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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烂桑     笼中的亚当txt下载     笼中的亚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雪夜的窥探(其一)

    凡都喝了一口劣麦酒,醉醺醺的打量了一下酒馆里面的人。冬日到来了,这个冬天比以往的冬天都还要冷,凡都已经托前往南方的商人帮自己在“北风之主”的神庙之中祈祷了,希望这个残酷的神明能让自己安然度过这个该死的冬天。

    凡都是个虔诚的人,虽然别人都叫他“杂种”凡都或“混账”凡都,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人敢说他是“不敬神”的凡都。他就算是在娼妇的床上都不曾忘了给那个被人遗忘的“红星”祈祷,就算祈祷的祷词都是些引得床伴咯咯娇笑的下流词语,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的不敬。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北风之主”冷酷的森第,一个让人胆寒不已的神明,在的眼中,最可爱的幼儿与最邪恶的罪犯没有任何的区别,北方那残忍的“北风审判”就如同吓唬农家小孩的故事一般,不过凡都已经许多年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了。

    看样子就算是在那个野蛮的北方之地也开始受到文明的感召了,凡都不禁这么想到,这个说法是他从一个喝醉的学者嘴里面听来的,那时候他才刚从北方回来,北方寒冷的冬天冻掉了他一只耳朵,他因此而大骂不已,甚至咒骂了神明,吓得凡都从他的酒桌旁边躲了开来,许多不敬神的人也都沉默了下来。

    而后第二天,那个学者似乎便离开了哨兵镇,凡都从那以后便再也没见过那个可怜的家伙了。

    就算是在盛夏,哨兵镇的农民提到“北风之主”的名讳都会打一个寒战。这样的神明的神殿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就虔诚的凡都所知,在南方也神庙众多的南方之地也只有不过三座森第的神庙。

    而离哨兵镇最近的一座神庙则位于圣山北方,贴近“败类”沼泽,凡都听说那里是贴近世界上最肮脏地方的、最为纯洁的地方,圣琼恩家族的长湖堡便位于那里,凡都听说圣琼恩家族一直试图让长湖堡成为第二座“千神殿之都”。

    凡都拜托的商人便会去往哪里,那是个虔诚的家伙,凡都对他知根知底,甚至知道他家在南方有几座房产凡都可是一名情报商人,而且还不单单是情报商人那么简单。

    如果有谁因为我的皮囊而轻视我,那个人肯定就是个白痴!凡都在心中咒骂道,同时他又端起了酒杯灌了一大口劣麦酒。

    寒冬来临,城墙外面的那些避难的佣兵也终于走得差不多了。凡都觉得他们把整个哨兵镇都搞得臭气熏熏的了,但他并不讨厌他们,不是因为他喜欢臭味,而是因为那些家伙都是一帮有钱的傻瓜。

    凡都光是在他们的营地中间走两天,就顺走了不少值钱的小物件,还用已经过时了半个多月、甚至更久的消息从他们那里换来了沉甸甸的钱币。

    噢,赞美吞剑之蛇!凡都在心中祈祷道,同时又端起了酒杯,灌了一口。

    这帮佣兵让他赚足了过冬的钱,他甚至能在寒冷的夜晚找两个红星的信徒给自己暖暖床那些小可爱自从知道了凡都是如此的敬神之后,看见凡都之后便都会如此自称。

    不过冬天来了,凡都赚钱的门路也断了。还待在哨兵镇的佣兵对他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会有佣兵再继续赶来北方,而那些去了北方的佣兵也不可能冒着风雪穿越风之谷一到冬天,那里的强盗土著就跟疯了一般,凡都听说他们甚至会吃人,路过风之谷的乞丐都会被他们抓取生吞活剥。

    好在最近这段时日凡都并不无聊,北方金瀑城被龙与巨怪摧毁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哨兵镇来了,凡都甚至都有些郁闷,那些佣兵为什么总是消息如此灵通,凡都怀疑是否是他们的神在他们睡着之后偷偷告诉他们的。

    关于金瀑城的消息,简直就像是被风吹来的一般,因为凡都敢肯定,几乎没有什么从北方来到哨兵镇的人,而这些佣兵也一直待在哨兵镇的城墙之后,根本没有外出。

    起先许多人都当他们在开玩笑,但是那些佣兵并不在乎他们,而是自顾自地激烈讨论,许多人也因此变得半信半疑了起来。直到凡都那北方的线人冒着风雪逃回了哨兵镇之后,凡都才相信了那些故事。

    该死!居然真的有巨怪与魔龙?!凡都也听闻了佣兵们一直在念叨的“魔法时代回归了”,但他没想到,居然回归的如此的强烈,就像是狂风一般。

    虽然凡都没有离开过哨兵镇太远,但是他还是去过金瀑城的。那可以说是整个北方最为富饶的城市,就连哨兵镇的过冬粮食有不少都是从金瀑城采购的。而那个金瀑城,如今居然已经化作了废墟?

    “公爵死了。”凡都听见自己的线人对自己说道,他那时已经可以说是遍体鳞伤了,看样子躲避风之谷土著的狼还是相当艰难的,“但是公爵的儿子继任了,那小子估计毛都没长齐。”

    说着线人灌了口酒,然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告诉乞丐之子,‘蛇环’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不过他们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当时凡都便马上追问道。

    “听说他们得罪了那个女佣兵团,就是那个什么玫瑰的佣兵团。那些娘们儿一直追杀他们进了风之谷的深山里去,看样子他们得付出一些代价才有可能逃脱。”线人揉着杂乱的胡子说道。

    “哈,死光了最好!

    ”凡都咧嘴笑道。毕竟不用付给死人佣金,乞丐之子一定很乐意听见这个消息的。

    凡都把线人安置好之后便马上去像上面汇报了自己得到的情报。那个线人带来的情报可以说是让凡都兴奋不已的,因为里面有着太多如同故事中的情节,若不是凡都是个敬神的人,他可能都已经开始怀疑线人是不是疯了。

    而乞丐之子听了他的消息之后,露出了凡都看不明白的复杂神色,他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叫凡都下去盯紧了,如果有什么人来到哨兵镇、或者顺着古代大道南下的话,就必须通知他。而凡都也从他那里拿到了一大笔资金。

    凡都可不敢乱花乞丐之子的钱,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被剁碎了拿去喂猪了。凡都拿着这笔钱找了不少人,让他们帮忙去古代大道附近盯梢,一有消息马上来报告。而为了尽快接到消息,凡都也搬出了城墙,住进了一个农户的家里。

    凡都可是因此被冻得不行。

    许多天过去了,凡都什么消息也没有接到,于是他便闷闷不乐的进了城里,找了两个红星的信徒“祷告”了一番,便来了这个酒馆里面喝酒。

    而这里的人到现在都还在讨论着关于龙与巨怪的故事。

    一帮白痴,凡都不屑的看着他们。他们中起先有人想花几个铜板让凡都讲讲北方的故事的,但乞丐之子已经明令告诉他,闭上嘴,不要聊那些“神秘”的话题,所以凡都只是咒骂了那人几声,然后啐了口唾沫,而那人也只能悻悻地坐下去继续喝酒。

    坐在酒馆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农夫。凡都也是农夫之子,可是他走上了不一样的路,他跟着乞丐之子做事,这让他过上了好日子,也(起码是表面上)受到了人们的尊敬。

    而这些农夫大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以前凡都便是靠随便糊弄他们来赚点酒钱。不过他现在不缺这点钱,而且他也不想惹恼了乞丐之子。

    喝完这杯,我就回到那个冰冷的猪圈去吧。凡都阴沉的想到,说不定已经有个傻子满头是雪的在那个农舍的篝火旁边等着他回去报告消息了。我得记得从给他的赏钱里面扣掉柴薪的钱,凡都提醒自己道。

    而就在凡都昂起头,灌下了酒杯里面的最后一滴酒之后,酒馆的门被推开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酒馆的门。因为冬天来到了,会来酒馆喝酒的人,一直来都是那么一伙常客,而现在这个酒馆里面的位置已经坐的差不多满了,所以如果有外人来的话,肯定便是陌生人。

    而果不其然,凡都眯起了眼睛之后,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进了温暖的酒馆,寒冷的夜风扯着他们的斗篷抱住了他们的身子,雪花也一同跟着风吹进了酒馆,不少靠近入口的人都被这阵风吹得抖擞了起来。

    凡都看见了两个裹着破旧斗篷的身影,积雪落在了他们的斗篷上,上面甚至还结了霜。

    啊,两个远道而来的旅人。如果是从前,凡都已经迎了上去,并一边打腹稿该如何敲诈他们一笔。但现在凡都却没有这个心情。

    一高一矮,是一个大人与一个孩子。凡都立马警觉了起来,他回想起了线人与乞丐之子的话,顿时酒意便清醒了许多。

    两个陌生人走进了酒馆,门在他们的身后重重地关了上来,刚刚还在高声吵闹的酒鬼们也变成了低声嘟哝起来。

    当那两个陌生人经过一桌酒鬼的时候,其中一个一把抓住了那个高大陌生人的斗篷,一边醉醺醺的嚷嚷道:“嘿!新来的!你是从哪儿来的?”

    那个陌生人站住了身子,而那个小个子也跟着站住了。凡都注意到那个小个子似乎伸手拉着那个高大陌生人的手。果然是他们,凡都紧张的想到。

    陌生人扯了扯斗篷,并没有回话,而那个酒鬼也只是死死地抓住他的斗篷不放手,见他不回答,便不耐烦的嚷嚷了起来:“嘿!你是聋子吗?!还是你的耳朵也被森第讨走了?!”

    他的话引来了不少酒鬼的大笑声,而那个陌生人则只是猛地一扯,将斗篷从那个酒鬼的手中扯回,然后继续朝着酒馆里面的空位置走去。而那个酒鬼也忽然热血冲上了头,咒骂着伸手要去抓那个陌生人,却一把扯下了他一直盖着的兜帽。

    接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陌生人转过了头,那张带着狰狞笑容的苍白面庞是如此的吓人,凡都几乎都差点喊出了“诸神在上”,而那个酒鬼自然也被吓得清醒了几分,连忙后退。而那个陌生人则只是注视着他,然后环视了一遍酒馆里面的其他人。

    凡都这才注意到那苍白的面庞并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吓人的面具。

    装神弄鬼的家伙。如果是以前的话,凡都肯定已经这么骂道了。但是此刻他却不敢这么骂道,因为他从线人那里听说过了关于苍白面具的故事,他可是被金瀑城公爵悬赏的穷凶极恶的罪犯啊,这样的家伙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凡都并不惧怕他,因为他平日里便是经常与最烦打交道。毕竟乞丐兄弟会的许多成员便是罪犯。

    等那两个人坐下之后,凡都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酒馆老板上去给他们倒了两杯酒,接着凡都看见酒馆老板似乎与那个陌生人说了什

    么,然后便嘟哝着皱着眉头端着一杯酒回到了吧台,接着又倒了另一杯什么东西似乎是果汁,然后又给他们端了过去。

    而这时凡都也站起了身子来。他并没有直接走向那两个陌生人,而是走向了酒馆老板的吧台。

    他瞪了一个坐在吧台附近的人一眼,那个人便灰溜溜地让开了位置,凡都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位置上面。他敲了敲桌子,酒馆老板看向了他,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什么?”

    凡都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两个人要了些什么东西?”

    酒馆老板瞪了他一眼,没有回话,然后凡都不耐烦的拍了一个铜板在吧台上,酒馆老板走了过来,不客气的直接拿走了铜板,然后一边转过身去一边说道:“一杯酒,一杯果汁,还有一块干面包与一块大份的烤肉排。”

    “噢,看样子是个有钱人啊。”凡都故作夸张的说道。

    “我劝你离那两个家伙远点,”酒馆老板皱着眉头说道,“那两个家伙看起来可不简单。”

    “是吗?”凡都怀疑的问道。

    “我看人不会错的。”酒馆老板回答道。

    不过凡都并不打算听从他的劝告,他让酒馆老板给自己倒一杯酒,然后瞪着他嚷嚷道:“酒钱刚刚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酒馆老板看着他不耐烦的啐了口唾沫,然后给他倒了半杯劣麦酒。凡都端着这杯泡沫比酒还多的麦酒走向了那两个人,他还没走拢,那个带着苍白面具的人便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有事?”凡都听见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沙哑且难听,这让他不由得感到了些许不安。

    “噢,您好,”凡都挤出一抹笑容,露出了发黄的牙齿,“我叫凡都,是哨兵镇最有名的情报贩子,请问”

    “不需要。”那个男人冷冷地说到,“走开。”

    “噢,请别这么冷淡”凡都壮着胆子说道,然后他灌了口麦酒,放下酒杯时发现那个男人还在看着自己。

    “我说走开。”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而凡都也注意到那个端起酒杯抿了口里面的果汁的小个子也紧张的放下了杯子。

    “可是”

    啪。

    凡都看见那个男人重重地将一把剑排在了桌子上,重重地像是让得刚刚嘈杂起来的人声又安静了些许,他们看向了凡都的方向,凡都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然后咽了口唾沫:“你最好不要这样,这里可不是你能够乱来的地方”

    接着凡都又看见那个男人重重地将一把匕首插在了桌面只是,而他苍白的面具后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

    “我……”凡都张了张嘴,而男人的手则一直握着那把匕首,“我是乞丐兄弟会的”

    男人忽地站了起来,凡都被吓得退后了几步,不少人都摒住呼吸看向了他这边。而男人的手中也握着那把锋利的匕首。“我不在乎,”凡都听见那个男人沙哑的说到,“我说,滚开!”

    “你”凡都脸上的表情抽搐了几下,马上闭上了嘴,接着他退后了几步之后,然后便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冲出了酒馆。

    男人看见他离开之后,便收起了带血的匕首,转过身去坐回了那个矮个子的人身旁。

    凡都冲进了雪夜之中,一片漆黑,他的大腿被匕首刺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血正在从伤口淌出。那个男人并没有刺得很深,但是凡都敢肯定,只要自己敢再多嘴,他肯定会捅一个更深的伤口出来。

    他咬着牙从就酒馆的门边取下了一盏提灯,然后一瘸一拐地踩着积雪,不住的哀嚎着穿过风雪,朝着乞丐之子的大宅所在的方向赶去。

    这不是我能应付的人,凡都在心中喊道,他已经从恐惧中拖离了出来,寒冷与疼痛让他恼怒不已,他几乎想大吼,那个男人就是个疯子!正如同线人所言,那个男人是个暴力狂,杀人犯!

