自玉碗中流淌出来的酒水，比他自家酿造的最好的酒水还要好喝十倍百倍，长安城的人纷纷赶来，许多人只为能饮上这么一杯美酒，沾一沾仙气。
自然而然的，这里的事迹也流传了出去。
原来不是神仙显灵，而是圣贤题诗，普通人只以为当真是儒家的大贤来此，才令酒水不绝，芳香十里，但大多数的儒生却是不信，甚至许多人都大声痛斥，说是那些装神弄鬼的妖人借此污了儒家声名。
可不管如何，众人也知晓这位神秘人将在三日后，于精诚书院讲学。无论是抱着何种想法的人，都打算三日后前往书院，倒要看看这人要讲些什么。
此间的事情，很快也惊动了宫中。宫中本拟是遣派侍卫将那玉碗带回去，但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无法将其挪动分毫。
甚至朝廷还请了长安城附近的一些得道高士出手，却同样没能成功。
……
三日时间，转瞬即至。
长安城内，处处是花香，全城的牡丹花已经开放了一半。入眼之处，尽是牡丹颜色。但是，今日全长安的人，都没有心思将注意力放在牡丹花上，而是前往了精诚书院。
这精诚书院算不得大书院，占地不过十数亩，能容乃数千人已经是极限，但这一日，全长安的人尽数赶来，将四周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众人都想要挤在前面，但正是因为如此，只使得街道更加混乱。
“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就在此时，一道悠长且平和的声音，自书院中响彻，立刻声传长安。
此声音一出，便犹如醍醐灌顶，令焦躁的众人心中一清，旋即生出了羞愧之意。所有人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各自留出了距离。
地位尊者，年龄长者，学问大者为先，余人次之。
一时之间，众人井然有序，不复拥挤。
而在同时，精诚书院也好似变成了小小的模型一般，四周的墙院迅速的折叠了起来，变成了一块块的石墩子，只有三尺高度不到，书院内的场景也显露了出来。
这一动作，令在场的不少人神色一变。这一部分人，都是朝廷或者权贵请来的修道者，其中不乏还虚高手，可无一人从中看出法术波动，一切浑然天成，仿佛就该是如此。
院墙落下，众人便见到在书院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高台，一身穿青衫的儒生正跪坐其上，面容沉静，形容高雅。
本来有许多读书人是想要来拆穿这个骗子，但见到对方这个姿态之后，心中也不仅的沉静了下来，同样寻了空隙，跪坐在地上。
在这部分人的影响之下，其余的人也纷纷坐在了地上，懂得儒家礼仪的，便跪坐余地，寻常百姓则姿势随意。
在人群之中，有一面容英武，身材高大的青年。这青年见状，也跪坐在地上，在他身边，有十几个雄壮魁梧的汉子死死的护卫着，不让外人靠近一步。
“礼者，理也。”王曜景见到四周已无有声音，便开口讲述了起来。
他这两个字是同音，但众人却很自然的知道他在讲的分别是哪个字。哪怕在场有许多目不识丁的百姓，也听懂了他在讲些什么。
“刷。”他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顶上的天空，便有灿烂的金色云霞飞舞，天生异象，天地为之贺。
众人见到这一幕，更是惊呼。此等异象，唯有圣贤能出，莫非这天地下，还要出一个圣贤？但那人群中的英武青年，脸上泛起了一丝青色。
这天下需要圣人吗？当然需要，但需要的只是死去的圣人。如果有一尊活着的圣贤，那置皇权于何地？
王曜景继续的讲述了起来，“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
他讲述的不是其他，正是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
这本书，在后世的地位等同于教科书，里面为四书做注解，也令儒家的学问更加的规范细致，统统以“理”代之。
这是一门前所未有的学问，虽然是由朱熹大成，但前面可是经过了二程、杨时、罗从彦、李侗等人的代代打磨，最终才有了这么一部独霸元明清三朝的经典。
这部典籍通过对《大学》、《论语》、《中庸》、《孟子》四本经典的注译，彻底将理学的思想融入了其中，同时为儒家神权和王权提供合法的依据。
