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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南萧生     仙壶txt下载     仙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复现

    熊宇见韦向荣已经到了,便轻轻一笑,对着身前两人说“说曹操,曹操到,来来来,我给两位引荐一下.......”,四人就这么气氛融洽地在庆王府后花园里交谈了半日有余,之后熊宇再亲自将这两名青年道人送出王府,姿态是拿捏得极低。

    等这两名道人离开了王府之后,韦向荣不由地低声向熊宇说道,“这两人莫非是纯阳宗的高徒么,小王爷你如此折节下交,这两人也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熊宇闻言顿时大笑不止,只是不肯言语,笑完了之后,便轻轻摇晃着脑袋走进庆王府里面去了,韦向荣见熊宇没有回答,顿时也不敢多问,连忙也跟着熊宇进了庆王府。

    之前与小庆王熊宇谈笑风生的两人正是徐遥与“同门师兄弟”钟晓无疑。至于徐遥为什么能和自己这个师兄碰上,还有一番缘由。

    要插手江孤兰这件事情,就要师出有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解铃还须系铃人,徐遥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要从源头入手,南宫星驰现在还被关在南宫世家里面反省,轻易不得解禁。

    所以徐遥就化身清玄,到了庆王府这里来,但聪明人不止徐遥一个,在还刚刚要进金陵城的时候,徐遥就恰好遭遇了这钟晓,两人这相同的打扮,一看上去就是同门,现在碰到一块了,自然是要互相多打量几眼。

    那钟晓似乎知道徐遥身份,直接言明江孤兰一事由其全权负责,并以师兄的身份,要求徐遥立即离开。

    以徐遥的性格,哪里会吃这套?两人一言不合,就采取了最原始的方法谁的拳头大听谁的,结果比划了两下,徐遥的拳头比钟晓的大,现在就是钟晓听徐遥的了。

    见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弟身手如此了得,钟晓却是来了兴趣,好死不死就要跟徐遥一起,左右这钟晓一身武道也是非同小可,一路上也可以切磋解闷,徐遥也由得他去了。

    两人一路到了庆王府,凭借两人清虚一脉的身份,自然是让小王爷轻而易举地改了口,让两人代替之前安排好前去解决江孤兰事情的人手。

    不然按一开始的安排,在应江孤兰所求解决了曹川郡之事后,这江孤兰多半就要落到南宫星驰的手里面了。

    当然,这也是不知道江孤兰的另外一重身份,不然以熊宇的精明,会不会淌这趟浑水还是两说的事情。现在熊宇肯改口,完全是看在徐遥与钟晓背后清虚观的面子上。

    无为道宗虽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无论是宗门底蕴,还是自身实力,都远远在南宫世家之上,能卖无为道宗的人情,熊宇自然是一千个肯,一万个肯。

    更何况当事人南宫星驰自从见了韩天香,拜倒在其石榴裙之下后,对其余女子不假辞色,现在更是在家里禁足,便是知道了,多半也无甚大碍,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熊宇

    自然是做得。

    且不说熊宇这边怎么想,已然离开金陵的徐遥与钟晓就此赶赴曹川郡,一路上多有交流之后,钟晓却发现自己这个师弟不仅身手了得,其余方面也有些不一般。

    言语之间虽然有些不咸不淡,但说出话来,总是一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惧无畏的样子,不由地让钟晓大感兴趣,心中暗道自己师门同辈之中,总算出了自己稍稍看得顺眼一些的人物。

    而对于徐遥来说,这钟晓武道扎实,一身剑道造诣虽然比自己略有不如,但在同辈之中,已经是拔尖少有,徐遥从本来身份转到清玄这身份之后,之前的武道手段,自然不能再用。

    只能用着《七阳截天》转换出来的阳属性真气与《大日剑诀》,《大日剑诀》乃是纯阳宗至尊功法《七阳截天》内附的剑法,自然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等剑诀,徐遥虽然身负诸多神异,自身剑道造诣又高,又有大日剑种灌顶之效。

    但想要使用得圆融无碍,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现在索性白白得来钟晓这个陪练,自然是要多加利用一下。

    钟晓也是出于清虚一脉,自然是知道剑种这一回事,所以看着徐遥这至阳至刚的减法渐渐融会贯通,日渐纯熟,心中也只有对徐遥天份机缘的赞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两人就这样一唱一和,很快就到了曹川郡境内,现在曹川郡内三教九流人士云集,上有白莲神教与无为道宗修罗一脉的强者虎视眈眈,下有闻风而动,前来捞好处的游兵散勇在此四处搜寻,将整个曹川郡都搞得风声鹤唳。

    但即使如此,也有一处地方古井无波,这就是白莲神教与修罗一脉共同盘踞的曹川郡城。作为一郡郡治所在,曹川郡城自然有其本来的统属势力,只是在一干强人来此之后,自然也只能偃旗息鼓,任由摆布。

    事关己身道统,白莲神教与修罗一脉自然不敢轻忽,各有大佬压阵,谁敢在这个时候在曹川郡城里面闹事,那只会被一刀剁了,所以即使暗地里已经是沸反盈天,但表面上却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

    当然,这也是白莲神教与修罗一脉想要看到的局面,江孤兰完成蜕变之时,就是两派张目收获果实之日,如果外人想要加以干涉,那就要问问这两派人手到底答不答应了。

    此时徐遥与钟晓进了城门,以两人一身青年道士的装束,自然是扎眼无比。不过两人偏偏没有什么自觉,一副东瞧西看,丝毫不忌讳众人打量的目光。

    每一代玉修罗出世,白莲神教与无为道宗修罗一脉都会因此大打出手,而无为道宗清虚一脉也总会出现,看能不能让这玉修罗浪子回头。

    毕竟这玉修罗无论是成了白莲神教的白莲圣母,还是成了修罗一脉修罗煞主,那都是要伫身于尸山血

    海之中的杀神,清虚一脉就算大多时候都是清静无为,但老君背剑救沧桑的事情,自然还是要做得。

    说来也奇怪,如果是其他人胆敢插手玉修罗的蜕变,那白莲神教与修罗一脉绝对是要与其真刀真枪得干上一场,但如果是清虚一脉来人,那是决然不过问,其中缘由,也是甚是蹊跷。

    徐遥与钟晓进了郡城之后,找到了江孤兰,也不说破自己真实身份,只言是当时金陵故人,江孤兰蕙心兰质,虽然也觉得来两个道士有些奇怪,但现在心头正是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便是有些许蹊跷,也顾不得了,连忙将自己的经历处境向两人说了。

    徐遥听完倒是面无表情,只是问江孤兰想怎样做,江孤兰此时恨恨地说道,“我父在金陵做官的时候,族人求到家里来,都是尽力照顾,亲自安排,我丈夫更是诚实君子,一向饱读诗书,与人为善,何曾得罪过谁?”

    “江知承那老狗自从我父亲与夫君罢官之后,便与江家族人对我等冷眼相看,我丈夫求到其头上之后,其又诸多刁难,最后又气死我丈夫,霸占家里财产,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我虽然是女儿身,此仇却也不得不报,不然即使立刻身死,魂魄归于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两位明日只需随我前往江家,了结此番恩怨,事成之后,孤兰便是做牛做马,也再所不辞”

    眼见江孤兰眼底已有死志,徐遥也不说破,只是与其约定了时间之后,便与钟晓飘然而去。路途之中徐遥一言不发,只顾在前行走,钟晓突然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徐遥闻言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着,只是口中传出声音来,“以前清虚一脉是怎么做的?”,钟晓笑了笑,然后说道,“无非是劝人向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一套,怎么,有没有劝这江孤兰做个好人的兴趣?”

    钟晓说完之后,就发现徐遥突然停下来了脚步,面带怪异之色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个好人吗?”,钟晓闻言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哈哈哈,妙妙妙,我发现我是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小师弟了,走走走,跟师兄我去喝一壶去”

    不提两人去哪里吃酒,徐遥进了这曹川郡城之后,便有神秘人物将其行踪报到一小院里来,只见这小院之中,一名须发皆白,身形瘦削,精神却显得极好的老者坐于一青石桌旁,右边三名貌美女子,左边五名老少不一,衣着颜色各异的男子侍奉在侧,一副屏气凝神,严阵以待的模样。

    此时若是江湖上有见识的人入得这小院,便能识得此代白莲神教高层,上到黑莲圣王,下到三大圣女,五色莲使,已经尽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小院子中。

    五百年间,出世的玉修罗不止一位,虽然每一次白莲神教都不会轻易放弃,但最多也只是派教中一位高层前来争取而已。

第五百八十三章 江家

    三人也没怎么寒暄,直接就到了江家大门前。江家虽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但在曹川郡内经营多年,根基早已颇深,徐遥三人外貌出众,又不稍加遮掩,自然是早就落在了江家人的眼中。

    眼看这江孤兰请了两个道士来,江知承心里不仅有些犯嘀咕,自己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高来高去的侠客。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些江湖中人背刀挎剑,是天不怕地不怕,万一惹到这些人头上,那可不管你什么身份,也不管到底有没有王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完事了。

    当然,江知承虽然不知这两个道士的底细,但江湖上凡是道家门派,名声都还过得去,应该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角色。而且以江孤兰的身份,江知承也不觉得对方能请出什么绝世高手来。

    虽然心底如此作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江知承思来想去,还是着管家请了自己相熟的一位拳师来家里坐镇。

    这不,江知承这一壶茶还热着,那周姓拳师就已经到了,只见姓周名敦的拳师人本来还在远处,两脚突然在地上一跺,使出一个鹞子钻天的架势,凌空足有三丈多高,直扑下来,脚还不曾地,就又变了一个饿虎擒羊的身法。

    其来势虽猛,却没有带起一丝风声,端的是有一番真功夫在身,江知承虽然心底暗怪对方到了自己家里了还有意卖弄拳脚,但自己现在正是有求于对方的时候,当下陪了笑脸,跟对方攀谈起来。

    这姓周名敦的拳师出身北齐行伍,在北道上整整称了二十年的好汉,南七郡也游了一转,最后年纪有些大了,气血渐渐衰败,这才动了定居的心思。

    要说这南楚地界儿上什么地方最好,那自然是人杰地灵的江南郡了,但周敦功夫稀松,心里却是拎得清楚,江南郡是天下间有数的风水宝地不假,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卧虎藏龙之地。

    自己这点微末功夫去了,不要说安心养老了,能不能活命都是一个问题。所以这周敦思虑再三,就来到这曹川郡之中讨生活。周敦本来是行伍出身,这一身的功夫虽然不甚出彩,但也是扎扎实实。

    先天初期的境界闯荡江湖已经有些勉强,但在城池里教个拳自然是绰绰有余的。当然,曹川郡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大郡,周敦能在其中混得如此如鱼得水,靠的自然不仅仅是自己拳脚上的功夫。

    自己虽然是粗人一个,但周敦交的朋友却偏偏是近贵文雅,凡是本地叫得出名字的的乡绅,基本都与其多多少少有点交情,所以当这江知承有请的时候,周敦自然是毫不迟疑地动身过来。

    两人正寒暄间,江孤兰便带着徐遥两人踏入了大堂之中,江孤兰看着满堂的江家族人尽皆在场,而自己的仇人江知承正坐于主位上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江孤兰就知道事情多半不会

    和平收场。

    若是江知承还有一丝丝转圜此事的打算的话,这里就不会出现这么多人,想到这里,江孤兰心里忽然有一丝轻松,之前所有的伦理道德,是非公论,在这一刻都被这个饱读诗书的女子抛在了脑后,在这一刻,她只想这个坐在大堂后方的男人,为自己的贪婪无度,卑鄙无耻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江孤兰心中如此作想,面色便有些转冷,而徐遥和钟晓却很有身为外人的自觉,江孤兰不发话,两人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而江孤兰与江知承一言不合之后,很快便吵得不可开交,期间不停有辈份高两人一些江家长辈出来和稀泥,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拉偏架,说得不好听一点,现在江孤兰人才两失,现在言明不要财物,只要个是非公论,一干长辈就算只是怜惜江孤兰过往遭遇,已经是孤弱一人,也应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然而这些长辈说过来说过去,无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一套,根本不敢稍稍拿江知承一点眼色,江知承到了后面只是冷笑连连,不来搭话,自有一干江家族人为其招呼。

    说到后面,江孤兰渐渐低下了头,声音也渐渐微弱了下去,在场江家族人见状,顿时也松了一口气。此事谁是谁非,众人活了大半辈子,岂不明白?但现在江知承势大财雄,江孤兰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与其相争?

    况且江家虽然在城内也算得上叫得出名字的大族,但混得不如意的,却也不在少数,江知承做事有些混蛋不假,但其麾下产业可不少,在江知承手底下讨生活江家族人不知凡几。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多少人肯摔了自己的饭碗,去替江孤兰讨一个所谓的公道呢?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就是这个道理。

    就在事情看似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哪知江孤兰猛然抬起了自己刚刚低下去的头颅,抓着自己面前那名犹自喋喋不休老者的衣襟开口说道。

    “我记得你,十年前,我父亲刚刚调职金陵,你那儿子充三年徭役却中途逃走,按律当斩,就是你亲自来金陵拉着我爹爹的衣袖哭诉,说你家里三代单传,只此一根独苗,寻死觅活要我爹爹解救,我爹爹舍了脸皮去兵部好说歹说,这才轻轻判了,当时你这老东西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爹爹,怎么?现在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江孤兰突然说出这一阵话来,其面前的那位白须长者没想到江孤兰大庭广众之下翻起旧账来,面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现在被噎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孤兰却不管着老者是什么反应,说完之后便放开了对方的衣襟,又看向侧面一个中年人开口说道,“还有你,我也记得你,当年你死了母亲,自身困顿无钱安葬,遍

    求族中,却无一人理会。爹爹当年还未任官时,两袖清风,却也变卖了家母遗物,为你凑上,以全情义,后来你读书进学,中了秀才,又是我爹爹亲自找了同僚,替你安排了一个衙门里的职司,这些恩情你不思报答也就算了,现在我爹爹尸骨未寒,你怎么有脸出现在这里?”

    这中年人闻言面上也是满目羞惭,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江孤兰却不准备停下,又看向一名青年人,“还有你,之前你因犯了这江知承的忌讳,睡在桥洞底下,吃的是残羹冷炙,受的是族人冷眼,我丈夫不忍你年纪轻轻,便受此磨难,亲自把你叫到店里做小工,你现在就忘了当初这老狗是怎么对你的吗?”

    江孤兰越说越是激动,江知承却不打算再让江孤兰“胡言乱语”下去,径直站了起来,“够了!你父亲当初没有族里的帮衬,哪里能考上科举?怕是连去赶考的盘缠都没有,发了迹了,帮扶一下族里那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怎么,现在人都死了,你这小女娃子还想挟恩图报不成?”

    “之前你一直跟我胡搅蛮缠,我念你父亲相公新逝,我们又是份属同族,我多多少少还要念一点血脉情谊,没想到你居然还如此冥顽不灵,既然如此,我江知承也犯不着与你继续客气.....”