    噢,这样的人可不是我能够对付的!我必须去找乞丐之子,凡都在心中哀嚎道,那帮守在古代大道旁边的人都是白痴!居然就这么放任他大摇大摆地进到了哨兵镇来!回头我一定让他们为我挨得这一刀付出代价!

    接着凡都忽然僵住了身子,他看向了酒馆侧面背风处的马厩,不由得僵住了。马厩里面点燃了一支火炬,火焰在风雪中摇曳着,几乎随时都会熄灭,而里面的马儿则不安的在叫道。

    四匹?凡都皱起了眉头,他记得之前酒馆的马厩里面都只有两匹马的。凡都咬紧了牙,朝马厩走了过去,他看见了新的马蹄印,还未曾被雪覆盖住。他推开了马厩的门,马儿们喷出了不安的鼻息,接着凡都走进了那两匹新出现的马匹。

    他举起了提灯,照亮了那两匹马,他似乎认得它们,然后他瞪大了眼睛靠近了其中一匹,眼睛死死地盯着它的马鞍,他伸手摸了摸,然后发现上面似乎有结痂的血迹。

    该死!凡都几乎叫出了声来。

    接着他逃离了马厩,忍着腿上的伤痛不顾一切地朝着乞丐之子的大宅跑去。

第二章 雪夜的窥探(其二)

    乔尔看着低着头在吃肉排的赫米,面具后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正如离开金瀑城之前艾瑟兰告诉他的,赫米的食量变大的,并且还再持续的增加。

    离开金瀑城的时候乔尔身上带着的干粮数量便没有多少,于是他只能绕道前往了林勒镇以采购干粮。乔尔没想到的时候,艾瑟兰居然在他去找赫米之前便给了她一袋钱,而阿尔卑斯与安东尼借给乔尔的钱乔尔也基本没用多少,于是他便在林勒镇采购好粮食,并买了一辆马车。

    因为冬天到了,那些老旧的马车也被闲置了下来,再加上不少人死在了金瀑城的战争之中,所以在林勒镇乔尔只要愿意花点钱,基本想要买的东西都能买到。不过林勒镇似乎进入了戒备状态,整个镇子都被一种不安的氛围所笼罩。

    不过乔尔没兴趣去关心他们这些事,他在买好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便带着赫米顺着古代大道、穿过风之谷。

    虽然在穿越风之谷的时候,乔尔便已经做好了应对那些土著强盗的准备他们与北境的雪强盗没什么差别,都有着自己古老而野蛮的信仰,而风之谷的土著最为出名的便是他们的训狼术。

    乔尔回想起许多年前前往北境的时候,他带了把剑,混在了一个商队之中,想要试试与传说中的土著交一回手,不过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强盗土著,而是只看见了一排排插在路旁的木桩以及被木桩刺穿的血淋淋的人,他们有的还活着,始终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去。

    乔尔还记得当时有个佣兵背了把弓,没看见一根刺穿了人的木桩就朝那上面的人射一箭,不管他是否还活着。乔尔起先以为他只是在找乐子,不过到后来乔尔发现那个佣兵始终沉着一张脸,至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笑容。

    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乔尔告诉自己,如今这些强盗又开始出来作乱了。乔尔在黄昏前就听见了狼嚎,老旧马车吱嘎作响。

    冷风与雪从马车侧面的缝中灌了进去,乔尔时不时担忧的撩开了马车的厚帘去察看赫米的状况。但是她似乎从未感到过寒冷,乔尔甚至没有看见她发过抖,从她嘴里呼出的白气也异常的多。

    她的体温真的很高,乔尔每次触摸她的手与额头的时候都感觉她就像是发烧了一样。但是她却非常的清醒与健康。

    土著强盗在飘落雪花的天空彻底黑下来之前发动了进攻,乔尔早就发现了他们,马从听觉狼嚎之后便一直不安的躁动着。而赫米也钻出了马车,虽然乔尔让她进到马车里面去,但是她却倔强的要在外面帮他安抚马,于是乔尔给了她一把十字弓,并简略的告诉她该怎么使用。

    乔尔跳下马去,一剑砍倒了一个握着匕首想要上来割缰绳的强盗,他起先是在冲乔尔大骂,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黑剑,接着便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他们不会杀马,乔尔想到,起码现在不会,如果他们马上杀死马的话,他们能够带回去的口粮就少了许多,毕竟古代大道两侧的山坡上都满是密林,要扛着这么两具马的尸体回去是非常困难的。

    在乔尔又挥剑刺杀与砍倒了两个雪强盗之后,他看见了那灌木丛之后忽然亮起了许多只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眼睛,狼群呲牙咧嘴的走出了草丛,乔尔皱着眉头严阵以待,但是另一侧已经有强盗冲到了马车旁边了,乔尔此刻只要一转身那些狼可能就会马上扑上来。

    但乔尔却没得选择,因为赫米就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面,他听见了少女的惊呼声与强盗的怪叫声,他咬着牙想要张开蛇之环,但疲倦感却让他难以控制时间。自从金瀑城那一夜之后,他的身体便一直被一种疲倦感所缠绕,就算是昏睡许久也无法祛除。

    不过不管怎么样,乔尔还是转身冲向了那个强盗,而让乔尔惊异的是,那些狼都没有追上来。

    等乔尔杀了那个强盗之后,他注意到那些狼身后的强盗在大声呵斥着它们,而那些狼也呲牙咧嘴的冲着马车这边咆哮,爪子不断地在地上刨动,但不管怎么样,它们都不敢再往前走上一步了。

    乔尔忽然意识到了,坐在马车上的赫米在注视着那些狼群,而那些狼也在看着她。因为赫米的那一双散发着熔金光芒的眼睛实在是太过于惹人注目了,所以乔尔让赫米穿上了宽大的斗篷、戴上了宽大的兜帽,并用厚布条遮挡住了眼睛。“只用在人多的地方戴着,在私下你就可以把它取下来。”乔尔对她说道。

    但少女却笑着回答道:“不,没关系的。这样也看得见。”

    而在注视狼群的时候,赫米缓缓地扯下了遮挡住眼睛的厚布条,马匹几乎在抓狂,乔尔立马扯住了它们的缰绳,而他立刻听见了强盗们与他们的狼都发出了恐惧的叫声,强盗们更是用土著语喊叫着什么,然后跟在早已逃窜的狼群后面钻进了树林,只留下乔尔一个人站立在雪中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最后还是赫米对他说道:“他们已经离开了。”乔尔才放松下来的。

    她的眼睛,乔尔想到,狼群在惧怕着她的眼睛,或者说狼群在惧怕着她。

    艾瑟兰已经告诉过乔尔了,她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这让得乔尔非常的不安,他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我该去往最南方的灯塔城,在那里去寻求最博学的智者帮忙,他们也许知道该

    怎么接触赫米身上的这个……诅咒。

    不过赫米本人对此并不以为然,但不断变大的食量让她有些羞于面对乔尔,特别是在进食的时候。就如同现在,乔尔看着她,而她则是深深地埋着头,头上还带着兜帽,根本看不见她是怎么大口的吃下那烤得油脂四溢的肉排的。

    咔嚓。乔尔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皱起了眉,但是少女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在斗篷底下大快朵颐着。这块肉排是带骨头的,乔尔在酒店老板端上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有伤到牙齿吗?”乔尔担心的问道。

    “嗯?”赫米愣了愣,吃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接着她连忙摇起了头,咽下了嘴里的时候之后小声地对乔尔说道:“不、我没事。就是……嗯,啃到骨头了。”

    乔尔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吃。“如果没有吃饱就告诉我。”乔尔轻声对她说到。艾瑟兰给的钱说实话并不少,乔尔甚至还在袋子里面找到了一颗切割好的泪滴形红宝石,也不知道艾瑟兰是故意放进去的还是无意的。

    “嗯。”赫米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吃起了东西。

    而乔尔也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到了周围的其他人身上,而那些人都马上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们讨论得都不如之前那样激烈了,乔尔想到,他之前还未走近酒馆就听见了那些酒馆大笑着吹牛的声音,但此刻他们更多的是在窃窃私语,并且还有不少人在时不时的偷看乔尔这一边。

    哨兵镇是乞丐兄弟会的地盘,乔尔想到,刚才他赶走的那个人无疑就是乞丐兄弟会的人。这让得乔尔有些不安,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到哨兵镇,乞丐兄弟会的人就找上了自己。

    乔尔曾经听飞鱼说过,他有一次为了找……茜莫肯,他闯进了一个黑树党的地盘,在那里一个被他射死的黑树党成员便在死前不断地说着什么“兄弟会”、“老修女”。

    乔尔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待在墓穴里面的娜楠老修女有问题,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与乞丐兄弟会有联系。她是不是通过什么途径将赫米的事情告诉了乞丐兄弟会?乔尔早就有了这样的疑虑,而在抵达哨兵镇之后,乔尔便肯定的想到:乞丐兄弟会是知道赫米的。

    圣女,乔尔想到,无论是什么人都会盯上她们,他们都会怀揣着各式各样的目的接近她们。乔尔不敢肯定赫米就是什么圣女虽然她之前在乔尔面前说的那些预言都实现了,而预言也确实是圣女的诸多天赋中的一个不过他肯定是不会让这些以为她是圣女的人轻易的接近她的。

    因为在从风之谷隘口出来之后,乔尔他们所储备的从林勒镇采购的食物便已经被赫米吃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只能来到这个哨兵镇,以再次购买能供他们前往北方的食物。

    可是他刚从古代大道上下来,便受到了袭击。两个骑着高大的马匹、穿着皮甲与厚斗篷的人拦住了他们的路,嚷嚷着要检查马车里面的东西。乔尔肯定他们不是哨兵镇的卫兵,又不敢确定他们究竟是强盗还是别的什么,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乔尔都不可能让他们轻易的靠近马车。

    而那些人并不以为然,甚至出言威胁与咒骂。接着他们拿出了武器,要强行进入马车,乔尔这才拦在了他们的面前。他起先只是砸断了他们的鼻梁,让他们倒在雪地里哀嚎不已,而乔尔也吃了其中一人的一闷棍,险些被砸倒在地。

    接着又有两个人从路旁的灌木丛后面窜了出来,他们是被自己同伴的惨叫声引来的,乔尔看见其中一人的手中握着一把斧头,另一人则抱着十字弓。

    接着便发生了一场恶战,那两个人似乎喝了酒,企图将乔尔致残或干脆杀了。其中一人更是直接一箭射死了乔尔的一匹马他从林勒镇一共带出来了四匹马,但是其中两匹已经死在了风之谷中:或是太苍老、或是太年幼,它们没办法熬过冬天,而第三匹则死在了那个拦路人的十字弓之下。

    最终乔尔砍倒了两个人,自己也中了一箭。剩余那两个一开始被砸断了鼻梁倒地不起的人,乔尔又给了他们一人几脚,确定他们断了几根肋骨、暂时爬不起来之后,乔尔便拔出了那支弩箭、然后靠着马车的车轮倒了下去。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是赫米给他处理了伤口,并且还牵回了那两个被乔尔打得昏死过去的人被血腥味吓跑的马匹。而那两个被乔尔打得半死的人仍旧倒在雪地里面,身上开始慢慢地积起了雪,而另外两个死去的人的血迹则已经被雪盖住了。

    乔尔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回那两匹马的,而赫米也没有告诉他的打算,于是乔尔便干脆不再想这件事,让那三匹马拉着他们的马车前往了哨兵镇。

    乔尔与赫米将马车与其中一匹已经筋疲力尽的老马放在了一户农民的家里,给了他们几个铜板,告诉他们自己之后会回来取,然后便带着赫米骑着那两匹从那些拦路人手中抢来的马进到了哨兵镇去。他只用给守门的卫兵一枚银币,他就打开了城门放他们进了去。

    “呸!反正也没人看见。”乔尔听见他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咒骂道。

    乔尔直到进到酒馆,看见了那个上来搭话然后被自己赶走的人之后,才肯定了那伙拦路的人就是乞丐兄弟会

    的人。他们说不定就是在等着赫米的到来。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乔尔告诉自己,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起码得在这里待上一天,天已经黑了,他们想要购置食物的话需要等到白天去集市,酒馆之中售卖的食物大都是热食,这可没办法让他们撑到抵达下一个城镇,所以乔尔别无选择。

    那么今晚上要住的地方就是个大问题了,乔尔暗想道,等赫米吃饱了之后,便带着她先离开这个酒馆。说不定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就已经去给乞丐兄弟会的人通风报信了,他们很可能已经赶过来了。

    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乔尔担忧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赫米,而赫米仿佛也感觉到了他的实现一般的抬起了头来。乔尔肯定她蒙在厚布条后面的那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吃饱了吗?”乔尔轻声问道。

    “嗯。”赫米微微点头,乔尔看了看盘子,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然后低下头去,对赫米低声说道:“张开嘴。”

    而赫米也顺从的张开了自己的嘴:“啊”

    乔尔的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下。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抵住了赫米的嘴角,然后看向了她嘴里面的牙。有的牙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乔尔不安的想到,虽然并不明显,但乔尔肯定自己没有看错,而且最重要的是,赫米的牙确实都完好无损。

    她就用自己的牙咬碎了那些骨头。

    “那么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乔尔收回了手,一边站了起来,而赫米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不安的身上拉了拉自己的兜帽与斗篷,以遮挡住自己的脸。

    乔尔看向了酒店老板,而酒店老板也一直盯着他们的这边。而赫米站起来之后也直接伸手拉住了乔尔的手,跟在乔尔的身后朝酒店老板走了去。

    “这是给你的钱。”乔尔从钱袋里吗拿出一小叠银币,放到了吧台上去,而酒店老板也迅速地顺着桌面一抹,拿走了上面的银币。

    “还需要什么吗?”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硬币的分量、并低着头迅速的数了一下数目之后问道。

    “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住的地方吗?”乔尔沉声的问道。

    “嗯,有不少。”酒店老板点了点头说到,“不过我还是劝你们赶快离开哨兵镇,然后到城外面去找个农户家躲起来,再在天亮之前远离哨兵镇。”

