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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南萧生     仙壶txt下载     仙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三章 清谛

    喜得是八月间天,之前身上穿的衣服,早已经在之前撞屋顶的时候七零八落,不像样子,蒋温伦索性乘那些手下正在拔刀的时候,故意将上身脱下来,露出一身枯蜡也似的瘦骨,两条胳膊就和两根枯柴梗一般。

    连骨朵缝里都寻不出一点儿肉。肋条骨一道一道的排列着,仿佛是纱厂的铁丝灯笼。秦朔虽也是瘦弱身体,然看了蒋温伦这般鸡骨撑持的样子,反觉得自己是很肥壮的了。那些手下一见蒋温伦消瘦得如此可怜,倒吓了一跳。

    原是各人舞动手中单刀,待没头没脑劈杀下去的,及见是这么一个骨头架子,都不知不觉的手软起来。有一个手下用刀指着蒋温伦,抢先开口说道:“你自己也不去撒一泡尿照照,看你这种样子,简直就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枯骨,真是豆腐进厨房,不是用刀的菜。”

    蒋温伦听了,忍不住生气说道:“我本来不曾惹你们,你们自不量力要来和我动手,此时自知斗不过我,却又做出假惺惺的样子。我瘦虽瘦,结实倒很结实。你们有气力尽管砍过来,避让一下的,我就不算是好汉。来吧!”

    说罢,将两条柴梗般的胳膊向左右张开来,挺着胸膛等他们砍杀。那些个帮众平日虽是狗仗人势,凶恶非常,只是对于无冤无仇的人,是这般脱了衣服,等待他们砍杀,倒真有些不敢下手。

    一个个擎着刀,望着蒋温伦发怔。蒋温伦忿不过,只将身体一缩,便溜到了一个手下身边,如从兵器架上取兵器似的,毫不费力就夺了一把单刀在手,随即旋舞了几下,逼得那些手下纷纷退后。

    蒋温伦忽然挺身立着,说道:“你们不用害怕。我若有意杀你们,你们便插翅也飞不了。你们因见我的身体瘦弱,以为禁不起一刀,却不知道你们这点本事,怕是还没劈过来,便给我夺了刀去”说完随即举起刀来,刀口对准旁边的岩石,猛力一刀劈下去,只听得“哧”的一声响,和砍在棉花包上似的,劈砍的所在,竟然如布条一样碎成几块。接连砍了几刀,硕大的岩石顿成齑粉。

    蒋温伦显摆了一阵之后,将刀向那人跟前一掷道:“这刀是一块死铁造的,太不中用了,你自己拿回去吧。”那手下连忙弯腰拾起来看时,只见刀口全卷过来了,都惊得吐舌摇头,同声说好厉害。

    秦朔笑道:“你们这种刀,真是截豆腐都嫌太钝了,带在身边做什么,不是丢你们祖宗十八代的人吗?”

    那中年人看了蒋温伦的举动,听了秦朔的言语,那种不屑和小百姓说话的傲慢态度,不由得便消停了。那一双翻起来朝天的势利眼,也不由得低下来活动,他们这种在江湖中混惯了的人,转脸比什么人都快,那中年人只念头一转,脸上便登时换过了一副神气,对八个正在吐舌摇头的手下喝道:“还不快给我滚开些,你们跟我在外面混了这们多年,怎么还一点儿世情都不懂得?”

    “冤枉生了两只眼睛在你们的脸上,全不认识好汉。这两位都是有大本领的少年英雄,你们居然敢当面无礼。幸亏今日有我一同出来,若不然,你们只有吃了大苦头,才会知道这两位少侠的能耐。”

    他那八个手下好像领会了那中年人说这粗话的用意,一片声应是,都忙着将刀插入鞘内,诚惶诚恐的垂手站着。那中年人拿出神气十足的样子,望了手下几眼,好像竭力表示他不满意手下刚才的举动,尚有余怒未息的模样。

    这几眼只望得八个手下,都似乎在那里打寒噤,那中年人这才觉得显出他自己的威仪了。回过头来,赶紧又换过一副堆笑的面孔,打算向秦、蒋二人说话。谁知秦朔已拉着蒋温伦的手,说道:“我们走吧,弄得不好,说不定又要把我们捆送到浏阳县里去。我们的腿要紧,若真个打成两个大窟窿,还能走路吗?”二人才走了几步,那中年人已抢到面前陪笑拱说道:

    “两位不要生气,只怪我等肉眼凡夫,错认两位是青皮光棍一类的人物,所以才对两位说了些无礼的话,并且其中还有一点缘故,得请两位原谅。”

    “我此刻正是有极重大的事在心里面,正是很不耐烦的时候,偏巧两位挡住去路,问出来的话,又恰好触动了我的心事,使我等更不耐烦起来,若在平日,就是两位问我什么话,我也决不至于无端口出恶言,来回答两位。”

    “不过再有天大的理由,也是我等失礼在先,请教两位贵姓台甫?从哪里来?怎么知道我们是从浏阳赤阳帮来的?”

    秦朔指着蒋温伦说道:“这位老兄,我也是昨夜才会着,因见面仓卒,至今还不曾请教他的来历。”

    “不过能在无意中遇着这样一个人物,确是天假其缘,大非易事。”蒋温伦趁此便将自己的姓名履历简单说了几句,当然无为道门这层身份蒋温伦自觉武道低微,倒也没好意思提。

    秦朔也将姓名说了道:”我一个师兄在这观音寺里聚众为孽许久,我本来想来此处清理门户,可我一个人却是有力未逮,只能广邀同道,前来围剿,只是看来贵帮并不相信在下,这点人手填进去,只怕是有去无回”

    秦朔说完之后打量了对方几人,说出的话却一点情面不留,那中年男子听到之后心中暗怒,面上却依然是堆着笑容,问道:“阁下说要出门清理门户,请问贵师尊姓大名?那观音寺里那凶徒是何来历?我等确是从赤阳帮中到这里来的,只是昨夜三更过后才动身,临行除了帮内几个重要的人,没外人知道。”

    “非是我等怠慢少侠,只是之前失踪的人实在太多,我赤阳帮虽然离这里最近,却也先要打探一下此地虚实,再斟酌行事,况且少侠并非只知会了我赤阳帮一家,其余同道未到,我等也只能先为江湖同道做个先锋,先打探一下情况了”

    秦朔笑道:“我师傅的名字,在这个地界却应该无人知晓爷。他老人家境界高深,却也已经圆寂了,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是不扬于外,家师尊讳清谛”

    那中年人闻言面上更现出惊讶的样子,问道:“是伏虎山的清谛方丈吗??”秦朔道:“怎么不是,你认识我师父?”那中年人——“哎呀”了一声道:“这就奇了,这就奇到极处了!”秦朔看了那中年人十二分惊诧的神气,也不由得惊诧起来问道:“这话怎么说,有什么奇到极处的呢?”

    那中年人自言自语的说道:“只怕这个清谛,不是那个清谛。”秦朔不悦道:“普天之下,只有我师傅自称清谛,也没第二人敢称清谛。你何以见得不就是那个清谛?你所知道那个清谛,究竟是什么人物呢?”

    那中年人道:“那个清谛,我也不知道姓名,什么样子,我也不曾见过,不得而知。但知道那清谛有一只枯木禅杖,片刻也不离身。”秦朔笑道:“原来你所知道的,也不过如此。我师傅清谛,正是有那一只枯木禅杖,也是片刻不离左右,不知你何以会疑心不是我师傅?”

    那中年人又陪着笑,说道:“足下不要因我的话说的不好生气,且待我将这其中缘由说出来,足下自然不怪我多疑了。”

    “我姓柳,名迟武,就是浏阳本地人,我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听得家里的人说,我高祖柳星桥在的时节,有一个年约七八十岁的老和尚,生得态度潇洒,身披大红袈裟。左手托一个石臼也似的紫色钵盂,右手握一柄三尺来长的枯木禅杖。”

    “那禅杖虽然是木头的,但足有百多斤轻重,那和尚握在手中,行若无事的样子。从山那边坐一只渡船过来,到城里化缘。一不要钱,二不要米,不论贫富人家,都只化一碗白米饭,便高声念一句‘阿弥陀佛’,用枯木禅杖在钵盂边上轻敲一下。”

    “一到黄昏时候,仍坐渡船过河到山那边去了。每日是这般来城里募化,有人问他,是哪个寺里的和尚?法名什么?他说:老僧素来山行野宿,随遇而安,至于所修的寺院,名曰伏虎,却不在此处,法号清谛,本名多年不用,早已忘记叫什么了。”

    “有人问他:从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到此地来的?他说,天下任意游行,却不记忆地名,不记时间,所以老僧也并不知晓,那时浏阳城里的人,听了老和尚这种奇怪的语言,又见了那些奇怪的举动,不到几日,已哄动满城的人,都争着化白米饭给老和尚吃。”

    “老和尚的食量也大的骇人,每家化一大碗,随化随吃。从早到晚,至少也得化一百多家,便能化一百多碗饭,吃到肚里,还不觉得很饱的样子。因此城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有道行的和尚,有当面称他圣僧的,有拿着前程休咎的事去问他的,他摇头不肯说。”

第六百一十四 张六

    “那时有个做泥水匠的人,姓张名六,大家就叫他张六,家住在浏阳下水麓洲,家中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一个妻子,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一家连自己八口人,就靠着张六一个人,凭着做泥水匠的手艺生活”

    “一日,张六在别人家做手艺回来。忽觉得胸脯上有一块碗大的地方胀痛,初痛时不红不肿。他这种做手艺的粗人,身上虽有些痛苦,也不拿着当一回事,次日仍忍痛去别人家做工。”

    “下午回家,便觉胀痛得比昨日更厉害些了,用手去摸那胀痛处,皮肤里简直比铜钱还硬,呼吸都很吃力。第三日就红肿得和大馒头一般,不但不能去做工挣钱,连在家中走动都极不方便,只得坐在家里,也无钱外请大夫诊视。”

    “四五日后,只痛得张六呼娘叫爷的哭。做手艺的人,家中那是一点儿也没有积蓄,八口人坐吃得几天,哪里还有东西吃呢?可怜张六老婆,只得带着儿女出来行乞。张六胸前的疮,更溃烂得有碗口大小。”

    “久而久之,知道张六害疮的人多了。虽也有愿意做好事的大夫,不要张六的钱,送药替张六诊治,无奈这疮病太厉害,不是寻常敷疮的药所能见效。”

    “一日,张六的老婆带着儿女过河,到城里行乞,顺便打听会医毒疮的大夫,居然被她找着一个在浏阳很有名的大夫。张六的老婆带着五个儿女,向那大夫叩了不知道多少的头,才求得那大夫许可了:药钱赊欠,替张六诊治”

    “不过须将张六抬到大夫家里来上药,大夫不肯亲到水麓洲去,张六老婆已是喜出望外了,连忙要求张六的同行,用竹床将张六抬到城里来,请那大夫诊治。但是那大夫的声名虽大,身价虽高,杏林手段却甚是平常。”

    “他自以为是莫大的恩典,赊欠药钱替张六医病,他那药不敷上去倒也罢了,不过是溃烂疼痛,敷了三四次药之后,不仅丝毫没有效果,反而红肿得比不敷药的时候更厉害了,张六从胸脯肿到脖颈,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大夫至此才知道自己的手段不济,恐怕张六死在他家里不吉利,只好说这种疮是绝症,本来就没有法治的,叫张六的几个同行将张六抬回水麓洲安排后事。张六老婆不能把张六赖在大夫家,只得哭哭啼啼的跟着几个同行的抬起张六走到河边。恰好有一只渡船停泊在码头下,一行人便走上那渡船。”

    “张六睡的竹床,就安放在船头上,奄奄一息的哼个不停,张六老婆坐在旁边哭泣。浏阳河里的渡船,照例须等载满了一船的人才开船的。”

    “他们上船等了好一会,刚等足了人数,快要开船了,忽见那老和尚走到码头上来。架渡船的梢公,知道老和尚是要过河的,遂向码头上招手,喊道:‘老师傅要过河么?请快上来,就要开船了。’

    “老和尚一面举步上船,一面低头

    望着睡在竹床上的张六,只管把头摇着,面上看得出来很不耐烦的样子。同船的人都觉得老和尚这种情形很奇怪,出家人不应如是。”

    “当下就有一个年轻口快的泥水匠同行,对老和尚说道:‘出家人多是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老师傅每日到浏阳化缘,浏阳人无不知老师傅是个有道行的高僧。这睡在竹床上的张六,是个孝子,一家大小七口人,全靠他做泥水匠养活。于今他胸脯上忽然害这么大的一个毒疮,经许多大夫治不好,眼见得是没有命了。他不死便罢,只要一口气不来,他将近七十岁的老母,不待说是得饿死冻死、气死急死”

    “就是他这个嫂子,和这五个不曾长大成人的儿女,恐怕也难活命。老师傅是出家人,见了他这样可怜的人,不怜悯他也就罢了,为什么反而望着他做出讨厌他的嘴脸来呢?”

    “老和尚听了,越发做出爱理不理的样子,将脸向旁边一扬,冷笑了两声,说道:‘你这些话向谁说的,只能拿着向两三岁的小孩说,或者可以瞒得过他,让他相信。拿着对老僧说,你就认错人了。’这同行的少年一听老和尚说出这些不伦不类的话,不由得气往上冲。

    逼近老和尚跟前,问道:‘我哪一句话说的不对?怎么只可以瞒两三岁小孩?我一不想骗你的钱,二不想骗你的米,为什么要向你说假话?你倒是说个明白,看我刚才说的话,哪一句是假的,不能相信。’

    “老和尚仍是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这真是好笑,老僧出家,管你哪一句真,哪一句假。你说他于今胸脯上忽然害这们大的一个毒疮,经许多大夫医治,都医治不好,这话显然是假的,你还说不是想骗我吗?一个好好的壮健汉子,无端装出害重病的样子躺在这里哼哼唧唧,叫老僧看了如何不讨厌呢?’”

    这同行的少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拖住老和尚的袈裟,说道:‘你若说我别的话是假的,我一时拿不出证据来,不能和你争论。至于说他胸脯上毒疮的话是假的,他这样子是装出来的,我却不能由你胡说。如今人在这里,这船上坐了这么多人,可以请大家做见证,我去揭开他胸前的衣裳,请大家来看,若真是胸脯上不曾害毒疮,算我们是骗人,老师傅你如何惩治,我们都情愿领罪,没有别的话说,若果是害了毒疮,看你怎么说?’

    “当时同船的人,有一大半认识张六的,知道张六确是害了毒疮。就是驾渡船的艄公,因张六用竹床抬着来回坐过好几次渡船,也曾看见张六的毒疮。这时忽听得老和尚说张六假装害疮骗人,不由得都替张六和这同行少年鸣不平,齐声向老和尚说道:‘这话很公道,若揭开衣裳看了没有毒疮,随便老师傅骂他们一顿也可以,打他们一顿也可以。”

    “万一张六此病不是假装,他们骂老师傅,老师傅就不能生气。’老和尚气忿忿的伸手向张六一指道:‘你们去看吧,看有什么毒疮在那里’

    “这少年也是气忿忿的两步跑到船头,将张六胸前盖的衣裳一揭。不揭开看时倒没注意,这揭开一看,只把这少年惊得呆了,原来张六胸脯上果然是好好的,不但不见有什么毒疮,连痱子也没有一颗。”

    “张六的老婆在旁边看了,也仿佛做梦的一般。半晌,才轻轻推着张六,问道:‘你胸脯上的疮还痛么?’张六原是闭着眼躺着,此时张开眼来,不答他老婆的话,自己用手在胸脯上缓缓的摸了几下,说道:‘我难道在这里做梦么?我的疮到哪里去了呢?’”

    “张六的老婆答道:‘我也只道是在这里做梦呢!’老和尚仍是怒气不息的问道:‘疮在哪里?你们能瞒得过我么?’说话的时候,船已到水麓洲,老和尚跳上岸,大踏步不顾而去。

    张六摸胸脯不见毒疮,一时连痛楚也不觉得了,脖颈原肿得不能说话,此时也畅快了。同行的几个人见渡船靠了岸,正待大家仍旧抬起他上岸,他不知不觉的已坐起身,说道:‘我若不是在这里做梦,害了半个多月的毒疮,怎的突然就好了?’