在初期的时候，众人尽皆听得如痴如醉。
尤其是许多儒生，原本对于儒家学问有着许多的不解之处，此刻却是豁然开朗。那些深奥的道理，被点破之后，立刻令无数人对儒家典籍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但也有许多人脸色变化。
从秦始皇开创了封建王朝开始，一直到如今，一直就是皇权和相权的斗争，更精确的说，是皇权和臣子权力的斗争。
到了隋唐，出现了三生六部制度，这一制度，就等同于将相权一分为三，大大的增强了皇权。
但是，在这个时代，有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那就是世家门阀。这些世家自古相传，根深蒂固，而这一批人，把握了朝政，严重阻碍了底层向上的通道，也阻碍了皇权向下的延伸。
这批人从汉末魏晋时期萌芽，王朝都更迭了无数波了，他们却依然屹立在朝廷。
与其说是皇权臣权之争，还不如说是皇室和世家之争。
但王曜景所传播的理学，最核心的就是维护皇权，皇权至高，讲究三纲五常那一套。这也是为什么后世偏爱理学的缘故，这么维护皇帝的统治，皇帝肯定喜欢啊。
如果这一套理论真的传播下去，对于世家门阀而言，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第六百四十四章 推广理学
在场的众人中，不乏有世家子弟，对于王曜景这一套忠君的思想，他们打心眼里看不上。可是，偏偏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来。
王曜景讲述的《四书章句集注》，每一段解释都有理有据，比现有的儒学注解要高出不止一筹。现如今儒家还没有一套成熟的学派思想，所以在这全新的理念冲击下，几乎所有儒生都不能自持。
朱熹既然能集理学之大成，那是已经将这套理论打磨到几近完美的地步，处处都引经据典，自圆其说，而眼前的众人在仓促间，哪里能找到错漏。
人群中那英武青年，本来还对王曜景心存警惕之心。可听得越多，心中就越是欢喜，若是大唐在开国初期就秉持这套理论，那些世家门阀的力量恐怕要被削弱许多吧。
王曜景这一讲，便是整整一天。自早晨讲到了傍晚，只是，整个长安城哪怕到了黄昏时间，依旧笼罩在一层光辉之中，亮如白昼。
而在这团光辉的中心，便是王曜景。
他讲述理学，对儒家进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总结。最重要的是，他借助这套理论，为儒家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在儒家没有任何神通术法的时候，就能压制住佛道两家，成为显学。如果每一个读书人都拥有不次于修道士的实力，那儒家的鼎盛程度，恐怕会是如今的十倍百倍。
在道门中，他只是一个与张道陵并列的流派祖师，可在儒家，他的地位就要高出太多太多，他这等若是拓宽了儒家的道路，功绩比不少儒家圣贤要高的多。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光辉中，皮肤晶莹如玉，他顶上的气运竟然由青转玄，泛起了一层层的黑色。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气运层次要更上一层楼，达到超越人间帝王的地步。
待到戌时，王曜景终于闭口不言。
但是，整个长安城，却始终有阵阵的回响之声，他的声音仿佛被记录在了长安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之中，永远的镌刻住。
满城的百姓，尽是面容肃然。圣人讲道，便是愚夫也能开悟，许多寻常的百姓听道之后，根性大开，自身的气运变得纯净了起来，归家后只消稍微读些儒家文章，就能有所成就。
那些原本就是读书之人，更是身上透射出光华之色，一个个只觉得体力充盈，大脑充盈，出口就能有佳句。王曜景这一次讲道，不仅他本人得到了天道的加持，这些听道之人，也因此获益。
众人再看着王曜景，无论是何种身份，心中就再也没有了仇视或者抵触的想法。在一尊儒家圣贤面前，你可以不认同他的观点，但你必须要尊重他。