    这江知承说着说着,就跟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一群虎背熊腰的家丁就这么围了上来。也就是这时,本来老神在在,在原地闭目养神的徐遥突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手中宝剑随便挥出一道炽烈的剑气,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了一道灼烧的痕迹,之后就冷冷地说了一句,“过此线者,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江知承虽然不通武道,但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徐遥这一道剑气挥出,江知承心中就暗道一个不好,明白徐遥的修为定在先天期以上,这样一来,江知承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曹川郡城好歹是一郡郡治,就算曹川郡没有江南郡那般繁华,那也有些厉害的人物盘踞其中。先天期的武者在曹川郡城虽然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但要拿出来抖威风,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徐遥与钟晓两人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武道修为,怎么看都是大有来历,万一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江家可就永无宁日了。

    江知承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说道,“两位少侠,老夫虽然不通武道,但也素知江湖规矩,两位既然被我这侄女请来保驾护航,老夫也卖两位这个面子,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老夫也不想遮遮掩掩,徒惹人笑,老夫之前确实与我这侄女有些误会不曾厘清,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孤兰如此不知轻重,几次三番前来闹事”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将此事上报官府,是非曲直,自有定夺”

第五百八十五章 了结

    江知承一番话说得是不慌不忙,伫立原地,手扶长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其话音落下之后,众人也是暗道一声厉害。

    现在江孤兰有高人护持,场面已经有些僵持住,但江知承对此避而不谈,略过要害之处,直接言明此事可以报官解决,着实是一着妙棋。

    之前江知承与李明诚之间的纠葛,本来就是一笔烂账,先不说李明诚已是死无对证,就是李明诚还在,也说不清楚三五六七来,为何?自然是因为这本钱就有江知承凑的一半,在李明诚病重之后,那酒楼一应账目,全部给江知承握在手中,底下的人拉拢一批,打压一批,也早已没了什么不该有的声音。

    待李明诚死了之后,把这酒楼一卖,当初可能留下的些许痕迹,更是一扫而空,此事报官,就算包拯再世,想要查清楚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曹川郡之中吏治**,坐在衙门里的都是一群只知道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这状纸都不一定读得通顺,哪里有这个能耐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就算其等真的有这个本事,之前江知承上下打点了一番,白花花的银子进了自己的腰包,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帮官老爷还拎不清楚?

    当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众人清楚,那也是众人久居此地,对此事原委大多知晓得七七八八,江孤兰请来的那两位青年道士武道虽高,但嘴上无| 毛,办事不牢,年纪轻轻哪里会知道这里面会有这些关窍?

    所谓债务清偿,民间纠纷,若私底下协商不了,报官定论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徐遥与钟晓两人初来乍到,谅他两人也说不出半个不是来。

    江知承说完之后,便一脸傲然地伫立原地,似乎不怕两人不就范,然而徐遥听这江知承说了半天,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等着江知承说完之后,又冷冷得吐出几个字“过此线者,死!”

    江知承被噎了这一声,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这些年江知承家大业大,接触的江湖人士不少,这些江湖人士虽然高来高去,但要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要么对于红尘之事爱理不理。

    如徐遥这等实力高强的愣头青,遇到的还是头一次,被徐遥噎了一声之后,江知承心中有些恼怒徐遥不识抬举,口中顿时有些不客气起来,“这位道长如此不近人情,未免就有些太过了吧?嘿嘿,老夫虽然筋骨不健,但与曹家曹彬曹长老是旧识,自认还算半个江湖中人,我旁边这位周敦周师傅,北道上整整称了二十年的好汉,南七郡也是薄有声名,此次不巧也在寒舍作客,两位道长若是想恃强逞能,怕是打错了算盘”

    江知承慷慨激昂地说着,已经略微偏着头向一旁落座的周敦看去,哪知刚才还稳坐钓鱼台的周敦不知为何此时已经是两股颤颤,体若筛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落去,将地上的青石板都打湿一片。

    江知承见状面上就有些愕然,随即露出不解之色,刚要出声询问,却见那周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钟晓纳头便拜,“这位道爷,我周敦实在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才答应帮这老东西的忙,此间恩怨,实在是不关小人的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小人一命吧!”

    此言一出,不仅堂中满座皆惊,就连钟晓面上也是楞了一愣,其皱着眉头想了想,随,随即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那驿道食肆守着的时候,你好像就在场吧,啧啧,这南楚可真是小啊,这都让我们碰上了。”

    钟晓说得轻巧,周敦神色却更是不堪,整个人已经趴在地上,钟晓见对方这个作态,不禁面露无趣之色,挥挥手,示意对方赶紧滚蛋。

    周敦顿时大喜过望,正要开溜,却看见钟晓笑嘻嘻地指了指后面,“走后门吧,我这位师弟,可比我要厉害,你要是走前门,过了这条线,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周敦闻言顿时又把刚刚伸出来的脚以极快的速度又收了回去,两脚重重在地上一跺,使出一个鹞子钻天的架势,凌空足有三丈多高,直直地便从后门走了。

    周敦刚刚走出后门,双脚就有些发软,他练武至今,虽然因为年老体衰,心气已弱,但也绝不至于遇到强敌便要纳头便拜,之所以刚才在江家大堂里表现得如此不堪,还是因为识破了钟晓的身份。

    之前七大世家之一曹家的长老曹遵一行人被人劫杀后,门客王李氏也被人灭了满门,此等惨案是轰动江湖的大事,然而饶是曹家大为光火,大张旗鼓地捉拿凶手,此事最后居然也不了了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曹家传出的消息,是还未查出凶手是谁,而恰逢其会的周敦却知道,当时在现场行凶的人,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正是刚才两名青年道人之一,周敦虽然武道修为不高,但为人长袖善舞,左右逢源,走南闯北数十年,也结下了不少的交情。

    之前听闻曹家人有意往曹川郡一行,自己一名曹家故旧又传来消息坐实了此事,周敦就寻思着前去迎接,替其等先一路打点。

    周敦此举一来是为了与许久未见的故人互诉衷肠,二来则是为了借一下曹家的东风,在曹川郡可以狐假虎威一番。

    哪知这才接上头,就来了钟晓这个杀神,与曹家人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要不周敦见机得快,钟晓又根本不想理会周敦这种小角色,周敦一条小命交代在那里了。

    而当时曹家领头的一名长老,正是刚才江知承口中的旧交曹家长老曹彬,此人也早已经死在钟晓的手中。只是此事虽然轰动一时,但对于曹家却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虽然此事已经传遍江湖,但曹家有意封锁消息之下,一般人还是对此事一无所觉。

    江知承虽然自称跟曹彬是旧交,但其实两人不过是见过一面,说上

    几句话的交情,曹彬堂堂曹家长老,就连这几句话也是看在当初江知承奉上的礼物价值不菲的份上,要不然,一个堂堂先天后期的大族武者,对一个普通乡绅怎会看得上眼?

    江知承为了扯曹家这块虎皮,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这一下可把周敦唬得不轻,要知道周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钟晓要对曹家人出手,但瞧见了钟晓这杀人不留情的狠辣模样,要么双方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钟晓是个杀人狂魔。

    但钟晓下手虽然狠辣,但其余行事却与常人无异,周敦自然是更为相信前面一种理由。既然心中对钟晓与曹家有深仇大恨已经深信不疑,江知承又自己承认与曹彬关系匪浅,周敦自然是误以为钟晓只是借助江孤兰这重身份进入江家,之后待时机成熟便又要大开杀戒。

    曹彬虽然并非什么武道天才,但其乃大族出身,这先天后期的修为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修炼上来的,绝非等闲之辈。

    钟晓年纪轻轻,三下两下有如砍瓜切菜一般将曹彬收拾了,而且事后曹家还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如此骇人武道,深厚背景,如何不让久经江湖的周敦震怖不矣?

    曹家对于周敦来说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势力了,钟晓堂而皇之地劫杀曹家长老之后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其背后势力之大,对周敦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现在钟晓这煞星当面,周敦心中惶恐之下,自然是要连连讨饶,争取早点置身事外。当然,周敦心里亮堂,还留在江家的人心中就开始打起鼓来。

    周敦的为人如何,江家人自然是清楚,的确不是什么忠肝义胆,恃强逞能之人,但其在曹川郡经营日久,加之身具一身不俗的武道修为,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这身带煞气的青年道人一语不发,周敦便被吓得屁滚尿流,顿时让江家人心里一突,暗叫不好起来。

    江知承老事故,怎会不知大事已然不妙,所以在原地踟蹰片刻之后,便上前服软,说之前账目确有不清不楚的地方,但一来酒楼已经转手,二来当时本来就有自己的一半本钱,所以这财产究竟如何分割,却还要细细商议一番。

    这江知承犹自在原地喋喋不休,却未发现江孤兰的眼神已经渐渐变冷,而徐遥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孤兰对此事纠缠不放,并不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所为者,无非是父亲与丈夫抑郁而亡的那股怨气。

    现在江知承对此避而不谈,反而对之前霸占下来的财产锱铢相较,江孤兰自然是心中怨恨之情更甚,以至于渐渐按捺不住。按理说江知承添为一族之长,应该不至于短视若此,然而当时李明诚确实经营有方,那酒楼盘出去着实卖了不少钱,现在不得已之下要割舍一部份出去,难免心中有些不舍,再则,以其对江孤兰的了解,也不觉得对方能做出什么决绝之事,所以一时才失了计较。

第五百八十六章 白袍

    当然,如果江知承稍微清醒一些,观察一下场中的局势,就绝不会如此认为了,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知承如果真能拿得起,放得下,事情也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了。

    江知承还在原地犹自喋喋不休,徐遥手中剑光一闪,一颗大好头颅已经冲天而起,场中顿时尖叫嘶鸣者有之,奔走告官者有之,混乱成一片,而刚才被江孤兰纠着不放的几人见状纷纷面露惊恐,想要避开,却一一被徐遥剑光圈了回来,各自卸了一条臂膀,在原地捂住伤口,不断哀嚎。

    而随着徐遥做完了这一切,江孤兰眼神也失去了焦距,片刻之后便与徐遥两人一起离开了江家。三人回到落脚的客栈之后,江孤兰一语不发,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徐遥与钟晓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无话,也进入了自己房间。

    是夜,正当江孤兰呆呆地对着铜镜,举起手中的珠钗对着脖颈想要就此了却残生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暗淡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江孤兰遭逢变故,手中的珠钗不由得也顿了一顿,定睛一看,正是徐遥无疑。

    然而就算江孤兰察觉到徐遥已经洞察自己想要轻生的念头,面上也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将脸别过一边,一言不发,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徐遥对此也不以为意,反而施施然上前,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话,话音落下之后,本来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江孤兰顿身体止不住得颤抖。

    “噌”地一声突然站起身来,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徐遥挥手打断,之后徐遥便继续开口说道,江孤兰按捺煮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同时两只眼睛挂在徐遥身上,生怕徐遥下一秒就消失了的样子。

    半晌之后,徐遥这才从江孤兰的房间中走出,而江孤兰也不再是那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整个人就像回魂了一般,精气神瞬间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早早在外守候的钟晓此时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在徐遥出来之后,便开口说道,“你究竟给她灌了什么**汤,刚才还要寻死觅活,你三言两语下去就偃旗息鼓了”

    徐遥闻言笑了笑,却没有作答,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到了房间之后,其神魂却突然沉浸到壶中境之中。一间精竹雅舍内,一老一少两名儒生正在对着一堆案上一堆书简说些什么,见徐遥突然进来,便齐齐起身作揖。

    徐遥微微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多礼之后,三人便坐下来温了一壶小酒,饮了一杯,徐遥便开口说道,“冒昧请二位到此,实属唐突,不知二位在此地可还习惯?”

    二人其中年长的那名儒生连忙答道,“我等本来已经身死,身归黄泉,魂入地府,承蒙使者大人抬爱,才能到此仙家福地安身,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敢有什么怨怼之言?”

    徐遥闻言笑了笑,便与两人顾左右而

    言他起来,三人待了半晌,徐遥便起身告辞,末了说道,“此地方兴未艾,拘来的孤魂野鬼无人管束,城郭虽有,但不成建制,两位饱读诗书,在阳间时又身入仕宦,故小生冒昧将两位生魂带到此处,还望两位代为管束则个,一应所需,俱可向我言明,但凡能够满足,绝不推辞”

    徐遥话音落下之后,两人连称不敢,三人再寒暄了片刻之后,徐遥便从壶中境之中退了出来。之前得益于境界突破与七杀碑现世,壶中境之中改天换地,已经不啻于一方小世界,而后面徐遥偶然发现可以拘役生魂到此,化出形体之后,便兴趣大增,一路上行侠仗义,秉公断案的同时,也捞了些相干的孤魂野鬼进来。

    这些孤魂野鬼虽然是机缘巧合之下被徐遥拘了进来,但徐遥挑挑拣拣之后,却都是些良善人家,在壶中境之中扎根之后,却又如凡间一般,开始忙碌起了自己的生活。

    这些孤魂野鬼能够在济源玉壶之中化出形体,还是通过小绿以五行本源,辅以自己的枝叶塑造而成,灵机自然是有限得很,所以这些人虽然能在此处继续繁衍生息,但依然还是会生老病死,一如凡间,只是因为此地灵机茂盛,四季如春,加之无他人盘剥,所以比之“阳间”的生活,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

    虽然衣食无忧,但人一多,纷纷扰扰自然随之而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徐遥自己修炼时间还嫌不够,自然不想亲自下场掺和。

    此次前来曹川郡处理江孤兰一事,其亡夫和父亲都是入仕的读书人,能力也相当不错,将这两人招徕到壶中境之中管理地方,自然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当然,壶中境之事事关重大,徐遥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只是说自己身具异能,能出入阴阳,两人本该魂归地府,却被自己中途截胡,到了冥间自己经营的一处所在,替自己管理地方。

    两人虽然饱读诗书,并不相信鬼神之说,然而现在事实就在眼前,也由不得两人不信,徐遥一番礼贤下士之后,两人便在此地安然处之,准备设立衙门。

    当然,现在壶中境之中百废待兴,虽然外物不缺,但人手却是不齐,草创之际,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细细商议,至于徐遥对此完全放权,任由两人去做,当起了甩手掌柜。

    至于江孤兰这边,知晓自己还有可能见到自己的夫君和父亲,自然是喜出望外,虽然徐遥语焉不详,但能知晓几件只有自己父亲与丈夫知道的隐秘之事,想来也绝非无的放矢,有意哄骗。

    既然仇人已经伏诛,希望也就在眼前,江孤兰心中怨恨自然消解大半,不肯轻易去死了,而完成了这一石二鸟之事的徐遥心情也非常不错,直接回到房间内开始修炼起来。

    虽然不知道后面事情的究竟会如何发展,但把江孤兰绑在自己战车上,肯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之

    前徐遥与王生,蒋温伦两人之间也是这般,徐遥只是顺水推舟,捞到的好处已经是平时打生打死都比不了的了。

    尝到甜头的徐遥对江孤兰自然也不肯轻易放手了,徐遥在房间之中按部就班得修炼,一夜无话。翌日徐遥三人刚离开客栈,便被人堵了个正着,来人是一名须发皆白,身形瘦削,精神却显得极好的老者,其身穿一宽松黑色长袍,面容和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当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徐遥可是知道这名老者的真实身份,其乃是白莲神教之中身份最为尊崇之人,在诺大的江湖上也享有“黑莲圣王”名号的绝世宗师。

    不过被黑莲圣王堵住,徐遥面上却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一个闪身就退到一边,露出其身后显得有些茫然无措的江孤兰来,虽然自己成功消解了江孤兰的心中的怨怼,避免其走了极端,但白莲神教与无为道宗修罗一脉在曹川郡大张旗鼓忙活了半天,如果就因为徐遥耍了一点小聪明就偃旗息鼓了,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在徐遥计划之中,此行也只是到此为止,之后江孤兰的命运,并非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然而就在徐遥以为黑莲圣王就要将江孤兰带走的时候,黑莲圣王却突然开口,“跟我走吧”。

    黑莲圣王开口之后,徐遥与钟晓都面露诧异之色,而后徐遥看了一眼身后的江孤兰,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充满疑惑得说道,“我?”,黑莲圣王微微一笑,随即轻轻点头。

    徐遥见状略微沉吟了一下,便与黑莲圣王抽身离去,留下原地一脸愕然的钟晓与江孤兰来。

    徐遥与黑莲圣王都是武道不凡,脚程自然是极快,不过片刻时光,便已经身处一间院落内,两相坐下之后,黑莲圣王便开口说道,“我知道现在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我让你跟来,只是想让你看一件东西”

    见徐遥面上疑惑更甚,黑莲圣王也不答话,直接从袖中拿出一物,徐遥定睛看去,乃是一株雪白无暇的莲花,徐遥仔细端详片刻,却发现这株莲花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顿时变又把疑惑的目光向黑莲圣王投去,只见黑莲圣王将这朵莲花微微举起,那本来洁白无瑕的七朵花瓣顿时诡异地变成了血色,而后无穷的血气从其中喷薄而出,将徐遥整个人都淹没了进去。