    “我们有麻烦了吗?”乔尔问道。

    “算是吧,”酒馆老板回答道,“那个家伙一直都是个麻烦人物,并不是你们惹上他了,而是他惹定你们了。”

    “谢谢你的忠告了。”乔尔点了点头,看样子也只能这样办了。但是就算今晚上在城外度过了,但是明天白天还是得回到哨兵镇来采购食物。一边这么想着,乔尔一边拉着赫米朝酒馆的门口走了去。

    而就当乔尔拉着赫米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前面那个老兄!”乔尔听见那个人不自然的声音,他转过头去,而那个朝他走来的人也愣了愣,然后局促不安的给他打了个招呼,“嗨、嗨,老兄。”

    是个佣兵,乔尔判断道,而且还是一个新出茅庐的佣兵。

    不过乔尔对他不感兴趣,他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过头去,拉着赫米离开了酒馆,而那个佣兵也整个人的呆在了原地。

    乔尔走出酒馆后在取出了一盏提灯,放到了酒馆门口一旁的木桶上面,然后拿出了打火石与匕首艰难的将其点燃。

    等他提起提灯的时候,那个佣兵也跟着从酒馆里面走了出来。

    “老、老兄,你是金瀑城来的吧?”那个佣兵不依不饶的跟在乔尔的身后问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他似乎挺害怕乔尔的。

    “不关你的事。”乔尔冷冷地回答道,然后一边提起了提灯一边拉着赫米走向了马厩。而那个佣兵却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老兄你是不是就是论坛上说的那个单挑boss的乔”

    乔尔猛地将那个佣兵抵在了墙上,提灯落在了雪上,赫米惊呼了医生,而那个佣兵的脑袋则猛地撞在了酒馆的石墙之上,咚的一声,将那个佣兵撞得晕头转向,而乔尔扯住他的衣领,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乔尔声音冰冷的说道,然后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旁边的赫米,压低了声音对那个佣兵说道,“别在我的面前提那个名字。我叫什么、我是什么人,都跟你没有关系!”接着乔尔注意到那个佣兵慌乱之中想要去摸腰间的武器,而乔尔则马上恶狠狠地给他的腹部补了一击,打得他抱着腹部蹲了下来。

    “别再来惹我们。”乔尔阴沉的说道,然后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积起的雪之上的提灯,提灯中的火焰几乎已经要熄灭,不过等乔尔拿稳之后火光又再次明亮了起来。

    接着乔尔伸手拉起了赫米的手,走进了马厩。这时他忽然听见了许多马蹄声,他不安的看向了街道的另一边。他看见了一队骑马的人,他们的手中举着火把,正在朝着酒馆的方向赶来。

第三章 雪夜的窥探(其三)

    乔尔拉着赫米躲到了马厩里面去,他没有时间去数一共来了多少人,不过酒馆前的雪地上已经停满了马匹,举着火把、穿着厚衣服的人陆续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他们都沉默不语,发出唯一的声音便是其中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踹开酒馆的门前淬口唾沫的声音。

    乔尔趁着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想要赶紧从马厩中牵走马匹,但是却没想到那个被自己猛揍腹部而倒在地上的佣兵爬起来时被几个守在酒馆门口的人看见了。乔尔发现那些步伐沉稳的人朝着那个佣兵的方向走了过来,而眼睛也看向了马厩的方向,同时他们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加快了脚步。

    乔尔在他们抵达的时候就已经将提灯递给了赫米让她藏在了斗篷底下。他拉着赫米躲到了马厩木围栏的阴影之下,斗篷下的手无声的拔出了腰间的黑剑“寂静”,马厩中的马儿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而发出了不安的鼻息。

    他的另一只手的指间前方则浮现出了“背包”的界面,“背包”之中数把上好箭的十字弓正静静地旁列在那里。

    “喂,你在哪儿干什么?”走在最前面、身形最为魁梧的男人冲那个捂着肚子在咳嗽的佣兵问道,他说话有些瓮声瓮气,并且显现出一种老练的感觉。这个家伙有些不简单,乔尔案子想到,他知道乞丐兄弟会当中有不少在南方被通缉的罪犯,这些家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怎么办?要带着赫米直接骑马冲出去吗?乔尔的脑子里飞速的思考着。不,不行,他皱起眉头想到,他们也都有马,而且看样子是有备而来,说不定还带有十字弓,这样做可能会害赫米受伤。而且就算骑马冲到了城门口,那里的卫兵也不见得会放他们离开。

    就在乔尔躲在马厩中快速的思考着种种对策的时候,那个佣兵站起了身子来,一只手扶着墙,很明显的还在喘着粗气。

    “问你话呢。”那个男人语气有些不满的问道,不过他在走到了一定距离之后便没有再靠近佣兵。

    “关你屁事?”佣兵语气暴躁的回话道,同时一只手扶到了腰间的剑柄上去。那几个靠近他的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啐了口唾沫,想要冲上前去,却被最前面那个男人拦了下来。

    那个男人朝乔尔的方向看了看,乔尔立马缩回了头躲到了阴影之中,他不太确定那个男人有没有看见自己,但是他知道对方肯定起疑心了。

    如果这场恶战是避免不了的话,又该怎么办昵?乔尔盘算着该按怎样的顺序去杀死那几个人。

    男人拦住了同伴之后,同伴凶神恶煞的瞪了那个佣兵一眼,然后转身走回了酒馆门前的空地上去,而男人却对那个佣兵说道:“说话小心一点,蛇崽子。不然我保证卫兵在明天发现你的尸首的时候绝对会破口大骂。”

    而那个佣兵的举动却让乔尔颇为意外。他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铁剑,然后就像是喝了烈酒一样毫不畏惧的冲那个几个人恶狠狠的喊道:“那我也敢保证,他们在发现你们的尸首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给你们好脸色!”

    对,他表现出了不少佣兵都有的特质真正的亡命徒的特质。

    而那些人也因为他的表现而沉默了下来。

    没错,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大部分佣兵那样悍不畏死他们是真的不怕死。

    在知道了他们不会被真正的杀死起码他们自己这么坚信着之后,乔尔渐渐地理解了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勇猛。因为他们的一生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场游戏一般,他们自称为“玩家”,生与死在他们不少人眼中不过就像是游戏的输赢一样,虽然对他们很重要,但是并不会真正的危害到他们的什么。

    另外几个人也从那个握着剑的佣兵前低声咒骂着走开了,而那个男人则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这里过去了?”

    “我没有回答你们的义务。”那个佣兵冷冷的回答道。

    那个男人又抿了嘴,乔尔能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是在耐着性子说话:“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告诉我那两个人从哪个方向离开了就行。”

    见佣兵没有回答,那个男人立马问道:“嗯?你确实知道什么?”

    佣兵哈出了一口白气,雪还在下,他抬起眼看着那个男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那个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他转过头冲那两个已经走开的同伙喊道:“喂!你们两个去马厩看看!”

    乔尔这时注意到那个佣兵朝马厩这边瞄了一眼,那被命令的两个人也缓步从佣兵的身旁走了过去,他们的手握着腰间武器的柄,目光不善的看着佣兵,似是在威胁他。

    该怎么办?乔尔握着黑剑,也开始有些烦躁起来了,他实在不想再这里动手,毕竟他还需要等到明天去市集采购旅程所需的食物,如果在这里发生了冲突的话,肯定又会像再冷石镇的时候一样惹上一大堆麻烦的。

    想到这里,乔尔拉着赫米,让她躲在自己身旁,他们两个靠着马厩的木围墙,压低呼吸的声音。因为马厩里面只有一支快要熄灭的火把的缘故,非常的昏暗,那两个人走到马厩门口,举起了手中的提灯朝里面看了看。

    “有四匹马,跟凡都那小子说的一样。”两个男人中的一个高声回答道,“看样子那两个人还没走。”

    “看仔细点,”那个站在佣兵前面的男人沉声回答道,“听说

    那个人的脑袋在金瀑城可是值一袋金子的。”

    “哈,院长杀手,对吧?”站在马厩前面的一个人笑了一声之后抽了抽鼻子,然后摸了一把快结冰的鼻涕,“该死,冷死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那两个人还是取下了腰间的武器,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马厩。

    “嘿!杀手,你要是在的话,我得先给你说清楚!”走进马厩的人高声嚷嚷了起来,“我可是拿钱办事的人,不过我可不是佣兵,我不会为了那点去红纱帐的钱而送命,所以你最好不要乱来!”

    “我们老大只是想跟你和那个小女孩儿聊聊而已,我们很友善!”另一个人嚷嚷道。

    而与此同时,那个男人则死死地盯住了佣兵,“我记住你了,小子。”那个男人带着威胁意味的对他说道。

    不过佣兵似乎却不以为然,他皱着眉头,然后看向了那两个走进马厩的人,问道:“他们是在找谁?我刚刚是不是听见了小女孩儿?”

    “这不关你的事,”那个男人冷冷的回答道,“你最好管好你自己,不然我想你很可能见不到明年的春天。”

    这时酒馆里面有人走了出来,是那个最开始踹门、身材臃肿的人,他嗓门很大,就像是喝过了酒一样:“老大,酒店老板说那两个人已经走了!”

    那个男人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可是马厩里”

    他的话没有说完,他便被马厩里面传来的呼喊声给打断了:“嘿!你是谁”

    “该死!你这个啊”

    接着马厩里没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以及提灯打碎的声音。男人与手下马上拔出了武器,不过男人马上发现了那个佣兵此刻也不见了踪影,马厩中亮起了明亮的火光,他咬着牙朝马厩那边冲了过去,结果差点被马厩中射出的一支弩箭刺中。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然后看见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人影,以及一张被火光照亮的如白骨般阴森的脸,简直就像是从墓穴中爬出来的骸骨一般可怖,脸上黑窟窿一样的眼睛与男人对视了一眼,接着那个影子立马扯动缰绳,驱使马匹从马厩的另一边冲了出去。

    而马厩里传来的马匹嘶鸣与人的叫声引出了酒馆中的人,他们发现马厩着火了之后马上跟着帮忙要去灭火,看热闹的人群挡住了想要骑马追人的男人,他与手下威胁着冲他们大喊大叫,但是等他们骑上马背的时候那个人影以及不见了踪影。

    男人脸色阴沉,然后下令让部下去搜寻骑马逃离的人,自己则即刻动身去给乞丐之子汇报这里发生的事。

    ……

    “你杀了他们?”环抱住乔尔腰的赫米紧张的问道。

    “不,没有。”乔尔沉声回答道,他目光始终看着前方被雪覆盖的路。此刻他必须非常谨慎,如果被卫兵看见的话可能就会有麻烦,必须得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马厩着火了,”赫米担忧的说道,“也许他们会被烧死。”

    “不,他们不会死的。”乔尔语气冷漠的回答道。

    他根本不关心那两个人的死活,但是赫米却会为此感到不安,正因为知道会如此,乔尔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了他们,乔尔只是打翻了他们,并没有下死手,点燃马厩则只是为了拖延住他们,马厩的火也烧不起来,肯定很快就会被扑灭。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赫米不安的问道。

    乔尔没有回答。他们在离开马厩前,那个佣兵冲进了马厩,告诉他们去教堂附近,他说他在那里等着他们,如果乔尔相信他可以帮忙的话。说完之后佣兵从马厩的另一个出口快速的逃离了出去。

    教堂附近?乔尔抬起头,黑暗之中他不能确定教堂的方向。

    他放慢了马奔跑的速度,然后看向了前方,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回到了城门的位置,他回头看了看,那些人还没有追上来,于是他便驱马朝城门靠了过去。“不要出声。”乔尔轻声对身后的赫米说道,而小女孩也点头小声回应。

    贴着门、怀里抱着长枪的卫兵看见他骑着马过来了之后,便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要出去?”

    乔尔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注意到城门侧的塔楼的门大开着,里面传出温暖的火光,几个卫兵裹着斗篷、拿着武器、正疑神疑鬼的在看着他。他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那里的门是关着的。

    他们在等什么人?

    “不,不是。”乔尔在卫兵的疑心变得更重之前回答道,“我们只是在找住的地方。请问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可以住的地方吗?”

    卫兵的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些,而那些塔楼中的卫兵听见乔尔的话之后也从门口走进了塔楼内去,重新坐回了温暖的火盆旁边。

    “现在镇子里面还挂着铁灯笼的地方就是还没打烊的,不过这个时间除了少数几家酒馆、旅馆之外就只有妓院没关门了。”卫兵不耐烦的回答道。

    乔尔点了点头,然后伸手递了一枚铜板给卫兵道:“非常感谢。”

    卫兵自然毫不客气的接过了铜板,然后朝乔尔挥了挥手要赶他离开:“城门关了,要出去等明天再来!”