    “同船的人都觉得这事奇怪,有年老有些儿见识的人说道:‘依我看张六的疮,就是那老和尚治好的,那老和尚是个有道行的圣僧,必是他老人家看见张六病的可怜,用法术将疮治好。’满船的人见这人如此说,也都附和说是老和尚显神通。”

    “只有那个和张六同行的少年,因受了老和尚的叱骂,心里恨不过,不承认此事是因为老和尚的缘故。说老和尚若真有这样大的神通,何不当众说明替张六治疮,也好扬扬名呢。”

    “同船的人道:‘老和尚又不是做大夫的,完全是出于一片慈悲之心,要人扬什么名?我看他老人家就是怕知道的人多了,传扬出去,以后求他老人家治病的太多,推也推托不了,难得麻烦。因此故意说张六装假,好使人疑心不是他老人家治好的。”

    “经过这回事以后,不到两三日,浏阳满城的人都知道老和尚有法术,能替人治大夫治不了的病。”

    “等老和尚一到浏阳化缘,就有许多人抬着病人或搀扶着病人,跪求老和尚诊治,老和尚一口咬定不会治病,张六本不害疮,不干他的事。然曾当面跪求老和尚的,老和尚虽睬也不睬,但是病人回家,多有登时就好了的。”

    “一日清晨,南门的城门才开,就进来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左手牵一条大黄牛,右手握一根树枝,走进城来,就立在城门洞下不动。经过城门洞的人一看这黄牛,都大惊不矣。”

    “原来这黄牛全体与平常的黄牛无异,只有一颗头是人头,头上也有两只角,而且也看得出这人头的年纪,大约已有四十来岁了,是一个做长工的面貌。城门口陡然来了这么一条怪牛,凡是经过这地方的人,谁不立住脚问这怪牛的来历呢?”

第六百一十五章 黄牛

    “老婆婆初时只流眼泪不说话。后来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老婆婆才连哭带诉的说出来。原来南门城外十多里,有一个姓张的木匠,因手艺平常,没有多少人家雇他做木器。张木匠只有一个老母,已有六七十岁了,没有妻室儿女。张木匠平日对他老母虽不能尽孝,然而左右邻居都还不见他有忤逆的举动。”

    “这年因田里收成不好,雇木匠做活的人更少了,张木匠渐渐不能养活他母亲。不知怎的,张木匠忽然起了狠毒的心,心想:我若不是因为有这个老母绊着,独自一个人,天南地北都能去,还怕没有饭吃吗?何不买点儿砒|霜来,将老母毒死了,独自出门去吗?张木匠一起了这念头,就跑到药店里,推说要毒耗子,买了一包砒|霜。”

    “又跑到熟人家借了两升米,提回家交给他老母道:‘今天你老人家自己煮饭吃吧。我还有要事出去,到夜里才能回家。这里还有一包好东西,煮好了饭,就把这包东西拌在饭里,那饭便非常好吃,一点儿菜不用,吃下去能几日不吃不饿。’他母亲信以为实,欢天喜地的收了。张木匠随即走了出去。

    “他老母刚待洗米烧饭,忽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张母走出看时,只见一个老和尚,身体高大,身披大红袈裟,左手托紫色钵盂,右手握枯木禅杖,右膀上挂一件灰色面的皮袍,立在大门口向张母说道:‘老僧是特来府上化缘的,只是我并不白化,只要能化给我十串钱,我这件皮袍就留在这里。’张母道:‘可怜,可怜!我家连饭都没得吃,哪里来的十串钱,请到别家化去吧。’”

    老和尚道:‘便没有十串钱,少化些也使得。’张母道:‘我家一个铜钱也没有,拿什么化给老师傅呢?’老和尚道:‘实在没有钱,米也是用得着的。’张母道:

    ‘我家仅有两升米,还是我儿子刚才提回来的。’老和尚道:‘就是两升米也罢,这件皮袍我出家人用不着,留在这里,给你儿子穿罢!’张母见两升米能换一件皮袍,自是很欢喜的,将张木匠提回的两升米,都给了老和尚,老和尚接了米,留下皮袍,自敲着钵盂去了。张母因没有了米,不能烧饭吃,只能挨饿等候儿子回来。”

    “张木匠直到夜间才回,自以为老母是已经吃下砒|霜死了的,打算回家收尸,谁知进门见老母还坐着不曾死,不由得心里就冲了一下,连忙问道:‘我白天拿回来的那包好东西,不曾拌在饭里面吃吗?’

    “张母还喜孜孜的说道:‘你快不要提那包好东西了。从你走后,我一直挨饿到此刻,一粒饭也没入得口。’随即就将和尚来化缘的情形描述了一遍道:‘皮袍现在床上,你拿起看看,明日拿到城里去卖,想必能多卖些铜钱。’”

    “张木匠听说两升米换了一件皮袍,心里也禁不住欢喜。拿起

    皮袍看了几眼说道:‘我活到四十岁,还不曾穿过皮袍,且穿上试试看。’说着,将皮袍向背上一披,想不到皮袍刚一着身,张木匠便立不住脚,身体不由自主的倒在地下,口里连珠般的叫痒喊痛,顷刻之间,全身都已变成一条黄牛了。”

    “只有面孔不曾变换,口里仍能说话。这一来,把张母吓得痛呼起来,张木匠亲口向张母供出买砒|霜毒母亲的心事来,然后说道:‘这是上天降罚,借我这个忤逆子,以警戒世间之为人子不孝的。娘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于今我既变了牛,没有板房养活母亲了,娘可牵我到城里去讨钱”

    “看的人若问我的来历,娘亲只管用树枝在我背上打几下,我自然会供给众人听,若不忍打我,便说不出来。’张母心里是不忍把儿子变成的牛牵出去讨钱,然肚中饥饿难挨,张木匠哭着求张母牵出去,好慢慢的减轻些罪孽。”

    “张母只得牵进城来,在城门口见聚集的人多了,大家盘问来历,张母举起树枝,在牛背上打了几下。张木匠真个口吐人言,一五一十的照实说了。听的人不待张母开口,都争着给钱,一会儿就有十多串钱了。”

    “大家因听得送皮袍的和尚就是那个替张六治疮的老和尚,更是异口同声称赞那老和尚是活佛临凡,不禁称为圣僧了。从此老和尚到人家化缘,有许多人家用香花供养的。老和尚说出来的话,大家都看得比圣旨纶音还重。”

    那中年人说到这里,秦朔笑道“这故事确实离奇,几近鬼怪,怪不得阁下犹疑”,那中年人忽然向秦朔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道:“虽是幼年间听长辈说的故事,这许多年流传下来,不免有些不可考究之事。不过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想来尊师当年也是一名得道高僧,方才有这几近于鬼神的故事流传下来的”

    “少侠既然师从长者,我等自然不敢怠慢,只是我昨天寻访了一日,心中只觉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仓促行事,多方牵扯之下,更是为难。若是贼人势众,两位也才从里面逃出来,说不得现在已经是打草惊蛇的局面,我等也不必再前往观音寺了。”

    “且请两位少侠在此地稍候则个,我等先回到帮中,言明利害,再知会其余几家势力一声,免得其等再作无益之举,待几家合为一处,再来寻两位”

    这中年男子话音落下,秦朔低头沉吟了一下,便开口说道,“如此也好”,这中年男子见秦朔应允,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随即对着自己手下呼喝一番,径直去了。

    见这人走了,秦朔回头向蒋温伦说道:“我从小就是个慕道喜静的人。不问多大的功名富贵,于我都没有缘分,我也不把这些看在眼里。”

    “这回为了清理门户,却也不得不出这个风头,我那师兄做的事情很犯

    忌讳,也抓不不少江湖大派的弟子回去,这件事如若能办妥,功劳不小。阁下年纪轻轻,出身名门,又练得一身好武艺,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然而现在初出江湖,也需要与各方打点交情,此次就由阁下出面,领了这些情面去罢”

    蒋温伦道:“我承老哥救了我的性命,老哥教我怎么办,我便怎么办。至于你刚刚说的这桩事,老哥是清高的人,不看在眼里,在下虽然是个俗人,但也从来不曾将这两桩事放在心上。”

    “江湖侠名不是我这种草茅下士所可滥竽充数的。至于功名利禄,各方交情这些东西,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却也用不着。并且这回我能逃出这观音寺,全仗老哥一人之力。”

    “我在观音寺被困的时候,自己尚不能脱险,若不得老哥援手,此时早已死在那知客和尚手里了。我非不知廉耻,何至贪老哥的功劳,做自己进身的机会呢?”

    秦朔哈哈笑道:“你把我这话的意思弄错了,你以为我是和你谦让么?我虽是今日才初次与你见面,然而你的性情举动,与我十分投契,我有心与你结交。你我既一见如故,说话就用不着客气。”

    “你要知道世间人各有各的路数,秉性不同,不是这条路上的人,便痴心妄想的去求这条路上的东西,这些东西也终轮不到他头上来。”

    “反转来说,应该是这条路上的人,便视功名利禄为畏途,见富贵银钱如仇敌,竭力得想躲避,也躲避不了。我自知于其等无缘,并不是故意这样说来使安你的心的。”

    蒋温伦闻言微微摇头说道:“话虽如此,但是现在这观音寺未除,这些以后论功行赏的话,似乎可以不必早计,就是我也未见得与这几桩有缘。”

    秦朔摇着头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论功行赏,是以后的话,用不着在此刻计议,而且救出来以后论功行赏的权,也不能由你我私相授受,罢了,个中缘由现在也不便和你多少,我们且寻个地方落个脚吧,等那些个江湖同道寻来吧”蒋温伦自无不允,两人就寻了个地方落脚,等赤阳帮与其方势力商量妥当,再寻来与两人一起铲除这观音寺。

    两人寻了一茶肆,这还没等上半日,正交谈之间,忽见前面一个跛脚叫花子,蓬头散发,满面泥垢,身上衣服破烂不堪,肩下搭着七个布袋。手中撑着一根拐杖,这拐杖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甚是粗壮,弯弯曲曲的,左一个节,右一个包。

    虽看不出是什么树木,只是一望便能知道这拐杖的份量不轻,一颠一跛的迎面走来。拐杖所点之地,一个一个的窟窿,和牛足踏在烂泥里的样子一般。秦朔与蒋温伦两人都非常人,当下看了这叫花子,便知道对方来头不小,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来意。

第六百一十六章 避雨

    只见蒋温伦转头对着秦朔道:“你瞧前面来的那叫花子,你认识么?”秦朔望着笑道:“我若是认识,就不会跟你一起坐在这里等了”二人说话时,那叫花子已拐到了眼前。原是低着头只顾走的,因二人坐在旁边,那叫花子忽然抬头向二人望了一望。

    蒋温伦一看那叫花子的两只眼睛,真是两目如电,威势逼人,不由得一惊,心里也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蒋温伦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那叫花子却抢先开了口,对着两人说道,“烦恼两位在这里等了许久,老叫花子这就请两位上路”

    蒋温伦闻言心里顿时知道有些不妙,然而正想起身反抗,却和秦朔一起从座位上倒飞出去,凳时一大口鲜血就从嘴中喷了出来。

    茶肆之中的其他人见到这一幕顿知知道大事不妙,分别各自四散逃开,蒋温伦受此一击,哪里不知道这老叫花是取自己二人性命而来,以对方的身手,自己和秦朔加起来,估计也在对方手里走不过几招。

    秦朔此时面上虽然也是苍白无比,但却没有什么惧怕之色,随后苦笑一声说道,“我却是没想明白,观音寺隐匿地再好,然而在这些势力地盘上存在这么久,岂能不露马脚?看来我知会这些势力里面,也有些不太干净啊,我无牵无挂,死了便死了,却是连累了蒋兄”

    蒋温伦心里知道怪不了对方,然而此时却咬了咬牙,没有死在观音寺里,却要莫名其妙死在荒郊野外之中,蒋温伦自然是非常不甘,然而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失了先机的情况下,蒋温伦便是想逃,也从对方手里逃不出去。

    蒋温伦正思虑之间,脑门上却遭到了重重一击,随即便昏迷了过去,在秦朔惊愕的目光之中只见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施施然从蒋温伦背后走了出来。只见那孩子生得眉目如画,齿白唇红。头上二三寸长的短发,用红丝绳结成五个角儿,身上穿得花团锦簇,俨然一个淘气女童的模样。

    秦朔见觉得这孩子生得可爱,正很注意的看着,不提防那孩子的身后还有另外一个打扮类似的男童,还相隔两丈远近,只见那男童头一低,双脚一垫,已比箭还急的,对准常那老叫花怀中撞将过来。

    那老叫花知道不妙,正想躲闪,却哪来得及,“哎呀”都不曾叫出,已被那孩子一头撞中胸膛,就是一个仰天倒栽葱,骨碌碌滚到了山下。

    那老叫花曾练过多年硬功的身体,平日刀剑都砍刺不入。想不到那小孩头上的五只角儿,竟比五只钢锥还来得锋利,胸膛上险些儿被撞成了五个窟窿。那老叫花身体才着地,就待跳上来和那小孩拼命。

    无奈栽下来是背脊着地地躺着,他原是断了一条腿的人。终不能像有两条腿的一般便捷,仰面朝天躺着的时候,更

    不大好使力,必须翻一个身才能爬起来,刚翻过身来挣扎,想不到那一双童子不先不后的,正在老叫花背脊朝天的时候,饿鹰扑兔也似的扑将过来,分别用脚尖在老叫花背脊上一点,老叫花禁不住身体一软,鼻尖擦地,伏在地下动也不能动了。

    不但全身的本领施展不出,连多年的苦功炼成的肉身,也因被那对童子控了关节,浑身登时失了知觉,一点儿力气也不能使用了,只是耳里明明听得那小男孩在背上笑道:

    “你这个臭叫花子,下手这么重干嘛!从哪里学会了一点皮毛,就到处拿来献丑。我们坐在树林里,你好好教训这头蠢猪就是了,平白无故得,一来就要下这种毒手。还好小爷爷一直看着的,不然可就真要出事了,不好好治下你,你也不知道你小爷爷的厉害。”

    那老叫花子当即觉得头顶上的乱发被小孩抓住了,背脊上如有千斤重负,身不由己的被小孩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山腰里有妖媚的女子声音喊道:“你们两个快快放手,要你们两个多管闲事,你们且把这个老叫花子放下,不要轻易打杀了”老叫花听这声音,心里更觉得惊疑。

    然而其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并不会就此坐以待毙,一拍后脑,只见一道金光射出,直向身上两童子飞去,说时迟那时快,另外那一个女孩儿笑嘻嘻的叫了一声好宝贝,也从脑后射出一道白光来,对准那金光横截过去。老叫花一见白光射出,好像知道敌不过的样子,忙伸手将金光招了回来,改换了一副凶恶的表情,对着两童说道:“好本领,在下钦佩之至!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小孩也伸手招回了白光,笑道:“你是打算问了我们的姓名,日后来好报仇雪恨的么?只怕你没有那个机会,我姓徐,名豆儿,这是我的姐姐,叫徐环儿,你杀其他人,我们不管你,这个姓蒋的小子,现在却不能给你杀了,你知道么?”

    那叫花子刚想出声,就见一名眉目如画,体态娇美的仕女从后面款款走出,身姿摇曳之下,端的是风情万种,正是徐遥手下的魔奴之一——红绣无疑。只见其嗔怪得对两童说道,“谁叫你们两个动手的,这姓蒋的小子命硬得很,轮不到你们来救”

    两童子刚想反驳,便看一名身穿龙虎袈裟的和尚,不知何时到了秦、蒋两人处,面上顿时就有些讪讪,红绣见状摇了摇头,两童现在虽然得徐遥现在境界暴涨之利,实力越发强横,但不免有些揠苗助长,根基不稳之下,没有察觉到那个老和尚早就藏在暗处也是情有可原,只怪这两童动手太过突然,以至于自己没来得及拦下两童,局面便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好在二童动手的时候还算聪明,提前把蒋温伦敲昏了,不然让蒋温伦知道自己暗中有人护着,怕就失去了原有历练的目的,成长得太慢,

    徐遥从中分润的气运,怕也会少上大半。

    不过现在既然那和尚也已经跳出来,事情也好解决了,红绣想了想,对于怎么处理眼下的局面,心里渐渐有了一些想法。

    一月之后,山环之中,一落魄书生模样的青年正在此处枕席而眠,片刻之后,其便已经醒来,面上却是无精打采,仿佛心有所思的一般。

    此人正是蒋温伦无疑,之前自己被打昏过去之后,自以为是凶多吉少,小命不保,哪知自己醒来,却看到一个身穿龙虎袈裟的老和尚一言不发地带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秦朔离开,而之前将两人逼入绝境的老叫花子已全无踪迹,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蒋温伦正有些懵逼之间,却又来了一群喽啰赶到,对自己喊打喊杀,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灭了浏阳马氏满门的恶人,蒋温伦有心分辨,对方的刀剑却不认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狼狈逃窜,这一逃,便是一月有余,这一月之间,追杀蒋温伦的人不仅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期间不乏有了得的先天高手掺和其中,一副势必将蒋温伦赶尽杀绝的模样。

    心中知道其必猫腻的同时,蒋温伦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四处奔逃,疲于奔命,这才在这山野之中歇息了一会,只见阴云四合,雷闪交加,蒋温伦知道必有大雨,急忙立起身来,跑至山中古庙,打算在此地歇息片刻。

    然而蒋温伦一进此处,心里便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只见这古庙之中一人尖嘴猴腮,却穿着一身儒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另外一人身形奇伟魁,浑身肌肉虬结,满脸凶恶却却又透露出一丝痴像,两人见蒋温伦进入这古庙之中,顿时便将目光投了过来。

    虽然这两人看着就并非良善,但蒋温伦此时也是落难之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迂腐的举动,拱了拱拳,见了个礼,刚想开口说话,便听庙外一阵呼喝,为首一名一个武官装束的人在一群兵丁的簇拥下围了过来。

    这武官身穿得胜马褂,头戴卷边大锦帽,背上负了一把斩马|刀,刀锋霜寒,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其看到在场三人便大喝一声,“无知匪类,真当我朝廷无人,治不了你们了?左右上前,给我拿下!”