    徐遥大惊失色之间,正要再作挣扎,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已然动弹不得,心中正暗沉之间,却发现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要破体而出一般,徐遥正想探究一二,整个人的意识却猛坠黑暗,就此再无知觉。

    而在黑莲圣王的眼中,无穷血气之中,徐遥身后一抹身着白袍的虚影渐渐浮现,随着这抹虚影在虚空之中浮现而出后,随着这血气被那抹白色虚影吸收进去,其形象也渐渐清晰起来。

第五百八十七章 将军

    只见一秀面重颜,相貌堂堂,白袍银铠的的英气少年将军身形已有如实质,漂浮在半空之中,待其身躯凝实之后,其本来模糊无比的面部双眼处陡然射出一阵精光,随即前踏一步飞快融入了徐遥的身体,而徐遥身躯凭空拔高了三寸有余,气息一阵变化之后,一个面貌与徐遥有着六分相似的男子,就蓦然出现在了这院落之中。

    其眉心一朵血色剑梅悄然浮现之后,一朵血色莲花便迅速取而代之,臂上的济源印记不知何时也早已转移到丹田上方,同时一股天地初生的气息,从这名男子身上开始缓缓散发开来。

    随着这阵奇异气息渐渐散发开来,本来还是晴朗一片的天空顿时阴密布,雷光涌现,似乎下一刻就要立劈而下,而此时这男子似乎也有所惊觉,略微收敛了自身气息之后,空中雷云逡巡片刻之后,便已散去。

    待这一切做完之后,黑莲圣王便已经行跪拜大礼,口中呼喝道,“无生界民,恭迎无生圣主”,这白袍少年将军听闻之后,面上也露出了一丝恍惚,似乎也将自己这重身份忘记许久,如今被人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一般。

    这少年将军回过神来之后,却并未和跪在地上的黑莲圣王搭话,只是右手缓缓向前伸出,在虚空之中微微一握,此时壶中境之中本来枝叶慵懒的小绿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根系疯狂滋长之下,很快插进了不远处的五形本源之中,那几枚已经成功分化而出的七片树叶,此时也聚拢在一起,激发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直冲天际。

    于外,刚刚才散去的雷劫乌云去而复返,并已极快的速度弥漫开来,转眼间已经将整个曹川郡城覆盖住,其中雷蛟翻滚,声威极盛,似乎只要下面的人敢有丝毫轻举妄动,顷刻间就降下万钧雷霆,将这城郭内所有活物震成齑粉。

    就在此时,一只遮天蔽日的翅膀从这片乌云之中伸出,出现在了这片天地之中,其还未有任何动作,只是将翅膀伸出这乌云之中,便已掀起一阵飓风,刚才还在这片乌云间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雷电蛟龙就此被无声挥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与此同时,一声仿佛要将这一整片天地撕裂开来的愤怒嘶鸣,从乌云之中传来,下一刻,一只体型庞大到极点的神鸟从乌云旋涡中挣脱而出,其右眼魔芒隐现的同时,左眼却是神光绽放,呈现出一种神秘的庄严之感。

    其妖躯匀称,遍体生青,浑身羽毛,宛如神晶所雕,道韵生生不息,环绕其身,俊美无俦。虽是貌似妖物,但有宛如神魔之威,状似凶兽,却又说不出的神圣威严之感。

    其方从乌云漩涡中挣脱而出,便似乎止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一双魔芒神光交织不定的重瞳露出激动与欣喜的神色,微微振翅之下,无数神焰雷霆,从虚空中奔腾而出,转眼间便将这片铺天盖地的乌云淹没了进去,随

    后生生焚尽。

    做完这一切之后,其便在空中一个蹁跹,随后就消失不见,而之前那处平平无奇的院落内,那只青骏神鸟不知道何时身形已经缩小了无数倍,落在这少年将军的肩头,随即融入眉心的莲花印记之中。

    而得此相助的少年将军浑身气息顿时暴涨,层层拔高之下,很快便由先天巅峰的程度,超越了身为绝世宗师的黑莲圣王,到即将捅破神墟壁垒的时候,才堪堪停止,而这少年将军虽然不发一语,但跪伏在地上的黑莲圣王却是激动到不能自已,世人只当白莲教是乌烟瘴气,专注造反的邪教组织,教内无论是圣女圣使,还是普通教众都是疯疯癫癫,不可理喻。

    然而白莲教中的高层却代代相传,自己这一脉来是来自一个神秘世界,此界之中无生老病死,人人向善,可谓极乐之境。然而万世以降,当年的无生界消失不见,白莲教众早已经是无根之人,若不是还有一二传承万世不灭,想来早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五百年前欧阳圣明横空出世,白莲教便是圣焰魔教的死忠,与如今的孔雀谷一外一内,组成了圣焰魔教最为坚实的组成部份,而其余五大魔宗之三,还有当时一派魔宗高手,要么就是外围组织,要么就是靠欧阳圣明以自己强绝的实力一一打服。

    欧阳圣明一失踪,自然是树倒猢狲散,偌大的圣焰魔教,就此轰然倒塌,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的圣焰魔教固然已经不复存在,但魔道却因此势力大涨,从以前的一盘散沙,到了现在真正可以跟道佛两脉扳一扳手腕的程度。

    若是再出现一个欧阳圣明的人物,在江湖上振臂一呼,那说不定“圣焰魔教”什么时候死灰复燃,也是未可知的事情。当然,欧阳圣明乃是千年以降,独一份的奇才,其他人要有这个本事,那就算不是魔道中人,也注定江湖称尊,主宰人道沉浮。

    魔道中人俱是性格乖戾,非是强梁手段,就可搓到一起,所以一直到现在,佛道两脉对于魔道都很是放心,想要再造一个欧阳圣明那样的人物,实在是太难太难。

    而且就算真的有这种天赋奇才出世,等其羽翼未成之时,也可直接扼杀,当年欧阳圣明得以成事,一来固然是自己天赋超迈,气运惊人,二来也是当时无有前车之鉴,佛道两脉并没有引起重视,直到欧阳圣明真的成就神墟浮天,武道真仙之境的时候,这才引出佛道两脉的老怪物。

    最后三者一起消失之后,魔道固然是因此一蹶不振,但佛道两脉更是元气大伤,如此一来,才有后来四剑七家等江湖势力坐大,到如今甚至想要反客为主的局面。

    但现在佛道两脉有了防备,就是再出一个欧阳圣明一般的人物,能不能像五百年前那样顺利崛起?那也是两说之事。

    当然,这

    些担忧,在黑莲圣王亲眼目睹了传说成真的时候,已经烟消云散,如果说之前对教中典籍记载的东西还有一丝丝迟疑的话,那么目睹了“徐遥”吞噬雷劫,一瞬间从先天巅峰拔高到宗师巅峰之后,黑莲圣王心中已经再无任何疑虑,如果“徐遥”真的能够顺利迈出那一步的话,那么自己等白莲教众万载以后,重新回归无生界,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不说曹川郡这里如何状况频出,话说蒋温伦自从在甘家闹了离家出走这一出之后,与自己的小娘子甘含珠,算是暂时分道扬镳了。

    新婚燕尔,便不得不分离,蒋温伦自然饱受相思之苦,然而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没点本事,“老丈人”看不上眼,从而被“赶出家门”,那也怨不得谁。而且之前笑道人已经言明,若是蒋温伦在江湖上能够闯出一番名堂,让自己老丈人“刮目相看”,此事也并不是没有转机,但如果蒋温伦就这么一直得过且过,一事无成,那么说不得甘含珠什么时候就要被另许他人。

    心中了然于此之后,蒋温伦心中也是发了狠了,誓要做出一番成绩,功成名就之后,再风风光光,将自己的小娘子再娶回来。

    之前虽然在甘家耽误了几个月,但笑道人之前布置的任务,蒋温伦却是没忘,既然甘家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自己为人徒弟,自然要谨遵师命,早早去平江、浏阳两县交界的地方,平息风雷帮、赤阳帮延续百年的南野原争端。

    上庸虽还有些亲戚故旧和族人,然而之前自己含冤下狱,人情冷暖之后,蒋温伦自觉与其都没有多少亲密的关系,无应酬周旋之必要。想起动身时笑道人吩咐的话,不敢再多加停留,随即回头向南原野出发。

    只是蒋温伦自己功夫不到家,陆路就显得有些难行起来,好在南楚水路发达,过往的船只甚多,所以蒋温伦也是打听好了码头,准备搭乘民船,前往平江、浏阳两县。

    蒋温伦沿途行了十来里地,就来到了一处码头,这码头上孤零零地停有两艘渡船,生意不是很好的样子,蒋温伦上前询问,这两艘渡船来回渡人,按蒋温伦下个目的地来算,要五文渡钱。

    蒋温伦也不还价,直接付了五文渡钱,便捡了个清净地坐着,驾渡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见蒋温伦是个文人,又对钱财露出一副不是很上心的样子,便存心要敲蒋温伦的竹杠。

    等再来了些人,都上了船,一篙撑到河心,硬逼着蒋温伦要十文钱。蒋温伦不想多费唇舌,生些事端耽搁事情,忍气吞声拿出一串铜钱给驾渡船的,直言对方不用找零碎了,船撑快些,早点行船便是。

    那渡船的汉子见蒋温伦出手阔绰,身子骨看起来又弱不禁风,心里暗暗就起了些异样心思。

第五百八十八章 渡船

    这渡船的汉子心中异样,手上却是不慢,一篙一篙将船撑得极快,分明也是有点功夫在身,中途也多有停船纳客,见钱数不差,方肯将船拢岸,少一文便是唣半天,骂骂咧咧。

    中间上了一名和尚,先拿出三文钱来,因懒得交给那汉子手中,顺手搭在舱板上,向那汉子招呼道;“我的渡钱在这里呢。”

    那汉子爱理不理的,了这和尚一眼。只见这和尚年约五十多岁,身上穿着一件破旧不堪,颜色都已经褪去的僧衣,很有几处露出肉来,赤着双足,踩着两只颜色不同的破鞋,好像是从灰屑堆中拾起来的一般,沾满了泥垢灰尘。

    手里提一只尺多长的小木箱,虽看不出箱中装了些什么东西,然任凭是谁人看了,照这和尚身上的情形推测,也能断定箱中无有什么贵重物什。但这和尚却把那木箱看得十分珍重的样子,自己靠船舷坐着,将木箱搁在膝盖上,双手牢牢的捧着,仿佛怕被同船人夺了去似的。

    同船人觉得稀奇,都拿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望着他,他却不回看一眼,只是笑容满面的望着蒋温伦。随后见刚才一同上船的人都又拿出钱来,交给那汉子,才做出诧异的样子,问那汉子道:“坐渡船要给两次钱的吗?”

    那汉子两眼往上一翻,冷冷的答道:“我吃了饭,愁着没事干,驾着渡船来耍吗?你就说你给不给吧,还是说你要向我化缘么?嘿嘿,你要是向我化缘,我还有钱给你呢。”

    和尚笑道:“你说的当真么?我家乡地方的河都有义渡,给人钱的事,也是有的。我今日过了大半天,还没讨得一些儿东西进口,正饿得有些支持不住了。你果真肯做好事,给我几十文钱,那才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和尚还未说完,那汉子冷不丁地朝着和尚的脸啐了一口唾沫,接着厉声呸了一句道:“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啊,你装糊涂,想赖渡河钱么?不行!利索点,赶紧拿出钱来,不要拖累他们。”

    和尚听了,连忙把自己脸上的唾沫擦干,很着急似的说道:“哎呀!你原来是和我开玩笑的么?我还只道真给我钱呢。你如今既然后悔不肯给我,也就罢了。何必这么骂我,还要吐我一脸唾沫,这是干什么咧?”

    那汉子圆睁着两眼,将手中竹篙从后梢往河中一插,钉住了渡船。怒气冲天的蹿进船来,待伸手去揪和尚的衣服。

    蒋温伦看了不过意,连忙立起身来,遮着和尚向汉子说道:“你用不着为难他,我代替他给你渡河钱便是了。”汉子随手把蒋温伦往旁边一推,骂道:“你背上还有摇篮草,口里还做**臭,嘴上无有两根毛,双手不提半斤油,要你多管闲事?”

    这渡船的汉子将蒋温伦推到一边之后,便揪起和尚的衣服,厉声说到“还有你这臭和尚,上了老子的船,还敢打算赖渡河钱么?”口里这么骂着,

    两手已将和尚的破旧僧袍揪紧,用力拽了几下,问道:“还不快拿出钱来?敢说半个不字,一顿老拳将你打下船去”和尚被拽得双脚离船,苦着脸说道:“我身上实在是一文钱也没有了,叫我把什么拿出来呢?”

    汉子大声喝道:“你身上既然一文钱没有,为什么敢跳上老子的渡船?”和尚双手紧紧的抱住木箱道:“刚才不是给你渡钱了么,你再要,有人代我出钱,你为什么不要?”

    汉子晃了晃脑袋说道:“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这老东西没有钱,居然也敢跳上咱家的渡船,若不重重的惩治你一番,以后我这渡船也不能驾了。”说着,举起右手来,就要向和尚头上打下。

    一看和尚两手紧护着木箱,像是是十分重要的样子,即刻住了手不打,却来夺取木箱。和尚见汉子要夺木箱,两手更抱得紧了,二人竟扭做一团。同船的人,都像有些畏惧汉子的凶恶,不但没人敢动手帮助和尚,就连开口说一句公道话的都没有。

    蒋温伦看了实在不过意,随即从身边摸出一块约摸一两来重的银子,送到汉子眼前说道:

    “你不过向他要渡河钱,他没有,我代他出,你又不依。于今我替他给你这块银子,足足有一两重,别说区区渡钱,就是买你这条渡船也是绰绰有余,你难道还不依吗?”

    汉子看了这大一块银子,不由得就松手放开和尚,将银子接过手来,掂了几掂,又仔细瞧了瞧成色,才一面点头,一面揣入怀中,又一面不住的打量蒋温伦,蒋温伦掉过头去,似乎颇为嫌恶的样子,不作理会。

    汉子回到船梢去,从蒋温伦身边过,故意踏得舱板一翻,趁势将身体向蒋温伦一偏,一手触在蒋温伦的包袱上。包袱中还有几十两银子的模样,着手自觉有些份量,之后连忙换了一副笑脸,对蒋温伦陪话道:“对不住了小相公,没碰伤哪里吧?”

    蒋温伦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为人机敏,知道他这一碰不怀好意,但蒋温伦看着身子骨弱,但在清虚观之中练了武功,却也不是上庸城之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师了。

    心中计较了一二,蒋温伦却也笑着摇头回答道:“只要不把我这包袱碰下河去,碰在我身上不要紧的。”汉子到船梢抽起篙来,将船撑走,逗着蒋温伦说道:“听你说话不是本地口音,小小的年纪,独自驮着包袱,上哪里去呢?”蒋温伦随口答道: “我要去的地方远着呢。”汉子笑道:“不邀几个同伴,一个人出远门,也不害怕吗?”

    蒋温伦懒得回答,见快要拢岸到下一个码头了,随即立起身来,紧了紧包袱的结头。汉子面上露出踌躇的样子,向左边一篙点去,把船点得回过头来。船上的人见状自觉不妙,七嘴八舌地喊到:“怎么不拢岸,反向左边下篙呢?”