王曜景一挥袖子，迈步走下了高台。
站在最前面的儒生忍住了内心的激动，向后退了一步。王曜景每走一步，前方的人就露出一个空隙来。
王曜景一直走到了那英武青年的前方，青年身侧的众人一阵紧张。
“拜见陛下。”王曜景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只是一瞬间，他此次因讲道而得来的气运，便分出了三分之一，落入了这青年的身上。另有三分之一，重新归于天地。
青年心中一松，看向王曜景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并非是旁人，正是今年刚刚登基的李隆基。
理学讲究天地君亲师，天地在上，其次为君王，再次为父母和老师。
王曜景拿出了这一套理论，当然要严格的践行，所以他拜见了李隆基，并分润了一部分气运出去，以示君在师之上。同时，一部分气运还给天地，表达对天命的尊敬。
从表面上看，他损失了许多气运，实则不然，他通过这种方式，将自身和天命以及皇帝联合了起来。
借助这二者的便利，他可以轻松的将理学理论给推广出去，而他则为天地君亲师中的“师”，又是儒家的圣贤，获得的气运反馈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最关键的是，皇帝是会更替的，父母也会老去的，唯有天地与他这个儒家圣贤永恒存在，若是从长远看，只要儒家不灭，他就能一直获利下去。
“先生何须多礼，今日得闻先生讲学，朕也是获益良多。先生的这一套理论，几乎融儒家诸圣之大成，若是能在天下推广，这也是苍生之福。”李隆基也看中了理学的理论，便赶紧扶起了王曜景，大声的说道。
在魏晋之前，天下人都讲究一个“忠”字。这个“忠”，不仅仅是对君王的忠，同样也是“忠”于自身的信念。而在司马家篡了魏国江山后，“忠”字便站不住了脚，于是乎，便推崇以“孝”治国。
正是因为这一改变，才催生了世家门阀这个怪物。以儒家推崇的“宗法制”为根基，同姓同族结党联合，世人只知有家主，而不知道有君王。
对于皇权而言，以孝治国实质上隐藏着莫大危害。
王曜景开辟理学，重新解构儒学，将“君王”排在天地之后，要高于“父母双亲”，在某种程度上，会大大遏制住世家门阀的力量。
“陛下，在下此套理论，虽得上天承认，但还尚缺圣庙。陛下若是愿意推广理学之道，可在各道各府各州县建立圣庙，命天下人祭祀之。读书进学之人，若是才学足够，则可得圣庙加持，获得才气力量。”王曜景见到李隆基已经有了推广理学的想法，便趁热打铁道。
“若是真能建立此等制度，则天下选才，皆凭才华，而非家世。能者上，不能者下，如此我大唐才能走入煌煌盛世。”王曜景继续说道。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李隆基的软肋。他登基不足一年，却已经深感世家门阀的麻烦，他的许多决策，都无法有效实施。也是，当年武后的手段是多么狠辣，杀得人头滚滚，可朝堂上的诸公，不也依然是世家的人。
但是，李隆基还是犹豫。他担心那些儒生获得才气力量之后，会逐渐的失去控制。
第六百四十五章 圣庙
王曜景也看出了李隆基的顾虑。帝皇生性多疑，任何可能不受自己掌控的力量，他们都不允许存在。
“陛下，若是人人习得理学，则才气力量的根基，无非是‘天地君亲师’五字，那些儒生若是背离了这五个字，哪里还算得儒生，又如何会有才气力量？”王曜景继续说道。
他馈赠了三分之一的气运给李隆基，李隆基本就对他怀有好感，现在听得这话，便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是啊，天地君亲师，排在君王前面的，只有天地而已。而皇帝又唤作天子，比天地矮一头又如何？难道天地还会跟他争夺权力吗？
只要自己能一直保持主导地位，那还怕什么？
那些儒生如果真的凭借才华晋升，那寒门子弟就有了出头之日，世家门阀的垄断立马瓦解。门阀如果想反扑，则皇帝掌管大义名分，为理学儒生共尊之主，那些儒生可都拥有才气力量，不次于修道者，门阀如何能敌得过？
若是门阀世家的人也想要拥有才气力量，那就得遵守‘天地君亲师’这一条铁律。可他们都忠君了，那威胁更无从谈起了。
李隆基甚至想到了更远，如果这套理论真的推广了下去，那是不是大唐就能万代永固了？那些造反的人就不能拥有才气力量，当然不值一提。可你忠君爱国了，那又如何去造反？