    乔尔也不继续跟他嗦,立马调转马头,朝着镇子里走了去。

    “他们有人跟上来了。”坐在乔尔身后的赫米小声地对他说道。

    而乔尔则头也没有回的回答道:“我知道。”

    ……

    罗尼双手抱胸,斗篷与厚羊毛衫能够很好的抵御寒冷,但是脸部却只能用围巾遮挡住一般,兜帽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口鼻处呼出的热气冷却后让他觉得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冬天大晚上站在房屋外面肯定会不舒服的啊,罗尼郁闷的想到,所以我为什么要站在这种地方啊。罗尼都快感觉不到双脚了,膝盖以下都已经冻僵了,这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腹部暖暖的是因为之前在酒馆中喝的酒,一想到这里他就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之前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的那一拳让他很是难受。

    虽然那一拳让罗尼很是恼火,但是罗尼比起那个暴躁的男人,要更讨厌乞丐兄弟会。在呆在哨兵镇这段时间里已经与他们发生过不止一两次的摩擦了,本来佣兵便很被哨兵镇的本地人排斥罗尼了解到,这是因为哨兵镇的人都自以为是“王的军队的后代”,因此而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所以对于名声本来就糟糕的佣兵一般都是冷眼相待的。

    呸,蠢死了。罗尼不屑的想到,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因为这蠢死了的想法自己在哨兵镇可是遭了不少的白眼。他一直打算离开哨兵镇,但是身为独狼玩家的他,在冬天来临后独自旅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镇子里的其他玩家也没有想要返回南方的想法,而通往北方的道路在冬天又异常的危险,所以他们都只能等着冬天结束再前往北方的金瀑城。

    于是罗尼便被困死在了哨兵镇。虽然时不时会有新的玩家抵达哨兵镇,不过他们全都是想要前往北方但是因为害怕风雪与风之谷的土著所以选择哨兵镇暂时驻扎,等待冬天结束的。

    直到今天,罗尼终于等到了想要前往南方的人抵达哨兵镇,而且对方居然是从金瀑城来的,这让得罗尼异常的兴奋。结果没想到居然被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尼疑惑的想到,那个人身边跟着的……似乎是一个小女孩儿?说道北方与小女孩,难道马上想到的不是冷石镇的圣女吗?罗尼又在论坛上看见有人讨论金瀑城出现的圣女,还有自称是来自石炉堡的工匠玩家回复到:“那确实是圣女,连龙都在保护她。”

    不过帖子最后说那个所谓的“圣女”被从龙的手里救出来之后,便失去了踪迹,听说是已经离开了金瀑城。

    不管怎么想那个人身边跟着的小个子都非常的可疑吧?罗尼暗自想到。不过看样子那个小个子并没有遭到胁迫的迹象,倒不如说那个面具男还是在保护那个小个子,甚至都不让那个凡都靠近他(她?)。

    也许是什么任务的原因吧?罗尼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跟着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可是……一想到这里,罗尼抬起了头来,看了看街道的两头,最后又抬起头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教堂的尖顶。

    因为教堂之中得供奉圣树,所以王国各地在修建教堂的时候都是,负责主持建造的人一定都是教会派去的,所以无论这座城市的建筑风格怎么样,教堂的建造风格几乎是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那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来啊?罗尼郁闷的想到,那家伙到底来不来啊?罗尼能够感觉到,那个人是一个疑心非常重、并且非常警觉的人,虽然罗尼知道他不会信任自己,但是他肯定知道,罗尼是目前能够帮助到他的最好选择了。

    而罗尼也为了不让他失望,也在离开马厩之后便思考起了计划来。罗尼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虽然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少事情都并不完美,但是他从未放弃追求过做到最好。他根据自己的记忆与在哨兵镇的经历开始构建起了计划。

    他知道那个人带着那个小个子、冒着风雪赶来哨兵镇是为了采购食物,但是他们似乎被乞丐兄弟会给盯上了,所以单靠他们自己光是采购食物可能就困难无比。

    这种时候就需要我出场了,不过我也不是只知道做好事的烂好人,虽然常常有人这么对我说,但我也是有有条件、并且计较回报的时候的。

    罗尼已经想好了好几个计划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那个面具男好好商议一下这些计划之中的不足与问题,但是那个家伙始终都没有出现。

    该死,我该不会又被无视掉了吧?罗尼烦躁的想到,寒冷让他越来越焦急,风雪也越来越大了。

    他忽然发现有人朝他的方向赶了过来,风雪掩盖过了马蹄声,所以他直到看见火光的时候才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就在他以为是那个男人终于来了的时候,却又发现那似乎不是自己在等的人他们的数量有点不对。

    罗尼马上躲到了小巷中去,他没有点亮提灯,为的就是方便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更快的躲起来。毕竟自己又得罪了乞丐兄弟会的人嘛,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骑马的人举着火把从街道上不急不慌的跑过,同时在马背上左右探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为了不被发现,罗尼又往小巷的深处退了退,却没想到撞到了什么东西。

    是人。他马上意识到,同时吓得要叫出声来,但是一只带着皮手套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同时一把冰凉的剑刃抵住了他的喉咙。

    “你是什么人?”罗尼听见男人沙哑难听的声音这么问道。

第四章 雪夜的窥探(其四)

    诺伯特抵达乞丐之子的府邸的时候他正坐在壁炉边的奢华靠背椅上、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萝丝一边穿上酒红色的纱衣一边冲他露出了一抹极富挑逗意味的笑容,诺伯特却并不以为然,并让开身子等她走出乞丐之子的房间。

    “很抱歉打搅了您。”诺伯特恭敬的对乞丐之子说道。

    诺伯特是一名在逃的罪犯,他被三个南方的大城市所通缉,数十个领主亲自签署了抓捕他的通缉令,他甚至还在公国触犯过法律。他犯过的最大的罪便是洗劫了一支教会的车队,并将一名白袍主祭吊死在了路边,不过那已经是差不多快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那时候公国与王国还在打仗。

    乞丐之子摆了摆手,脸上带着茫然的表情,眼睛始终盯着壁炉中的火焰。他的眉头无辜的皱着,他总是这样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代表他精神上的不知所措他一般是在为自己冒犯了神明而不知所措,不,不是害怕,只是单纯的茫然与不知所措而已,并不掺杂其他的如悔恨、畏惧等情绪。

    “找到那个小可爱了吗?”乞丐之子转过头来看着诺伯特,目光就像是一个期待玩具的孩子一般渴望,他的**总是跃然于脸上,就像是狼因贪婪而呲牙一般自然。

    “很抱歉,乞丐之子。”诺伯特的话让他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火焰,“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啊,对,没错,麻烦总是如影随形。”乞丐之子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他有一名专用的理发师,每天都替他刮胡子与打理头发,他总是这样,以帝王的标准要求自己。诺伯特知道,他痴迷于自己的血脉,并坚信自己的血管里面流淌着与王室一样的血,甚至更胜于他们。

    这就是诺伯特对他如此恭敬的原因。事实上乞丐之子并不要求自己的手下如此恭敬的对自己,甚至不少白痴还在嘲笑诺伯特太较真了,但诺伯特却觉得他们对乞丐之子欠缺礼仪,只是当他是又一个强盗头子。但诺伯特知道,他可不是一个罪犯头目那么简单,虽然他现在只是这样而已,但是他的所作所为都被诺伯特看在了眼里:现在兄弟会的触手已经深入到了南方腹地,在四大家族势力的边缘试探着,随时准备渗透进他们之中。

    “诺伯特。”乞丐之子轻声呼唤道。

    “是的,大人。”诺伯特低下头等待着他的指示。

    “我想要一个圣女。”乞丐之子要求道,语气就像是索要一杯酒那么轻描淡写,“就像是我的曾祖父那样,有着圣女随行并替他祈祷祝福,就像他在丘陵之上召集群臣时、有为他与他的军队高唱神圣诗歌的圣女一样。我想要一个圣女,一个连龙都会庇护她的圣女。”

    诺伯特看见他的脸上露出了痴迷的表情。诺伯特记得,他在这个房间里面听说到金瀑城出现龙的时候,在听凡都绘声绘色的描绘龙出现的场景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是这般的痴迷,他注视着壁炉中的火焰,神情就像是贪婪的孩子一般。

    “是,大人,我明白了。”诺伯特低下了头,他明白了乞丐之子的意思,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一下,诺伯特。”乞丐之子把目光从火焰上移了开来,诺伯特困惑的转过了身子来,他看见半躺在椅子上的乞丐之子一半的身子镀着火光,一般的身子隐藏在阴影之中。他看见了乞丐之子的一只眼睛。

    “给我说说那个麻烦。”乞丐之子轻声说道,诺伯特从他的语气中听了出来,他认真了起来,就像是从幻想中奢侈的帝王变成了现实中狡诈的罪犯头目一样,“给我说说那个白面具。”

    诺伯特皱了皱眉头,然后低下了头:“是,大人。”

    ……

    “第二次了!”罗尼几乎崩溃的喊道,而乔尔则因为他的声音微微皱眉,不过戴着面具没有人能够察觉到。“第二次了!”罗尼再次强调,不过这一次他控制住了音量,“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我了!”

    “我发誓!如果你再这么对我,我就绝对不会在帮你们一分一毫了!”

    此刻他们三人正在一栋位于小巷深处的老旧木屋里面,这里非常简陋,但是还算干净。罗尼带着乔尔与赫米来到这里之后便带他们进到了狭小的地下室去。

    “很、很对不起!”一旁坐着的赫米也因为他恼怒的声音而紧张的站了起来,朝他鞠躬道歉。

    听见了少女的声音之后罗尼迟疑了片刻,然后看向了赫米,他脸上的表情渐渐被错愕所取代,他看了看乔尔,又看了看少女。“不,那个……”罗尼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抿了抿嘴,“她是什么人?”

    “不关你的事。”乔尔冷冷地回答道。他不介意再威胁他第三次,不过他也差不多烦了,他不是来与这个佣兵吵架的,那样太浪费时间了。“你到底有什么事?”乔尔直接问道。

    罗尼愣了愣,然后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便沉声说道:“我想要跟着你们前往南方。”

    “没兴趣。”说完乔尔就拉起了身旁赫米的手要转身离开。

    “喂、喂!你至少等我把话说完啊!”罗尼抓狂的喊道。

    “还有什么?”乔尔停下了脚步,目光冷漠地看着他。

    罗尼差点咒骂了出来,乔尔的态度简直是让他火冒三丈,但是他一想到在场还有一个小女孩之后他便把那些骂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去。“听着,我不是在求你!”罗尼咬牙切齿的说到,“我是在跟你做交易!懂吗?交易!”

    乔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个哨兵镇,但是我也知道,你们被乞丐兄弟会盯上了。”罗尼见乔尔仍旧没有出声与要离开的迹象,便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相信我,要是被乞丐兄弟会盯上了,你们根本别想在这座城市买到什么东西。就算你们费尽心思搞到了食物,也很难离开这里,他们的人不只是在哨兵镇,其他的城镇也有着他们的人,你们很难逃离。”

    “所以呢?”乔尔平静的问道,“你到底能做什么?”

    罗尼忍着怒意,然后深吸了口气回答道:“我可以帮你们离开城镇,然后明天替你们采购食物。但是条件是”

    “跟着我们一起前往南方。”乔尔微微点头,“你打算跟我们走到什么地方?”

    “我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到一个可以找到其他人组队的地方就行了。”罗尼不爽的回答道,“恕我直言,我压根不想跟你组队,但我只是更不想待在这个地方跟乞丐兄弟会打交道而已。你只是两个差劲的选择中稍微好一点的那个罢了。”

    乔尔不在意佣兵带着恼意的话,他思索了片刻,然后对佣兵说道:“我们需要很多食物,但是我不能先把钱给你。我们得等离开了哨兵镇之后才能给你钱。”

    “我还得先自己掏腰包替你们付钱?该死,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罗尼恼怒的瞪了乔尔一眼,不过当他看见那个小女孩不安的握紧乔尔的手时他又叹了口气,“你们需要多少食物?”

    “四人份的食物。”乔尔回答道。

    “你们要这么多吃的干嘛?”罗尼疑惑的问道,“哨兵镇售卖的食物可是相当贵的,而且冬天价格还会攀升。完全没必要买这么多的食物啊,可以等到南方的岔路城镇‘肖恩’再补充食物也不迟啊。”

    “不。”乔尔转头看了看赫米,然后说道,“我们需要这么多的食物。等离开了哨兵镇我便把钱给你,多付一点也无妨。”

    “好吧好吧。这是你们的自由。”罗尼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既然已经谈妥了,我马上先送你们出城去吧,如果再拖下去很可能乞丐兄弟会就会把整个城镇给封死了。”

    “他们有这么大的权力吗?”乔尔疑惑的问道。

    “不,没有,”罗尼耸了耸肩回答道,“不过他们确实有钱并且有势力,他们会派人到城门口去盯梢,只要发现你们的动静马上便会通知一大伙人来找你们,说不定此刻三个城门都已经被人盯住了。”

    “那我们怎么出去?”乔尔询问道。

    “去靠南的‘国王门’。”罗尼回答道。

    “国王门?”乔尔皱了皱眉头,他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就连身旁的赫米也好奇的看向了罗尼。

    罗尼见赫米微微抬头,虽然还是没有看见她的脸,但是罗尼知道此刻少女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于是便笑着说道:“国王门是当年暴怒王离开哨兵镇时所走的门,传闻后来乞丐王来到与离开哨兵镇也是途径的那扇门,所以当地人都将其称之为‘国王门’。”

    “国王门的卫士都是森德维家族的人,或是旁系、或是直系,现在的国王门的卫兵长就是现今的哨兵镇领主特伦伯森德维的侄儿。他们是绝对不会与乞丐兄弟会勾结的,哨兵镇领主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可不会让兄弟会在这个城镇只手遮天,就算三个城门中的两个都被乞丐兄弟会给控制了,这第三扇门也绝对不会背叛森德维家族。

    “无论怎么严苛命令或者丰厚报酬,都没法阻挡兄弟会的渗透他们太过于下三滥了,只要是凡人他们总有办法拉拢他。但是他们却对血缘没有办法,所以森德维家族便加强了血脉的联系,他们所用的人几乎都是他们能够信任的血亲,这样可以最大的避免乞丐兄弟会的渗透。这也是为什么不断扩大的乞丐兄弟会却对他们根据地的森德维家族毫无办法的原因。”

    乔尔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不过让他颇为感到惊讶的是,没想到这个佣兵竟然对这方面的事情如此清楚,而佣兵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便马上补充道:“啊,因为我本人在现实中是政法专业的,所以对这种事情颇为敏感。”

    “所以我们就是要从这个国王门离开哨兵镇吗?”乔尔忽略掉佣兵的“黑话”继续问道。

    “没错,虽然说从那里离开的话就可以避免掉兄弟会的阻挠,但并不意味这样就轻松了。”罗尼皱着眉头说道,“森德维家族的人可都是狐狸,有时候我甚至想他们家族的纹章也该从哨塔改成狐狸。”

    ……

    凡都被派遣为与国王门的森德维打交道的“使者”,这是他最讨厌的工作,但是他没有胆子去违抗乞丐之子与诺伯特。乞丐之子自然不

    用说了,不过不少人都很奇怪为什么凡都那么怕那个诺伯特,那家伙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好打交道,但实际上却很少有凶狠的时候。

    那帮白痴,凡都暗自想到,真正的疯子可不会把“疯子”两个字写在脸上。他们都不知道在七年前杀死一个白袍主祭到底象征着什么,那是凡都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去动教会的人,就算是“败类”沼泽的强盗也不会去为难路过的教职人员。

    因为说实话,教职人员身上所携带的值钱玩样儿实际上并不多,他们一般不会携带财物,因为他们几乎用不上。而抢劫教会的人与杀死教会的人又是两码事,杀死教会的人与杀死白袍主祭又是两码事。

    要知道,七年前的王国也仅有五位白袍主祭,而那个诺伯特居然就因为那个老头子出言诅咒了他,他便亲手吊死了那个老头。直至今日,诺伯特都常常在喝酒之后不屑地说道:“蠢老头,真当神明眷顾你了?若不是生在了贵族家庭里,他也披不上那身白袍。他的诅咒还不如萝丝放的屁!”