    汉子恶狠狠的回答道:“老子驾了一辈子的渡

    船,怕不知道拢岸,要你们多事吗?”说着,用力将船梢抵着河岸,双手持篙,钩住岸上的木桩,回头喝向乘船的人道:“船头坏了,不能靠岸,你们快打船梢下去。”

    船梢是朝天跷起的,有四五尺高下,又靠在一面斜坡底下,离岸更觉得高了。乘船的人都存着畏惧的心思,不敢不依汉子的话,只得一个一个走船梢跳下去。也有跳跌了,半晌爬不起来的。

    这河虽小,河流却很急,轮到蒋温伦往下跳的时候,那汉子抢住蒋温伦的包袱,往上一提,蒋温伦身体往下坠,包袱便从颈上脱出来,到了汉子手里。跟着将钩在桩上的竹篙一松,那渡船便被河流推着,朝下顺着河水如奔而去。

    蒋温伦虽然屏气凝神,但毕竟没有经验,居然就这么着了道了,心里气不过,双足在地上一跺,整个人便凌空越起,一掌打在那汉子胸膛上,说也奇怪,蒋温伦这一出手,那好像会一点武道的汉子就这么向河心里一个跟斗,连包袱掉入水中。水面上只冒出两个泡,就这么死了。

    同船渡河的人都立在岸上看了,纷纷对蒋温伦投去了畏惧的目光。哪知蒋温伦心里更是惊疑,面上浮现出一丝丝茫然,这渡船的汉子固然可恶,但罪不至死,蒋温伦打上对方一掌,也只不过是想给对方一点教训,并没有想过要对方的性命。

    然而这一掌下去,对方就这么白白死了,一条性命就这么了结在自己的手中,蒋温伦饱读诗书,一时也有些难以接受。当然,这看似奇怪,其实却再合理不过,蒋温伦现在乃是后天巅峰的武者,先天不出,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

    而先天境界的武者在这江湖上已经算得上小高手,没事自然不会来这里坐渡船,寻常江湖人物,到蒋温伦这个境界便已经到顶,这渡船的汉子看似凶恶,又会几手拳脚,但哪有什么高深的武道境界?蒋温伦这恼怒一击,不知不觉便已经用上了全力,这渡船的汉子焉有不死之理?

    当然,这也不能怪蒋温伦不知轻重,虽然蒋温伦修炼武道也已有一段时日,但身边出没的,可都是了不得的大高手,清虚观之中,师傅那一辈的就不用多说了,同门师兄弟武道也是个顶个的强,而一起入门的“徐遥”,更是强得不成人形,没有边边,蒋温伦长期垫底,久而久之自然看衰自己。

    到了甘家,情况变得更加恶劣,自己练了这么久的武功,居然连自己娘子的双刀拿起来都觉得费力,蒋温伦生性就是再乐观,也不免有些灰心丧气,看低自己。

    再加之蒋温伦练了武功,却鲜与人动手,这一动手,就像之前与徐遥切磋一样,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全力,之前与徐遥切磋之时,就算用上了全力,徐遥只要动一根手指头,蒋温伦就得趴下,然而现在蒋温伦一拳打出去,就已经要了渡船汉子的老命,这一饮一啄,却是机缘巧合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戏子

    蒋温伦一拳将那渡船的汉子打死,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心中暗道自己与其无冤无仇,即使这个驾渡船的汉子行为甚是可恶,又是一副强盗做派,然而山野江湖之间,多的是这种无知无识,见钱眼开的人。

    其长于这江湖之上,这种凶悍的性情可谓天生,只知道要钱要物,不知道有礼有义,遇了有修为在身的人,看见他这种行径,在蒋温伦心中,最多也只能责骂他一顿,教训他下次不可再如此欺人。

    遇到一二恶客,充其量也只是将他痛打一番,勒令他痛改前非,不要再无故勒索他人钱财,除却地方官员有惩处他的权柄,旁人断然不能私设刑罚,将他处死。

    今日因自己一动念头,送了他的性命,论情是他罪有应得,论理则是自己知法犯法,蒋温伦本来就是状师出身,心中自然是好大一坨疙瘩,久久坠不下去。

    这渡船的汉子勒索钱财,抢劫银两,就是报官最多也只是下了大牢,如今蒋温伦动辄要人性命,岂不是罪孽比这渡船的汉子还重?

    蒋温伦自忖自己的年纪,此刻还只得二十来岁,后来的日子长,又是书生意气,将来难免得有与人口角相争,或脾性不对的事情发生。倘若自己与他人平日并无丝毫嫌怨,就只为一言两语不合,两下动起气来,蒋温伦在气头上,而仅仅这一动念,万一又不由分说动起手来,又要了人性命,就算自己武功大成,国法不能奈何自己,天理也不能容下此等事情。

    自己原本是为了把握自己的命运,才刻苦修炼武功,如今这才刚刚出师,就闯下如此大祸,这种武功再修炼到高深处,又有什么用处?徒增罪孽罢了。

    蒋温伦正思量到这里,猛然之间觉得有人在自己肩头上拍了一下,随即嘿了一声说道:“好小子,初出茅庐,就敢随意取人性命,将这驾渡船的打死,以后要是武道成了,这还了得?”蒋温伦大惊,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同渡河的穷和尚。

    蒋温伦心中惊慌,然而口里却是应得极快,出声赖道:“我只是气不过他恼人行径,他夺了我包袱,我就轻轻打了他一拳,他自己不小心,掉下河去淹死了。我打了他一拳之后,便站在这里,谁想把他打杀了?”

    那和尚闻言哈哈笑道:“此事你还想赖么?你一拳打死了他,还说他是罪有应得。他为什么是罪有应得?”蒋温伦见和尚居然能说出自己心里所想的话,料知他的本领必不寻常,想再不承认是不行的,遂指着自己的包袱开口说道:“刚才他抢我包袱的时候,你就没瞧见吗?”

    和尚摇头说道:“包袱现在在你手中,他纵然之前抢了你的,现在事实却是你一拳把他打死了”,蒋温伦见抵赖不过,随即面上露出忿忿之色,开口说道:“你既说他没抢我的包袱,那么他掉在水里淹死,就更不与我相干。他在船上,逼着你要渡河钱,你现在就忘

    了么?我不替你出渡河钱,他也不至想抢我的包袱。”

    和尚又打了一个哈哈,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道:“也罢,他想抢你的包袱,最后却被你一拳打死,这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此事姑且不提,不过一个驾渡船的人,抢夺了你的包袱,你便要他的性命。如今你踏入江湖之中,难免与人有意气相争的时候,难道都要像如今这般么?”

    这蒋温伦见这和尚转了语气,心中失手杀人的懊悔之情也随之浮现,随即开口说道,“小子也不想如此,只是之前一直在师门闭门造车,鲜与人动手,刚才这船家趁我不备,抢我包袱,我情急之下动手却是失了轻重,并非有意要人性命”

    “嘿嘿,也罢,你收了此人性命,自然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不用老衲多费唇舌,看在你这后生刚才为老衲付了渡钱的份上,老衲就多嘴一句,害人一命的罪孽,需要救两人性命才能抵消,之后若有人前来求救,你不要忘了搭一把手”

    这老和尚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说完之后,便自顾自地走了,蒋温伦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居然已经消失不见,分明武功已经到了极深处。

    蒋温伦见状,心中便是有万般疑惑,此时也只能面露悻悻之色,随即一紧肩上的包袱,往码头那边走了。

    话说此时汝南郡有一个唱大花脸的戏子姓谢,因身材生得异常高大,认识他的人,都称他为谢大个子。这谢大个子从小练得一身惊人出众的武艺,为人又生得凶恶,走出门去,活脱脱一个太岁似的,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粗俗汉子,偏偏与南楚先皇一样,喜欢那戏曲杂艺。

    年纪才十八岁,便整日在戏班里面厮混,这一来二去混熟了,居然就舍了家中老母兄弟,跟着这个戏班到处唱戏,一经外出,便是好几年不曾回到家中。

    那戏班里面抚州人居多,抚州人的口音,有几个字从来咬不象京音。唱起戏来,遇了那几个咬不象的字,仍是用抚州的口音说出,在台下看戏的听了,总是齐声喝倒彩。这唱戏的班子,是决然不会在一处扎根的,总要各个郡县四处漂泊,如此才有银钱挣得。

    这从汝南郡之中来的戏班在别处受这种倒彩,也实在受的太多了,然而一帮戏子,没有方法对付,面对的又是自己等人的衣食父母,只得忍气吞声。然而谢大个子加入了这戏班,也客串登台了几次,也受了几次这种倒彩,心里顿时便有些不满起来。

    不过好在当时的戏班的班主对谢大个子有知遇之恩,其也素知谢大个子的脾气,每每安抚之下,谢大个子便有心发作,最后往往也只能按捺下去。

    就这么过了两年,那戏班的班主年纪大了,一天晚上双脚一蹬,就这么闭眼去了,谢大个子无人管束,胆子便渐渐地大了起来。

    这不戏班又转到另外一处唱戏,这才唱上

    几句,便又被人喝了倒彩,谢大个子年轻气盛,又仗着会些武艺,现在无人管束,哪里忍耐得住?恰巧那个戏班里的角色,会武艺的共有十多个,其余的虽然不会武艺,然是唱戏出身的人,手脚宄竟比寻常人便捷些。

    谢大个子一人被倒采喝的忍耐不住,就用言语激全戏班的人,主张将所有看戏的人毒打一顿,以泄胸中积忿,话说戏班班主新丧,众人本来心情就有些低落,受了倒彩,被这谢大个子用言语一激,再有了十多个会武艺的在一块,有什么祸事闯不出呢?

    那次唱戏的地点,就在在城隍庙之中,全班戏子都暗中准备停当了,出了台后,故意唱出抚州口音来。那些个前来看戏的,如何想得到戏子已安排好报复的手段,照例一声倒彩喝出来。

    这一声倒彩才出口,台上的锣顿时停了,之前还在台上好好唱戏的人拿出兵器在手,齐齐一声吼来,一个个从台上跳下来,各自挥舞手中兵器,如狼似虎地向人群中之中杀去。

    看戏的人呢,一则没有防备,二则老弱妇孺居多,便是少壮些的,也只是寻常百姓,根本不通武艺,哪里是这班戏子的对手?那伙存心报复的戏子,有如虎入羊群,真是斩瓜切菜一般,只杀得满庙的人,抱头乱窜,庙门早被班里的人关闭下锁了,逃也逃不出去。

    不须片刻工夫,这伙看戏喝倒彩的人,便死的死,伤的伤,所剩不过十之三四了。幸亏戏子停锣动手的时候,有立在庙门口的人,见机得早,抽身逃出去了几个,往四处大喊救命。

    闹得一县的人,都和发了狂的一般,奔到城隍庙来救人。城隍庙的庙门,有四寸多厚,用铁皮包裹了的,坚固非常,里面的门闩更是粗壮,加上了锁,外面的人想冲破进来,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并且闻风奔到城隍庙来的人,惶急之间,手中没带兵器的居大半,就是带了兵器,也不过是单刀、铁剑之类,怎能冲破这城门般厚实的庙门呢?因此奔来此处救人的人虽多,但大都只是都拥在庙门外,望着庙门干着急。

    分明听得庙里面杀的鬼哭神号,却也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围着这庙门团团转,无法进庙援救。有些年轻力壮的,扛起石头来,对准庙门乱撞,无奈那门太厚太牢了,撞了好大一会撞不破。

    亏得惊动县里一个颇有武功,姓邓的好汉,闻讯之后,大步流星,直接跑到城隍庙来,大声叫众人让开,将庙门两旁安设的两个大石狮子,一手挽住一个,立在庙门中间,左一下,右一下,朝庙门碰去,不过三五下,就把门斗碰破了。

    庙外等候多时的老老少少,就此一拥冲了进去,看了庙里亲戚故旧死伤狼藉的情形,没有一个不双眼发红,拼命与那些戏子厮杀。这一来便群情汹涌,满县城的人,是抓着汝南郡人便喊打喊杀。

第五百九十章 青皮

    这永梁县数百年来,械斗最为惨烈,而又最没有来由的,便是这件案子。为这件案,也不知参革了多少有关系的官员。这此案之中,堪称罪魁祸首的,就是这谢大个子。

    谢大个子这次杀人极多,自己居然一点儿没受损伤,乘着纷乱的时候,逃离了险地,他那一班的戏子,安然逃出来的,只有他一人。

    他逃回汝南郡后,仍以唱戏为业,武艺也更练得高强了,加之江湖上多有知道其当年事迹的,所以饶是武道只是先天境界,名声在汝南郡之中已经是极大,因其惯在戏台上出演李逵这一浑角,故而江湖同道便送了一个外号“青面李逵”。

    江湖上的事情,多半都是这样,无论你如何人才风流,武功高强,若是窝在深山老林内不为人知,那基本上扔在人堆里,都没人理会,若是做出了一番大事,有了偌大的名声,出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人高看两眼。

    这“青皮李逵”谢大个子虽然只是个先天境界的武者,但因为之前那件事情弄得死伤极大,他又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三教九流的人,多有闻名拜访他的。知趣的多不敢与他较量,不知趣的动手无不被他打得大败。

    唱戏唱到四十岁,不知何故,忽然哑了嗓子,不能上台了,想起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一个同胞兄弟,便动了衣锦还乡的心思。恰好当地的一个富商,仰慕他的威名,就礼聘到他家里保镖,有了他那们大的声名,果然吓得一般盗贼不敢妄动欲念。

    谢大个子衣锦还乡之后,又得人奉承,在家乡过得好不风光,志得意满之下,为人就有些骄矜起来,没两年,老母亲死了,自家那个亲弟弟因为分家的事情与谢大个子闹得有些不愉快,负气去撑渡船去了。

    本来以谢大个子如今的本事,老家原有的这点家底本来是看不上眼的,但奈何自己这个弟弟是个浑人,吃相太难看,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听,谢大个子着恼之下,却也针锋相对,两兄弟因此闹得很不愉快。

    这“青皮李逵”虽然跟自己亲弟弟谢浩吵了一架,但其实并没有打算争什么家产,两人置气归置气,谢家家产,谢大个子却没有什么染指的意思,仍是归自己弟弟谢浩所有。

    本来以谢家的家底,和谢大个子的照顾,谢浩不用外出奔波,在家也是享不尽的清福,哪知这谢浩受了谢大个子这份气,居然吃味不住,没日没夜地操持他那一艘渡船,一副誓要发家致富,不靠半点他人的模样。

    谢大个子这边呢,见自己兄弟一把年纪,也做这孩童行径,心中暗觉好笑,却也没有拦着,反正以自己的名声,谢浩做一点摆渡生意勒索过往路人商客钱财,那也是绝对罩得住的。

    这一日,谢大个天未明就起来,赶武考似的认真攀弓搬石,足足练习了一整日气力。试用两根檀木棍,拿麻绳捆缚在一块,再用凉水蘸在麻绳上,使麻绳缩紧,将全身气力,运到两

    条膀臂上,一手握住一根木棍。

    只听这青皮李逵一声断喝,喳喇喇分做两开,看麻绳已断做了若干段。活动了筋骨之后,望着这麻绳不住的点头,随即便收了架势。

    之后便有丫鬟上来服侍早饭洗漱,这早饭还没用完呢,外面就有什么人哭喊了起来,隔着墙声音还越来越大,而青皮李逵一听这个,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这旁边侍奉的丫鬟一见这青皮李逵面色变了,顿时便慌慌张张迎了出去,看看是什么事情,若是家中妇人不知轻重,哭闹起来,还要将其拉得远一些才好。

    原来青皮李逵在江湖上厮混日久,名声渐大,便是刀刃加身,那也可以面不改色,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吝人物,但为人却尤为迷信风水之说,平生也最是敬重佛门中人,莫说那些道行高深的僧人谢大个子隔着老远都要绕道而走,就是平常一些凡俗沙弥,谢大个子也不敢怠慢。

    当然,这些也只有稍微亲近一些的人才知晓,这青皮李逵在此处当护院也已经有好几年的时光,之前伺候在旁的丫鬟也跟了青皮李逵几年,自然是知道这位爷的忌讳。

    青皮李逵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桩奇怪的事情呢,这件事,还得从谢大个子少年时说起。话说谢大个子的父亲姓谢名大,原是个庄稼人,只因过了四十多岁,尚且打着光棍,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一次地里锄田,居然掘出一小箱金条,喜出望外之下,却也不敢声张,连忙拿些零碎置下了房产,买了一个女人做了老婆,日子渐渐也好转了起来,中年才得一子,就取名一个迟字,后面再得一子,单名一个浩字。

    这两人正是如今赫赫有名的青皮李逵,与出门在外的二弟谢浩,这谢迟生长到四岁,无日不在病中,好几次已是死过去了!谢大不吝本钱,延医配药,夫人拜佛求神,好不容易才保留了这条小性命!然性命虽保留了,直病得枯瘦如柴,五岁还不能单独行走!