    “等一下各位,我是刚刚路过此处避雨的路人.....”蒋温伦见一群面目凶残的兵丁把自己也围了起来,顿时急切出声,谁知那为首的武官武官冷笑一声说道,“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路人?你当我三岁小孩不成?真是荒唐,左右给我拿下”

    蒋温伦闻言面上一阵滞,不甘地想再作分辩,却只见那尖嘴猴腮的儒生却大吼一声,“三弟,风紧扯乎!!!!”,说完旁边那肌肉大汉便一头撞在墙上,把这墙撞塌之后,拿出刀剑与外面官乒乒乓乓地杀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豪杰

    蒋温伦看对方煞有介事对自己大吼一声,眼角便是一阵抽搐,暗叹了一声之后,终于也是把自己手中之剑提了起来,自己这段时间受伤不轻,实力并未完全恢复,但这些兵丁也不是什么高手,自己想要杀出去,还是有一定把握的,蒋温伦这边动了手,另外两人那里压力顿时少了很多,眼见已经快要杀到边缘。

    蒋温伦本来就是先天境界的武者,这一出手自然是有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为首的武官大怒之后,很快便加入了战场。

    这些兵丁有些不济,但这武官却是真材实料,实力还在蒋温伦之上,过了几招之后蒋温伦心中便有些沉重,自己想要在这武官手底下讨得便宜已有些不易,等那二人脱身之后,自己深陷重围,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正当蒋温伦有些绝望的时候,却看到本来已经快要杀出去的两人不知为何又杀回来了,蒋温伦正不明所以的时候,那尖嘴猴腮的儒生却大喝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完便和那肌肉大汉杀散蒋温伦身边的官兵,蒋温伦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跟着两人就这么一道杀了出去。

    这三人杀着杀着,便到了一崖边,纵身一跳之后,便入了那江河,之后三人泅渡起来,到了岸边,相视便是一阵大笑,那尖嘴猴腮的儒生对着蒋温伦说道,“刚才的事情却是连累了兄弟,对不住对不住”

    如果说一开始两人无端把自己拉下水,蒋温伦心中还有些许怨气的话,那在两人再次杀回,将自己救出之后,蒋温伦心中那点芥蒂,也就烟消云散。

    “无妨,这只能怪我自己倒霉,不巧就在这时进了那破庙,再说最后要是没有二位回身相救,估计我就陷进去了”蒋温伦连连摆手,接过话头。

    那尖嘴猴腮的儒生微微沉吟之后,便开口说道,“我观阁下也是非常之人,行走定有不便的地方,这才与我们兄弟二人一样,在这荒郊野岭藏身,”

    “我本来不该多嘴,只是我兄弟二人身份特殊,阁下机缘巧合之下,与我们二人搅合在一起,之后于官面上行走,却有些妨碍”

    蒋温伦闻言面上微微一怔,知道对方这一番话必有下文,故而没有再开口,只见那儒生继续说道,“在下谢乐安,这是在下二弟魏正豪,想必阁下定有所耳闻”

    蒋温伦闻言大惊,随即抬起头来,蒋温伦从武陵郡一路行来,这谢魏二兄弟的名声可谓是如雷灌耳,这当然不是这两兄弟武功如何如何高强,而是这两兄弟是江南地界上数十股盐枭之中,名声最响亮的一股。

    盐帮自先朝起就兴起于江淮流域,一般的贩运路线分南北和东西两线。南北一般沿运河北上至漠北;东西一般沿怒龙江直到西北地区。

    自古以来,盐铁官营,然而南楚朝廷现在除

    了江南郡以外,在其他郡县,已经是名存实亡,官面上控制力自然是大不如前。而这些盐枭往往利用垄断盐业贸易的特权牟取私利,盐价极高,利润十分丰厚。

    当然,对于那些武林门派与名门世家来说,金银财宝一类的东西,已经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了,再则彼身份高贵,用不着学那些草莽之辈走南闯北,只要经营好自家的势力,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所以贩运私盐以图牟取私利,反而大多都是草莽之间的龙蛇。而蒋温伦眼前的谢魏两兄弟,便是其中之一。然而谢魏这股盐枭,所杀戮的朝廷官吏,尽是平日官声恶劣的。若是爱民勤政的好官,为一方百姓所称道的,他们不但不来杀戮,反而会主动维护其所守的城池的秩序。

    对于地方百姓有恩德的,更是秋毫无犯,甚至会保护其等人身安全,至于贩卖私盐一事,其实说来也有些逼不得已。

    自古民以食为天,然而在南楚朝廷一蹶不振之后,南楚境内,土地兼并严重,大多归于世家大族,百姓流离失所之后,为了填饱肚皮,自然也不顾不上什么王法不王法的了。

    谢乐安与魏正豪虽然是武者出身,但毕竟是此地土生土长的人物,家乡父老乡亲要讨个生活,机缘巧合之下,两人便牵了个头,做了一方盐枭。

    当然,无论是有再多再正当的理由,这种事情也上不得台面,一些自诩正道的势力,自然对这一帮盐枭瞧不上眼,只是懒得动手罢了。

    而一些缺功少绩,需镀镀金好加官进爵的,也少不得拿这些盐枭开刀,而谢乐安与魏正豪在盐枭之中名声又大,所谓树大招风,自然也被追索得厉害。

    现在蒋温伦机缘巧合之下与这二位搅在了一起,以后在这地界上行走,怕是永无宁日了,想到这里,蒋温伦便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自己本来打算前往浏阳了结师门任务,只不过路上管了一回闲事,麻烦竟然接连不断,以至于现在自己惶惶如丧家之犬,几近无法脱身,百口莫辩,即使蒋温伦有些智计,对现在这一团糟的局面也是一筹莫展。

    谢乐安见蒋温伦眉头一皱,以为蒋温伦对此事颇有介怀,便出声宽慰。而蒋温伦也由此与两人交谈起来,蒋温伦本来是随便应付几句,之后交谈了半晌,却发现三人越聊越是投机,特别是谢乐安,别看其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刻薄模样,实则见闻广博,胸有诗书,乃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而魏正豪虽然人如其名,有些粗豪,为人却豪爽非常,没有什么心机,是一个耿直汉子。三人这一聊,便是半天过去,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古人诚不欺我也,蒋温伦心中暗叹之后,便又对两人开口说道

    “之前我还未到得此地的时候,便时常听得有人谈起两位,说位两位武艺高强,性情豪侠,实在是数一数二的好汉。不过谈论两

    位兄弟的人,没一个不叹息两位兄弟,说可惜两位兄弟走错了道路。”

    “以两位的本领才情,不走向正路上去,建功立业,将来封妻荫子,却机缘巧合之下,贩了私盐。听说几次与官兵对垒,都是两位胜了,官府几番想招安两位,两位不但不理,还杀了好几名官员,弄得官府没有法子,只好悬重赏捉拿。”

    “我之前虽然没有见过二位,当时听了,也委实替二位可惜。”谢乐安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凡事不是身历其境的,不容易明白。在下才疏学浅,却也读过圣贤之书,何尝分辨不出是正是邪?”

    “譬如骑在老虎背上的人,岂不自知危险,想跳下虎背来?但是不跳下,不得近虎口,跳下来反不能免了。如果有方法能跳下此背,又可免遭虎口,我等早已改邪归正了。”

    “嘿嘿,我与蒋兄弟一见如故,有些话不屑与他人讲,蒋兄弟却可听得,不怕小兄弟笑话,在这之前,我都有寻一静谧所在,出家的念头,然而我此刻的境遇,若是出家可以了事,也不必自寻苦恼了。”

    这谢乐安话还未说完,魏正豪便接过话头,“谢大哥虽只进了一个秀才的学,然而学问渊博,以前郡里的老生宿儒,没一个不钦佩我谢大哥的才情文采。并且他不仅学问高人一等,就是行军布阵,划谋定计,虽古时的名将,也不见得能超过他。”

    “数年来我辈在江湖上的事业声名,全仗他一人运筹帷幄。至于我魏正豪,只是供他的指挥驱使的打手而已。不过每次与官兵对垒,总是我奋勇争先,所向披靡,因此我在江湖上的声名,倒在谢大哥之上。”

    “其实我辈若没有谢大哥运筹帷幄,早已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谢大哥也知道绿林只可以暂时托足,不能作为终身的事业。然而我等手下数千同甘共苦好多年的兄弟,一个个都是积案如山的人,一旦散伙,他们都找不着立足之地。望着他们断送在那些狗官手里,我们当好汉的人,于心何忍。”

    蒋温伦截住问道:“不是都说官府曾几次派人来招安,两位不但不肯,反把官府派来人都杀干净的吗?”

    谢乐安笑道:“招安两个字,谈何容易。那些狗官,哪一个配有招我们的气魄?配有驾御我们的才能?既没有气魄,又没有才能的狗官,就不应提起招安两个字。招安这两字从他们口里说出来,不过想邀功得赏,打算用招安两字骗我们落他的圈套罢了,是这般居心,就应该杀戮”

    “何况真敢派人来尝试?他既存心来要我们的命,我们自然不能饶恕他。如果真有一位有才干有气魄的好官,休说招抚我们之后还给官让我们做,那怕招抚我去替他当差,终日伺候他,我也心甘情愿的。我和二弟都抱定了主意:宁肯跟一个大英雄大豪杰当奴仆,不愿跟在一个庸碌无能之辈身后当狗腿。”

第六百一十八章 打算

    蒋温伦点头道:“二位都是豪杰之士,有这种想法,也实属正常。不过英雄可以造时势,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以二位这样的文武全材,只要有了这个改邪归正的念头,将来一有机缘,飞黄腾达自是意中之事,本来也不必急于一时”

    “听说两位在郡内,也时常有攻城夺地,将府县官员拿住斩首的事情?”谢乐安道:“这不算希奇。攻城夺地,杀戮官府,也不单我们这一起人。凡是干我们这种事情的人,总免不了有与官兵动手的时候。既动手就有胜负,负则四处散逃,胜则夺取城池。不过我们这一帮子兄弟的名声大些而已,而且从来不曾被官兵打败过,所以这动静倒是越闹越大了。”

    蒋温伦道:“那么,二位占下的地盘应该不少了?”谢乐安笑道:“谁去认真占领,和官兵打个不停呢?我们若和官兵认真打起来,是无论如何讨不了便宜的。我们的人,一阵少似一阵,一时没有增加添补,官兵是可以有加无已的。”

    “惟有飘忽不定的一法,可以对付官兵。做官的人,谁也不愿意打仗,只要目前安靖了,就得粉饰太平,邀功讨赏。便明知我们藏匿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愿过问,不是面子上太过不去了,决不至于兴师动众的和我们打生打死,所谓千里求官只为财,有几个肯来抛头颅洒热血的?我们也只求生意上可以获利,又何苦无端去找官府为难,因此才能两下相安的过下去。”

    蒋温伦道:“现在两位被逼迫到了此处,没有妨碍吗?”谢乐安道:“久离是不妥的,但帮中还有些老人在那里,大致还可以放心,这生意虽然是在下作主经营的,我早就就料定做私盐不是长远的生意,不能不趁这时候,积聚几文血汗钱在这里,作将来急流勇退的打算。”

    “只是我们两兄弟的声名闹的太大,万万不能由我两人出面购买产业,置办土地,而这种身家性命上的事情,又不容易托付别人。”

    “就算寻得一人,凭空拿出许多银两出来买田购地,然而凭空多了数千民众,旁人看了,不可能不生出疑心的。旁人一生了疑心,就难免不查根问蒂,万一露了一点儿风声出去,我两人便枉费心机了。”

    “我等将来的下场,想必也是凶多吉少,罢了,此地也不是久留之地,蒋小兄弟既然无甚去处,不如跟我等一起回去,待风头避过了,再行计较不迟”

    蒋温伦迟疑一阵之后,便也点了头,自己这一路也是被人追杀,跟谢魏两兄弟一同回去,避避风头,也是不错的选择,不然这一路上继续疲于奔命,蒋温伦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那谢乐安自听了蒋温伦的那番言语之后,初时还觉得自己的处境,一时要改途变径,有些为难。在归途上一路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现在的处境危险,因此改邪归正的念头,不知不觉就决定了。

    回到帮中之后,又将蒋温伦的话,跟魏正豪说了一遍道:“跟我们一样

    做这趟买卖的人,除了有几个因洗手得早,打起包袱远走高飞,不知去向的外,简直没有听说一个能够善终的。难道他们的力量都不如你我?可见得这条路是不能多走的。依我的意思:还是趁早设法抽身为好。”

    魏正豪素来是毫无主意的人,听了不开口,望谢乐安道:“那我们手下这些兄弟怎么安置?我们又怎么脱身,真的要出家做和尚么?”

    谢乐安闻言哭笑不得道:“我说要设法抽身,不是说去做和尚,就算你要出家,你这大字不识一个,为人又凶又横,哪里的寺庙肯准你去落发?”魏正豪道:“好嘛,不出家就是好的,好酒好肉我是一天也离不得,再说了,我们抽身很不容易,和我们同道的人,虽有打起包袱远走高飞不知去向的,只是我们不能照他们这样行事。”

    “他们多是偷偷摸摸的不敢撞祸,没闹出什么声名来,只要离了这地,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也没人知道他的履历。你我此刻是何等声势,就是出家尚且恐怕有人挑眼,何况不出家呢?”

    谢乐安闻言哈哈大笑道:“照你这样说来,我们两兄弟就是下不了台了?”,魏正豪讪讪一笑,随即开口说道,“我当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全凭大哥指点”。谢乐安说道道:“且看机会如何,暂时是没有妥当的法子。我们既存了这个得好休时便好休的心,料不久必有机会。”

    “不过我们万不可因动了这个念头,便自馁其气,遇事退缩不前,那就大事不妙,更不可露一点儿消息给众兄弟知道,如果大家在未下台之前,先自馁了锐气,便永远没有给我们好下台的机会了。”

    魏正豪点头道:“这是是自然而然的道理,我横竖听从大哥的主张便是了。”两人商议之后,款待了蒋温伦一番,将其安置下来之后,并没有改变行动,仍是各人督率手下兄弟,做私盐交易。

    而蒋温伦在两人的地盘上叨扰,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虽然不便直接出手相助,却也从旁出谋划策不少,以蒋温伦的智计,区区私盐生意,不过手到擒来。

    在其谋划之下,本来掣肘不少的私盐贩卖,居然顺畅了不少,更有几次化险为夷,再也不曾死伤一人,这样一来,盐帮上下自然对其敬重不矣,而谢乐安与魏正豪,与蒋温伦更是称兄道弟起来。

    又过了一些时日,一次行事不秘,走漏了消息,被官兵围住,双方对峙起来,转眼间又起了冲突,一阵冲突之后,官兵败退,盐枭照例攻夺城池。这次攻破了一座县城,将知县全家拿住了。

    这位城陷被擒的知县,便是柯玉宇,柯玉宇的品貌才情,当时郡里的官场中,没有能及得他的,在郡中早有能员的声望。这回因兵力不足,又疏于防范了一点儿,被谢乐安等攻进城来,一时逃走不及,全家破捉。

    柯玉宇早知谢乐安等这班盐枭特别凶悍,官府落到这班盐袅手里,从来没有好好释放过

    。自己这番被捉,也只好安排一死,不存幸免的心思。平时盐枭捉了官府,也和官府捉了匪徒一样,由匪首高坐堂皇,将官府提出审讯,并不捉着便杀,谢乐安等这部份盐枭,在郡里所杀戮的官吏,尽是平日官声恶劣的。

    柯玉宇虽有能员之名,对于地方百姓,却没有恩德可感,没有使谢乐安等钦敬之处。所以城陷的时候,照例将他全家拿住了。他们从来拿了官府,都是由谢乐安坐堂审讯的。

    这日,谢乐安审讯过柯玉宇之后,退堂传集魏正豪,蒋温伦二人秘密商议。谢乐安先开口说道:“前次听了蒋兄弟的话,动了改邪归正的念头,我一向留心寻觅大家好下台的机会,但苦于见之不着。”

    “刚才我审讯这个知县柯玉宇,看他的谈吐相貌,很不寻常。我料他将来发达,不可限量,我等要下台,也不会辱没我等,这机会倒不可错过,只不知两位老弟的意思怎样?”