    他实在不是一个敬神的人,在七年前跟着他一起当强盗的时候凡都就知道了。就算到了今天他也是如此,而让人惊讶的是,神明也确实没有处罚过他,就像是无视了他的存在一样。

    他早晚会受到应有的处罚的,凡都想到,早晚。不过这都不关我的事了,目前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得罪他,他就不会像对付那个白袍主祭一样对付我。

    所以凡都都尽可能不去违背他的意愿,而让凡都感到庆幸的是,虽然诺伯特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但是事实上平日里诺伯特还是挺好相处的,除非像现在这样,乞丐之子有了一些奇怪的要求,他就会像是忠实狂热的信徒一样去满足他的要求,而这时候诺伯特则会变得非常的不可理喻。

    比如这一次,他又让我去与那帮国王门的贵族子弟打交道了。凡都非常讨厌他们,该死,他保证世界上没有人不讨厌他们,他们就是一帮自以为是、并且及其不安分的纨绔子弟,他们把刀剑当作游戏,并常常对他们看不惯的人施行一些恶作剧而凡都碰巧就是他们看不惯的人中的一个。

    “嘿!看看谁来了!”这帮人之中最让凡都讨厌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个高大的男子坐在火炉边搓着手,看见凡都靠近之后便拿起了放在凳子上的黑貂皮手套。巴里特森德维,他是特伦伯爵士的侄儿之一,凡都知道那个老狐狸有着二十多个侄儿,其中大部分都是草包,而剩下的一些则是极其狡诈的草包,而巴里特就是这些草包中最为狡猾的一个。

    他残酷乖戾,精力旺盛,年纪轻轻就在城内搞大了好几个姑娘的肚子,生下了两个私生子,他父亲因他而受了不少罪,但他的叔父特伦伯爵士却非常的喜欢他,并任命他为国王门的卫兵队长。

    而他本人就像是一只反复无常的野狗一般可怕。他喜欢剑术,但凡碰见到什么有本事的人就想跟其讨教,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他都会要求与其进行一场比试,不然就关上国王门不让他离开。上一次他这么做是拦住了幽灵剑旅的女佣兵想要与传说中的“猩红玫瑰”切磋比试一下,结果却被她手底下一个提大剑的女人打翻在地。

    凡都知道他为这件事恼怒不已,败给女人让他受到了家族里不少人的嘲笑,但他都只是回报以凶狠的目光,直瞪得那人收起了讥笑远远躲开。凡都可不敢拿这件事情去惹他,说不定这家伙恼羞成怒之下可能会拽着自己跟他打一场,到时候可不是断两根骨头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是的,大人。”凡都满脸积笑的走上前去,一边从斗篷底下拿出了提前就准备好的酒瓶,“知道您今夜在这里守夜,特意为您送来了一瓶上好的盛夏美酒,以替您驱除寒冷啊。”

    “哦?这倒是稀奇啊。”巴里特倒是不客气,伸手直接从凡都的手里接过了酒瓶,然后拧开了橡木塞,然后问了问酒瓶里面的味道,“这倒是有意思。”他一边点着头一边回到了火堆旁,然后将自己手中的酒瓶递给了身旁的另一个卫士,然后再长板椅上坐了下来。

    “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巴里特单刀直入的问道。

    “是的,大人,一点小事。”凡都有些不安的说道,但是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我们希望您能通融一下……”

    “你想出城?”巴里特挑了挑眉头问道。

    “不,不是这样的,大人。”凡都恭敬的低下了头,“我们是希望您能够关上城门,不要让任何人离开。”

    “城门不是入夜后就关上了吗?”巴里特摊开手困惑的说道,接着又皱起了眉头问道:“还是说你对我们卫兵有什么怀疑?认为我们不能够尽到职责?”

    “不,当然不是这样,大人!”凡都急忙解释道,“因为出了一些意外,大人,我们正在搜寻偷了我们东西的窃贼,我们得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离开城镇,不然”

    巴里特忽然抬起了手来,指向了凡都的身后:“你说的窃贼就是这几个人吗?”

    凡都的心中猛地一收,然后他僵硬的转过了头去,看见了一张反射着火光的苍白脸庞,脸庞上带着的可怖笑容差点吓得凡都叫出了声来。

第五章 哨塔之子(其一)

    “看样子来得不是时候啊……”罗尼看见凡都的脸时神色马上也变得阴沉了起来,而当他看见巴里特坐在火盆旁的长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时脸色又变得更差了,“祸不单行就是这个意思吗?”

    “既然来了,正好,”巴里特看见乔尔三人之后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然后他身旁的两个穿着铁甲、过着斗篷的卫兵开始朝乔尔他们走去,巴里特也转头看向了凡都,“看在你送的这瓶美酒的份上,今天我无论如何都得替你们主持正义,记得让雷夫那小子好好的感谢我。”

    凡都皱了皱眉头,他因巴里特直呼乞丐之子的名讳而感到不满,不过他马上又挤出了笑容掩盖掉了自己脸上的情绪。如果是诺伯特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他会勃然大怒,不过巴里特肯定会不以为然。

    这家伙可以说是森德维家族中最为傲慢的人,凡都听说他在接见那个“红狮”王子时都是这般态度。凡都还听说“红狮”王子当时相当中意他,想要带他上战场,不过被巴里特的父亲拒绝了凡都听说那个老东西听见自己的儿子要去最惨烈的战场上时吓得脸色苍白,急忙去请自己的哥哥替自己的儿子求情。

    巴里特因为这事与他的父亲闹翻了,这是哨兵镇人尽皆知的事情。

    “有点不对劲。”在被卫兵带着朝巴里特走去时,罗尼小声地对乔尔说道,“他们的人似乎很齐,一般可不是这样的。”

    此刻的雪还在下,国王门前驻扎着森德维家族的守军,他们的斗篷上都有着森德维家族的白绿双色的双分燕尾旗,上面纹有他们家族的灰色哨塔标志。火盆上有着棚顶,以防止白雪扑灭了火焰。而卫兵们此刻则围在火盆便喝着酒,讲着笑话,不过当他们看见乔尔等人被带近后便又停止了说话,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喂,你们几个,报上名来。”看见卫兵将三人带到自己面前来之后巴里特马上声音响亮的问道。

    “大人,”罗尼率先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语气沉稳的回答道,“在下名叫罗尼,如您所见,只是一介佣兵而已。这位是……”

    “康汀。”乔尔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而巴里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站起了身子来,乔尔发现他的身躯相当高大,而厚斗篷底下居然还套着盔甲,不过从他的行动来看,他的盔甲分量并不重,而且似乎还是崭新的。是从石炉堡的工匠那里购买的高档货吗?乔尔暗自想到。

    “康汀?”巴里特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自己是康汀?”

    乔尔没有回答,只是透过面具看着巴里特,而那个男人则朝乔尔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发严肃。乔尔暗自咂舌,在北境生活这么多年让他忘记了这一点忘记了卡法尔康汀几乎是每一个贵族男孩都听过故事中的人物。

    “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佣兵,”巴里特看着乔尔面具后的眼睛冷冷的说道,“居然敢盗用贵族的姓氏,我完全可以根据王国律法审判你,割掉你的耳朵。”

    乔尔斗篷底下的手握紧了黑剑的剑柄,他实在不想在这种地方再得罪一个贵族。但他也不可能抛下赫米去受罚。

    “还是说你真的是叫康汀呢?”巴里特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大人。”这时一旁的凡都凑了上来,他阴沉的看了乔尔一眼,然后对巴里特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康汀家族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杀光了,他们因战争失利而被皇帝陛下处以了死刑,除非这人是鬼魂或者死而复生者,不然他不可能是康汀家族的人!”

    确实如此,乔尔的心微微颤抖,确实如此,这个人说得没错。

    凡都还想继续说什么,却发现白面具后面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于是被马上闭上了嘴,他大腿上的刀伤又开始作痛了,他想起了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是一个比诺伯特更疯的疯子。他做事偏激,比起嘴巴更喜欢动刀子,噢,这家伙也是个佣兵啊!

    “算了,我今晚上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一个佣兵计较这种事情的,”巴里特摇了摇头,然后又给了乔尔一个冷漠的眼神,“不过这件事还没完,咱们待会儿再说。”

    接着他又看向了躲在乔尔身后的小个子:“这又是什么?你们两个的蛇崽子吗?”

    巴里特的话引来了周围其他卫兵们的大笑声,不过罗尼抿了抿嘴之后马上说道:“大人,我劝您还是离这个小个子远一点。”

    “什么?”巴里特诧异的看向了罗尼。

    “大人,这个小个子……”罗尼扫了乔尔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小家伙可能染上了瘟疫。”

    罗尼的话几乎让得原本就寒冷的空气又变冷了一些,巴里特都一脸惊慌的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连忙用斗篷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瘟疫?!该死的佣兵!你说瘟疫?!”

    不光是巴里特,其他的卫兵甚至是凡都都被吓得远远地躲开了,罗尼心中暗喜,看样子计划成功了,但是当他看向乔尔的时候却感觉他的目光相当的不友善。这家伙什么毛病?罗尼心中不安的想到,他觉得乔尔随时有可能会上来给他一剑。

    不管他了,罗尼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乔尔的身上移了开来,得在这个疯子背后捅我一剑之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没错,大人,虽然不敢确认,但是确实已经有了一些瘟疫的迹象。”罗尼神态严肃的回答道,“所以我们打算立刻将他带出城去,以免发生意外。”

    巴里特迟疑了片刻

    ,然后又怀疑的看了看那个矮个子,最后他还是退后了两步。“打开城门!”他大声的命令道,而那些卫兵也没有人怀疑他的指令,不过动作却有些懒散缓慢,于是巴里特恼怒地冲他们有大喊了一声,“动作快点!”

    “大人!”一旁的凡都看见巴里特决定放走乔尔等人之后急忙焦急的喊道,“他们可是偷走我们东西的窃贼啊!”

    “他们偷了你们什么?”巴里特立马看着凡都问道,而凡都则因为他的提问愣了愣。

    “钱,大人!”凡都反应过来之后立马高声喊道,“我们丢了一袋金子,大人!一整袋的金子!”

    “我们还丢了一条龙呢,大人!”罗尼大声喊道,“我们是不是也该让您帮我们把龙找回来?”

    “去金瀑城找你的龙吧!”巴里特冲罗尼吼道,然后他又皱着眉头看瞪向了凡都,“去让乞丐帮你们找金子吧!”

    “可是大人”

    凡都不死心的喊叫声被巴里特无视掉了,他走到了一边去,给三个佣兵让开了路,“现在给我滚蛋!永远别回到哨兵镇来了,你们这些臭虫!”

    “是的,大人。”罗尼神态严肃的回答道,一边转过头对乔尔说道,“走吧。”

    而他转过头时脸上一闪而逝过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乔尔拉着赫米,跟在罗尼的身后朝哨兵镇外走了去。他一边压低了声音对罗尼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帮我们购买食物呢?”

    “明天换一个门进来就行了,实际上没想象中的那么严格。”罗尼小声回答到,“反正也并没有真的疫情发生,所以他们的反应应该不会太过激烈。就算明天其他城门也会禁严,但我也应该还有一个上午的时间能够进到城内来采购食物,除开国王门以外其他城门的卫兵都既愚蠢又贪婪,给两个银币他们甚至愿意给巨怪开门。石炉堡的工匠聚集到哨兵镇时他们就没少这么做,所以不用太担心。”

    乔尔听了罗尼的话之后则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巴里特却忽然喊住了他们。

    “喂!等一下!”

    乔尔转过身去,将赫米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却看见巴里特已经脱下了斗篷,丢给了一旁的部下,自己身上的盔甲反射着火光,他一只手抓住腰带上固定剑鞘的扣子,另一只手握住了剑柄。

    “来,跟我打一场。”巴里特沉着脸抽出了腰间挂着的钢剑,剑柄末端的圆球被雕刻成齿状的哨塔。

    他呼出了一口白气,神色严肃的看着乔尔:“拔剑吧。”

    “啧,果然来了吗。”乔尔听见罗尼低声抱怨道,而乔尔本人则表现得更为镇静。他向前走了一步,身后的赫米伸手扯了扯他的斗篷,乔尔停下了脚步。

    “等一下,”乔尔轻声对她说道,“我马上回来。”

    “你用什么武器的?”巴里特皱着眉头看着双手还藏在斗篷底下的乔尔问道,“剑?刀?还是斧头?”