    忽一日有一个僧人前来,自言有办法能医治谢迟怪病,也不要金银相谢,也不住在谢家,只是一月来上一两天,教谢迟念一些佛经,如此两年之后,又传下佛门炼体法门,之后便飘然而去,再不复归。

    谢迟得了此番际遇之后,才渐渐长得高大魁梧,天赋异禀,那一门被那僧人传下来的炼体法门更是珍若性命,几十年来未曾示于外人。

    当年谢迟虽然只是懵懂童儿,但对那僧人的教导却不知道怎的,每一句都铭记于心,当时那僧人离开的时候,便对当时还是孩童的谢迟言明,修炼此功,必重佛法,不然心中戾气只会越积越深,终有一日会犯下杀戒,如此这般,命中便注定会暴毙横死。

    谢迟一身本事,都是从对方身上得来,对对方此言,自然是深信不疑,然而那僧人刚去那两年,谢迟还耐得住性子,每日吃斋念佛,

    这时日一长,不免就有些懈怠,恢复了自身本性。

    市井之间,更难免有些泼皮无赖,每每侵扰良民,初时谢迟仗着自己身具武道,每每便要修理其等,偶尔尝到了其中甜头,之后便光荣加入,成了本县真真正正的市井霸王。

    之后年满十八,打遍本县无敌手之后便觉得索然无味,整个人又沉迷到戏曲之中去了,这才有后来的故事发生。

    这走南闯北数十载,当初僧人传下的戒律,早就已经被谢迟破了不知道多少遍,一双肉掌铁爪之下,也不知道了结了多少性命,而就算如此,谢迟不仅没有暴死当场,反而名声越来越大,日子也是越过越滋润,谢迟自然更加不把僧人当初的戒律放在心上,愈加肆意妄为起来。

    虽然谢迟行事愈加无所顾忌,但对当年僧人所留下的箴言依然还是耿耿于怀,这才有上文所述那些明里暗里的忌讳。这位爷对这些东西忌讳到什么程度呢,要是这位爷今儿早一出门,见到有人抬棺材,若是这口棺材八孝配齐了,在路中间好好得走着,这一位说不得就要大大高兴一番,左右少不得被这位赏赐一回。

    若是这口棺材孤零零的,就四个人抬着,什么都没有,说不得这一位就要打道回府,伺候这位爷的下人,也要跟着吃个挂落,如果这口棺材还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那可不得了了,这一位爷只怕要闭门谢客半个月,再请人来家里做一场法事,方能偃旗息鼓,其忌讳之深,管中窥豹,见得一斑。

    这大清早儿的,这位才行功完毕,就有人在外面哭闹,这分明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也不怪这谢老爷老大的不高兴了。

    哪知这丫鬟出去得快,回来得更快,旁边还带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谢迟定睛一看,正是自己那个不成器弟弟的媳妇,谢迟见状,心中连忙暗道一个不好,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不忌讳了,直接起身上前一步,将自己弟媳搀扶着,口中连忙问了几句。

    而那谢浩的媳妇哭天抢地,又哆哆嗦嗦,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便瘫在地上,要谢大个子为自己与亡夫作主。

    谢迟一听完这些话,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珠子,顿时睁圆了,射出一阵骇人的精光来,自己弟弟虽然混账,但也是自己的骨肉至亲,这随随便便被人打杀了,谢迟自然是心中愤怒之极。

    谢迟不待自己弟媳说完,即抢着说道:“你要我旁的东西,我不见得能遂你的意。讲到打杀仇人,报仇雪恨这件事情,敢夸一句大口,是我谢迟这一辈子都在做的事情。”

    “如何骇人的话,我也不必多说,只要你看着我如何把仇人生吞活剥,五马分尸便罢了。”这谢迟话刚刚说完,自己弟媳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说着自己道听途说的那些消息,说那仇人如何如何了得,力气如何如何大,隔空一拳,就将站在自己船上的丈夫打死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朱光

    谢迟打量了自己弟媳几眼,随即恨恨地说道:“这不是哄小孩子的话,一般的江湖人物,我只须用两个指头便可将其全身提起来。就是他浑身都是精铁做的,我也能要他弯就弯,要他直就直,何况常人一般的皮肉,一般的筋骨呢?”

    “你久居乡里,没有见识,大概还不知道我在江湖上是什么人。老实说给你听罢,我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青皮李逵,两把玄武硬弓,我能并做一块儿,要向左边开,便向左边开,要向右边开,便向右边开,一点儿不费事。镔铁大刀,我能一只手握住刀把的颠儿,伸直手膀,做一百下太公钓鱼,你看我两膀的气力有多大。”

    “全县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般大气力的人来。你若疑心我夸口,今夜是已来不及了,明早我寻到仇人,便给你好好瞧瞧。”

    “若真个奈何不得,我也没颜面做什么青皮李逵,直接拿把快刀抹脖子算了”谢迟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旁人也被其言语唬住。

    当然,以谢迟想来,稍微有些实力身份的人,哪里会坐自己弟弟那条破船?便是想扮猪吃虎,也不用等到靠岸了才发作吧?而自己堂堂先天期的武者,在这小小的一县境内,那还不是土霸王一样的存在?

    双方自然已经有了血仇,自然是要前去取下仇人的头颅,替自己弟弟报仇雪恨的同时,再大大扬一番自己青皮李逵的威名。

    话说谢迟这边得了消息,发动自己势力,连夜去追索仇人,而已然要大祸临头的蒋温伦此时却毫无所觉,依旧按着自己的行程在水路上走走停停,这不,坐着船又到了一个码头,按例下来吃喝打点。

    因这几天都是船上,洗漱不便,手中又不缺银两,这次蒋温伦就在码头上寻了个客栈,准备住上一晚,第二天清晨再继续赶路。

    这才叫上一桌子酒菜,就准备大快朵颐一番,就看见一个说书的,拿着一块惊堂木,被一干人等簇拥着,就到了酒楼上来,没一会儿就腾出一块儿地方,一块桌案,四面八方都给包圆了,这说书人一块惊堂木下来,四周食客都寂寂无声,露出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

    蒋温伦瞧着稀奇,自己手中的筷子,渐渐也下得慢了,自己虽然初入江湖,但这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民间乡里,消息闭塞,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想要知道,靠的就是这些走街串巷,南来北往的说书客,这些说书人南来北往,一般来说都另有职司,仗着消息灵通,便要来兼这个职。

    一来呢,赚取过路盘缠,二来呢,也是通过这个举动,展示自己两袖清风,身无长物。江湖风波恶,若是身家不菲的江湖客,是断断不会出这个风头,也唯有那些身无长物,一文不名的,却又因为一些职司需要南来北往的人物,才会行这么一着。

    蒋温伦久在甘家,不用多说,对这段时间外界发生的事情是一无所

    知,就是从甘家出来的这些时日,基本上也是风餐露宿,埋头赶路,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这说书人一来,蒋温伦心中也动了念头,想听一听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见这说书人轻轻把自己的惊堂木放在桌上,拿出了抱在怀中的三弦,这个三弦呢,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乐器,那人走进来的时候,蒋温伦瞧得清楚,分明是绑在右小腿上的“刷板”。

    当然,东西虽然有些简陋,但这可是说书人除了惊堂木之外,最主要“打击乐器”。这三四片两寸宽、不足尺长的杜梨木,熏干刨光后,上端打上两只小眼儿,用羊皮绳或细麻绳穿绾起来,组合成类似于两块板一样的乐器,

    说书的时候,将下片牢牢地捆绑在右小腿上,利用脚尖,带动其煽动发响。此外,说书人在自己的右手虎口上,还要挽上一个小“连花乐”,利用弹拨三弦时的颤动而发响。

    有了这个莲花乐,弹三弦就有了很别致的声音,说到关键时候,来上这么一小曲儿,便会显得热闹了许多。

    只见这说书人先来了一段乐曲儿,随后一声惊堂木拍下,随即就中气十足得说道,“呔,诸位看官,我朱光从北边苦寒之地,一路往南来,来到了这南方水乡,在此没了盘缠,承蒙各位父老相邀,来此说书一场,求些盘缠,望父老乡亲们,捧场些则个”

    其说完之后,便博了一个满堂彩,这朱光得了彩头,便说了一段乡村俚事,又接着说了一段官场情仇,一段段曲折不堪,远在天边,细品却近在眼前的故事,便被这朱光细细道来。

    说了一个时辰,眼看见见到了尾声,按例要传些江湖风声,这说书人就将桌案上碗里的茶一饮而尽,随即开口说道,“要说现在的江湖可真是多事之秋,之前藏剑山庄出了几件大事风传江湖,令人不安,没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传出了几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首先这第一件大事,便是之前曹川郡城风传有宝物出世,惹得一干江湖豪雄前往争夺,果然,一日正是烈阳悬空之时,就是刹那之间,晴朗的天空已经是乌云密布,三散三聚之后,无端涌出万条电蛇,也不知道最后出现了什么宝物,群雄纷纷大打出手,却是死伤狼藉”

    “之后便传出消息,此次曹川郡中有宝物出世,纯粹是白莲神教有意设下的圈套,后来到了打斗的时候出现了那么大的死伤,也是白莲神教在背后捣鬼,白莲神教之前在金陵安家,江湖的人大都以为其要本份几年,休养生息了,现在不知为何,却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这样的事情。”

    “之前白莲神教行踪缥缈,就是想找白莲神教的麻烦,却也找不到人,但现在白莲神教可是就驻扎在金陵,借着这个由头,却有不少与白莲神教有些恩怨的大门大派找了过去,誓要与白莲神教算一算旧账”

    “哪知这些声讨白莲神教的人还没到地方,便被白莲神教截住一阵狠杀,就这么杀散了去”这说书人说到这里,下面有些闹哄哄的,一些好事之人便开始鼓噪起来,分明是此事带来的震撼不小。

    其中又有一些人出声质疑,说这些人大张旗鼓地去找白莲神教的麻烦,怎么会没有防备?若是轻易得便被白莲神教杀了回去,这还用得着一路上嚷嚷着去金陵找白莲的麻烦吗?

    哪知这说书人听到这里,顿时哈哈一笑,便又开了口,“这就是在下要说的第二件大事了,当年白莲教圣母号称半步神墟,麾下五色莲使俱是真丹后期的武道宗师,手下白莲教徒更是无孔不入,席卷了整个江湖,各个江湖势力都是人心惶惶。”

    “虽然佛道两脉不复当年声势,但虎倒威犹在,自然不会让白莲教放肆,当时宗师榜排名第一的菩提寺方丈“云台妙树”了尘大师,与宗师榜排名第二的纯阳宗宗主“冲虚真人”吕承望各自出手,俱是让白莲圣母逃出生天,不久之后便元气尽复,继续在江湖上搅风搅雨。”

    “然而其千不该,万不该,惹到的风雨楼的头上,五百年前的圣焰魔教只是强势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好歹还算能交流的对象。”

    “但白莲魔教直接就是一群疯子,除了其推崇的无生老母之外,根本就是六亲不认,行事更是无所忌惮,疯狂至极。其在江湖上搅风搅雨的时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连挑风雨楼十二处分楼,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风雨楼不插手江湖争端,但不代表其遇事就会忍气吞声,这都被打上门来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风雨楼楼主,更是在一连绵雨夜,堵住了白莲圣母,一夜激战,白莲圣母就此绝迹江湖,那一夜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青龙绝影刀这柄绝世神兵,就此暴露在了江湖之中,“小楼一夜听风雨,青龙绝影柳青衣”的美名也随之名传江湖。”

    “之前还低调无比,根本没有入过任何榜单的柳青衣,也正式走到台前,而且身居宗师榜第三的高位。”

    “风雨楼名声固然因此大噪,但白莲神教却是元气大伤,在白莲圣母被风雨楼楼主用青龙绝影斩杀之后,白莲教就迎来了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

    “白莲教虽然素来以行踪隐蔽,善于掩匿自身行迹出名,但风雨楼本来就是这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耳目可谓无处不在,所以在风雨楼动真格了的之后,白莲教可谓是死伤狼藉,除白莲神教圣女尽死之外,五色莲使也五去其三,差点就此在江湖顶尖势力上除名。”

    “但就是在这种危亡时刻,当时白莲圣教之中唯二幸存的高层黑莲圣使横空出世,突破功法传承的桎梏之后,破开真丹后期壁垒,踏入绝世宗师之境,而后与天下至强宗师争雄”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上船

    “白莲神教虽然因为黑莲圣王的横空出世,得以保全道统,但教中死伤狼藉,所余人手不过鼎盛时期十之一二,可谓已经从江湖顶尖势力之中跌落,风光不再”

    “但此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绝世高手,被白莲神教尊为圣主,这才有了曹川郡城与后来群雄被截的一幕发生”

    众人听到这里又是一阵七嘴八舌,这说书的朱光却是不管,接着说了下去,“不过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莲圣主,来历却有些蹊跷,白莲神教虽然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听,但却是传承极为悠远的势力,各代白莲圣母传承不断,却从来未有白莲圣主出世,此次白莲神教打破常规,这便是第一重奇怪的地方”

    “能让黑莲圣王心甘情愿退位让贤,又能砍瓜切菜地截了一干豪雄,这一位武道修为不用多想,已然巅峰造极,但这等人物,岂能没有来历?然而这一位做下如此大事,江湖上对其身份来历,却仍然是一无所知,这便是第二重奇怪的地方”

    “然而就算白莲神教终于有绝世人物归位,然而各路群雄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因此畏惧?哪怕为了自家的颜面,也要跟白莲神教做过一场,然而这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天了,各家依然是一副牙打落了往肚里咽的模样,这就是第三重奇怪的地方了”

    这朱光摇头晃脑地说完,便有人哄闹着反驳到,“嘿,你这相公说的可就不对了,你刚刚不是还说柳青衣低调低调着,就如潜龙出渊,一战成名了么,这白莲圣主固然来历蹊跷,但这前面不是也有类似的人物么”

    这朱光此时似乎也正说到兴起,稍稍松了一下自己褂领子,随即慨然答到,“这位看官,你这话固然也有些道理,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一些外人不知的关窍”

    “那柳青衣固然是一战成名,之前也未出现在任何榜单,但柳青衣这人,来历可是清清白白,有据可查的,其少时就在风雨楼之中长大,只是声名未显的时候,就被楼中刻意隐藏起来,所以绝对不是没有跟脚之人”

    “但这白莲圣主就不同了,不出这档子事情,江湖上谁知道有这号人物?你说此事奇怪不奇怪呢?”

    朱光说完之后,刚刚出言质疑的人也哈哈大笑,“哎哟,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在下村野匹夫,没什么见识,相公见笑见笑”

    朱光笑着摆了摆手,抖擞精神,就往下说去,“南楚北齐,对峙百年,各朝各代,无不以一统山河为己任,这第二件事情,就不得不说北齐镇南军,在扶风九寇大首领“六臂阎王”虞建白接应下,跨过怒龙江,从飞鸣山直捣黄龙,占据了扶风郡北边边界上好大一块地盘儿”

    “当然,这些地盘,大多是不出灵物,被其余武林势力看不上眼的“不毛之地”,之前被虞建白借着这往来的骡马,怒龙江的水利,硬是养活了数万人,现在被北

    齐镇南军接手,那不用说,自然是日新月异,转眼间便被经营得像铁桶一般.......”

    这朱光正是说得唾沫横飞的时候,突然被一声爆喝打断“好贼子,杀了我的弟弟,还敢堂而皇之地在这里吃酒听书,拿命来”,这朱光老于江湖,一听就知道不好,连忙一趴,就到了桌子底下去了,随后就听到杯碟破碎与打斗的声音传来。

    蒋温伦这酒菜吃得喜笑颜开,江湖评书听得是津津有味,哪里知道斜里杀出一个昂扬大汉来,不由分说对着自己就是一招黑虎掏心,急得蒋温伦一个老鼠穿山,就从旁边一个桌子底下溜了过去,躲了此招。

    只见那汉子一双铁爪之下,桌子连着地板,全部抓得粉碎,一阵劲风传来,连窗户都震落了一扇,旁边被殃及池鱼受伤的更是不少,在地上躺着哼哼了起来,蒋温伦回过神来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对方这等手段,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岂是对手?