    魏正豪道:“这知县的谈吐相貌好,如何是我们下台的机会?我不懂得其中的道理?”谢乐安望了蒋温伦一眼,见蒋温伦微微点头之后,心中便也有了底了,随即回头对着魏正豪说道:“我也知道老弟不识,也只问老弟愿意不愿意趁此下台。愿意,我再说其中的道理。”魏正豪道:“既是下台的好机会,哪里有不愿意的。”

    谢乐安点头道:“我看柯玉宇的仪表非凡,曹川郡柯家也是一郡大族,料想他将来必成大器。我打算好生款待他,和他结纳,求他以后设法招安我们,这于我们有好处,于他自己也有好处,他为人精干,将来必能如我等的心愿。”

    魏正豪纳闷道:“他若自以为是朝廷大员,瞧我们这些私盐贩不起,不愿意和我们结纳,大哥这番心机不是白用了吗?”

    谢乐安摇头道:“这一层倒可不虑,其一,这人虽然出身大族,有些才干,但不通武道,家族的支持也很有限,所以才委身在这小县城里,不然堂堂一郡大族,怎会稀罕这点有名无实的朝廷名爵?”

    “二来我们平日捉拿了官府,都是置之死地,于今我们不杀他,反殷勤款待他,与他结交,话说这些大族子弟,有哪个是不怕死的,岂有不愿意的道理?”魏正豪歪着头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又说道:“大哥所说,二弟省得了,只是世人能心口如一的绝少绝少。我们殷勤待他,他这时为要保全他自己的性命,口里也能说得很好”

    “尽可对天发誓,与我等结交,将来尽力设法招安我等。一旦离开了我们,就立即变卦,甚至还记我们擒捉他的仇恨,力图报复,大哥这片心机不仍是枉费了吗?”

    谢乐安笑道:“我也想到了这层。不过我料他决不至于有这种举动,我知道柯玉宇绝了武道之后,便十分热衷于做官,不然曹川郡如此富庶,何至于到如此苦寒之地来?我有方法能助他,使他升迁得快,不愁他不落我的圈套。”

第六百一十九章 结拜

    “我既有能力帮助他,让他加官进爵,就有能力陷害他,使他不安于位。他心里尽管不高兴与我们结交,一旦落入了我们的圈套,便不能由他作主了。”

    “好处就在我们是贩私盐的,他为自己的身份地位,官声起见,在与我们合作之后,就不敢轻易开罪我们,万一我等与其鱼死网破,我们固然是讨不了什么好处,他这个官只怕也就当不了了”魏正豪说道:“大哥一向思虑妥当,只要大哥觉得是这么办妥当,就这们办下去。俗话说,求官不着秀才在。”

    “我们结交了他,他能如我们的心愿,自是再好没有。就算他转脸不认人,我们草莽烂泥里的人物,也没有吃什么亏,大不了白白放了他一条性命罢了”谢乐安见魏、蒋二人没有异议,便独自到拘押柯玉宇的所在,亲手替柯玉宇解开绳索,引着与魏正豪相见,蒋温伦虽然也与两人称兄道弟,但到底不是此道中人,此间就避了过去。

    柯玉宇不知谢乐安是何用意,盛气相向的说道:“你们这班逆贼,打算将本官怎生摆布?要杀就杀,休得啰嗦。”魏正豪听了这几句话,又见了那种骄慢的神气,已忍不住伸手抽刀。

    谢乐安连忙望着魏正豪使眼色,纳柯玉宇上座了,才从容说道:“我等若有相害之心,也用不着请县尊到此了。相公做官的能名,我等早已听过。我两兄弟在江湖上的名声,你大约也有所耳闻。”

    “我两人虽是异姓兄弟,然情逾骨肉,性子虽各有不同,但生平最是痛恨贪官污吏、土豪恶霸,所以贪官污吏落到我们手中,简直和我们有深仇大恨一般,顷刻之间,就要将他们处死。”

    “郎君在此处虽无惠民之举,却也没有贪污之名,我们兄弟不存心和你作对。无奈你放我们不过,几次派兵向我们穷追痛剿,逼得我们没法,只好攻进城来,和你当面说个明白。”

    “我等之所以甘触刑章,冒天下之大不韪,拼死要做这私盐买卖,全是迫于生计,不能坐待着看父老乡亲饿死,只得铤而走险了。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若有贤明官府,怜悯我等是出于无奈,设法安置我等,我等是情愿效死的。”

    柯玉宇见谢乐安没有杀害他的心思,他也知道谢乐安是个豪杰之士,便改换了脸色,说道:“你既说如有贤明官府设法安置你们,你们便情愿效死,何以官府几次派人到山里招安,你们反把派去的人都杀了呢?”

    谢乐安道:“那几次招安,何尝有一次是真意,无非想用招安的名儿,骗我等人身入牢笼罢了。我的耳目很多,官府的一举一动,都不能逃出我的眼里。”

    “并且那几个想骗我们入牢笼的官员,就是我们兄弟所深恶痛绝的贪官污吏,正恨不能食之肉,寝之皮,岂肯受他的招安?我粗知相人之术,看阁下的面相,将来必出人头地,位极人臣。”

    “因此不打算害你,并愿尽我所能,助你宦途平坦,一路升迁上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句话。”柯玉宇问道:“答应你什么话?你且说出来看看,看我能不能答应?”

    谢乐安道:“你不能答应的,我也不至于跟你说。就是我先帮助你升迁,你升迁之后,再回到柯家,尽力援引我们。我知你出身不凡,只是苦无助力,才委身这贫瘠之地做官”

    “我与我这二弟,可为郎君援手,郎君到时候收我们兄弟作为门客,借在我们兄弟二人之势在家族里站住脚,何愁大事不成?”

    “我们兄弟二人非是不知自爱的人,之前饥荒之年是什么景象,想必郎君也是略知一二,不是到了如此绝境,我们兄弟二人绝不至于落草为寇的,就算事情不济,有所败露,到时决不会有使你为难,或有拖累你的举动。”

    柯玉宇奇道:“你有什么能力,能使我宦途平坦,一路升迁上去呢?”谢乐安笑道:“这倒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你答应了我的话,我自然要做给你看。若以后我的话不应验,你也不妨将答应我的话一笔勾销。”

    柯玉宇暗想:这话倒也爽快,他既能先帮助我升迁,我升迁之后再援引他,于我有益无损的事,如何答应不得呢,我虽不愿摇尾乞怜,以全性命,然而大丈夫寸业未立便死于此间,岂不是太过冤枉?。

    柯玉宇心里想清楚了,当下便回答道:“我如真能宦途平坦,一路升迁上去,将来一定尽力帮你们脱此樊笼,决不食言。”谢乐安道:“等的就是郎君这一句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郎君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不过我们与你地位悬殊,兹事体大,不禀天地神明,不足以昭慎重。常言:贵人多忘事。你将来大贵的时候,因与我们有云泥之隔,若存心嫌我们微贱,我们也无可奈何。”

    “你若是真心打算将来帮我们脱去樊笼,此刻就应该不存贵贱高下的念头,与我们两兄弟结拜。我们绿林中人最重结拜,一经结拜,便可共生死,永远没有悔改的。你肯和我们结拜,方可显出你是真心。“

    柯玉宇是个做官的人,哪有真心和盐枭结拜为兄弟呢?不过在初被擒的时候,以为万无生理,已拼着一死,说话才能理直气壮。此时见有一条生路,便只求能脱身,不肯再向拼死的这条路上走了。

    明知若不答应谢乐安的话,使他兄弟恼羞成怒,翻过脸来,就不好说话了,遂不无踌躇的回答道:“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些豪杰之士,将来必能为朝廷建立功业,不是久困风尘的人物。”

    “与我结拜为兄弟,也不算辱没我,不过你我此时地位身份不同,结拜的事,除了我们自己以外,无论谁都不能知道。这风声传出去,于我固然不利,你们也讨不了好处。既讨不了好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谢乐安道:“阁下所言,也不无道理,我之所以亲自来解缚,不许有一个跟随的人来这里,也就是因为这事不宜让外人知道。”当下双方说妥了,就就着这地方点烛焚香,三人对天结拜为兄弟。

    并照着寻常结拜的惯例,都对天发了“有福同亨、有祸同当”的誓言。论年龄,柯玉宇最大,谢乐安、魏正豪最小。谢乐安原是做大哥的,此后的大哥,就得让柯玉宇做了,当然,这也是为了安柯玉宇的心。

    三人结拜过后,谢乐安早已安排了丰盛筵席,算是庆祝自己等人马到成功。柯玉宇在筵席上虽强作欢笑,然而时时露出愁眉不展的样子。

    谢乐安看了之后,不动声色得说道:“难道大哥心里有为难的地方,不好说出来吗?这事虽由我等使了手段做的,然而我能保证此举于大哥有益无损。”

    “大哥是有胸襟气魄的人,料不至因我等出身微贱,便存不屑之心。何以大家正开怀畅饮之际,却时时露出愁苦的样子来呢?”

    柯玉宇道:“二弟虽说尽力帮助我,必能使我宦途平坦,一路升迁上去,这话我也相信。在下虽出身官场,然而也素闻二位贤弟盛名,此时我们三人结拜之后,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不会因此心存芥蒂。”

    “我所虑者,只在眼前,现在这个局面,却是让我不好在郡中自处。我是有守城之责的县官,于今县城都被攻破了,我全家被擒,如果我能以身殉城,仗着家族背景,身后还可以得些荣典。”

    “现在我全了一家性命,败兵失地的惩罚,却是不能免去,不怕二位贤弟耻笑,我虽有一重世家身份,但此时在家族里却不得势,若是领了这责罚,项上乌纱帽定是不保,这叫我如何能不愁苦呢?”

    谢乐安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我若没有对付的办法,也不敢说帮助大哥的话了。大哥目前这点为难的事情,我就不能替大哥摆平,以后助大哥平步青云的话还靠得住吗?”

    “大哥只管开怀畅饮,我们今日虽结拜了成为异姓兄弟,但地位却不尽相同,我与三弟虽有勇力,却只是尘埃里的人物,如今更是被南楚朝廷通缉。”

    “此后料不定要到何时,方能与大哥再像这样同桌共饮,谈笑风生,如果有第二次与大哥共饮的机会,那便是我们三兄弟出头的时候了。”

    柯玉宇闻言面上立时浮现了笑容,急忙问道:“二弟有何方法,不妨说出来让我参详一番。此次如能周全,大哥我感激不尽。”

    谢乐安道:“感激的话,太显得生分了,请大哥以后不必如此说,我们二人既然是有求于大哥,自然是要出一把子力气,只求大哥事成之后,不忘记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兄弟二人,就受用良多了。”

第六百二十章 出发

    “这回的事情,却极是好办,大哥不是在几个月以前,就曾出了四乡团练招募的告示吗?”柯玉宇闻言大笑道:“这却是当时二位贤弟锋芒太盛,我初来乍到,自然是要未雨绸缪一番,只可惜这穷乡僻壤,却没有什么合用的人才,聚起来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谢乐安闻言笑了笑道:“有了那道告示,此事就好办了,大哥现在赶紧办一道告急求援的公文,把这时日转回今日黎明,城门未破城的时刻,火速报到郡城里去。”

    柯玉宇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倒用不着临时办了,黎明城门未破时,我就觉得情况危急,发了一道求援的公文去了。”

    谢乐安道:“如此此事就更加简便了,大哥只须带了印信,单身混出城去,将四乡招募的团练,不问老幼强弱,数目能多越好,就由大哥率领了,趁明日早上赶到城下来,虚张声势的将城围了,只留南门不围。”

    “我也率领众兄弟,到城上抵抗一阵,两边不妨打得热闹些,我们做出抵抗不住不敢恋战的样子,率领众兄弟掳了大哥的官眷,从南门败逃下去。”

    “大哥一面进城安民,一面仍统率团练追赶,在路上又得装模作样打上一阵,才把官眷夺回来。如此一番做作,照这情形再夸张一点儿呈报上去,大哥不仅没了惩罚,功劳还要大大记上一笔”

    柯玉宇闻言抚掌大笑道:“二弟真不愧足智多谋这四字,照这样来做,我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不过委屈了两位老弟,经此一役,只怕在此地的声势,就要大大挫上一阵了”

    谢乐安闻言摇了摇头道:“做我们这买卖的,风头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二人也不会想要谋求脱身了,我刚才便说了,我们双方相互扶持,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事情,大哥也不用说委屈我们二人的话。”

    柯玉宇闻言点了点头后,随即向二人拱了拱手道:“好,既然两位贤弟如此坦诚相见,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就不矫情了,以后但凡我能有所成就,绝不会忘了二位贤弟。事不宜迟,我就不再耽搁,前去准备了。”

    谢乐安点头之后,便转身对魏正豪说道:“守城的兄弟,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与大哥结拜,不见得肯容大哥混出城去。大哥快改了装束,由三弟亲送到城外,此事方为万全。”柯玉宇连忙改装扮了一个粗人,随身带了印信,由魏正豪护送出城去了。

    四乡的团练,原是招募现成游兵散勇,有一个县官亲自去召集,又听说土匪被围了,不敢出城,还怕不容易凑点人来吗?柯玉宇不飞吹灰之力,便聚集了一千多名高低不一、老幼参差的兵众来。

    柯玉宇与众人誓师一阵之后,从容出发,离县城原不过几十里路,半夜动身,不到天明就抵城下,将一座城三方面包围起来,张开搭箭,稀稀拉拉向城上射

    ,城上的人,都是被招呼过的,也懒懒散散地回了几箭。

    双方这手上稀松,口中喊得却是厉害,若不是亲眼见了,还真以为是什么虎狼之士,拼杀在了一起。只是苦了这一城的百姓,一个个从睡梦中惊醒,儿啼女哭,夫叫妻号,以为事情又出了什么变故。

    谢乐安等人依照原定的计划,掳了柯玉宇眷属,率众弃城从南门逃走。柯玉宇进城分了一半的兵,留在城里假做搜捕余匪,其实哪里还有人留在城里,给这群乌合之众来捉呢,柯玉宇这样做,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柯玉宇亲自吩咐下去只会,便带了一半的兵,追赶出城。追不到几里,就将眷属安全夺回来了。真是齐打得胜鼓,高唱凯歌还,一县的百姓,见自己县里这个刚刚上任几月的知县,居然指挥了一帮乌合之众,将盘踞在郡里最大的一股盐枭都打退了,无不称赞柯玉宇的神勇,并没一人知道其中内幕。

    柯玉宇乃是官场老手,最会铺陈战绩,向上钻营,已经被盐枭占领了的城池,居然能在一个来回之中,将其夺了回来,并在表面上,还杀得盐枭大败亏输,狼狈逃遁,在不知道情形的人眼里看来,自然要恭维柯玉宇有胆有略,领兵如神,柯玉宇有了这番功绩,自己又有世族背景,官运果然越发亨通了。

    屡次升擢,不到一年工夫,就升到了曹川郡司户,只是让柯玉宇纳闷的是,自此一别之后,而谢乐安等一班盐枭,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仿佛当初三人结拜,就像根本没发生或一般。

    不过柯玉宇也就是心里纳闷想想,现在自己得了好处,巴不得谢乐安二人不要找不过来,现在自己升迁之后,不仅荣归故里,更是在家族之中,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赏识,飞黄腾达,已经是指日可待,至于一两个盐枭头头,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呢?