    接着巴里特看见了乔尔斗篷底下的手拔出了一把剑一把普通的铁剑,他因此而挑了挑眉头,“哈,这才有点意思。”

    “谁先见红谁算输,”巴里特咧嘴说道,他脸上带着一抹狞笑,“我会尽量留你一条小命的。”

    乔尔听见他的规则之后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他原本只是打算跟他速战速决的打一把,然后输给他,这样就可以带着赫米赶紧离开这里了,乔尔已经注意到凡都已经逃走了,他说不定已经去通知他们的人,乔尔可不敢再这里拖太久。

    可是这个规则让乔尔不能输,因为他可能流血,他的血液再接触到空气的时候会剧烈的燃烧起来,如果让其他人看见这个现象的话乔尔肯定会有更大的麻烦。所以乔尔只能赢。

    这就有点麻烦了,乔尔一边想着,巴里特已经迈开步子朝他走了过来。

    “决斗就应该用剑!”巴里特一边喊着一边朝乔尔猛地刺出了手中的钢剑,乔尔连忙侧开身子,巴里特的剑刺穿了乔尔的斗篷,而乔尔的另一只手想要用斗篷裹住剑身然后将其从巴里特的手中夺走,但是显然他也发现了乔尔的意图,于是迅速的抽离了利剑。

    “钉头锤、流星锤、长矛、长枪,该死,这些东西可不是用来决斗的,”巴里特一边自言自语的喊道一边后退了两步,与乔尔拉开了安全距离,“这些是真正的用来杀人的东西,而剑不一样,剑才是乖宝贝,它们能听得懂人话,它们能乖乖遵从握住它的人的意志。”

    一边说着他一边猛地刺出了钢剑,却被乔尔猛地一记上挑打偏了准头,接着乔尔乘胜追击,扑进了他的怀着,用穿戴着镶有铁片的厚皮甲的肩膀撞击了巴里特的胸口,虽然没办法对穿着盔甲的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却撞得他失去了平衡。

    乔尔手中的铁剑猛地朝他的脸劈去,而巴里特手中的钢剑立马回防,他强健的体魄给他带来了灵敏的身手,钢剑与铁剑交织,金属发出悲鸣,而乔尔也在一击未得手之后快速后撤,拉开距离。

    巴里特又重新站稳了身子,他咧嘴笑了笑,抬起一只带着铁甲的手撩了撩额头上垂下的卷发。

    “有点意思。你就像个赌徒,想速战速决!”巴里特笑着评价道,“你目的性很强,就只是为了让我流点血而已。你在着急什么?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玩。”

    乔尔听见他的话之后双手握紧了手中的剑。我表现的太急切了吗?乔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如果自己此刻表现得越着急,他们就越有可能怀疑赫米。

    冷静,乔尔告诉自己,要冷静。

    雪花被寒风卷着从天空中落下,钢剑反射火光,仿佛再一瞬间散发出了光芒一般,而那道光芒却又在钢剑与另一把铁剑触碰时绽放的火花之中消散。金属相撞的铮鸣声仿佛惊扰了雪花,一阵寒风吹过,更多的雪落了下来,围观的卫兵们裹紧了斗篷,呼出寒气的同时替巴里特呐喊助威。

    两把剑再一次交错,这一击之后乔尔迅速后撤,双手握住铁剑,企图招架住巴里特接下来的这一记双手重砍。但巴里特手中的钢剑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远优于乔尔手中的铁剑,显然也如同他的盔甲一般,都是石炉堡的工匠所锻造的。

    两把利剑数次碰撞之后,乔尔手中的铁剑之上已经布满了缺口,再加上这一次强壮的巴里特双手用尽全力的一次重击,直接生生折断了乔尔手中的铁剑。

    乔尔因重劈的力道的连连后撤,手中断裂的剑刃落在了雪地之上,甚至连站在罗尼身旁的赫米也发出了惊呼声。

    巴里特见一击得手,也没有再继续追赶。幸好他没有追上来,乔尔藏在斗篷底下握紧十字弓的手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他单手拿着剑,站直了背,一边喘出白气一边冷漠的看着乔尔。“胜负已分,”他宣布道,不过看他的表情他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结果,“该说是过瘾呢还是糟糕呢。”

    他困惑的摇了摇头。

    这家伙确实很强,乔尔暗自说道,一边他丢掉了手中的剑柄。他确实如南方的一些贵族子弟不同,也许这跟他的血脉有关。

    乔尔知道哨兵镇的森德维家族崛起是从暴怒王时期开始的。他们那时候跟随王的军队,自愿担任北伐的先锋,他们在攻打风之谷要塞之时也是顶在了第一线,这几乎让得他们家族的血脉断绝。而他们在追随暴怒王之前,他们的家族是从北境来到南方的,传闻他们受到了北方瓦克家族的欺压,最终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了自己生活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土地,而在听到了北方叛乱之后,他们立刻赶到了暴怒王的座下,发誓永世的效忠与恳求复仇的机会。

    他们是北方人的后代啊,乔尔想到。就和艾露一样。

    而乔尔也确实是在巴里特的身上看见了北方人的影子,而且还是类似最为野蛮、强盛的雪强盗部落的北方人的影子。

    “你赢了。”乔尔喘着气回答道。

    “哈,你认输起来倒是挺痛快的。”巴里特一边将钢剑收回了剑鞘,眼睛也一边盯住乔尔,“不过既然输了,就得付出点代价。”

    “事先可没有这么说。”乔尔冷冷的回答道。

    “确实,”巴里特居然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不过我现在说了。不过你也可以不给,只要你再跟我打一场然后赢了我。你要来吗?”

    乔尔沉默了片刻,然后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的面具。”巴里特的话让乔尔皱起了眉头,而巴里特却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在意,“我喜欢战利品,而你的面具似乎也颇有收藏价值。那是什么做的?化石木吗?”

    乔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他注意到其他卫兵也目光不善的看向了他这边,甚至有不少已经从火盆旁边的长凳上站起了身子来。他呼出了一口白气,白气从面具的口鼻处的缝隙中喷出。

    他没有动。

    “怎么?不愿意给吗?”巴里特皱着眉头问道,“还是说你想要我自己过来拿?”

    乔尔还是没有回答,巴里特的脸上也渐渐的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向前走了两步,却忽然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够了,巴里特,”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喊道,那个声音中带着慵懒与抱怨,“你是哨塔之子,不是强盗败类!别这么为难过往的路人。”

    巴里特也因为那个声音停了下来,而乔尔则跟巴里特看向了同一个方向。接着他看见一个人站了起来,他跟卫兵们一起挤在火盆旁边的长凳上,身上裹着和卫兵们一样的厚斗篷,头上还盖着兜帽,坐在那里就根本没有人能够把他与其他卫兵分别开来。

    那是谁?乔尔这么想到,接着他看见那个人带着数枚宝石戒指的干枯手掌微微撩开了兜帽,乔尔看见了一张老成却又有些烦躁的脸,他脸上透着红色,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火盆的热气,也有可能是因为喝下了烈酒。

    无论如何,那个人走向了巴里特,而两个高大的卫兵则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可是叔父,”乔尔听见巴里特对那个年迈的人说道,“取得战利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非你口中所说的抢劫。”

    “哦?是吗?”老人烦躁的看向了巴列特,眉头皱成了一团,“战争难道不就是烧杀掳掠这么简单吗?你该不会还在看骑士故事吧?”

    “当然没有,叔父。”巴里特恭敬的低下了头去,显然他也看出了自己的叔父特伦伯森德维的不耐烦,所以没有再跟他顶撞下去。而特伦伯爵士则不以为然,他转头看向了乔尔,然后提高了音量:“好了,佣兵。表演先放到一边去吧,你们先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

    “圣女是不是真的感染上瘟疫了?”

第六章 哨塔之子(其二)

    乔尔沉默了下来,而周围的许多卫兵都发出了惊呼声,不少人都站起了身子来,而乔尔注意到巴里特的表情却异常的平静。看样子他是知道的,乔尔想到。

    “圣女?”乔尔听见身后的罗尼也发出了惊呼声,他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矮个子,然后又抬起头发现乔尔在注视着自己。

    乔尔在警惕他,因为他距离赫米最近,如果他又什么不安好心的举动的话,乔尔会毫不犹豫的用藏在斗篷底下的十字弓射穿他。

    不过好在罗尼没有这种举动,并且他也没有注意到乔尔的动作,他神色严肃的看向了走到巴里特身旁的特伦伯爵士。赫米一直沉默的低着头,而乔尔则后退了几步想要朝她的方向走去。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爵士的声音让乔尔停住了脚步,他看向了那个身上披着卫兵的厚斗篷的哨兵镇领主,而巴里特也一手扶着剑柄向前走了一步,将领主的半个身子挡在自己的身后。

    这时哨兵镇领主抬起了一只手,乔尔看见那些裹着斗篷的都纷纷扬起了斗篷的下摆,然后端起了早已上好弩箭的十字弓对准了他们三人。

    “躲我身后。”罗尼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抽出了腰间的剑并从“背包”中取出了一面圆盾端了起来,将赫米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回答我,”乔尔听见特伦伯爵士提高音量问道,“圣女是否感染了瘟疫?”

    “你知道了又会怎样?”乔尔阴沉的反问道,他已经收起了十字弓,一只手握住了寂静的剑柄,一只手的手掌中已经浮现了“蛇之环”。

    特伦伯爵士叹了口气,然后耐着性子回答道:“如果她感染了瘟疫,你们就都会被射死;如果你们想要逃走,你们还是会射死死。如果她没有感染的话,你们就可以活下去。”

    还有的选吗?乔尔沉默了下来。

    “请不要放箭!”罗尼高声喊道,“圣女并没有感染瘟疫,这只是为了送她离开哨兵镇而说的谎!”

    巴里特转过头去看了哨兵镇领主一眼,老者微微点了点头,巴里特便抬起一只手,示意卫兵们放下手中的十字弓。

    而这之后哨兵镇领主特伦伯爵士清了清嗓子,然后高声宣布道:“自北方而来的圣女啊,被龙庇护的圣女啊,您能够大驾光临哨兵镇,实在是我等的荣幸!请务必随我至府邸之中去,那里正准备着为您接风洗尘的宴席。”

    领主的话在空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响亮,乔尔甚至看见离国王门不远的房屋里面的灯火都亮了起来,已经又居民裹着斗篷、提着提灯走出了家门,朝他们这边偷来了疑惑的目光。

    他想干什么?

    乔尔怀疑的看向了特伦伯领主,而老人的眼睛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乔尔,然后便看向了罗尼身后那个矮小的影子。

    他再次大声宣布道:“可敬的圣女啊,请放心,森德维家族永远是您最坚实的后盾,我们将保护您远离危险,噢,我们是您的朋友啊!”

    乔尔转过头去,看见了赫米正抬头看向自己,虽然她的眼睛被厚布带所遮挡,但是乔尔清楚的知道,她那双散发着熔金一样的光明的眼睛正茫然不安的看着自己。乔尔微微点头,然后从斗篷底下朝她伸出了手。

    赫米抿了抿嘴唇,然后没有片刻的疑虑,便从罗尼的身后走了出来,几乎是小跑着跑到了乔尔的身旁,然后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鸟一样躲在了乔尔的身后。特伦伯领主这才正眼看了乔尔。

    “想必这位就是圣女的卫士吧?”爵士表情冷漠的问道,然后他不等乔尔回答,便直接转过了身去,“这里冷死人了,巴里特,带着他们来哨兵厅,我在那里等你们。”

    说完之后爵士便翻身爬上了仆人牵来的马匹,冲赫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直接驱使马匹朝城镇的中奔去,而骑马的卫士与仆人则也紧跟其后。

    等爵士刚刚离开,巴里特便抬头冲城门上面喊道:“关上大门!”

    罗尼无奈,只能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又跑了进来,站在了乔尔与赫米的身边。而巴里特也皱着眉头朝他们走了过来:“那么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找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怀疑的看着两个佣兵问道:“你们会骑马吗?”

    ……

    “所以你真的就是那个被金瀑城通缉的杀手?”

    巴里特的话意外的多,乔尔虽然都不怎么想搭理他,但是从国王门开始他就几乎没有停下过嘴,大多都是在问关于金瀑城发生的事情,而乔尔则只是爱答不理的回一句,有时候则是赫米小声的回一句,不过不管怎么回答他,他都不对他们所说的话做什么评价,然后又继续问新的问题。

    “听说你杀了老院长?这要是放到在南方一边去被教会抓住了,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走在前方带路的巴里特说道。

    “我没有杀什么老院长。”乔尔无奈的叹了口气后回答道。

    “哼哼,只要人们认为你杀了他,你就杀了他,与你到底做没做没什么关系。”巴里特咧嘴笑道。

    乔尔没有回答,反正这只是一个传闻,没有人亲眼见过,也没人认识乔尔,所以就算教会听说了这件事,对乔尔也没有什么实际影响。

    他们跟在巴里特的身后,自己后面还跟着两个卫兵,这让乔尔觉得有点像被押送一般,但好在他们没有被带上手脚铐。

    哨兵镇是依靠着一座丘陵修建,与金瀑城的布局差不多,而哨兵厅则位于哨兵镇的最里处。这是一座与一般领主的家堡不太一样的堡垒,他的中间部位是一座古老的厚实堡垒,森德维家族的人则住在其中,而其他的旁亲家族则居住在依靠着古老堡垒建造的其他府邸之中,渐渐的如同一层层的围墙一般将中心的堡垒给围了起来。

    在经过那些府邸的门前时,罗尼注意到几乎所有的贵族纹章旗帜都是象征血统融合的双分旗、甚至又三分旗或者四分旗,而每一面旗帜中都肯定有着森德维家族的灰塔。

    “这地方修建得可真奇怪。”罗尼小声嘀咕道。

    但是却还是被前方带路的巴里特听见了,国王门的卫兵队长转过头来,对罗尼说道:“因为我们家族的家堡在最初并不是为了当作领主家堡而建造的。”

    “什么意思?”罗尼脱口而出的问道。

    “哈,佣兵总是喜欢东问西问的。”巴里特讥讽的笑道,接着便放慢了脚步,然后摇了摇头,“算了,这次看在圣女也在的份上,就给你们好好解答一下吧。

    “我们家族的家堡在建造时是为了当作暴怒王北伐时驻扎在哨兵镇的行宫。

    “而据说那个斯恩达尔是一位极度多疑的王,如果不住在城墙之后的话便会无法入眠,所以他的行宫大都修建得如同堡垒一般。这也难怪,毕竟听说他还杀了自己的两个哥哥,而且从那以后接见自己的亲人都会在衣服里面套着护甲。连血亲都无法信任的人实在是有够可怜的,而我们这个最重视血亲关系的森德维家族却偏偏向这样的王效忠,这可真是够讽刺的。

    “跑题了,刚才的话你们可别告诉领主大人。回到话题,后来暴怒王回到南境之后这里便被我们家族改建成了我们的家堡,毕竟哨兵镇所在的平原附近也没什么采石场,风之谷以内都被那些土著守着,所以当时连建造哨兵镇的石材都是直接从瓦克家族修建的隘口要塞上拆下来的。

    “这就是哨兵厅的由来。”说完之后巴里特转头看向了抓住乔尔的手、身子藏在斗篷之中矮个子,“知道了吗,小圣女?”