    好在蒋温伦其他东西在清虚观学得不怎么样,这脚底下的功夫可是很有心得,不过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脚底抹油,溜出去好远。

    前来追杀蒋温伦的汉子,自然是谢迟无疑,其看到蒋温伦想借机脱身,哪里会遂对方的意?自然是一路骂骂咧咧追了上去,只是自己修的是炼体功法,这一招一式之间的威力不用多说,便是十个蒋温伦绑在一起,都不一定接得下来,但是脚下功夫就有些乏善可陈了,蒋温伦这一心想走,谢迟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没什么办法。

    在谢迟眼中,蒋温伦不过是个后天武者,根本不值一提,但这脚上的功夫却是有些俊秀,像是有些来历的样子。

    当然,就算蒋温伦有些来历,谢迟也不打算放过,一路上破口大骂,与蒋温伦一前一后,很快便出了人烟聚集的地方,往山野无人的地方去了。

    三日后的清晨,一名神情略微有些慌张的男子,正在一座城池外的阴影处徘徊不定,似乎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入这座城池,不用多说,正是被谢迟足足追杀了三日的蒋温伦无疑。

    其正犹豫之间,却听闻一声暴喝“好啊!原来你躲在这里!”,本来就心里有鬼的蒋温伦听到这一声暴喝自然是吓了一大跳,急忙回头一看,却见一名俊秀青年身着月白锦绣长袍,脚踏青蛟流云靴,左佩青瑟璞玉,右悬名贵宝剑,正是恢复了本来面貌的徐遥无疑。

    蒋温伦一见是徐遥,顿时喜笑颜开,重重地拍了一下徐遥的肩膀“哎呀,我的徐兄啊,我可算是见到你了,当初狠心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庙里,怎么,现在良心发现,总算肯来见我了?”

    徐遥闻言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哪里,哪里,你要跟你老丈人回去成亲,我这个做师兄的,怎么好跟着,甘小娘子重情重义,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蒋温伦一听徐遥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顿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正想再要开口的时候,却被徐遥挥手打断,“你入了这江湖,自有你的机缘所在,之前在上庸的时候,我便已经言明,需要借你一身气运所用,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跟着你前往浏阳县,解决师傅吩咐下来的事情,不过你可别想拿着我当挡箭牌,来的时候师傅可说了,是不许我动手的,对了,你是不是最近惹了什么仇家”

    蒋温伦郁闷得点了点头,徐遥闻言微微一笑,随即侧头向外喊道,“别找了,姓蒋的在这里!!!!”,说完之后,一个侧身整个人便已经消失不见,蒋温伦一个愣神,就见到不远处的谢迟“喜出望外”,咬牙切齿地往这边追来。蒋温伦这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口中一边呼号道“姓徐的,我跟你势不两立!”,一边拔腿就跑。

    闲言少叙,再说蒋温伦意外遇见了徐遥,之后两人便合作一处,从遂一路向浏阳进发。在途中蒋温伦问了徐遥之前的经历,徐遥却一直笑而不答,也不拿出壶中境来给二人方便,就如那普通的江湖客一般,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不止一日。

    这日到了码头,蒋温伦雇了一条很大的渡船,打算一帆风顺,几日便可达到浏阳。蒋温伦是个腹有诗书的人,气宇自与常人不同,加以年轻飘逸,个性鲜明,又配上一个丰姿绝世的,骨秀神清的徐遥同行。

    两人所到之处,无不认作大户人家出游的公子。兼之那谢迟追了几日,似乎也就此放弃,蒋温伦本来就是雅人深致,没了后顾之忧,一路上风光无限,就开始与徐遥流连山水,诗酒自娱。

    蒋温伦是个柔和性子,于今胸无俗虑,并无须急急的苦赶途程。遇着风色不顺,风波险恶,就拣一个稍可流连的地方停泊下来。

    这日,还停泊在野外一小湾内,因连着刮了几日的逆风,才转风色,船户正准备解下缆绳,开船放行,忽见两个行装打扮,背驮包袱的大汉,忽匆匆向船跟前走来。

    在前面的年约四十来岁,跟在背后走的年纪略小些儿。离船还有十来丈远近,在前面的汉子就高声问道“请问这船是开到浏阳去的么?”船户看二人的步履矫捷,气魄雄壮,恐怕不是正路上的人,不敢答话。

    蒋温伦此时正在和徐遥在船上用早饭,听到岸上有人问话,随即推开舱门向岸上看去。两个大汉已到了船旁,一同陪笑对蒋温伦拱手,开口说道:“我们两兄弟,是多年在各郡码头上做买卖的人,这回因要到浏阳去,在码头上等候了多时,没有顺便可以搭乘的船只,只得从旱路步行,我们兄弟这回是初次去浏阳,不知道去浏阳的旱路,比水路还难行走。难得遇见公子这船,福气极大。千万恳求公子,分船头一尺之地给我兄弟,顺便搭到浏阳,沿途饮食,我兄弟自有干粮,不须破费公子。”

第五百九十三章 变化

    蒋温伦见二人的言行举止虽然彬彬有礼,但身上那种威武雄壮的气概,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心中不免就有了些疑虑。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蒋温伦也摸索到了人心隔肚皮的道理,虽说自己船上有一尊大神在,但这尊大神已经言明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蒋温伦自觉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犹豫了片刻之后,蒋温伦就摇头说道:“船上多搭一两个人,原本没什么妨碍。只不过我这船是特地包了直达浏阳,船上却还有我一位仁兄,我这位仁兄脾气古怪,尤不喜与外人相处,我之所以包下这船,为的就是怕有外人同船,引起我这位仁兄不满。我看这河里往来的船还多,请两位另搭他船吧。”

    二人听蒋温伦推却不肯,面上同时现出神色沮丧的样子,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突然跪下朝蒋温伦叩了一个头道:“这河里若有第二条船可搭,我二人也不来恳求公子了。我们兄弟确是规规矩矩在各大码头做买卖的人,求公子不要将我二人认作匪类。公子鸿福齐天,决然没有大胆的匪类,敢动公子的念头,我们兄弟就是来求庇护的。”

    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推金山,倒玉柱地向自己跪下来,蒋温伦着实也吓了一大跳,口中连称不敢后,越发疑惑说道:“现在太平时节,到处行旅平安,这条水路,便是官船也时常过得,更是道不拾遗,两位托庇之言,不知从何说起?

    “我这船上,之所以不搭外客,并非害怕误搭匪类,更非对两位身份心存怀疑。并且我看两位身壮力强,不是孤单软弱的行商可比,在这路上,无缘无故,为何要托庇我等呢?”

    二人听蒋温伦说完,年长的抬头打量了蒋温伦两眼,回头向年轻些的说道“这不像是大师口中说的人物,难道是我们找错了么?”年轻的闷了一会儿不回答,只是用两只眼睛,不停向船舱内窥探而去。

    这时徐遥刚用了早饭,见那年轻的汉子往舱内窥探,也一步一步走到了船头,蒋温伦和岸上二人对话,都是听得明明明白。见蒋温伦一脸无辜地向自己看来,徐遥微微一笑,随即对蒋温伦说道:“这是两个好人,你可以让他们上船,顺便带他们到浏阳,也免得他们在路上担惊受怕。”

    蒋温伦见徐遥这么说,也猜不透是什么意思。然而蒋温伦心知徐遥这等人物,智谋见识,远胜自己百倍,既然徐遥主张让两人上船,那便绝对没有问题,于是对着两人说道:“既然二位一定要搭我的船去浏阳,我也是出门在外的人,能行得方便,且行得方便,那就二位请上船来吧。”两人如同得了圣旨,谢了又谢,这才一跃上船。

    船户看了这情形,以为蒋温伦与徐遥俱是读书公子,不知道世路崎岖,人情险恶,这类凶相毕露,素昧生平的人,居然也贸贸然答应让对方乘船。若是在半途中出了乱子,船家多多少少,也要担些干系,不能袖手旁观。

    与其到时候百口莫辩,不如现在事先交待一番,蒋温伦听或不听,都可以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出去。

    船户有了这种心思,便三步作两步到蒋温伦跟前说道:“这船是两位公子出钱包了的,公子要答应谁上船,小人不敢过问。不过小人在这河里行了几十年,深知道这条路,只是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在是一步一关,难行极了。”

    “素不相识的人来搭船,未免会给船上添些顾虑,小人的愚见,仍是以不答应为好。小人既知道这河里艰难情形,不敢不禀明公子,并非故意说出这些话,使公子受惊。”

    蒋温伦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自有我的道理。”船户诺诺连声,退了出去。蒋温伦口里虽然说自己知道了,并且自有道理的话,其实他心里何尝有什么道理。

    等船户一退去,就退入舱内问徐遥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两个汉子是好人,答应他们上船呢?”徐遥只顾低头看着舱内刚刚两人没有下完的残局,想棋不答,那船家也趁势走了进来,将刚才对蒋温伦说过的话,对徐遥又讲了一遍:“公子不可大意,我说的这些话,并非是危言耸听,人情鬼蜮,世路崎岖,这是世间各处皆然的。”

    徐遥一边边拈着棋子,一边沉吟,随后学着蒋温伦的口气说道:“知道了,我自有我的道理。”蒋温伦瞪了一眼徐遥,随即将船家挥退。

    船已开行,几十里就入了浏阳境。这夜停泊在罗山底下,蒋温伦照例在船停泊的时候,不问晴雨,必立在船头上,向两岸观望山形水势。此时蒋温伦才走上船头,只见那两个要求搭船的汉子,各枕着各的包袱,一颠一倒的在船头上躺着,一个面向东,一个面向西。

    蒋温伦留神看那两个包袱,都有二尺多长,很有些份量的样子,隐约看见是一把单刀的模样,因包袱捆缚得紧,刀是极硬的东西,所以从包袱里面露出一点形状来。再仔细看时,连刀柄都露出一二分在外。

    蒋温伦一见这杀人的兵器,不觉心里就有些着慌。暗想:徐兄说他们是好人,世上岂有规规矩矩做买卖的好人,随身不离杀人凶器的道理?这回只怕是看走了眼。我既发觉了,不能当不知道,顺便告诉船家,以便早些防范。

    想到这里,哪里还有心思观望山水呢?连忙转身进舱,神色惊慌的将所见情形,对徐遥说了道:“现在怎么办?我看还是趁早勒令他们下船去的好。”

    徐遥随口回道“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好,就怎么办。”蒋温伦急道:“你之前不是说自有道理吗?怎么现在就看我怎么办好,就怎么办呢?”徐遥笑道:“自有道理这句话,是我说的吗?”

    “只是听见你对船户这么说,知道了,我自有我的道理。所以我也跟着你的说法

    说了一遍,我还以为你真是自有道理呢,我就安心得想我们之前的那盘棋。”蒋温伦气得直跺脚道:“这才是冤枉。我不是仗着有你在,才敢这么说的?”

    徐遥见蒋温伦很着急的样子,哈哈大笑之后说道:“这江湖风波恶,人心隔肚皮,出门做买卖的人,谁不带防身的兵器呢?我们这船经过此地,原本还要生些波折,但是今夜因有这两个人同船,虽然免不了有些风吹草动。但也不过是有惊无险,否极泰来,那日你若是不搭这两人,今夜只怕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蒋温伦闻言面上一愣,不知怎的便想起之前自己打死那勒索钱财的渡船人后,遇到的那来历成谜的和尚对自己说过的话,只是还没等蒋温伦细想,就又听见徐遥说道。

    “总之有他们两个在船上,今晚你就不用多操心。这两人自己担惊受怕还来不及,托庇到这船上来,你还倒过来防范他们做什么。”

    “你那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人,怎么便知道是他自己救死不暇,托庇到我们船上来呢?”蒋温伦面带疑惑地问到,徐遥神秘一笑,却是不肯回答。

    蒋温伦见状面色一板,随即说道,“那天我一见徐兄,便没来由得觉得有些奇怪,这几天相处下来,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徐兄这一段时日不见,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徐遥闻言面色淡淡地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变了”,蒋温伦拿着两只眼睛瞧了徐遥一阵,随即凑到跟前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个嘛,我也说不准,但如果说以前的徐兄腹有经纶,骨子里却是个冷面剑客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就是....”

    蒋温伦就是了半天,眉毛都扭在一起了,都没就是个什么东西出来,仿佛已经词穷了一般,徐遥看到蒋温伦如此纠结,促狭地笑着问道,“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蒋温伦又看了徐遥一眼,脑海里不知道怎么的,又浮现出一个手拿木箱的赤脚和尚的身影,顿时脱口而出,“就是跟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和尚一样....哎呀...!!!”

    蒋温伦还没有说完,头上已经挨了一记,只见徐遥目光不善地看着蒋温伦,接回了飞回的棋子,对着蒋温伦说道,“你说我像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我像和尚,我活着的时候就很讨厌和尚,死了之后,就更讨厌和尚了”

    蒋温伦听这一句话觉得有有些奇怪,但徐遥似乎也失去了与蒋温伦说话的兴致,自行走到船头去了,就在徐遥刚刚走到船头,面上忽然一变,轻呼一声不好,面上一阵青光氤氲,面色渐渐转冷之下,似乎连背部都挺直了一些。

    经过这一阵莫名变换之后,徐遥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华贵装束,似乎有些不喜,挥手之间,一身银铠便已经上身,后面那袭硕大的红色披风垂在船板上,迎着月亮散发出一阵猩红的血光。

第五百九十四章 血仇

    话说徐遥出去转了一圈,便换了一身装束,然而片刻之后,徐遥这一身铠甲蒋温伦都没有看清楚,徐遥摇身一变,又恢复了本来面目,蒋温伦瞧得稀奇,然而脑门上现在还隐隐作痛,自然是不敢多问,两人攀谈几句,蒋温伦便又问道徐遥是怎么知道,这才登上渡船的两人,是自己救死不暇,才托庇到这船上来?

    徐遥换了一声装束,面色也是偏冷,蒋温伦说完之后,便冷冰冰说道:“你这一点儿眼力都没有,怎么行走江湖呢?这两人是不是同胞兄弟,虽不得而知,然而是不是在江湖做买卖的行商,是望一眼便可知道的事情。”

    “你和船户都因他两人突如其来,体魄又生得异常雄壮,疑心非是正道人物,恐怕是来船上卧底,与其他贼人里应外合,对我等图谋不轨的。江湖中这类事情也不是没有,你和船户所考虑的东西,也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你们二人之所以有这种顾虑,是因为看不出他两人背上的包袱里面是什么东西。若能看得出来,也就不会有这些误会了。”蒋温伦闻言顿时露出好奇的神色,随即开口说道:“这就有点意思了,他那两人的包袱,用布层层裹扎,我又没有徐兄见微知著的本事,不打开来看,如何能看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徐遥道:“你自己没注意到该注意的地方,这与用两人包袱包得有多严实有什么相干?这两人遍身宝气,必是身怀重宝之人,武道境界,都在先天以上,比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这两人的本领,虽然在我眼里,不见得如何高强,但能将手中异宝护持到此,便可知不是无能之辈。若不是如此,光凭这水旱两路的强人,还能奈何得了他这两人?”徐遥话音落下,蒋温伦面上疑惑之色更甚:“既然这这两人身怀重宝,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会武艺的同伴,和我们一样包雇一条渡船,安安稳稳的向浏阳去昵?”