    而自此一别的谢、魏两人,之后却与蒋温伦有另外一番际遇,以至于谢魏两人,根本顾不上柯玉宇这档子事情。

    话说从谢乐安等人假装从南门败逃而去之后,便又回到自己的老巢开始了旧日的营生,虽然在此折了一阵,声势不免弱了一筹,但其实力却是丝毫未损,本来就是假败,士气也没有受到什么打击。

    谢乐安这一帮子盐枭,风头还是太盛了,所谓枪打出头鸟,这种浅显的道理大家还是懂的。蒋温伦在这盐枭的老巢盘桓了一些时日之后,盘算着外面的风声应该避过了一些,心思就活泛了一些,想要潜回浏阳。

    毕竟笑道人吩咐下来的事情,是迟早都要完成的,自己虽然大大得罪了上端世家,已经不好抛头露面,不过蒋温伦知晓了马似玉与纪君昊这档子事情,心中就有了腹稿,觉得此事自己居于幕后,就能办得妥妥当当。

    上端平是个废物不假,但手底下的四大金刚,可是个顶个的先天好手,蒋温伦虽然

    是师出名门,但毕竟不是杀伐得道,离这些江湖狠人,心性上毕竟还是差了一筹。

    然而就算蒋温伦想隐姓埋名,悄无声息地潜回浏阳,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毕竟到了浏阳之后,还是要出面去做些事情,而蒋温伦在浏阳全无根基,而上端平在浏阳却是耳目众多,一不注意,蒋温伦就会陷入危局。

    上次蒋温伦大闹上端平府邸,那是仗着其手底下的高手刚好不在,而上端平在浏阳老虎做久了,早就失了小心,蒋温伦才能占上端平好大一个便宜,现在蒋温伦想依瓢画葫芦,就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好在蒋温伦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所以把自己想潜回浏阳的想法,给谢乐安与说了,想借助这两兄弟的能耐,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身份。

    魏正豪一听到蒋温伦想潜回浏阳,立即大声说道,“嗨呀,上端平的确废物一个,但上端家在这片儿的势力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这回浏阳不是枉送性命么?快快不要有这种想法”

    蒋温伦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阵苦笑,随后说道,“师命难违,之前我就因为一些缘故,在路上耽搁日久,哪知到了浏阳之后,又遭逢了这些变故,我蒋温伦在这荒郊野岭固然能藏身,但就这么置师命于不顾,却也是不妥,万般无奈之下,才找到二位兄弟,还请二位兄弟万勿推辞”

    谢乐安沉吟了一下之后,便开口说道,“此事虽然有些难度,但并非毫无办法,蒋兄既然心意已决,此事就交给我来安排,明天就有一趟盐需要往浏阳那边运,蒋兄不妨随我等一起前去,到了浏阳,我会亲自替蒋兄安排”

    蒋温伦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多谢兄弟成全”,三人既然商议已定,自然是一夜无话,然而第二天到了动身的时候,这天气却突然不好起来,电闪雷鸣几声之后,狂风骤雨就已经到了眼前。

    如果是平常做买卖,这少不得就要再等上一日,毕竟这盐最怕雨水,雨中赶路,甚有不便,然而临到阵前谢乐安大手一挥,车队却依然上路,打定主意要给蒋温伦行一个方便,蒋温伦见状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却甚是领情,心里想到当初刚刚知道两人身份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有些芥蒂,就有些暗暗惭愧。

    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蒋温伦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又当了几年状师,对这些风波盗贼,绿林好汉自然还是有一些读书人的偏见,然而自己落难之后,和这些人甫一接触,却发现这些在书本上往往十恶不赦的罪人,却也不是豪无可取之处。

    蒋温伦在车上这么胡思乱想,在通往浏阳的大道上,四辆镖车不挂镖旗,马去銮铃,泥泞中冒雨兼程。私盐生意不比其他,既然是要押运货物,自然是要有一个表面上方便行走的身份,而本来就需要四处行走的镖局,自然是最合适掩饰的身份之一。

第六百二十一章 李代

    何况这个镖局在谢乐安一帮盐枭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只是现在被谢乐安一番手段李代桃僵了而已。

    而伪装成镖头的谢乐安和魏正豪两兄弟,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背负长剑,骑着青马,一前一后地押着这趟镖车。

    赶车的趟子手,早淋得浑身湿透,却一个也没有怨言,雨过天晴,来到青虎岭下。突然,岭下树林中嗖地蹿出一群壮汉,个个穿青挂皂,背负长剑,身形迅捷。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了。

    其中一人一马当先,一个纵步到了车队跟前,紧走几步,拦住镖车,高声喝道:

    "好贼子!还不快停下!"

    谢乐安处变不惊,由马上跳下,把马交给伙计,上前抱拳当胸,笑说:

    "我当是何人呢,原来是上端候府三品带刀校尉、风雷掌王烈王大人!但不知王大人亲率弟兄拦住我等镖车有何公干?,难不成我等正正经经做买卖,干着上端候府什么事了不成?"

    王烈冷哼了一声,说:"谢乐安,我没工夫跟你闲扯,你镖车上拉的是什么货?"

    谢乐安闻言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大人这是明知故问,我等兄弟,做的都是私下的买卖,每走一趟镖,一路上的牛鬼蛇神都要孝敬”

    “王大人这一份孝敬,我每次都让下人多封上一些,怎么,王大人是嫌弃拿得太少,所以前来找我等的麻烦来了?。"

    "谢乐安,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能骗得了我吗?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来奉命捉拿逃犯的!"王烈二目如刃,紧盯镖车,紧紧吐出几个字来。

    谢乐安身子突然一颤,面上露出一副慌慌忙忙的样子问道:"逃犯?谁是逃犯?"王烈没等他话音落地,把手一挥,手底下的汉子拔出出长剑,把镖车团团围住。

    “大胆狂徒,死到临到,还敢糊弄本官?“夺命书生”蒋温伦,两月前潜入浏阳马府,意图掳掠马府小姐,被人撞破之后,便灭了马府满门!”

    “以前我以为你这谢乐安只做点私盐买卖,沿途不沾人命,我等兄弟拿了你的好处,装聋作哑,也是给你行个方便,现在如此大奸大恶之徒,你竟敢用镖车护他出逃,简直是丧心病狂,无药可救!”

    “你大概没有想到吧,如此机密之事居然走漏了风声,今儿个要在这青虎岭下给你们送行!"

    说完之后,这王烈便把手中宝剑往胸前一横,随后大声呼喝道,“儿郎们,给我杀,一个都都不要放过”夕阳之下,金戈交鸣;青虎岭下,惨呼连起。先前被大雨洗过的山水,又让血给染了一遍。

    谢乐安和魏正豪起身招架,赶车的趟子手,也纷纷迎上,跟来人大打出手,在双方交手的时候,四道身影身形如电,突然到了其中一辆镖车的前面,将其帏幔挑了起来。

    只见这这辆镖车上,坐着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身形微胖,颇有容貌。她一手搂着一个香囊,见四人走近,身体不住地瑟瑟发抖。四人一见此情此景,面上不由得一愣,其中为首的壮汉回神之后,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是何人?夺命书生人在哪里?"

    妇人见对方来得凶恶,浑身颤抖不矣,一语不发,而在一旁与魏正豪交手的王烈,看到这妇人的相貌,脸上的肌肉却开始抽搐起来,大喝了一声“四位且慢,此是拙妻冯氏!”

    而一旁的谢乐安击退了自己面前的对手后,放声大笑道,“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何必自己人为难自己人”

    在察觉到冯氏被施了手段之后,四人为首的大汉将其身上的手段解开,冯氏立马就哭了出来,“骏儿还在他们寨里,你们千万不要乱来啊!!!!”

    王烈闻言知道自己妻儿莫名其妙先被这伙盐枭给劫了,顿时大怒喝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们好大的胆子!!!"

    魏正豪不屑地撇了撇嘴,“做我们这行的,胆子不大,那还做什么咧?少叽叽歪歪的,你们退是不退,要是我们兄弟在傍晚还没有回去,你就等着给你的小少爷收尸吧”

    王烈闻言面上又是一阵抽搐,而那四大先天高手见蒋温伦不在,略微对视之后,就已经抽身离去,其等主要是来取蒋温伦的性命交差,而不是去管这帮盐枭,不然以上端平的能量,就是十个盐枭寨子,也连根拔了。

    此次前来此处,也是收到了王烈的风声,说蒋温伦就在此处,既然此事已经是个误会,那四人自然没有必要再耽搁在这里。

    见四人离去之后,王烈恨恨看了谢乐安与魏正豪一眼,随即低声说道,“很好,是我小看你们了,我这就带人走,若是骏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知道后果的”

    谢乐安闻言微微一笑,“我谢乐安虽然是绿林人物,但一般不对老弱妇孺下手,这不是大人逼急了,这才行这万不得已之事的么,大人尽管带着弟兄与嫂子去了,令公子我自会着人完璧归赵”

    王烈哼了一声之后,便带着人走了。见王烈带人走之后,魏正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对着谢乐安说道,“得罪了这王烈,就等于得罪了上端侯府,只怕我们这热烘烘的基业,不久就要亏败起来,也不知道蒋相公那里,现在究竟如何。”

    谢乐安倒是洒脱一笑,“无妨,我等本来就有抽身之意,这营生败了就败了吧,这段时间我们就在寨里安置兄弟,给他们找好出路之后,我们兄弟二人再行安排,至于蒋相公那里我虽然尽力安排,做了这一出戏,但毕竟不在眼前,不能做到万全,只能想着他洪福齐天,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劫吧”

    魏正豪闻言默默点头,去摸自己腰间的刀来,魏正豪出生于饥荒之年,在流民中长大,早已没了父母亲族,到了后面稀里糊涂地加入马帮,就一直跟着谢乐安做事,后来两人机缘

    巧合下揭竿而起,落草为寇,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比马帮威风了不少,其实盐枭虽然银钱来的快,但苦于上不了什么台面,这日子反而是越发清苦了些。

    只是魏正豪本来就是苦惯了的粗糙汉子,对此也没有丝毫怨言,但是魏正豪虽然脑筋不怎么好使,却一直知道自己的带头大哥谢乐安心里一直不怎么乐意做什么盐枭。

    谢乐安虽然武道不凡,已入先天,但一直以读书人自居,早年间还颇热衷于功名,现在兜兜转转落了草,心里便有点不舒坦,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而谢乐安刻意结交蒋温伦与柯玉宇,也正是谢乐安给自己筹谋的后路,在谢乐安等人崛起之前,在南方几郡之中,势力最大,名声最响的匪类,莫非当初赤云山的血帮。

    与谢乐安等人现在的小打小闹不同,当年赤云山的血帮可是正儿八经的一方豪雄,在南七郡是响当当的一号势力,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血帮是几大势力博弈之间,养出来的一条饿狼,但血帮在当初的南方武林之中,是真真正正光明正大占下了一块地盘,有属于自己的声音的。

    只是当年血帮不知道为何起了内讧,相互拼杀一番之后居然就此一哄而散,而在南方武林颇有声名的血帮首领卢象升也就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当年血帮的出现虽然少不了各大势力有意无意的纵容,但作为一个绿林势力,崛起之时打打杀杀自然是免不了的,作为血帮首领的卢象升自然因此结下了不少仇人。

    在血帮势大的时候,这些仇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在血帮瓦解之后,这些人不免就动了些心思,想找到卢象升报当年的一箭之仇。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纵横南七郡的卢象升却是一点消息也无,自然是让人大跌眼珠。

    要知道像卢象升这样的人物,是无有可能甘心老于山林之间的,在无数人的追索之下,要想数十年不露马脚,不透一点风声,自然是少不了高人相助。

    而谢乐安此时的想法,也是想依瓢画葫芦,重演卢象升当年旧事,蒋温伦虽然从来没有说明自己的跟脚,但谢乐安眼力何等毒辣,以谢乐安看来,蒋温伦接触武道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然而武道境界已与自己相差仿佛。

    若说蒋温伦身后没点背景,谢乐安是第一个不信。而且蒋温伦虽然心思机敏,但接人待物,都有古之君子之风,现在跟蒋温伦结下交情,说不得谢乐安以后金盆洗手,就有求到蒋温伦头上的时候。

    至于柯玉宇虽然背景看起来没有蒋温伦那么了得,但谢乐安做盐枭这一行的,得罪官面上的势力却是很多,等谢乐安真正退下来了,说不得也是朝廷上的势力追索得最为厉害。

    别看南楚朝廷现在一副日暮西山的模样,但那也只是对于江湖顶尖势力那个层面上来讲,对于谢乐安等升斗小民,自然是抵挡不住的庞然大物。

第六百二十二章 桃僵

    若柯玉宇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想要给谢乐安等人一个落脚的身份,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与蒋温伦不同,柯玉宇虽有背景,本人也有些才能,但毕竟身无武道,想要办事利落,少不得要一些心腹人手。

    而蒋温伦这一条路就算能走得通,谢乐安与魏正豪就算真的想半路出家,就能一定能投进蒋温伦的师门不成?所以谢乐安虽然明知从为人上来讲,蒋温伦更信得过一点,但对于自己以后的存身之道,还是偏向柯玉宇多一点。

    谢乐安打发走王烈等人之后,算是告一段落,而蒋温伦这边,好戏才刚刚开始。

    话说这日浏阳县城里来了一个阔少,身穿一领佛头青秋罗夹袍,头戴一顶黑绒方巾紫貂套,脚踩一双黑虎抓地富贵靴,所到之处,僮仆环绕,兼之出手阔绰,一问,是南边六品监事道台的一位公子,刚进学的秀才,捐了大把的银子,来浏阳县里候补来了。

    当地的缙绅先生以及富商大贾见这阔少背景不凡,出手又是阔绰,虽是候补角儿,然而人才风流,指不定哪天就在浏阳县里走马上任,成了父母官,所以无不倾诚结纳,竭力讨好。

    只这阔少生得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却是个白面书生,多走几步都要喘上好一阵,所以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宦家公子,谁知道他是一个先天高手假扮的呢?

    这阔少自然就是又借者谢乐安的手段潜回来的蒋温伦无疑,话说蒋温伦这重身份,虽然是从谢乐安处得来,但当初谢乐安经营这重身份,可是下了大力气的,那位六品监事道台虽确有其人,但其风流成性,私生子又多,被谢乐安抓住了把柄之后,捏造这样一个身份,简直是轻而易举。

    谢乐安准备这重身份,本来也是狡兔三窟,也没说一定能用得上,蒋温伦要回浏阳县来,恰好就可以用这身份安排。蒋温伦大大得罪了上端平,按理说不应该这么高调。

    但若是蒋温伦进了这浏阳县城一副鬼鬼祟祟,遮掩行迹的模样,反而会让人觉得其中有鬼,而且蒋温伦来到此处,是领了师命,化解赤阳帮与风雷帮之间恩怨纠缠,赤阳帮与风雷帮是这个地界响当当的势力,想要插手其中,哪能没有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身份?