    “是,非常感谢您的解答。”赫米怯怯的回答道。

    他们穿过了贵族府邸中间的街道,这条街道的入口处有着围墙,还有这顶上有着尖刺的黑色铁栅门与身穿铁甲、手握长方盾的卫兵,他们在入口处下了马,然后步行至最中心的哨兵厅。

    好在中间的石砖道路提前撒了盐,并且两侧的府邸顶端还连接着各色碎布织成的布棚,所以路面根本没有积雪。这一切就像是为了迎接谁的到来而准备的,而这让得乔尔不安了起来。

    看样子知道我们正在赶往南方的不单单是乞丐兄弟会。

    越靠近哨兵厅,周围的灯火便愈发的明亮,乔尔回过头去,看见不少府邸之中已经有成群结队的人提着提灯缓步跟在了他们的后方。而更早些时候,他们骑马赶往哨兵厅的时候,也有平民举着火把或者提灯跟在他们后面,直到被哨兵厅入口处的卫兵给拦了下来。

    他们是来见圣女的,乔尔暗自想到。圣女是教会之中最有地位的人,她们是真正的能够收到神的指示的人,所以她们自然是会受到许多人的尊崇,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

    但乔尔对此却是毫无实感,因为他现在是死而复生者,绝对无神庇护者,与圣女这种受到神的宠爱的人是截然相反的存在。一想到这里,乔尔便转过头去看了看赫米,而赫米也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样微微抬起了头来。

    “都是些势利的人,”乔尔听见走在前方带路的巴里特不屑地说道,“他们只有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会变得虔诚。”

    “那么大人你又怎么样?”一旁的罗尼皱着眉头问道。

    巴里特听见他的语气之后便转过头去看了他一样,而罗尼则挺直了背直视了他的眼睛。

    “我?我也是个不虔诚的人,”巴里特转过头去看向了前方,“我不喜欢朝雕像跪拜。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庇护神的,们可不会小气到因为你不跪拜们的雕像就不保佑你。

    “佣兵的话应该感想跟我差不多吧?毕竟你们可是有着一条大蛇在庇护着你们啊。”

    “不,大人,”罗尼微微低头说道,“就如同庇护神不会因为人们不去跪拜们就不去祝福人一样,人也没办法卸下神的庇护带来的职责。这是彼此影响的。”

    “呸。”巴里特不屑地啐了口唾沫,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前方,语气冷漠的回答道:“这是你们佣兵自己的问题,而且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谈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座位于层层贵族府邸中间的高大堡垒门前,这里就是哨兵厅,白色石砖已经失去了原本应由的光泽,变得灰而脏,在雪夜中就像是一个伫立着的高大巨人一般注视着黑暗。

    数个守卫站在哨兵厅的大门前,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这一个老管家与两个女仆,以及几个裹着厚斗篷、神态严肃的贵族在看着他们。

    “你们先带他们进去见领主大人吧。”巴里特对恭敬地朝他的低头的管家与女仆说道,说完后转过头冲乔尔微微点头,然后便转过身朝那几

    个神色严肃的贵族走了过去,开始低声交谈起了什么。

    “请随我来这边。”管家礼仪得体的冲他们三人说道,然后便昂着头转身走进了哨兵厅的大门,两个女仆则跟在他的身后,而乔尔则拉着赫米跟了进去,罗尼想说些什么,但是因为乔尔根本没有理他所以只能咂了声舌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走进了哨兵厅的刷了白漆的沉重木大门之后,女仆走到了他们的身边要求他们脱下斗篷,乔尔皱着眉头想要拒绝但管家却一再坚持:“先生,这里并没有你们的敌人,如果我们的领主大人想要害你们的话你们可能早就以及死在了国王门了。森德维家族以及展示了诚意,所以也希望你们能够展现出诚意。”

    罗尼点了点头,率先取下了斗篷递给年轻的女仆,然后他狐疑的看向了乔尔。

    “她不能脱。”乔尔以不容置否的语气说道。

    管家皱起了眉头想要再说什么,而乔尔以及脱下了他破烂肮脏的斗篷递给女仆,女仆也在接过斗篷的时候皱起了眉头:老实说斗篷的味道确实不太好,因为乔尔一直忙着赶路,还经历了好几场战斗,所以导致斗篷上带着血味与焦味。

    而管家也被乔尔斗篷底下的身躯模样给吓到了:这实在是过于惨烈的佣兵装束了,皮革甲上满是焦灼的黑色痕迹,上面还带着切口;固定再皮革甲上的铁片也失去了光泽,要么弯曲变形、要么就是带着擦痕与焦灼痕迹;皮甲底下套着残破的锁子甲与羊毛衫,再底下就可以看见脏兮兮的绷带了。

    这个男人的模样让得周围的管家与女仆都摒住了呼吸。太诡异了,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诡异了,他将自己的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的白色面具也带着恐怖阴森的笑容,腰间挂着一把剑柄与剑鞘都已经破破烂烂的沉重铁剑。

    管家年轻时曾跟着领主去扫荡过山贼,但即便是当时遇见的那些差点要了他的命的亡命之徒都没有面前这个男人带给他的危机感要强烈。

    他像是什么?这个疑问在管家的脑海中划过,啊,是野兽,管家想起来了,是保护幼崽的野兽。

    男人随时将那个裹着宽大斗篷的小个子护在身后,手随时摸向了腰间的剑柄,面具后面的眼睛毫无感情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他确实是个疯子,管家判断到,如果我让人硬上去抢斗篷的话,他肯定会直接拔剑杀了我们。

    “明白了。”管家不动声色的回答道,然后对女仆微微点头,示意她们不要靠近那个小个子,而女仆们也立刻会意了,显然她们也不想靠近那个可怕的男人。

    忽然一旁的另一个佣兵出声问道:“要取下武器吗?”

    管家看向了那个佣兵,老实说他对这个可怜的年轻人抱有一点好感,他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这个年轻的佣兵与一般的佣兵不一样:他没有一般佣兵那么粗鲁,而且还带着一点贫民所没有的气质,说不定他可能是某个落魄贵族出身的吧。

    “请随意,先生。”管家对他们说道,他知道佣兵的手段,就算是让他们交出了武器,他们在想要武器的时候也随时可能拿到。

    所以实际上取下武器不如取下斗篷那般有用,取下武器并不能阻止他们的举动,但取下斗篷却可以让他们的动作暴露无遗。

    “请随我来。”管家说完之后便率先走进了大厅之内,而乔尔等人则跟在了他的后边。

    乔尔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个狭窄的门厅,地板是由石砖铺成,两侧的墙壁上也挂着各式的纹章。

    “这些都是与森德维家族有血缘关系的贵族家庭的纹章,”走在前方的管家出言介绍道,“森德维家族非常重视与尊敬血缘关系,所以与家族联姻的其他家族的纹章也会被挂在这里,以示尊敬。”

    管家说完之后却没有人接他的话,于是他便安静了下来继续带着他们朝哨兵厅里面走去。穿过也门厅,他们便来到了宽大的正厅,乔尔三人走进此处之后都为这里的宽阔所惊叹。

    这里要远比乔尔在北境所看见的猎矛厅所宽阔,与他记忆中很久以前见过的大贵族的城堡大厅一样,而这样的大厅一般来说不可能是哨兵镇领主这种地位的人能够拥有的。

    石柱支撑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天花板,因为大厅的顶部太过高了,所以在入夜之后便会直接隐藏在黑暗之中;整座大厅都是用冷硬的石材修建,以至于显得非常的庄严与冷漠,不过因为寒冬来临,所以墙面上挂上了厚挂毯,地面上也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仆人们此刻正沉默不语、身形匆忙的穿梭在长桌之间。

    这是北方宴席才会使用的长桌。大厅之中一共有着六条长桌,不过此刻却只使用了其中的两条。那两条长桌上也盖上了餐布,上面摆放着各式食物,还在冒着热气,而其中一张长桌旁以及坐着人了,从装束来看应该是贵族。

    他们冷漠的看了走进大厅的三人之后,着重看了一眼乔尔,眼神中带着诧异与不屑,然后又继续转过头去吃起了东西。

    “请坐这边,尊敬的客人。”坐在大厅尽头的高座之上的哨兵镇领主朝离他最近的长桌位置抬了抬手。大厅的王座是空着的,而哨兵镇领主的位置则在王座的底下,那里搭起了一张桌子,特伦伯爵士便坐在桌子后面,手中端着一个银酒杯。

    “宴会马上开始,请不必拘谨。”

第七章 哨塔之子(其三)

    大厅中回荡着窃窃私语的声音与沉默不语的仆人来回走动的声响。

    赫米在乔尔的搀扶下坐在了哨兵镇领主示意她坐下的位置,而她刚刚坐下,特伦伯爵士便抬起来冷漠的扫了乔尔与罗尼一眼,摆了摆手道:“佣兵们就先到一边去,我有重要的事向圣女请教。”

    乔尔则抬起头看向了领特伦伯爵士,他还来不及做出其他任何反应,赫米便以及转过身来双手紧紧地拉住了乔尔的手。

    而领主自然也是看见了赫米的举动,他抬起手制止了站在大厅那没有烛火照耀的阴影之中卫兵出来驱赶佣兵,然后带着血丝的眼睛看了看乔尔,语气缓慢地说道:“如果圣女愿意让这两个佣兵待在这里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接着他抬了抬手:“请坐吧。”

    乔尔还在透过白面具看着他,罗尼却已经率先坐下了,乔尔转过头看了看罗尼,罗尼也困惑的看了看乔尔:“怎么了?”

    “没事。”乔尔沙哑的回答道,然后坐到了罗尼与赫米中间的那个位置上去。

    等他们两人一坐好,领主便没有在看过他们一眼,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藏在宽大斗篷里面的小个子。他朝长桌上抬了抬手:“请不必客气,圣女阁下,这是为您设下的宴席,因为筹办毕竟仓促,所以只有这种规模,请您见谅。”

    乔尔看向了桌子上,此刻罗尼已经毫不客气的伸出了手去,拿了一块烤得外皮酥脆的苹果派。而桌子上除了苹果派之外便还有蔬菜炖鹿肉汤、撒了香料与胡椒、并切好块的烤火腿、裹了黄油的大块煎土豆、煎洋葱、煎芜菁,以及大腕奶油与新鲜的烤麦面包。

    宴席的规模确实不是很大,因为大厅中的六条长桌每条都可以坐下四十余人,但是此刻却只使用了其中的两条,而且这两条长桌也都只使用了一半。

    整个宴会此刻可能只有数十人,乔尔注意到大厅的入口处时不时还会有仆人带着人进来,然后那些人扫了一眼大厅,注意到了乔尔他们的所在,于是便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这时一个女仆走了过来,她几乎没有正眼看乔尔他们一眼,径直的走到了赫米的身旁,然后放下了一个银质的酒杯,然后拿起了旁边的镀银细嘴壶往杯子里面倾倒起了壶中的液体。

    乔尔立刻便皱起了眉头,他闻见了酒味,然后一把抓住了细嘴壶的上端,他的举动下了女仆一跳,接着她抬起头错愕的看着乔尔的白面具。

    “她不能喝酒。”乔尔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让坐在高位上的特伦伯爵士听见。

    而那个女仆则茫然不知所措的转头看向了领主大人,领主大人抿了抿自己手中银杯中的酒,然后威威皱起了眉头。

    “怎么?没听见吗?”他不满的冲那个女仆说道,“还不快去为圣女准备别的饮品?热奶、果汁,诸神在上,总有她喜欢的。还不快去?”

    女仆松开了握着酒壶的手,然后退后了几步,朝赫米鞠了鞠躬后便迅速离去。而乔尔则轻轻地将酒壶放下,接着转眼间就被罗尼拿了去,他不知道从哪儿给自己找了个酒杯来。

    乔尔又盯着罗尼看了看,而他也在咽下了嘴里的炖肉汤里挑出来的肉块之后不满的瞪了乔尔一眼:“又怎么了?”

    “不,没事。”乔尔暗自摇了摇头。

    “看样子这位戴面具的先生不单单是圣女的护卫那么简单的。”

    乔尔听见领主的声音之后抬起了头,发现特伦伯爵士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是想透过他面具看见他的脸。

    乔尔没有回答他,于是他便又重新看向了赫米。

    “圣女这次前往南方,是打算前往教会吗?”特伦伯爵士出言询问道,“是打算前往圣琼恩家族的长湖堡,还是说想要继续沿着古代大道南下直接前往安德罗烈?”

    “不。”

    赫米稚嫩的声音让得大厅内忽然安静了下来,乔尔也低下头去看向了她,他也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不,”她重复道,“不,大人,我不打算去长湖堡或者是安德罗烈我的意思是说,我的目的不是去寻找教会。”

    “噢……”特伦伯爵士略有所懂得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瞄了一眼乔尔,接着又看向了赫米,“看样子圣女此行的目的相当明确啊,是背负着什么使命吗?”

    乔尔看见赫米桌子下的手不安的握在了一起。

    “是的,大人,”乔尔听见她的声音有些低落,“确实如此。”

    “这可难得。”特伦伯爵士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大厅里面,此刻人已经渐渐地来得多了,但是却始终保持着安静,领主大人不满得皱起了眉头来,然后他扶着椅子站起了身子来,提高音量喊道:“你们是来祈祷的吗?这是宴会,不是祈祷会!让气氛热闹起来

    ,可别让圣女觉得我们哨兵镇人冷漠了!乐队呢?我让你们去找的乐队呢?快把那几个嬉皮笑脸的小伙子给我从被窝里面拖出来!宴会可少不了音乐!”

    说话间,领主已经端着他自己的银杯来到了赫米对面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然后他苍老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请稍等片刻,圣女阁下,想必您一定会喜欢那些小伙子的歌喉的,噢,他们唱的《赫伯的祝酒歌》可是完全不比南方的那些什么大吟游诗人要差!就连那个一直板着脸的纳威伦大师都为他们的歌声所动呢!”

    谈话间女仆已经端着一个干净的陶壶走了过来,她放下了一个新的银杯,然后往杯子里面倒上了陶壶中的饮品。

    领主抽了抽鼻子:“羊奶,果汁,香料,噢,还有葡萄干与蜂蜜,我都快流口水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喝这一杯。”赫米紧张的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朝特伦伯爵士的面前推了推。

    “噢,谢谢您,好心的圣女,可是我已经是大人了,大人在宴会上只能喝酒,”说着领主看向了乔尔,脸上的笑意像是被吹掉的灰尘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你说是不是啊,戴面具的侍卫?”

    乔尔没有回答。

    而赫米则只好端回了酒杯,她朝杯子里面闻了闻,她喜欢这个味道,于是她便小小的尝了一口。

    “咳咳。”罗尼轻轻清了下嗓子,然后用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手绢擦了擦吃东西时手上沾上的油脂,抬起头看向了特伦伯爵士:“恕我无礼,您刚刚是不是提到了什么纳威伦大师?”