    徐遥闻言面上鄙夷神色更重,说道:“你这话更显无知,你不知道各处强人,最踌躇不敢轻易动手的,只有三种人吗?笫一种便是是方外人士,如尼姑和尚之类的,敢单独在外行走的,多半便有了不得的本事,第二读书人,譬如一个文士装束的人,单独押运多少财物宝物,一点也不着相的。”

    “第三种就是这种乔装打扮过的孤单商客。因这三种人的做派,平日在江湖上都少有声名,不容易知道强弱。虽有绝大的本领,从表面上看去,也与毫无本领的没什么差别。”

    “鲁莽些儿的,因轻视这三种人,吃亏上当,甚至送了性命的,可谓极多。为此绿林中人,遇着这三种人,都是不肯轻易动手,务必慎重行事。”

    “这武道修炼,却不是什么容易事情,在江湖上够得说上个中好手的,更是少之又少。真是有那绝顶的武功,哪里有那么容易请来当伙计?愿意跟人当伙计的,本领便不须多问也知道是差强人意。”

    “请三五百个这种伙计同行,就像是扯破喉咙叫人来抢,本来不敢动手的,见了这种排场,也知道是可以动手的了。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这也很容易证实,只今一夜,就是水落石出的时候”

    两人谈论完后,天色就已渐渐有些昏黑了,徐遥教蒋温伦吩咐船户,将船舱四面的板门取下,明早开船时再关上去。蒋温伦不知道徐遥这是什么用意,但也不敢多问,只是按徐遥的吩咐去通知船家。

    这夜停船处也是一个小小的泊船埠头,靠着蒋温伦这船停泊的,还有几条货船,二三副大小木排。入夜,各船头排尾,祭江神的锣声,鞭炮声,同时发作,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正在这个时候,那两个搭船的行商,各提着各自的包袱,同走进船舱来,对着徐遥、蒋温伦叩了个头,起来说道:

    “我们兄弟今夜得两位公子庇护,保得住资财性命,终身感激不尽。这两个包袱搁在船头,动手的时候有许多不便。恳求公子不嫌烦琐,让我等将包袱在此寄存一夜”徐遥、蒋温伦都起身避开二人的大礼。

    蒋温伦听罢,微微的点头说道:“同是出门在外的人,可以帮忙的地方,自无推辞之理。”,两人闻言,便将自己身上的包袱解了,放在了徐遥与蒋温伦面前,同时退身取出,取出两柄明晃晃的钢刀,在那里不停擦拭,直唬得那行船的船家,躲在舱底,一点儿也不敢出来。

    徐遥与蒋温伦对坐舱中,高烧两枝大银蜡,在烛光之下围了一盘围棋。船舱四面的板门都已取下,江面风吹波响,浪激砂鸣,一一作响,两人却是一概不管。约莫二更过后,猛听得靠左边停泊的一艘大船上,有人厉声喝了一句道:“来得好!已静候你多时了。”

    此言才落,就听得扑通一声,一人好像哎呀不曾叫出口来,便被打下河去了。之前徐遥卖了关子,蒋温伦原就想到会有人到自己船上来搞风搞雨,所以这事虽然也是发生得非常突然,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并不至于吃惊。

    只是现在真个儿有强人杀到,却不知怎的一点儿也不向自己这里靠来,反而向邻船上杀去,蒋温伦一时便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听邻船上厉声喝骂的口气,竟也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这样稀奇的事情发生,蒋温伦心中自然是大为好奇。被打下水去的那人似乎也有些本领,一个燕子浮水,便已经从水面一跃而出。

    蒋温伦不由得吃了一惊,却见一阵妖风吹来,直将两枝大烛吹灭,蒋温伦急切之间,从取板门之处,朝左边邻船上一看。

    只见月光之下,照见一个道士装束的人,披发仗剑立在船头,好像正在运功使剑的模样。随后听得岸上有人大声呼道:“焦护法快来呀,彭四哥被妖道一剑劈下水去了呢。”

    即又听得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回喝道:“大惊小怪些

    什么!”说声未了,紧接着一道金光,裂帛也似的一声响,从数十丈以外直向那道士射来。

    只是那金光绕着道士的身体打了一个盘旋,又是一声响,不知道为何又弹了回去。道士举手中剑向空一指,口喝一声敕令,陡然狂风大作,眼见一阵旋风着地,散发出无数剑光,落冰降雹一般的一齐朝金光发射之处打去。

    那苍老的声音不满地哼了一声,身形一阵变化,便与这使剑的道士缠斗在了一起,而与此同时,两岸上突然起了一阵喊杀声,一群身着黑衣的武者与停泊在此处大大小小船只里面涌出来的人手,顷刻之间便已经刀兵相见,其中一马当先者,正是之前在蒋温伦与徐遥包下的这艘船上,那两个互称兄弟的客商。

    蒋温伦看到这一幕,不仅惊得目瞪口呆,空中来去无踪,捉对厮杀的那两个大高手不提,其余人等俱是一副深仇大恨,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模样,各自抽出兵器死命拼杀,出手狠辣,招招搏命。

    不一会儿此地便尸横遍野,血水如墨一般,染红了这涛涛江水,蒋温伦虽然练了武功,但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雏儿,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口中一边喃喃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一边身子便往前倾,似乎想要前往那战场中央劝解一二这般。哪知这蒋温伦这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未清醒过来,便听见旁边徐遥清洌的声音传来,“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过去只是送死而已,我劝你还是好好在这里看着,不要轻举妄动”

    徐遥话音落下之后,蒋温伦似乎稍稍也有些回神,看着这血肉横飞的残酷场面,忍不住掉转头来,以近乎哀求的表情看向徐遥,然而还未等蒋温伦说出什么话来,就听见徐遥说道,“你想让我出手?你自己问问他们答不答应”,说完便往前方一指。

    蒋温伦顺着徐遥的手指往前一看,却见之前在自己这艘船上的两个汉子双目赤红,正跟突然出现的那些黑衣人的两个头领杀得难解难分。

    双人拼完一记,以伤换伤之后,那黑衣人之中一个便出声厉喝,“魔道余孽!!!死到临头,还如此冥顽不灵,现在将过山龙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其对手之中那名年老一些的汉子也厉声回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靖远镖局男女老少上下七十六口的血债,今天就由我把你千刀万剐,以偿万一吧!”

    双方话不投机,很快便又交上了手,招招以命搏命,对对方俱是一副恨极的模样。蒋温伦虽然初涉江湖,但也不是什么笨蛋,双方这一两句话已经足够让他明白,这舍命拼杀的背后,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蒋温伦嘴唇一顿蠕动,想要说点什么出来,然而看着不断有人命丧刀口,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第五百九十五章 镖局

    而在这纷乱的当口,忽听一声霹雳,破空而来,好几道金光如长虹东驰西突,一闪而逝,一名皮肤黝黑,身材高大,遍体奇异纹身,颈间挂着一串骨头的蛮人,便出现在了这里,其身体滞在半空,看了蒋温伦一眼,随即问道,“你可姓蒋?”。

    蒋温伦楞楞地应了一声,这蛮人面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喜色,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刚刚因为自己到来而略略停手的双方,此时又彼此咒骂了起来,这蛮人顿时皱了皱眉头喝了一声聒噪。

    一道璀璨剑光如狂龙出海,刚刚还彼此争斗不休的两班人马,只听见头顶上喳喇一声巨响,船身摇荡了两下,船桅被剑光拦腰一斩,登时劈做两段,折落水中去了。

    双方先天境界以上的武者,都有凌空起身之能,见状连连躲避,到了岸上,其余境界不够的人,此时纷纷已经落了水,在江水里泅着,因摸不清这蛮人强者的脾性,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再作拼杀,只得向岸上靠去。

    就这样,刚才还舍命拼杀的两方,就在这蛮人到来之后,泾渭分明地各自占据了一边河岸。黑衣人那一方本已经作好万全之策,只待今日收网,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自然是万分不甘。

    只是这蛮人甫一出手,威势便已极大,自己等人若还是在此不依不饶,大呼小叫,只怕被人一剑剁了,都没处说理去,好在自己等人只是先锋,按之前的布置,这群靖远镖局的余孽,是插翅难逃。

    想到这里,那黑衣人的头领便暗自冷哼一声,带人离去,而靖远镖局一方却自行在原地收拢尸体,包扎伤口,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蛮人出手警告了众人一番之后,却也没有再理这两方做派,反而盯着蒋温伦开口说道,“你是蒋溥心的儿子?”,见对方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蒋温伦面上莫名其妙的神色更为浓重,看了一眼徐遥,见对方没什么表示,便仍然开口应是。

    哪知蒋温伦这才开口应是,这蛮人就冷哼一声,随即大手一张,一阵吸力凭空出现,蒋温伦身体就这么不由自主地从船上飞到了对方的右手上,只见这蛮人一把抓住蒋温伦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那就对了,你跟我来,我跟你有很多话要说”

    这蛮人本来就生得凶恶,言语之间,又与和善搭不上边,自然是把蒋温伦唬得面无人色,口中大呼救命,然而徐遥不知何时已经把那船板安上了,自己走进了船舱之中,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于是蒋温伦就在一片绝望之中,被那蛮人带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蒋温伦面色古怪地回到了这段水域,却发现原地只得徐遥一人,不要说之前那密密麻麻的人了,就连两人自己租用的船只,现在也不见了踪影。

    徐遥见蒋温伦回来之后,便略为随意地开口问道,“怎么,家事已经谈完了?”

    ,蒋温伦闻言面上古怪之色更甚,半晌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徐兄,我那娘亲早逝,少年时节,懵懵懂懂,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你说我爹一个弱书生,怎么就能跑到南蛮神庙里面去把人家的圣女拐走了呢?”

    徐遥闻言面上顿时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怎么?你爹怎么拐走你娘的,你小舅舅昨天晚上没跟你说?”

    蒋温伦苦笑一声,没好气得说,“昨天晚上就别提了,他昨天晚上当着我的面骂了一晚上我父亲,最后只是让我两年之后往南蛮一行。”

    徐遥微微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甚好,甚好”,说完之后,便将手中的包袱顺手丢给蒋温伦,蒋温伦慌忙接了,把这包袱打开来一看,只见一株似枯非枯的木藤,根部呈紫褐色,背披细密金黄绒毛,乍一望去,颇为华贵。

    蒋温伦将其拿在手里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随即开口问道,“徐兄,这是从哪里来的奇花异草,看起来还挺名贵的”

    徐遥闻言淡淡说道,“这株过山龙,已经搭上了靖远镖局上下数十条人命,你说贵重不贵重?”,蒋温伦闻言吓了一大跳,连抓住包袱的手都有些不稳起来,就待蒋温伦出言询问的时候,徐遥便挥了挥手,将其话堵了回去,“靖远镖局已没,这株过山龙,之前的那些镖师留着只不过徒惹杀身之祸”

    “其等言明要以献出这株过山龙为代价,请蒋兄帮其了结恩怨,我已经是替蒋兄应下了,其等去留生计,我已代为安排,这一点蒋兄勿用多虑,不过这靖远镖局几十条性命的血债,从今天起,可就落在蒋兄头上了”

    蒋温伦闻言急忙说道,“徐兄且慢,我何时说要应承下这事了”,徐遥闻言诡异一笑,“嘿嘿,有些事情乃是命中注定,你肯应下是这回事情,不应也是这回事情,我好心替你应下,让你白白得了一株过山龙,你还怪起我来了”

    说到这里徐遥便是一顿,看了蒋温伦怀里那株过山龙说道,“你莫要小看你怀里这东西,这过山龙少说几百年的药龄,已经是上品等阶的宝药,若是炼制成丹,对先天巅峰突破真丹境界有非常不错的增益,若不是如此,崆峒剑派也不会拉下脸来,对靖远镖局赶尽杀绝”

    “凡是高阶灵药,稀有程度都相当之高,如果现世一株,那些平时自视甚高世家大派往往都会放下面皮,巧取豪夺一番。到了这等等阶的宝物,往往已经是有价无市,不是有钱,就一定可以买得到”

    “你现在这点微末境界,别人打生打死都得不到的东西,现在轻轻松松就落到了你的手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而且这事你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还不如痛快收下,全了彼此之间这份情谊。”

    徐遥说完之后,蒋温伦已经拉耸着脑袋,将那株过山龙包裹起来,系在腰上,一边嘴里

    嘟哝道,“一个二个都跟我卖关子,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能直接说清楚”

    而徐遥一副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只顾催着蒋温伦收拾好后,就继续赶路前往浏阳。两人既然没了船只,自然就只能走那陆路,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买了两匹白马,一起赶路不提。

    蒋温伦虽然不惯骑马,但本身也是有武道在身的人,区区颠簸,并不觉得是什么无法忍受的事情,只是这时间一长,未免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好在徐遥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每到一处,便安排下来歇息。

    这日两人到了怀阳一地,按例下马吃喝歇息,怀阳乃千年古县,地势东北高,西南低,山体脉络清楚,地势平缓,兼之江河遍布,故而也较为繁华,两人拣了一临江的酒楼,将马儿拴了,就上楼欣赏江景,吃起了酒菜。

    两人这才下几筷子,外面便闹哄哄一阵,不一会儿就围上了一群人,蒋温伦瞧得稀奇,便也伸着脑袋,向那边窥探而去。随着外面的哭嚎声越来越大,蒋温伦就忍不住想要离席。

    却被徐遥扬手止住道:“你站起来干什么,外面吵吵闹闹的,又夹着马叫的声音,必是有无赖之徒,见马背上驮着两包包袱,马的缰索,又系得不紧,以为没人看管。是可以牵得走的,这歹心一起,就想去牵马,被踢了裆躺在地下,这才老实了”

    蒋温伦闻言刚想说些什么,便看见一个小二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对着两人说道:“两位客人还不快去外面瞧瞧!客人的两匹白马,在门口逢人便踢,已踢倒了两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徐遥闻言笑说道,“岂有此事?我这两匹马,是我花了重金买来的,亲自教了三、四年,能解人意,登山渡水,如履平地,便是家养十五年的黄狗,也没我这两匹马有灵性,这好端端得拴在桩上,草料早早添上了,怎么会逢人便踢呢。”

    蒋温伦闻言便翻了一个白眼,这两匹马分明是几天前徐遥从马贩子手里随意买的两匹,哪里亲自教了三、四年?只不过这两匹马到了徐遥手里之后,确实是乖巧得不得了,徐遥只要开口,要这两匹马向东便向东,要这两匹马向西便向西。

    蒋温伦直翻白眼,徐遥却接着说道“用不着去瞧,我们的牲口不比寻常,不会胡乱踢人的!你去对那被踢的人说,肯如实将自己所作所为招供出来,我这里有灵丹妙药,自能立刻救他两人起来!若想隐瞒,以为牲口不会说话?嘿嘿,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小二听了徐遥的话,兀自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翻起两只无辜的眼睛,望着徐遥,而徐遥只顾夹菜,似乎瞧明白了徐遥根本就油盐不进,这小二就眼巴巴地望着蒋温伦。

    蒋温伦见小二看了过来,忍不住开口说道:“马背上既然驮着我们两人的包袱,我们何妨去外面瞧瞧呢?”

第五百九十六章 排客

    徐遥闻言点头道:“既是你想去瞧瞧,那我们便去瞧瞧吧!”于是两人跟著小二走出来。只见门口簇拥着一大堆的人,两个衣衫褴褛,青皮模样的人,倒在地下,都用双手按住肚皮,哎呀哎呀的叫唤。

    两匹白马,仍并排站在原处没动,许多看热闹的人,都远远的立着不敢近前。两马各睁着铜铃般的眼睛,向看热闹的人瞪着,两对削竹似的耳朵,或上或下,或前或后的,缓缓张开,仿佛在听着什么。

    看热闹的人,都是异口同声的说奇怪。便是蒋温伦,一开始听了徐遥的话,心里还不免有些疑惑,这时候见了地上两人的惨状,心中也不由得打起鼓来!

    徐遥走近被马踢倒的两人跟前,低头问道:“你们两个,胆子也真不小!居然想偷马上的包袱?如今被我马踢倒了,你们两个还有何话说?看你们两人这副模样,不用说也是积年惯犯,否则在这青天白日之中,稠人广众之地,断然不敢动手偷别人马背上的东西!如今还想倒打一耙,扰我兴致,今天我非得把你们两个蟊贼送到衙门里去治罪不可!”

    两个人看了徐遥一眼,同时怒声说道:“你这小子!休得胡说!我二人正要去王家做工,从这里经过,你这两匹孽畜,无端把我两人踢倒在地。你倒来诬陷我们做贼么,空口无凭,你说得这般肯定,倒是拿出我们做贼的证据来!”