    所以蒋温伦思来想去,还是谢乐安的安排最为妥当,道门功法本来就有缩骨换体的本事,以蒋温伦现在的武道境界,高上两分,矮上几寸都是可以轻松办到的事情,只要不动手,绝不会露出半点马脚,再加上一点半生不熟的易容之术,不是境界高深的武者,也基本上可以糊弄过去了。

    领了这阔秀才的身份,蒋温伦自然不会低调,这一进城门,招呼自己半路买的僮仆,直接住进了浏阳城里最大最有名的高升客栈里。

    谢乐安留给蒋温伦的银钱极多,蒋温伦自然没有省的道理,直接要了一间是五开三进独院,楼上地下,共有二十间屋子。

    阳凡是有钱阔绰的旅客,到浏阳多是在这客栈下榻。蒋温伦到了这客栈,便但是作出一副古道热肠,爱好交游的模样,无论到什么地方,总是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这一来二去,便跟一堆狐朋狗友打得火热,渐渐开始探听城中消息。

    这浏阳城里现在名声最响的,自然是上端侯府小侯爷上端平,在浏阳城里得罪了这路神仙,基本上等于脖子上套了白绫,脚下踢了凳子,离死不远。

    蒋温伦这一打听,一帮狐朋狗友自然是把上端平的势力大大吹捧了一番,让蒋温伦万万不要开罪其等,蒋温伦听得心里暗笑,面上却还不得不恭声应是。

    舍了这上端平,自然就是浏阳县的县尊,风雷赤阳这两大帮派,话说当年南野原之争最终导致了这片地界上最大的两个帮派的形成,分别是浏阳境内的风雷帮,平江境内的赤阳帮。

    事到如今,这两大帮派早已经是树大根深,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南野原的擂台之上,走马行镖,青楼赌坊等等,凡是大一点的产业,都有这两大帮派的触角,而且早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至于浏阳县里一帮大小官老爷,伸着手捞好处就得了,这打打杀杀榨油水的事情,自然轮不到这些官老爷亲自下场。

    如果说早年间风雷赤阳两帮还真的有一点势不两立的味道的话,在两派中兴之主戴汉屏,常保元议合之后,早已经平息了干戈,开始各捞各的好处。

    平时虽然偶有摩擦,但大多也是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甚少有闹到台面上来的时候。

    但这样的局面持续百年之后,在最近的二十年间,却又出了一点变故,两派之间的关系,蓦然又变得有些紧张。这又是为什么呢?原来平江县境内的赤阳帮不知怎的抱上了上端侯府的大腿。

    声势一壮,各处都想吃拿卡要,连着之前的老冤家赤阳帮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风雷帮与赤阳帮早年有过争执不假,但自两派中兴以来,平江浏阳两县早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这平江浏阳两县地儿只有这么多,两派要想壮大,如果不想绝命火拼的话,自然只有相互合作这一条路可以走。

    现在赤阳帮想撇下风雷帮吃独食,风雷帮上下心里自然是不大乐意的,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上端世家这么大的武林势力,风雷帮惹得起吗?自然是惹不起,这一忍气吞声,就又是十多年。

    赤阳帮见风雷帮服软,帮中上下自然是洋洋得意,本来就有些苛刻的手段,就更加变本加厉,一点儿情面也不讲了。

    不过俗话又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二十年前风雷帮走了狗屎运,不知道怎的抱上了上端世家的大腿,这二十年后,赤阳帮不知怎的,就得了玄月宫的青睐了。

    玄月宫虽然只是三清道宗的一个下属别宫,但上端世家也不

    过是七大世家中等偏下的一支而已,风雷帮帮主马焕章得了玄月宫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勉勉强强已经能算玄月宫的自己人,而赤阳帮到了现在,也不过是上端世家的一群狗腿子而已,这两相比较之间,高下立判。

    风雷帮受了这二十多年的窝囊气,这一下翻身农奴把歌唱,自然是得理不饶人,好好得整治了赤阳帮一番,把这些年受的气,通通发泄了一遍,而赤阳帮呢,自然是叫苦连天,暗恨玄月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收了马焕章做记名弟子,还派了几个高手到赤阳帮看家护院。

    然而还没等到风雷帮好好过了这把瘾,上端侯府的小侯爷上端平不知何故大张旗鼓地住进了这浏阳县城里,还赖着不走了。

    浏阳县虽然尚可,但对于上端平这种人物来说,那是小地方中的小地方,任众人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上端平有什么好在这里流连的。

    但上端平为什么在这浏阳县城里流连不去姑且不论,本来在两帮相争之中占据上风的风雷帮处境立马就尴尬了起来,虽然上端平也不怎么看得上赤阳帮这种下九流的帮派,但看在赤阳帮竭力孝敬自己的份上,上端平也让自己手下的高手出手修理过风雷帮几次。

    风雷帮死伤惨重之后,马焕章急忙亲自前往玄月宫求援,但直接吃了个闭门羹,连山门都没让进。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说白了玄月宫收马焕章做记名弟子,做的也只是个顺水人情,接受风雷帮的供奉而已。

    要真的为了一个风雷帮与上端世家对上,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马焕章身为一帮之主,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抱着万一的心思,姑且一试罢了。

    在玄月宫吃了闭门羹之后,马焕章自然是心灰意冷,竭力收缩自身的势力,以免再遭受来自上端平手下先天高手的武力打击。

    然而风雷帮这么大一个帮派,手底下这么大一帮人要养活,这样窝窝囊囊装孙子也不是办法,最近马焕章又开始四处活动,似乎也是不肯坐以待毙,一副打算想个什么对策出来的样子。

    在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蒋温伦便不禁有些皱眉,如果只是赤阳帮与风雷帮两个武林帮派的事情,蒋温伦自忖手段,还是有信心周旋一二,要是上端世家与玄月宫掺和进来,蒋温伦就觉得此事很有些棘手了。

    别看之前徐遥一路过关斩将,连三清道宗的弟子都宰了几个,那只是徐遥本来就是天外来人,心里本来就没有多少敬畏。但对于蒋温伦这种浑天界土生土长的人士来说,上端世家与三清道宗别宫基本上就是属于决不可招惹的那种庞然大物。

    虽说现在蒋温伦也拜在了无为道宗门下而,无为道宗的名声比三清道宗只强不弱,但挡不住无为道宗的风格就是属于平时大家没事各自抠脚,有事在一起抠脚,不到生死时刻,根本不会出山的那种。

第六百二十三章 恨桃

    蒋温伦要是因为招惹了上端候府等势力就回师门求援,估计只能被笑道人打一头包再踢出来。

    蒋温伦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此事难办,一时无法之下,只能再竭力广撒钱财,结交朋友,看能不能通过广开人脉,得到一点插手两帮恩怨的机会,虽然蒋温伦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然而这还真的就被他找到了一个机会。

    话说一日蒋温伦照例结交当地士绅,终日宾朋燕集,弄得五开间的院子都座无虚席,忽一个人满头惶急,冲进院子里来,大声呼喝道,“大事不好啦!”

    此时蒋温伦正同一堆狐朋狗友大摆筵席,彼此置杯换盏兴致正高,突然来了一个下人吼了这么大一嗓子,在场之人自然是颇为搅兴。

    其中一名衣锦着缎,颇为富态的青年公子面上就现出怫然不悦的神情,对着这进门就咋呼的下人喝骂道,“该死的贱仆,什么事情用你跑进来聒噪?”

    那下人被骂了一顿脑袋顿时一缩,不过还是开口说道,“风雷帮的少帮主纪景福又去翠香院去闹事了!”,众人闻言一阵大笑,之前出声呵斥这下人的青年公子面上顿时浮现恼怒之色,开口就又是一阵大骂,“该死的东西,就这点小事你也用你进来大呼小叫?”

    说完就要上去踹这个下人,这个下人眼看要挨打了,口中顿时急切说道,“这次跟往常可不一样!翠香楼的苏小姐被逼死了,风雷帮忍无可忍,马鸿祯已经带人把纪景福围起来了!!!”

    听到此处众人本来面上本来还算轻松的神色,立马就风云变幻,失了颜色,纷纷与蒋温伦告罪,起座离席,匆匆离开此处,而蒋温伦心里一动,连忙扯住自己平时交往最厚一人的衣袖打听起来。

    被蒋温伦扯住衣袖的那人这几日与蒋温伦打得火热,被蒋温伦绊住了也不好甩脱,只得苦笑一声,“蒋兄,这事我还得回家安排一下,你若是想从我这里探听点风声,不如随我同去,我们一路边走边说”

    蒋温伦闻言自无不可,两人遂一起动身而去。话说赤阳帮与风雷帮这一代帮主俱得两个子嗣,只不过赤阳帮帮主纪弘业生的是两个儿子,风雷帮帮主马焕章生的是一儿一女,纪弘业生的两个儿子之中,小儿子纪君昊年纪轻轻,武道便已入先天境界,年少有为,又生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心有智计,就是放眼整个江湖,也值得被称赞一声俊俏后生。

    如此少年英雄,本来是传承赤阳帮基业的不二人选,奈何其不知怎么的,竟然与风雷帮帮主马焕章的女儿马似玉私定姻缘,只是风雷赤阳两帮结仇多年,两人要想顺利结合,谈何容易?

    纪弘业知道之后不免大怒一阵,对纪君昊大加斥责,剥夺了其少帮主的身份,所谓国无嫡长,天下大乱,纪君昊在赤阳帮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其长兄纪景福自然就被推到了台前,成了赤阳帮新一任少帮主。

    而马似玉这边,因

    为与纪君昊并未明媒正娶,便已是珠胎暗结,自然是被马焕章看成有辱门风的事情,不过虎毒不食子,马似玉就是犯了天大的事情,现在也是母孕在身,马焕章自然也就无二话好讲。

    至于后面出了上端平这趟子事,马焕章虽然是一帮之主,但对于上端侯府这位小侯爷却是不值一提,马焕章就算想救马似玉,也是有心无力。

    而马焕章除了马似玉这个女儿之外,还有一个儿子名叫马鸿祯,马鸿祯虽然没有纪君昊那么大的能耐,不过如今也是后天巅峰的武者,从小在帮中事务中摸爬滚打,武道虽然不算拔尖,但论才能,比起纪景福这种酒囊饭袋无疑是好上太多太多。

    纪景福得势之后,觉得纪君昊在自己老父心中失了地位,已再无翻身的可能,所以终日拉着一堆狐朋狗友声色犬马,作威作福。

    而一向治帮严谨的纪弘业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居然也没有多加管束,听之任之。

    在试探一番之后,发觉自己老父依然没有什么表示,纪景福行事就越发大胆,没少来浏阳县里欺男霸女。

    风雷赤阳两帮虽算不得什么武林大派,但好歹已经传承了数百年,虽然现在早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但平江与浏阳两县,自然还是被两帮看成自己的根本所在。

    现在纪景福不好好在赤阳帮的平江县呆着,偏偏要来浏阳县作威作福,这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只是现在赤阳帮有个大靠山,不是闹得太过份,风雷帮也是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现在风雷帮的少帮主马鸿祯已经带人把纪景福围起来,万一真的出了人命,说不得风雷赤阳两帮真的要鱼死网破,一决雌雄了。

    而风雷赤阳两帮在两县的牵扯极深,真的要是发生这种事情,刚刚在座的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是要匆匆忙忙赶回去打听消息,安排自己手下的产业与势力。

    风雷赤阳两帮早年间虽然以马帮镖局等生意起家,但发展了这么多年,产业早已经遍布两县。譬如浏阳县内的勾栏生意,通通是风雷帮在暗中把持,当然,风雷帮干的也不过是维持治安,清理地盘这等事情,真正经营生意,自然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

    不然几个膀大腰圆的恶汉往门口一站,谁还敢进来潇洒么?各位看官,娼家这派虽为人不耻,但并非没有来历。春秋时节。齐大夫管仲设女阊七百,征其合夜之钱,以为军需。

    传至后世,此风大盛,然而一开始不过是侍酒陪歌,追欢买笑,遣兴陶情,解闷破寂,所谓人生寂寞,若是沉浮百年,若都只是锦衣夜行,粗茶淡饭,那还有什么意思?所谓声色犬马虽不应过度沉溺,但也实是少不得的。

    若只是几个眉目如春

    的女子陪着读书写字,吟诗作画,赏些美景美食,怎么会被人争相诟病呢?

    怎奈“酒不醉人人自醉”才有之后面欢爱之事,但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把这些不该都怪罪到女子身上,那却也有失偏颇了。

    不得已做青楼姐妹的,飞絮飘花,原无定主,甘愿沉溺此途的子弟,失魂落魄,不惜余生,到了最后,双方不过都是大梦一场,醒来之后才发觉,只不过都是一场空罢了。

    若真要怪,就要怪那些做老鸨、龟公的,其等吮皿磨牙,不管天理,且又转眼无情,回头是计。往往弄得人倾家荡产,败名失德,丧躯殒命,以至于人世间尽道这娼妓一家,是无底之坑,填雪不满之井了。

    总之少年子弟,轻浮没主意的多,有主意的少,娼家习惯了青楼风尘,有圈套的多,没圈套的少。至于那些身不由己的雏儿们,一入了青楼便随波,哪晓得叶落归根?

    便是知道这一条是不归路的,又有几个有这个能耐,可以单靠自己,挣脱得出的?所以百十个姐妹里头,找不出几个要立妇名、从良到底的。就是从了良,非男负女,即女负男,有结果,能善终的也少。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些老鸨,龟公都是见钱眼开,愚弄男男女女,是他们天生就有弄钱的本事,自不必说。

    就是那些做惯了娼妓的,也一样娘生父养,有情有窍,日陪欢笑,夜伴枕席,难道一点心思也不动?一点感情也没有?只管配合着老鸨,龟公,做局骗人过日子不成?

    这却不竟然,所谓花有百红,人有百样,其中虽然不免有些天生下贱,好吃懒做的荡妇,然而其中也有命途多舛,不得已委身风尘的女子,待寻得机会脱出樊笼,而后一意绸缪,生死不变的,从古以来,不止一人。

    而现在被风雷帮的少帮主纪景福逼死在翠香院的苏恨桃,便是这样一个奇女子。话说这浏阳翠香楼这二十年名声最响的头牌,就要算苏恨桃,与妹苏恨燕两姐妹,两人容貌出众,工诗俊丽,宛如并蒂之莲,一时齐名。

    凡是浏阳境内的富豪子弟,无不愿识其面,从而一亲香泽,在两姐妹在翠香楼入阁以来,翠香楼真个车马盈门,络绎不绝。她两人本是书香门第,只是家道中落之后,没了大人,又遇到狠心的叔伯拿了家产还不够,还要把两人卖进青楼才肯罢休。

    两人没有嬷嬷,只是苏恨桃是姐姐,一直当门抵户,然而遇到事情,都是两姐妹细细商量,而后由苏恨桃出面而已。

    两人虽然流落风尘,但自知此道不归,不耐随波逐流,虽身在繁华绩丽所在,每天众星捧月,酒池肉林,然而心中常怀不足,心有忧思。

    只愿得遇个知音之人,随他终身,白头到老,举案齐眉。两姐妹虽然都是这个想法,但姐姐苏恨桃的心上人来得更早。

第六百二十四章 司户

    此人乃是曹川郡当地官宦人士,叫做赵元宇,是个太学生,在苏家还没有家道中落之时,赵苏两家多有来往,而苏恨桃待字闺中的时候,便与赵元宇相识。

    赵元宇本是官宦子弟,本有禄食,想讨个衙门职衔,也费不了多大功夫,例如赵元宇有个房分兄弟赵元基,就自去做了个院判:惟有赵元宇自恃才高,务要登第,通籍太学后,便是发奋苦读。

    他才思敏捷,人物风流?,虽然是官宦之弟,却待人谦和,胸无傲气,所以恨桃与他相好。

    所谓少女怀春,恨桃与其初识时,便是一日不见了他,饭也是吃不下的。而后流落风尘之后,赵元宇虽然心中愤恨,怜惜心上人的遭遇,但自己一个弱书生,却对苏恨桃境遇无能为力。

    只是每年春秋两季太学试之后,赵元宇必从金陵来浏阳,陪伴恨桃,而恨桃在这时也闭门谢客,与赵元宇两相修好

    赵太学是个书生,不会经营家业,试了两科不第,家事日渐萧条,其虽是官宦子弟,但在家族中身份不高,又没有官职在身,自然也不受重视,这一来二去,这一两年连从金陵到浏阳的盘缠,都不怎么凑得出了。

    恨桃不但不嫌他贫,此后凡是他一应灯火酒食之资,还多是恨桃周转给他,恐怕他因贫废学,常对他道:“妾身看相公决非平庸之人,妾身也不甘久处风尘。愿郎君一举成名,待功成名就之后,提掇了妾身出去,相随终身”

    “虽自此一生布衣素食,妾身也是心甘情愿,郎君切须专心读书,不可懈怠,又不可分心他务。衣食之需,只在妾的身上,管你不缺外物便是了。”

    恨燕见姐姐真心待赵太学,自也时常存一个拣人的念头,只是未曾有个中意的。恨桃体着恨燕意思,也时常替他留心,对太学道:“我这妹子性格极好,终究也是要走到从良这一条路上来的。”

    “他日你若得以成名,完了我的事,你也替他寻个好主,不枉我与她姐妹情深。”赵太学听到恨桃如此一番话之后,便把此事牢牢记在心里了。

    太学虽自此在翠香楼往来情厚,不曾破费一个铜钱,反得恨桃他资助读书,心中感激之下,极力发愤。应过科试,果然高捷南宫,恨桃心中不胜欢喜。

    太学高高中了,但榜下却还未来得及授下官职,待在金陵,终日与恨桃修书,以寄相思之情,两情愈浓。只是要图个终身之事。却还有一件难事:娼妓要落籍,最是一件难事。

    翠香楼中老鸨龟公,恐怕缺了会承应的人,失了生意,上面过往嗔怪,多有不便,先不说现在赵元宇身家不丰,凑不出多少钱来。

    便是赵元宇能够凑得出替苏恨桃赎身的钱财,这一锤子买卖,又怎能比得上苏恨桃这颗摇钱树?所以天底下青楼,落籍从良之事,十个倒有九个不肯。

    何况现在赵太学既无钱财,也无力量,怎能替她脱得乐籍?