在这一条完美悖论下，大唐王朝说不得真能世世代代的传递下去。
而他身为理学的推广之人，在李唐宗庙的地位恐怕比太祖太宗都要高。
“好好好，先生此言大有道理，于国有利，于天下百姓有利。”李隆基相通了之后，便觉得豁然开朗，甚至有种想立刻就大干一场的冲动。
“哈哈哈，既然如此，我便替天下儒生谢过陛下。皇帝此举，便是古之尧舜，也难以企及。”既然李隆基这么给面子，王曜景当然也不会吝惜几个马屁。
“既然陛下同意推广理学之道，那我将这精诚书院造为圣庙，至此后，天下圣庙皆以此为制式，遍及各大州县。”王曜景继续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精诚书院，便晃动了起来，内里种植的大量树木纷纷枯萎，只余下最当中的一棵梧桐树，噌噌的拔高，一直高达百丈，有三四十人合围才停住。
树叶遮天盖地，将半个书院笼罩其中。
原本只是泥土地面，现在却自动生长出一块块坚硬的石板道路，光滑如镜面。所有的屋舍也展开重新组合，建筑风格变得肃穆，令人一见便心生几分敬畏之心。
最中心的一间大殿，内里生长出一尊尊的圣贤雕像，分别是孔子、孟子、荀子、曾子、子思子等一众圣人。其中，以孔子雕像最为伟岸，有近一丈高，而余者雕塑都与常人仿佛。
随着雕像一落成，一道洁白纯粹的力量冲天而起，紧接着笼罩整个长安之地。这洁白力量，乃是气运力量混合文萃之力而成，也可以称之为才气。
才气笼罩的范围，便是再蠢笨的人，也会很容易开窍，从而走上读书之路。
可以预见，几年之后的长安城，就会彻底成为人杰荟萃的地方，也是理学实力最强大之地。
随着圣庙建立，在人群之中，不少人立刻身上才气升腾起来，吹拂的衣袍猎猎作响。他们的大脑清明，文思泉涌，思维从未如此敏捷过。
在这其中，不乏有身体病弱之人，却在身体涌现才气后，百病消除，比二十岁的小伙子还要见状。
“闻圣而才气现，尔等有大儒之资。”王曜景心念一转，天下圣庙网络还没真正搭建成功，这些人就自发的拥有了才气，这不仅证明这些人悟性极高，还说明他们都很认同理学的理念，才有这般速度。
这些人可是他的铁杆班底啊。
李隆基也见到了这些人身上涌动的力量，心中暗想，莫非这就是才气力量？他正好想要见识一下才气力量，到底能有多厉害。
“先生，这才气力量应该如何运用？朕心中实在是好奇，既然他们有了才气力量，不若给朕演示一般.”他将目光转向王曜景，开口说道。
王曜景点了点头，“才气力量的运用简单的很，无论是诗词文章，尽皆能激发才气力量。正好现如今长安城牡丹欲开，就令他们以牡丹为题作诗，届时效果自现。”
听到这个提议，李隆基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长安城年年都有牡丹诗会，如果今年能以才气写诗，也是一大美传。
见状。
“闻圣而才气现，尔等有大儒之资。”王曜景心念一转，天下圣庙网络还没真正搭建成功，这些人就自发的拥有了才气，这不仅证明这些人悟性极高，还说明他们都很认同理学的理念，才有这般速度。
这些人可是他的铁杆班底啊。
李隆基也见到了这些人身上涌动的力量，心中暗想，莫非这就是才气力量？他正好想要见识一下才气力量，到底能有多厉害。
“先生，这才气力量应该如何运用？朕心中实在是好奇，既然他们有了才气力量，不若给朕演示一般.”他将目光转向王曜景，开口说道。
王曜景点了点头，“才气力量的运用简单的很，无论是诗词文章，尽皆能激发才气力量。正好现如今长安城牡丹欲开，就令他们以牡丹为题作诗，届时效果自现。”
听到这个提议，李隆基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长安城年年都有牡丹诗会，如果今年能以才气写诗，也是一大美传。
见状。
“闻圣而才气现，尔等有大儒之资。”王曜景心念一转，天下圣庙网络还没真正搭建成功，这些人就自发的拥有了才气，这不仅证明这些人悟性极高，还说明他们都很认同理学的理念，才有这般速度。
这些人可是他的铁杆班底啊。
李隆基也见到了这些人身上涌动的力量，心中暗想，莫非这就是才气力量？他正好想要见识一下才气力量，到底能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