    徐遥闻言微微一笑,随即指着两人道:“我看你们两个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的马,倘若没有这点儿灵性,就敢把包袱安放在两个畜牲背上,一不着人看守,二不系牢缰索么?这马上两个包袱,就是你们做贼的凭据,你们不动手解包袱,我这两个牲口,决不会用蹄子踢你!”

    “你想要证据,好啊,只不过此事我本来想轻轻放下,不想与你们两人计较,但你们两人百般抵赖,分明是想讹我,我拿出了证据之后,两位就不免到衙门里走一趟了”

    “我且问你,你们如果是从马前经过,那为什么两个都不是被马的前蹄踢伤,反而都是后腿踢伤的呢?可见得你们见财起意。以为牲畜没有知觉,不能言语,直到走近马鞍旁边,两人同时动手解包袱,才被后马蹄子踢了一脚!”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抵赖不成?如果你们现在肯从实招来,我这里有灵丹妙药,只需一枚,便能将你们受的伤,立刻医好,行走无碍之后,就请两位到衙门里走一趟!若是还要抵赖,两位身上的伤,我可就管不了了,到时候下了大牢伤口疼起来,怕是想吃一口热饭也难!”

    两人听徐遥说的,如亲眼看见的一般,只得承认道:“我二人不过走近包袱前看了一看,并不曾动手去解包袱,就挨这畜牲踢了这么一下!”

    徐遥还待说些什么,却感觉蒋温伦在后面扯自己的衣服,徐遥轻轻摇了摇头之后说道,“你们不想解包袱,走到后面去看马屁股吗?罢了,你们既然已经承认了,我也懒得追究!”当下拿出些药来,教小二给

    两人敷上。蒋温伦作势要将包袱解下来,徐遥却笑着说道:“有了这两个人做榜样,谁还敢上前来偷这包袱呢?”

    “只不过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我虽然按了你的意思,放了这两人,只怕这两人不一定会领情,此事说不定还要生些麻烦出来,到时候就由你蒋大相公出面应付了”

    蒋温伦闻言面上楞了一阵,连忙开口追问究竟,哪知徐遥笑而不答,反而顾左右言他。

    这时桌上已经又上了好些饭菜,蒋温伦与徐遥回到座上。蒋温伦开口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这两人必是无赖之徒,想将马牵走的吗?怎么就知道两人是上前解过包袱的呢?你可别跟我说你马养了三四年,通灵性什么的”

    徐遥闻言哈哈笑道:“要看出来,却很容易,缰绳挂在桩头上,一些儿也不曾移动,两个包袱都歪在一边,自然一见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蒋温伦听了,心里更是佩服徐遥的心思细密。二人在酒楼之中进了些酒菜,这都无须细说。

    眼见酒足饭饱,两人便搁在这儿欣赏起奖赏的风景起来,这酒楼地势在怀阳南门城楼上,比别处高些,在楼上可以凭栏远眺,八百里壮阔波澜,尽在眼底,虽是小地方,但这风景却是一等一的好。

    这酒楼旁虽然还有两家茶、酒馆,然而因怀阳名声不显,游人稀少,生意显得非常冷静,茶馆还有些做买卖的人,在里面借着喝酒,讲成交易,酒楼的话,就只有徐遥与蒋温伦这种南来北往的商客,会上来坐一坐,至于寻常百姓,是没几个有这个闲钱上这种地方来花的。

    徐遥与蒋温伦本在原处欣赏江景,却已看见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已经走上了二楼这一层,小和尚一看这二楼冷冷清清,掌柜的都一副百无聊赖,半睡半醒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向老和尚说道,

    “师傅,你瞧这个掌柜的,坐在帐台里面打盹,可见得喝酒的人少!我们倒不妨在这里多盘桓一会!”这出家人居然来酒楼吃酒吃肉,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的两个“高僧”。

    那老和尚面容和蔼,闻言却不答话,只是点头二人跨了进来,一看几十个座头,除了徐遥这一桌子,果然都是空着,没一个喝酒的客人。

    小二起初听得楼梯声响,以为有好主顾来了!连忙到楼口迎接。及见是两个游方的和尚,顿时就把兴头打退了半截!勉强陪着笑睑,引二人到临江一个座头坐下。老和尚要了些酒菜,二人一面吃喝,一面看江中往来的船只。

    这才喝了几杯,只见有三个喝酒的客人,走上楼来,年纪都在三十左右。走在前面的一个,衣服华美,举动大方,虽是一个公子模样,却精神奕奕,两眼顾盼有神,绝不是寻常富贵公子满脸私欲之气、浑身恶俗之骨,全仗绫罗锦绣装饰外表的可比!

    走在后面的两个,衣服虽然也是一般的华美,年纪一般的壮盛,气概与前面那位贵公子相比,就有珠玉泥

    砂之别了!

    蒋温伦徐遥两人看了不觉得怎么,仍回头向江心眺望,那两个和尚就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那人。那人上楼时,还边走边和同来的两人说话,一眼看见这酒楼上先来的两桌人,便不知不觉的,停口不说了,也不住的拿那一对闪电也似的眼睛,来回打量这两桌,打量了一会儿之后,便把目光锁定在老和尚与徐遥两人身上。

    见这贵公子不停打量,两桌都不作理会,一桌只顾吃酒夹菜,一桌只顾眺望江景。那人和同来的两人见状,也不好自讨没趣,就在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

    只听得那人笑着向两人说道:“我这东道主却也没做好!你们不用客气,想吃些什么,只管说出来!错过了今日,就休想我再有这么高兴了!”

    两人同声笑答道:“我两个只要少爷领我们到这里来了,就是心愿已了!此地原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这样冷淡的酒楼,一定更弄不出什么好菜来!”

    那人道:“话虽如此,然而总不能一点东西都不吃!难不成带着你们,白跑这么一趟?并且这种酒楼,不来则已,来了好歹得吃他一点,才对得起这里的掌柜!”那人说着,随即向小二问有什么好菜。小二满面赔笑的,说了几样好菜。那人挥手叫小二去拣好的上来,并要了些酒。

    而另外两桌人各做各的,静听这边桌上的高谈阔论。一人忽向那人问道:“少爷刚才使的武功,就是费长老的缩地神行的道术么?”

    那人笑道:“你们要我带你们到这楼来,只要到了这楼就得了!问这些做什么?”

    问的人紧接着说道:“假如我们要少爷带我们到陵山上玩玩,就这么闭着眼,一刻儿就能到了么?”

    那人道:“这种玩意,不比寻常武功,忌讳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可一不可再!我能不能带你们去,这个不一定,你们也不可以问!”

    问的人连碰了这两个钉子,便喝了两杯酒,说些风趣雅事,不敢再问了。这人即接着问道:“大家都说从南蛮驾木排出来的人,本事都很大,这是不是真的呢?”

    那人道:“本事大概都有点儿,大不大,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人立起身来,指着湖里说道:“少爷请看那副排有多大?顺水流的有多快?想必驾这么大排的人,本事比驾寻常小排的,总得大些儿!少爷何不使点本领,逗一逗那排客玩玩呢?”

    那少爷也起身望了一望,随坐下摇头道:“无缘无故的,捉弄人家做什么?我们喝酒吃菜吧,免得无事讨麻烦!”

    先发问的那人,顿时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向那少爷说道:“此刻少爷在这里,左右没事,我们求少爷带到这里来,本来就是想寻开心的!就逗着那排客玩玩,又有什么要紧?难道以少爷的本领,还怕斗不过一个排客吗?”另外一人也在旁竭力怂恿。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七星

    那少爷禁不住旁人的一阵劝说,也有些活动的意思了。看那排正流到楼下面,两人不住的催促。只见那少爷笑嘻嘻的说道:“也好!你们瞧着吧,我把排吊在这楼底下,让它不得动弹!不过你们也得听我一句话!我方能使出本领,不然你们是不要想了”

    两人齐声问道:“是什么话?少爷只管吩咐,我们两人,没有不听的道理!”少爷说道:“等一会儿若是有人到这里来向我们求情,你们不可露出是我作弄的意思,只管吃桌上的酒菜!”两人答应了。

    那少爷微微点头之后,便从筷筒里拿起一根竹筷,插在饭桶里面。说也奇怪!这里竹筷才向饭桶里一插,湖中流行正急的那副大木排,便立时停住了,只在湖中盘旋,一寸也不向下顺水流动!

    排停住没一会,从芦棚里,钻出一个二十几岁的后生来,带著四个壮健水手,一齐动手,将排头的篾绳,吆喝着绞动起来,越绞动得急,越盘旋得快,就如被什么东西钉住了的一般,哪里放得下去呢?

    那后生见绞不动篾绳,随即扬手教四水手停绞,拿出香烛来点着了,焚烧了些黄纸,后生立在排头,向江里作揖,口里好像在那念诵些什么。就这么神神叨叨,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又教四人绞蔑绳,然而绞了半天,这副木排仍是在原地盘旋,绞得越快,旋得越急!

    后生将排头上两枝蜡烛拿起来,一手拈了一枝,回头向四水手示意,扑通跳下湖去,四水手也跟着都跳下去。

    好一会,后生先跳了上来,两手的蜡烛,还在燃烧。四水手接着上来,一个个都愁眉苦脸。五人一同走进芦棚,随即走出一个白须老头,也是两手拈著两枝蜡烛,从容走下水去,烛光入水,照得江水通红,木排底下的鱼虾水族,都看得分明。

    老头从西边下去,走东边上来,复将两烛插在排头,作了三个揖,抬起头来,向四方张望。眼光望到楼上,凝眸注视了一会。弯腰拾起一个斗大的木榔椎来,双手举着对准排头将军柱上,一椎打下去。

    酒楼上的这少爷,哈哈大笑着说道:“好大的胆子!不过一个替人赶排的,有一点微末道行,居然敢动手打起我来了!好好好!我今天倒要瞧瞧你的本领!”说完,从头上取下帽子来,往侧边椅上一搁。

    榔头一榔椎,帽子就跳一下,一连槌了十来下,槌得这少爷大怒起来。揪下几根头发,缠绕在饭桶里的竹筷子上。

    再看那老头,也露出惊慌的样子,朝着这酒楼跪下叩头。两人对这少爷说道:“那老头的年纪不小,本领却只得这么大!我们瞧了他这叩头求饶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可怜!少爷放了他罢!”

    这少爷正色答道:“我一开始就不肯多事,你们两个一直劝我!此刻倒替他求起情来了!你们可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也是我自身本领在这里,若

    是本事不济,今天我就有性命之忧了呢!”两人听了,不敢再说。

    才一转眼,忽见那老头走上酒楼来,先朝那两个和尚跪下,哀求道:“小人下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得罪过大师!求大师高抬贵手,放小人过去!小人不胜感激!”那老和尚立起身来,合掌当胸,念声阿弥陀佛,说道:“老施主何事如此多礼?请快起来,有话坐着慢慢说!贫僧出家人,最喜与人方便!”

    老头起来说道:“小人一望就知道大师是得道的圣僧!小人的排,必定是大师开玩笑吊住了,不能行走!小人只得求大师发了慈悲,放小人过去吧!”

    那老和尚笑道:“这话从哪里说起?贫僧师徒游方到这里,还不到一日,想去上林寺塔,都没有去。因要看这怀阳的古迹,游得腹中有些饥饿,就到这里来喝几杯酒,何尝见你什么排来?”

    老头面上现出踌躇的神情,两眼搜山狗似的,向各座头瞟去,仿佛寻觅着什么。看到正向这边投以目光的蒋温伦与徐遥两人,便又是噗通一声朝徐遥这边跪下,“这位少侠堂清气正,骨宇寰傲,一看就知是修道大家,小人得了帮中号令,举家性命都在这一排之上,请这位少侠,饶恕则个”

    徐遥闻言连连摆手,将自己的筷子轻轻一投,便插在栏杆之上,“我是练剑的,是我做的我就会认,不是我做的,你找我也没用”,这老头看了看栏杆上的筷子,似有所悟的爬了起来,转眼又向之前三人那处看去。

    只见三人那桌饭桶里,直直插了一根竹筷子,上面还缠了一根头发丝,就连忙走到那边,朝着三人跪下。说道:“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庐山真面目!千万求大人开恩,放小人过去!这副排只要迟到汉阳一日,小人就得受很大的处分!”

    那两人因受了这少爷的吩咐,不作一声,都掉转脸来望着江里,那少爷也只顾埋头喝酒,对这跪在地上的老头不加睬理。

    老头连叩了好几个头,蒋温伦在旁看了,心中好生不忍!正要出言斥责,就见徐遥示意自己稍安勿躁,蒋温伦只得忍气吞声,坐在这里。

    蒋温伦这里不高兴了,那少爷却已开口向老头说道:“你的排既不能迟到汉阳,却为什么不早点上这里来讨饶?你在我头上,打了十几榔椎,这帐你说我们两个该怎么算吧?”

    那老头只是磕头如捣蒜,口称该死。这少爷踌躇了一会儿,这才伸手从饭桶里,拔出那枝竹筷子来。这里竹筷子一拔,停在湖中打旋的木排,立时下流有如奔腾之马,瞬息便不见了。

    老头见状爬起来,伸出左手,在这少爷背上,拍了一下道:“好本领,好道法!佩服,佩服!”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这少爷见老头已去,便与两人又说说笑笑吃起酒菜来,然而这一刻钟还没过,其就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两人慌忙站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这少爷捶足顿胸地哭着说道:

    “就是上了你们的当了!我原来就不想多事的!如今我背上受了那老头的七星针,七日之后,时间一到命就没了,除了南边那些蛮子,根本就没有解药!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如今性命即将丧于黄泉,这怎能不哭?”

    两人听了这少爷的话,也都惶急起来,唉声叹气的,不知要如何才好!这少爷哭了一会,擦干了眼泪,拿钱付清了帐,愁眉苦睑的,带着二人出了酒楼,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蒋温伦见了,一脸的莫名其妙!拉着徐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咋就没看明白”,徐遥闻言笑着说道,“你马上要突破先天境界了,这些事情本来该师傅跟你说,现在师傅不在,自然只有我代劳,不过这修炼上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这眼前的教训,你明白的越早越好”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爱管闲事,这回所见的事情,你便可以好好想想!多事有多事的麻烦,你若是本事到了,便是天王老子的家事,你也可以管上一管,若是本事不到,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俗话说得好,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就刚才这个少爷,若不是无缘无故的逞能,将人家克期到汉阳的木排吊住,何至有这场大祸?”

    蒋温伦闻言撇了撇嘴,一副根本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出口说道,“徐兄你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按之前江湖上的传言,你不也喜欢多管闲事吗?”

    徐遥闻言大笑不止,蒋温伦却忍不住接着说道,“刚才那小少爷无端作弄人,固是可恶,但罪不至死,那排上老头的举动,未免过于毒辣”

    徐遥闻言接过话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那边坐的那个老和尚,可不是开玩笑的,论武功,动起手来我也不是他对手,论道行,我更是拍马也赶不上,况且人家分明就是为了此人而来,怎会坐视不理?现在不作声息,只不过是小小的惩治他一番罢了!”

    蒋温伦闻言好奇地问道:“这些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这少爷看上去也不像和佛门有什么牵扯的样子。”

    徐遥听了之后,也不答话,起身说道:“往后你自会知道,此时没工夫跟你细说。我们结了帐走吧。”,说完之后,便扔出一些碎银子,叫小二出来结账,之后便出了酒楼,自行赶路不提。

    两人这才出了县城还没半日,蒋温伦便见远处一阵尘土扬起,稍稍近一些,便发现数十个凶神恶煞的汉子骑着马匹,目露凶光地奔了过来,蒋温伦心里一阵着慌,往旁边一看,刚刚还骑马在旁边优哉游哉打着盹的徐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脚底抹油,连人带马都是消失不见,蒋温伦见状暗骂一声,来不及多想,一拍马屁股,自己座下那匹白马便向前飞奔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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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已逝,云未平,天下风云出我辈, 天南倾,人未央,沧南风雪夜归人。 吾有故人抱剑去, 直上九霄屠仙神, 巡狩万界入青冥, 斩尽春风不肯归。仙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