    所以此时太学虽然得第,官身在望,却依然娶恨桃不得。

    正在计较之间,却选下官来了,除授襄阳司户之职。初授官的人,碍了体面,怎好就立即为妓家开脱?就算赵元宇不顾自身举动,惹出议论来,翠香楼背后也是靠山的,却也未必能达成所愿。

    欲待别寻婉转法子,怎奈赵元宇当官日子有限,一时没有机会与浏阳县里有身份地位的人攀上关系。没奈何之下只得到了襄阳,与恨桃相约到了襄阳,再作打算。

    当下太学与恨桃两个抱头大哭,恨燕在旁也陪了好些眼泪,当时作别。恨桃自掩着泪眼归房,自此闷闷不乐,再无二话。

    赵元宇自此赴任襄阳,一路上鸟啼花落,触景伤情,只是想着恨桃,心里自道一到任所,便托人到浏阳,替自己周旋恨桃之事。谁知到任事忙,匆匆过了几时,急切里没个得力心腹之人,可以相托。

    虽是又寄了一两番信来,又差了一两次人去,多是不尴不尬,跟翠香楼谈不拢的局面。也曾写书相托在京同榜友人,替恨桃脱籍了当,然后再行接到任所。

    怎奈路途既远,人情淡薄,如果是顺水人情,有紧没要的,看在同年之谊,不妨顺水推舟,然而翠香楼背后是风雷帮,风雷帮又与浏阳县里衙门里熟络得很,所谓现官不如现管,谁肯替你卖人情,认真去做这事的?

    不过把这一封封书信儿,传来传去,动不动便是半年多。又过了一些时日,浏阳又传来苏恨桃的亲笔信,说临县赤阳帮少帮主纪景福,带者几箱官绢到浏阳来,闻着恨桃头牌之名,定要一亲芳泽。

    缠了几番,恨桃只是推病不见,那纪景福虽然因此大闹了一番,然而终究是心里有些顾忌,没有行那强梁之事。

    只是恨桃心里忧愤,居然就此一病不起,纪景福只认恨桃推托,心怀愤恨。妹妹恨燕虽是勉强接待了他两番,然而知晓这位少帮主是个只知道声色犬马的蠢物,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纪景福几番要在在恨燕处宿歇,恨燕总是推辞道:“姐姐病重,晚间片刻不得离身,伏侍汤药,留客不得。”纪景福缠了一阵,讨了没去,自到别家嫖宿去了。

    赵元宇得了这一番书信,只得悲哭一回,然而大丈夫哭则哭矣,又当得些什么事情?只是徒增烦恼,触景伤情罢了。

    如此两三月,赵元宇不遂其愿,成了相思之病。古话说得好:“心病还需心药医。”赵元宇这心病是苏恨桃,不能与苏恨桃两厢厮守,医药怎得见效?渐渐病症也就沉重了。

    一日门上奴仆传话进来道:“外边有个秦公子,自称是大人旧识,在外等候,想要见大人一面。”赵元宇闻得,忙叫了“请进”,两下见礼完毕,赵元宇便叹道:“秦兄,你便早些个来,我也不见得如此!”

    来人有些清瘦,穿着一袭青色袍子,年纪看上去很轻,一副青年任侠的打扮,正是在观

    音寺将蒋温伦救出来,而后又与蒋温伦失散的秦朔无疑。

    秦朔道:“之前收到赵兄书信,我本该立即前往,但不巧我师门出了一个败类,在浏阳境内聚了贼窝,我因此脱身不得,耽误了一些时日”

    “赵兄你我金陵一别,已有三年,现在阁下高中进士,正是一展胸中抱负之时,为何忧愤成疾,病成这般模样了?你要兄弟我早来,究竟又有何事?”

    听完秦朔说完之后,赵元宇面上便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这可真是阴差阳错,运不在我,我要是知秦兄在浏阳才收到我的书信,我就把我这事情在信上说清楚了。”

    “只是此事对我意义重大,秦兄云游天下,行踪不定,当时我将此信交给风雨楼,也是存了万一的心思,故而只是称有要事请秦兄到此,未把我的心事在信中表露出来,事到如今,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秦兄知我是曹川郡人,少时父母在时,家父与曹川郡司农苏信交往甚厚,我这位苏世伯有一女名为恨桃,与我最厚。后来我这位苏世伯被党争牵累,下了大狱,最后死于狱中,苏家没了家产,恨桃也被奸人所害,不得已流落风尘。”

    “恨桃虽入青楼,我却知她心中志向是一点儿也没有改变的,况且有她资助我读书成名,我才得有今日。”

    “为兄力量有限,不能替她落得乐籍,同她到此不得。原想一到任所,此事就可以徐徐图之,谁知当地一名江湖帮派的纨绔子弟一直纠缠恨桃,恨桃被纠缠不过,就此一病不起。我这里好不盼望,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这几月以来,我心热如火,事冷如冰,食无味,卧难眠,了无生趣。秦兄,你我相交一场,若我不能熬过这一场,你就将我尸骨收敛,带去浏阳吧!”赵元宇言罢,顿时泪如雨下。

    秦朔急忙说道:“赵兄,且请宽心,此事何至于此?此事交给我便好,我若不能将苏恨桃带到此处,我姓里的秦字就倒着写,既然赵兄身有病症,还宜调养,我即刻前去浏阳,办妥此事即可。”

    “既然赵兄与苏小姐是青梅竹马,那这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福气就在眼前,如何能为了这一个纨绔子弟,忧愤若此伤了性命?”

    赵元宇道:“秦兄你是方外之人,不知这世间情为何物,才能说出这番话来,我自从收了恨桃一番书信以来,已是食不下咽,岂是闲事!”说得痛切,赵元宇又昏迷了过去。

    隔不了两日,赵元宇精神越发恍惚,时而以为恨桃在眼前,病症愈加沉重,自知不起。呼秦朔到床?前,哀求道:“我与恨桃,不比寻常,生当作比翼之鸟,死愿做牵理之枝。”

    “今日我为她而死,死后却也不忘与她厮守。请秦兄待我死后将我尸火化,将骨灰放入瓮中带去浏阳,恨桃知我既死,必为我守。他有一妹,名曰恨燕,俊雅能吟,恨桃曾托我替她寻觅良人。”

第六百二十五章 恨燕

    “我想兄弟虽是方外之人,但早年间便已经还了俗,已经没有关碍,秦兄侠肝义胆,风流才俊,如此少年英雄,能了恨燕之事。你到浏阳时,可将我言传与恨桃,恨桃必然接纳。你若得了恨燕,诚是佳配,不可错过了!”

    “一则完了我的念头,二则接了我的瓜葛。此乃临终之托,秦兄切记!”秦朔面含悲色,颔首领命。

    赵元宇言毕而逝,就此撒手人寰。秦朔在当地盘桓了一日,将秦朔丧事了了,一面将其尸首火化,一面收拾赵元宇的随身零碎,收拾好之后便捆了一包负在背上,望浏阳进发不题。

    却说苏恨桃自从赵元宇去襄阳后,足不出门,一客不见,只等襄阳来音。岂知来的信,虽有两次,却都是安慰之言,没有落到实处的事情。

    苏恨桃心里明白赵元宇的难处,却又觉得心里难过,然而苏恨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是急得乱跳,也无甚用处,终日郁郁寡欢而已。

    后来恨桃相思之极,恍恍惚惚,一日忽然对恨燕道:“妹妹,我如今要去会赵郎了。”

    恨燕只道她要出门,便急忙道:“此去襄阳八百里!姐姐如此病体,怎好去得?可不是痴话么?”恨桃痴痴一笑,随即说道:“不是痴话,相会只在眼前了。”眼看声丝气咽,连呼赵郎数声而死。

    苏恨燕少不得大哭了一回,买棺盛贮,设个灵位,还望乘便捎信襄阳去。而纪景福此时不知恨桃已死,依旧照例前来纠缠,这还未跨入翠香楼中,便听闻苏恨桃已香消玉殒,摆了灵堂。

    纪景福啐了一口,心中暗骂一声晦气,就要转身带手下离开,谁知道这才刚刚走了两步,便被马鸿祯带人围了起来。

    纪景福虽然草包,但也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出声,“马鸿祯,你是什么意思?你风雷帮上下,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马鸿祯面上一片怒色,开口骂道,“好你个茅厕里打灯笼,找死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就你这副要文不文,要武不武的废物,也敢来我浏阳撒野?”

    纪景福闻言顿时大怒,“马屁猴子,你放你娘的狗屁,怎么,翠香楼开门做生意,老子老来逛个窑子,也要到你们风雷帮递折子吗?”

    “要我说,你们风雷帮一群痴傻呆楞的汉子,哪里知道怜香惜玉?要是缺钱,跟纪爷爷我说说,给你几千两银子,就算我盘下来的,以后爷爷我想一人霸占翠香楼全部的姑娘,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马鸿祯怒极反笑,“好啊,你们赤阳帮这么财大气粗,我今天就把你这个小少爷绑了,看纪弘业那老匹夫,要用多少银子来赎你!左右,全部给我绑了,敢有反抗的,全部乱刀砍死”

    不比纪景福这个少帮主有名无实,马鸿祯这个少帮主可谓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是很有份量的,话音一落,手下风雷帮的好汉将纪景福等人统统围住,一副其等敢说半

    个不字,立马乱刀砍死的模样。

    纪景福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自然还是懂的,浏阳是风雷帮的大本营。

    自己是来寻欢作乐,给风雷帮上眼药的,又不是来攻城拔寨,带的人手只够服侍自己,哪够与马鸿祯真刀真枪地拼杀的?

    不过纪景福心里虽然知道这次自己多半讨不了好了,但嘴上却依然是不依不饶,“姓马的,你这是在吓我?”,马鸿祯闻言冷笑一声,随即说道,“没错,我就是在吓你。”

    “你来浏阳这么些天,我都没请你回帮中作作客,今天碰上了,你是一定要跟我回去的,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愿去还是不愿去?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答案”

    纪景福面上现出一阵狞笑,“好,我跟你走,我不信你真的敢动手,要是我们几个真的有什么闪失,我保证风雷帮上下鸡犬不留,儿郎们,我们走!”

    围在一旁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纪景福一行人被马鸿祯带了回去,这面上的表情大多都是喜忧掺半,这喜的是,马鸿祯还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并未将纪景福格杀当场,事情还未完全失控。

    忧的是,马鸿祯到底是将赤阳帮的少帮主拾掇回去了,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纪景福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就这么被马鸿祯绑回去了,赤阳帮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现在赤阳帮势大,若不打上门来讨要说法,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稀奇事。若是风雷帮真的最后扛不住了,赤阳帮在平江浏阳两县一家独大,那说不得以后平江一县就要居于浏阳之上

    浏阳本地的乡绅士族,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番局面,只是想法虽然都是这般,但谁也不会蠢到跟风雷帮去说这些,赤阳风雷两帮彼此纠缠数百年,其中的恩怨情仇,早就不是一两句在情在理的话可以解得开的了。

    蒋温伦看着自己面前青年面上阴晴不定,不由得出声问道,“这可是奇了,方兄之前不是还说风雷帮最近都是韬光养晦,连帮主马焕章都不怎么抛头露面”

    “这转眼间这马鸿祯就把这赤阳帮的少帮主绑回去了,这事无论怎么看,也跟低调两个字沾不上关系吧?”

    蒋温伦口中这位方兄闻言苦笑一声,“蒋兄,你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马焕章老成持重,自然不会如此,但据说两天前静极思动,带了一干长老又去了玄月宫游说说情,这老帮主不在,这风雷帮自然是这位少帮主说了算”

    “而且这位少帮主跟翠香楼这位头牌早年间也是有些风流故事的,只是这马鸿祯不知道是不是练武练傻了,凭他的身份地位,想要拿下苏恨桃,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却还要学那凡夫俗子,要跟这青楼妓|女交心”

    “最后知道这苏恨桃心有所属,居然还要当着蓝颜知己,护花使者,嘿,马焕章年轻的时候出了名的风流无情,生下的一儿一女却都是痴情种子,

    这也是真是稀奇事”

    蒋温伦闻言微微一叹,然后说道“原来其中还有如此缘由,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古人诚不欺我也”

    蒋温伦还有些感叹,却已经被这位方兄一把拉住衣袖“亏这马鸿祯偌大的名声,在两县老一辈口中如何如何了得,现在因为一个女人,就给风雷帮惹上灭门之祸,不知道他日马鸿祯回首今日之事,心中是否有悔”

    蒋温伦听到对方说出这句话之后,眼睛里就透出一丝精光,在蒋温伦潜入浏阳之后,便与这方少彬交往最厚,原因无他,在浏阳平江两县内,如果要说哪一家本土势力与上端平的关系最近,赤阳帮还要排在第二位。

    这排在第一位的,还要自己这位方兄所在的方家了,这方家认真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上端世家之中有一名管家的本族,就是这浏阳方家。

    而这名管家就是上端平这一脉的人,所以上端平来到浏阳之后,连赤阳帮都没有怎么理,倒是到这方家去过几回。

    若是上端平有什么风吹草动,哪一家能最先等到消息,肯定是这方家无疑,当然,方少彬虽然自诩饱读诗书,但不过是温室里养出的花朵,蒋温伦虽然江湖经验不足,当所经历的人情世故,却不是方少彬这种从小衣食无忧的世家弟子可以比拟的。

    在蒋温伦的刻意结交下,不过区区一月时光,方少彬就与其称兄道弟,兼之其心思单纯,渐渐什么话都敢跟蒋温伦讲上一两句。

    听到方少彬话里有话,蒋温伦故作疑惑,“方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就算这马鸿祯绑了这赤阳帮的少帮主回去,落了赤阳帮的面子,但赤阳帮也不至于灭风雷帮满门吧?先不说两帮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算赤阳帮真的能狠下心肠,风雷帮上下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两虎相斗,就算赤阳帮真的能笑到最后,怕也只是惨胜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方少彬闻言诡异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蒋兄你等着这浏阳变天就是了,蒋兄来县里候补也有一月多了,我看凭蒋兄胸中的学问,如此赋闲也实在有些埋没,待这浏阳天一变,嘿嘿,家父在县内说话的份量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我托家父替蒋兄在县尊面前美言几句,蒋兄一个刑名书房职位,想来是跑不了的”

    蒋温伦口中连连答谢,心里却是暗暗告罪一声,你还真别说,这方少彬对蒋温伦的事情还真上心,若不是蒋温伦此时真实身份见不得光,还真有心交这一个朋友。

    在应付了这方少彬一阵之后,蒋温伦便口称有事,告辞而去,等蒋温伦径直离去之后,面上的表情却渐渐有些严肃起来。

    蒋温伦自幼便有神童之名,虽然初入江湖缺少经验,带了一丝读书人的天真,但自从到这浏阳之后经历了么多的事情,却隐隐得感觉到有些不对。

第六百二十六章 拒马

    先不说那上端平在郡城里好好的小侯爷不当,偏偏要来着浏阳县欺男霸女有多可疑,就说之前蒋温伦在观音寺那一段经历,就让蒋温伦觉得上端世家、赤阳帮、观音寺中有些猫腻。

    要说自己是因为得罪了上端平从而被赤阳帮暗害,从而被人追杀,那秦朔总跟赤阳帮没有恩怨吧,就因为救了自己一条性命,就必须要跟蒋温伦一起铲除吗?

    再则,赤阳帮就算得了上端世家的势,最多也就是多攫取风雷帮的一些利益,两帮纠缠了数百年,其中是有些积怨,但自从两派中兴以来,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真的要灭了风雷帮的话,无论是从利益还是从道义方面来讲,对于赤阳帮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赤阳风雷两帮若是有哪一方有这个能力一统两县,还用等到今天?有多大的能力,坐多大的交椅。

    赤阳帮现在仰仗上端世家的势,将风雷帮灭了,等上端世家一去,就凭赤阳帮这点人手,难道就能能守得住两县不成?

    就算赤阳帮中真有利欲熏心的,但据蒋温伦所知,赤阳帮帮主纪弘业自从掌权以来,虽然不说有多么雄才大略,但也是老成持重之人,焉能不知借来的东风,只能图一时便利,若真的依为肱骨,早晚把自己基业赔进去的道理?

    但蒋温伦转念一想,若是上端世家与赤阳帮、观音寺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赤阳帮说不得也只是被大势裹挟而已。

    但上端平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但作为七大世家上端世家正牌少主,寻常金银财宝,荣华富贵怎会放在眼里?那观音寺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让上端平流连不去?

    在想到这里之后,蒋温伦又觉得之后玄月宫给马焕章撑腰,说不得目的也没有那么单纯,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已经走回客栈独院,蒋温伦便不由得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知道观音寺里究竟有什么在吸引着上端世家,想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便不是很难了,但现在蒋温伦既无力挽狂澜的个人武力,在浏阳此地又没有可以信得过朋党同门,便是有泼天的智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蒋温伦就这么在院子里面踱了几步,觉得现在的局面已经有些失控,说不得风雷帮灭门之祸就在眼前,就算不为了师门任务,自己也要给马似玉透个风声才是。

    想到这里,蒋温伦便在这院子里再也呆不住,径直往风雷帮驻地拒马山去了,等蒋温伦前脚刚刚走出这院子,才和蒋温伦分别不久的方少彬,蓦然出现在此院中,而随其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大帮子人手。

    而为其等首的,正是当今武林七大世家之一——上端世家的公子上端平无疑,其手下四大先天高手,紧跟在后,一副以上端平马首是瞻的样子。

    这四名先天高手,先不说其等武道,便是这样貌,与常人也大有不同,这四人

    一壮一瘦,一高一矮,壮的大头秃顶,黄脸膛,面目臃肿,短眉小眼,花白胡须,立在那里,鼻息似有若无,分明是武功已入化境,并非平常先天高手可以比得。

    而以其站在上端平身后首位来看,恐怕也是上端平手下四大先天高手之中,武功最为了得的一位。

    而矮的那一位呢,趴鼻梁,翻嘴唇,蓝装洒鞋,肋下悬剑,吊儿郎当的样子,若没肋下那柄宝剑,简直就跟个市井无赖似的。

    瘦的身子细长,瓜子儿脸,白脸膛,一点儿血色皆无,七窍内缩,活像骷髅,一双铁掌色如古铜,分明一身武功全在手上。

    而这最后一位高头戴鹅黄色鸭尾巾,身穿黄锦服,腰佩一把斩首大环刀,仔细一看,还是熟人,分明是之前将蒋温伦追得上天无地,入地无门的谢迟无疑。

    上端平在阴影之中看着蒋温从院中走出之后,脸上便现出兴奋之色,大手一招,一群人便缀着蒋温伦而去了。

    先一步动身的蒋温伦对此自然是一无所觉,待到了拒马山之后,就捡了个高枝,蹲在上面,看有没有机会,可以混到风雷帮驻地里面去。

    蒋温伦此次虽然是来风雷帮通风报信的,但直接大摇大摆走进去这种蠢事,蒋温伦自然是不会做的。

    第一,按之前方少彬所说,马焕章此时不在帮中,就算蒋温伦救过马似玉的命,以马似玉在风雷帮现在的尴尬地位,说出来的话在风雷帮中有多少份量,实在是有待商榷。

    而且当初蒋温伦救出马似玉之后,可是让她与纪君昊出逃浏阳,此时还在不在风雷帮,还是两说之事。

    第二,马鸿祯冲冠一怒为红颜,把赤阳帮少帮主纪景福绑回来了不假,但好歹没有失去理智,把纪景福杀了,就这点争风吃醋,鸡毛蒜皮的小事,估计风雷帮上下也不会觉得赤阳帮会因为这个,前来行那屠家灭门之事。

    就是因为这两点,蒋温伦才在拒马山前逡巡,没有立刻进去,然而这还没等上一会儿。

    一对被绑上手脚的年轻男女,在一大群人等的的簇拥下,进了拒马山风雷帮的驻地当中,正是之前蒋温伦从上端平手里救出来的马似玉,与其情郎纪君昊无疑无疑。

    蒋温伦见状顿时一惊,仔细一看,这前脚纪景福被马鸿祯绑走,这后脚赤阳帮的人手居然就到了,看来之前方少彬所言覆灭风雷帮一事,赤阳帮早有预谋并非虚妄。

    眼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蒋温伦咬了咬牙,仗着自己轻功出众,循着阴影处,也跟着这赤阳帮的后面进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蒋温伦那头是进了拒马山,秦朔这头也到了浏阳县,奉着赵元宇遗言,要去寻那苏恨桃。

    然而秦朔一到翠香楼,就听闻苏恨桃已被赤阳帮少帮主纪景福逼死,而后纪景福又被风雷帮少帮主带走一事。而苏恨桃的妹妹

    苏恨燕受此牵累,已被公人拿了下了大狱,等赤阳帮来人等候发落。

    之前跟蒋温伦遇袭之后,秦朔便隐约觉得赤阳帮有些问题,然而现在秦朔首先要完成赵元宇的遗愿,将苏恨燕救出来,还不到与赤阳帮翻脸的时候。

    自己贸然动手,事了拂衣去固然爽快,苏恨燕这个弱女子,恐怕下场就不是很好了,

    秦朔思虑之间,猛然想道:“此间刑房院判,是我识,何不托他将赵兄书信替我代为传递”

    “待恨燕姑娘明白其中原委之后,我再动手将她劫出来,将其安置妥当之后,再来理会赤阳帮这些事情”

    想明白了之后,秦朔便径直到了浏阳衙门来,与刑房院判相见了,叙礼毕了,即将照元宇亡逝已过,所托恨桃、恨燕之事,说了一遍,要刑房院判差人去将赵元宇的书传给身在牢狱的苏恨燕。

    那刑房院判笑道:“秦兄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秦兄要我把她放了,我没这个胆子,若只是传一封书信,我可着人去将她唤来,自与她说了之后,便把信给她就是了。”

    秦朔见对方应下此事,便起身告退,等秦朔走后,那刑房院判随即差个下人,拿了官碟去唤苏恨燕前来说话。

    不一会儿苏恨燕已到堂前,见人到了,那刑房院判便问道:“你可认得襄阳赵司户么?”

    恨燕道:“赵司户未第时,与我姐姐交好,有婚姻之约,恨燕故此相识。之后中了科第,做官去了,屡有书信,却未完前愿。我姐姐因此相思成疾,病重而亡”

    刑房院判随即叹道:“令姐真是奇女子,你知不知道赵司户也去世了?”恨燕见对方如此说,想着自己的姐姐,不知不觉凄然掉下泪来道:“不敢拜问,不知这消息是从何来?”

    刑房院判道:“司户临死之时,不忘你两姐妹,遣人寄一封书与你们。此外又有司户至交,收拾了些细软财物捎来,这封信你可自己拆开来看。”

    苏恨燕道:“敢问来者何人?”刑房院判道:“你只管拆开这书信来看,是什么人,你自己一读,就见分晓。”

    恨燕随即拿起书信细细读了,想道:“此书之意,是想将我托付于这秦朔。但不知这秦朔何等人品?看他附尾之词,言辞清俊,且是赵司户的至交,想来也是风流人物,多情种子,只是这两不相见,未闻一面,如何能托付终身之事”

    苏恨燕心下踌躇,默然不语,刑房院判见她读完了书信,就差人又将其送回了牢中,是夜秦朔便将苏恨燕从大牢之中劫出,本来打算连夜将其带离浏阳,然而第二日却听闻赤阳帮围了拒马山。

    秦朔心里一动,便草草将苏恨燕藏匿了,匆匆赶往拒马山,这才到了拒马山上,却见风雷赤阳两帮摆明车马,已是两相对峙的局面,而之前传闻已然外出求援的的马焕章,此时也依然在列。

第六百二十七章 动手

    蒋温伦与秦朔的行踪已经交代清楚,这拒马山上的主角儿,风雷赤阳两帮,却不得不交代一番,马鸿祯绑了纪景福回到帮中之后,却发现马焕章此时早已经回到帮中。

    马鸿祯冲冠一怒为红颜,少年意气绑了纪景福回来,却没有考虑太多后果,现在见到马焕章大马金刀地坐于堂前,以为是自己老父得了消息,回来制止自己。

    被马焕章唤过去后,马鸿祯自是心有忐忑,然而马焕章不知何故,却绝口不提其绑回纪景福一事,反而说些平时马鸿祯都未曾在意的鸡毛蒜皮,琐碎小事,马鸿祯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出声打断。

    只能双手垂下,恭恭敬敬地听着,马焕章零零碎碎地说了半天之后,突然停住,然后叹息了一声,“鸿祯,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又得我亲传,量你武艺,虽不能在武林同辈人中首屈一指,但可占你上风者,想来也应该是百中无一。”

    “我虽然在这拒马山上潜心武艺数十载,承帮中前辈武道精粹,弃其保守,取众家之长,然而至今也不过刚到先天中期,已倾囊传授于你,如今已是教无可教,每每想为你筹谋前途,其一,因为父年老,雄心已去,不舍儿女绕膝之欢”

    “其二,风雷帮虽雄据一县,然而放眼整个江湖,却是不值一提,为父就算有心为你觅得名师,却是有力未逮”

    “也罢,宝剑锋从磨砺中出,梅花香自苦寒而来,男儿志在四方,却不应该将你束缚在这小小的拒马上山,如今我想遣你下山闯荡江湖,若不入宗师之境,便不准回来,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父亲,此刻就得应下此事”

    马鸿祯听到此处,已莫名觉得有些凄然,然而此时不敢出声询问,只能出声应是,马焕章随即嘱咐道“红尘风波,动静无常;世上人情,忠奸叵测。大丈夫处事,乱中取静,切不可鲁莽行事,切记切记"

    此时的马鸿祯情知有些不对,便出声说道:"孩儿自小,便在父亲膝下听从教诲,文可祭祖告天,武可御敌防身,养育之恩,未曾报答,此去游历,心实难忍,不如.....”

    马焕章面色一冷,打断道,“我意已决,来人,将公子送入房中收拾包袱,准备下山”自有下人上前来,想将马鸿祯接走。

    言犹未已,便有一帮众急忙进来禀报"禀报帮主,赤阳帮帮主纪弘业携一干帮众已上拒马山,已经占了山头,指名道姓要见少帮主"

    "父亲……"马鸿祯此时心头不详之感越来越浓重,本来已经转过身来准备离去,此时却忍不住回过头来,然而话还未吐出。

    马焕章一扬手,止住马鸿祯的话头,深深地看了其一眼说:“快走!”被马焕章这一看,马鸿祯一个激灵,便从后窗跃出,飞晃几下,便隐没于群峦之中。

    见马鸿祯走后,马焕章便从大堂走出,看拒马山上,早已经是群雄毕集,马焕章脸上颜色未变,开口说

    道:

    "纪兄,许久未见,这是哪阵仙风,把你吹到了拒马山上?在下有失远迎,当面恕罪",纪弘业闻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岂敢!岂敢!后浪已起,前浪须消。”

    “老朽年事已高,本不愿多事,奈何我那不肖子整日流连勾栏,做下了不少混账事情,贵公子少年英雄,绑了他来拒马山替我管教,我初闻此事,心里还颇为高兴。”

    “只是再是不成器,也是我纪家血脉,贵帮代为管束固然感激,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却是不好,老朽不才,因为这个缘故,特来拒马山拜访,来得鲁莽,马兄海涵!"

    纪弘业话还未说完,东面又走出一队人马,正是以上端平为首的一帮人手,其一出场就狂笑道,“两位这些闲话,我听得真是腻歪,纪帮主,你邀我前来,应该不是让我来听你们叙旧的吧?”

    纪弘业面色一正,开口说道,“小侯爷说笑了,我与马兄虽然是世交,但大是大非面前,自然还是分得清楚,风雷帮串通匪党,藏匿其身,罪同谋逆,今日请小侯爷来,正是要大义灭亲,还平江浏阳两县一个朗朗乾坤”

    还未等上端平回答,马焕章闻言冷冷一笑,开口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两位既已存了虎狼之心,何必逢场作戏”

    上端平闻言抚掌大笑,说道“此言差矣,我上端世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一向以德服人,为民请命,你风雷帮私通匪类,有取死之道,怪不得别人,来人,把他们带上来”

    上端平说完之后,便有手下将纪君昊与马似玉带了上来,纪君昊与马似玉被推到人前之后,面上也现出颓然之色,两人当初得蒋温伦之助,顺利逃脱之后,还是忍不住回了拒马山一趟。

    马焕章得知此事之后,也是悄然安排两人出逃,不过行事不秘,最后走漏的风声,半路就给人截了回来。

    而后蒋温伦莫名其妙成了灭了乡绅马氏满门的“夺命书生”,纪君昊与马似玉与蒋温伦有所接触,自然也被当成了风雷帮私通匪类的证据。

    纪君昊与马似玉虽然情知这是上端平的毒计,然而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身上长了一万张嘴巴,现在能说得清楚吗?自然是不能够的。

    看到纪君昊与马似玉满脸的惶急之色,上端平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戏谑,开口道“窝藏逃犯,其罪当诛,不过若是你们能供出“夺命书生”的下落,待我将其碎尸万段,我也就当你们将功补过,马帮主你当场自裁即可,其他人等,余罪概不追究”

    “上端平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蒋爷爷我就在这里,想取我的性命,你自己上前来拿”只见树上跳下来一个青年,看年纪仅有二十多岁,漆黑如墨的长发。面如冠玉,虽有一身书卷气,然而此时含愤发声,却是不怒自威,正是蒋温伦无疑。

    自从蒋温伦见到方少彬出现在上端平身

    后的时候,便发觉自己也被利用了,正是懊悔之间,见对方有迁怒风雷帮的意思,便再也忍耐不住,从旁跳将出来。

    上端平见蒋温伦现身之后,面上顿时露出狰狞之色,“想见阎王也别着急啊,马焕章这个老匹夫,老子看上他的女儿是他的福气,老子亲自上门来请,还敢给我搪塞,简直活得不耐烦了,至于你这个杂碎,竟敢戏弄本公子,更是该死”

    “今天我就要拒马山鸡犬不留,给我杀!”上端平大喊一声,呼啦一下子,一帮汉子并肩齐上,转眼间便把风雷帮一方围个水泄不通。

    其中一名汉子头戴鹅黄色鸭尾巾,身穿黄锦服,腰佩一把斩首大环刀,仔细一看,正是之前将蒋温伦追得上天无地,入地无门的谢迟无疑。

    只听得其狂笑一声,对着蒋温伦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得罪了小侯爷,此时不引颈就戮,更待何时?”

    蒋温伦此时正是恼火之际,也不屑与对方答话,一抽腰间长剑,一个"狸猫捕鼠",直扑那谢迟而去。

    谢迟见蒋温伦主动动手,顿时怪叫一声,“来得好”,手中斩首大环刀一个泰山压低,直扑蒋温伦而来。

    蒋温伦见对方此招来得势大力沉,不慌不忙,一个“燕子抄水”,便已经转身避了过去,手中宝剑连刺三下,直攻谢迟上三路,谢迟冷哼一声,举刀招架,口中讥笑道,“小兔崽子,还有点长进嘛,敢跟你谢爷爷动手了”

    蒋温伦对此充耳不闻,只管用手中宝剑对着谢迟一顿招呼。而除了蒋温伦与谢迟捉对厮杀外,拒马山上早已经厮杀成一片,剑影哗哗,掌声烈烈,上端平一方虽然明显占据着上风,但风雷帮一脉都存了死志,拼死之下,双方竟然就此僵持了下来。

    双方厮杀正酣,一名青年此时从一旁阴影处悄然现身,走到此时被遗忘的马似玉与纪君昊身后,将这两人身上的武道手段解开。

    纪君昊与马似玉身上手段被解开之后,连忙回头道谢,却见这青年长眉朗目,一双眸子炯炯有神,面上棱角分明,三山得配,五岳停均。

    其身穿一身青色袍子,穿一双多耳麻鞋,背后斜背一把铁剑,正是之前在观音寺救了蒋温伦一命的秦朔无疑。

    救下了纪君昊与马似玉之后,秦朔刚想对着两人说话,面上神色却突然一动,往远处遗望,却见之前还与谢迟单打独斗的蒋温伦,此时已经被四人围上,此时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原来是上端平见谢迟自告奋勇对上蒋温伦之后,却半天收拾不下来,心中老大的不高兴,一番呼喝之下,手下四大先天高手便舍了各自的对手,将蒋温伦围了起来。

    蒋温伦虽然武道见涨,但如何能是四大同辈高手的对手,只走了几招,便已经有点支持不住,身上也开始点红挂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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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已逝,云未平,天下风云出我辈, 天南倾,人未央,沧南风雪夜归人。 吾有故人抱剑去, 直上九霄屠仙神, 巡狩万界入青冥, 斩尽春风不肯归。仙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