    领主扭头看向了佣兵,脸上毫无表情,所以看不出他到底时厌恶还是不屑。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赫米:“没错,纳威伦大师,看那边,就是坐在最末端、周围都没有其他人的那个白袍人,别让他注意到您的动作了。”

    “他是谁?”赫米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之后好奇的对领主问道。

    “他是教会的使者,圣女大人。不必慌张,他此行不是为了您而来的,他可不会就这么强硬的把您带回教会什么的,起码目前不会。当然,您的侍卫也不会容许他这么做吧?所以为了你们不在我的领地上发生冲突,还希望您躲着他一点。”领主诚恳的对赫米说道。

    听见他的话之后,乔尔转过头去打量了一下那个纳威伦大师,而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乔尔的动作,端起杯子朝乔尔这边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对方是一个中年男人,皮肤苍白、身材略胖,留着光头,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色长袍,长袍上面绣有不少青色的树叶图案;他个头也不矮,神态严肃而认真,脖子上挂着教会赐予的古木圆盘,那是象征他身份的东西。

    教会特使,乔尔暗自疑惑到,他曾经见过这样的人,但是他却想不明白这个纳威伦大师是为何要来到这个哨兵镇的。

    这时乔尔注意到有人靠近了,他抬起头,却看见了巴里特迈着步子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他神情带着疲倦,身上还穿着那套抛光的盔甲。

    靠近后,大块头的国王门卫兵长冲领主低头致礼,轻声喊道:“叔父大人。”

    领主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微微点头:“坐下吧。”

    巴里特也没有客气,直接走到领主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伸手拿了一块苹果派吃了起来。“您跟他们说了那件事吗?”巴里特一边吃一边对领主询问道。

    “那件事?”罗尼重复了一遍。

    而领主却完全无视了罗尼,伸手用仆人替他拿来的叉子插起了一块烤火腿,然后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盘子中:“还没说。”

    巴里特也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去大口吃起了苹果派。

    “请问是……”赫米的话还未问完,乔尔的手便握住了赫米的手,少女愣了愣,然后扭头看向了乔尔,而乔尔只是微微摇头。

    乔尔从他们的对话中听了出来,他们显然是有求于“圣女”的,如果赫米继续问下去的话他们也就会顺其自然的把请求说出来,到时候赫米可能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绝,但乔尔直到,这肯定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而乔尔与罗尼一样,一刻都不想在这个乞丐兄弟会的根据地待下去。

    这时旁边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请问”

    乔尔转过头去,发现皮肤苍白、身材略胖的纳威伦大师正望着罗尼询问道:“这里可以坐吗?”

    而罗尼则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当然,请随意。”

    接着罗尼转过头时发现乔尔又在盯着自己了,他困惑的看向了乔尔,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有毛病啊?”

    接着乔尔无视掉了这个只知道吃东西的佣兵,然后目光越过他看向了纳威伦大师,他的眼窝很深,所以一双眼睛常常隐藏在阴影之中。他冲乔尔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这时领主放下了叉子,然后用仆人递给他的手绢擦了擦嘴,抬起一双冷漠的眼睛看向了略胖的教会特使:“纳威伦大师,关于你所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吩咐人去调查了,还希望你能够耐心等待,耐心不是你们修士的美德吗?”

    “大人,谦卑才是修士的美德。”纳威伦大师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但是您说的没错,耐心也是一种美德。请放心,我会耐心等待的,因为我整个冬天都会待在这里。我接到的指示是等春天到来的时候再回去,所以请不必操之过急。”

    “噢,这真是太棒了。”巴里特毫不客气地反讽道,然后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纳威伦大师则毫不理会他的讥讽,只是微微点头,接着他转过头,看向了赫米地方向:“那么这位就是传说中来自北方的圣女吗?”

    赫米与乔尔都没有说话,罗尼则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大吃特吃。

    “纳威伦大师,”一旁的特伦伯领主此刻插话道,“您称呼她为圣女?”

    “你们的传闻不就是这样称呼她的吗?”大师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色。

    “当然,大师,但是毕竟传闻就是传闻而已。”特伦伯领主淡淡的说道,说话的同时目光向下垂去,看向了盘子中还剩下的半块烤火腿,“如果您也这么称呼她是圣女的话,不就代表着教会承认了这一位圣女吗?”

    “噢,大人,我此刻只是以纳威伦哈姆罗的身份来参加这个宴会而已,并不代表教会。”大师摆了摆手语气平和的说道,“不过您要是想问关于教会承认圣女的仪式的话,在下是没有这种资格的。”

    纳威伦大师见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便继续解说了下去:“一般承认圣女的仪式是需要至少两位白袍主祭在场,而那也只是临时组建的规模。王国境内已经有数年没有出现新的圣女了,如果这位少女是真的圣女的话,想必教会会选择大肆庆祝一番,可能连远在圣湖之畔的教宗大人也会出席圣女的承认仪式吧。”

    “如果是真的的话?”一边的巴里特舔了舔嘴上的油脂,放下了手中的餐刀,“教会要如何鉴别圣女的真伪?”

    “很简单,大人,”纳威伦大师低下头说道,“圣女是神明们在世间的口舌与宠儿,只需要让她们在圣树之前祈祷,神明必然会回应她们,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神迹。而神明们自然是不会坐视她们被当作是假冒圣女的骗子而遭受苦难,毕竟圣女是真正的神的宠儿啊,大人。”

    “哼。”巴里特冷笑一声然后耸了耸肩,又继续低下头去吃起了还未吃完的火腿。

    “来,圣女阁下,请不要被这倒胃口的话题所影响了,无论如何,森德维家族都没有怀疑过您。”特伦伯领主抬了抬手,然后示意旁边的女仆上前来替圣女挑肉,“希望你能尝尝,我的主厨在直到能亲自为圣女烹饪食物之后,便下足了心思,请不要浪费他的一片好心。”

    “是,非常感谢。”赫米小声的感谢道,然后拿起了一旁为她准备好的餐刀与叉子。

    “我为我不合时宜的话向您道歉,小姐。”纳威伦大师轻声对赫米说道。

    “不、不用向我道歉。”赫米连忙紧张的回答道。

    “不,我的话可能有损了您的声誉,所以我必须向您道歉,这不是一个修士该有的行为。”纳威伦大师诚恳的说道,然后他又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事实上虽然我此次前来北方的目的是为了调查邪教徒一事,但其实我也接到了别的指示,那便是注意北方出现的圣女。大人,实际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北方出现了新的圣女,在安德罗烈的三位圣女大人们都感应到了她的存在。”

    “你是说王都的那三个圣女知道她的存在?”巴里特怀疑的问道。

    “是的,大人,”纳威伦低下了头,“她们还告诉了我,不单单是她们,所有的圣女包括公国的几位圣女应该也知道了这位新圣女的存在,诸神给了她们启示。”

    说着纳威伦大师从长袍的袖子中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匣:木匣刷着暗红色的漆,边缘处镶有金色的树枝与树叶的花纹。

    “这里面装着三位圣女托付给我,让我赠予这位新生圣女的礼物。”纳威伦大师说道,“如果这位小姐便是传说中的那位新生圣女的话,我便可将这件礼物交付于她。”

    巴里特与特伦伯爵士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巴里特又抬起头看向了带着苍白面具的乔尔,而乔尔则一直保持着沉默。

    “怎么确认?让她去教堂祈祷一下?”一直吃着东西的罗尼抬起头来困惑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而其他人则都纷纷皱着眉头看向了他,“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事实上……”纳威伦大师清了清嗓子,“哨兵镇教堂……已经暂时不能使用了,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所以暂时没有办法辨别出圣女的真伪,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不已的事情。”

第八章 阴森的夜影(其一)

    “教堂不能使用?”罗尼听了纳威伦大师的话之后稍微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地想起了什么,“啊,是那个事吧,圣树生病了什么的。”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纳威伦大师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这是相当罕有的事。毕竟圣树是传说中诸神所居住的世界之树的象征,其本身便有着远超寻常树木的强韧生命,再加上由诸多修士精心照顾,本是不可能发生这种状况的。”

    “也许只是修士们玩忽职守罢了。”巴里特耸了耸肩说道。

    “巴里特。”而一旁的特伦伯领主立马严厉的看了他一眼,“不要当着纳威伦大师的面诋毁教堂的修士们,说这种话是要有证据的。”

    “是,大人。”巴里特恭敬地低下了头。

    而纳威伦大师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这几句对话,而是看向了赫米的方向,微笑着说道:“所以正是因为如此,希望这位小姐能够在哨兵镇待上一段时间,等圣树恢复之后我们再进行这个简单的仪式,这样我才好把圣女们托付给我的东西交付于你。”

    赫米握着餐刀的手也因为他的话而停住了,接着她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身旁的乔尔,桌子底下一只手抓紧了乔尔的衣袖口。

    “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哨兵镇。”乔尔用他沙哑难听的声音宣布道。

    长桌上的气氛也因为他的话而完全僵住了,就连罗尼也被忽然安静下来的氛围所感染,困惑的放下了手中的餐刀与黄油煎土豆。

    领主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乔尔的白面具,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道:“不必如此匆忙,你们可以多住上几日”

    而乔尔则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再一次重复道:“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哨兵镇。”

    长桌之上再次陷入了沉默,罗尼看了看左右,然后将没吃完地半块煎土豆塞进了嘴里。

    纳威伦大师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马上又舒展了开来,他语气和缓地望着乔尔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是……”

    “佣兵。”巴里特替乔尔回答道,然后他咧了咧嘴角,“他自称叫‘康汀’,说不定真是卡法尔的儿子或孙子呢。”

    “康汀?”特伦伯领主看了看乔尔,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康汀家的人不都被皇帝吊死了吗?”

    “冒用贵族的姓氏是要遭到刑罚的,这位先生。”纳威伦大师轻声对乔尔说道,接着他见乔尔不回答,便又清了清嗓子,说道:“但谁有知道呢?也许确实有着这么一位卡法尔大人的后裔还存活于世呢?神明叫我们保持谦卑,便是要我们随时做好准备去应对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免我们有辱了神之信徒的名誉。”

    “很有道理,纳威伦大师。”领主点头回答道,他苍老的脸庞上却没有一丝的动容,“我也不可能刑罚我尊贵客人的随从,所以我们便当这件事是如此吧。反正佣兵都是一帮没有过去的人,再细究身份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说真的有必要这么急着离开哨兵镇吗?”巴里特看着乔尔面具后的眼睛问道。

    而回答他的并不是乔尔,而是终于吃饱了的罗尼。他喝干了杯子里面的最后一滴酒,然后方向了杯子,看向了巴里特,替乔尔回答道:“恕我无礼,各位大人。我们确实很着急,因为乞丐兄弟会在找这位圣女的麻烦。”

    罗尼的话让其他人都沉默了片刻,而后第一个开口的是领主:“一帮地痞无赖而已,只要圣女待在哨兵镇,我们森德维家族便会保护您的周全。”

    “我也想这样劝告您,小姐,”一边的纳威伦大师也说道,“噢,恕我无礼,我甚至忘记询问您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赫米。”藏在斗篷下面的少女怯怯的回答道。

    “啊,可爱的名字。”纳威伦大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南下的路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么安全,如果真如这位佣兵所说的,兄弟会正在找您的麻烦的话,你们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哨兵镇的领地更不用说他们在南方也有一定势力了。

    “而且不光光是兄弟会的问题,还有寒冬与战争,赫米小姐。寒冬可能会夺走你们的性命,而战争也有可能。佣兵都是一帮顽强的人,他们即便是在寒冬也会相互厮杀。非常抱歉,我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南方正在发生战争,公国与王国的佣兵趁着领主们保护子民度过冬天的时候,在无人的荒原与田野之上持续着战争。他们可要比兄弟会危险得多。”

    一旁的巴里特笑着插话道:“说不定还有小魔怪在路旁边等着你们呢。你们佣兵不是常说什么‘魔法时代回归’了吗?”

    “啊,没错。”听了巴里特的话之后纳威伦大师坚定的点了点头,“你们是自北方来的吧?那里不是已经发生了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吗?巨怪?魔龙?噢,这太可怕了,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我实在无法看着你们这样步入危险。”

    “哨兵镇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圣女阁下。”特伦伯领主在纳威伦大师说完之后立马说道。

    而赫米则只是在听完这些话之后抬头看向了

    坐在她身侧的乔尔。

    “没有地方是安全的,大人。”乔尔沙哑的回答道,“没有这样的地方。”

    “哈,看样子有些人是铁了心要冒着风雪离开了。”

    巴里特率先放弃了劝说他们留下的想法,或者说他打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而赫米此刻也立刻紧张的说道:“非常抱歉,我得拒绝你们的请求。真的很抱歉,因为我还有自己的……使命需要去完成。”

    乔尔听见她说这话的时候,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也不由得拽得更紧了。

    “这样就无可奈何了。”领主大人也跟着做出了惋惜的表情,然后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不过纳威伦大师却并没有放弃:“请您再三思一下,这必然将是一次艰苦的旅途。”

    “没有旅途不是艰苦的,大师。”乔尔转头看向了纳威伦大师冷冷的说道。

    “当然有,先生!”纳威伦大师坚定的说道,不过他马上注意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激动,便道歉道,“非常抱歉,我冲动了,先生。可是我仍然如此坚定。如果可以选择更为安全、舒适的道路的话,为什么还要去选择艰苦的道路呢?

    “这不合常理,先生。当然,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许您觉得艰苦意味着更多的历练,但这不意味着安全舒适的道路就缺乏历练了,如果您这样想的话,就太过于片面了。

    “历练如影随形,并不会因为你选择的道路如何而发生改变,所以选择苦难的道路并不意味着就是正确的。”

    “这可真不像是修士该说出的话。”一旁的巴里特打趣地说道。

    “你会这样想也是无可奈何地事情,”纳威伦大师微微点头说道,“因为选择成为修士便意味着选择一条艰苦的道路,所以这样的话由我说出来可能会有些缺乏说服力。但是先生,我所说的都是我所见到的事实所累积出来的。我可以向您发誓,我绝对不可能会伤害这位可爱的小姐。”

    “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她。”领主大人立刻高声强调道,其他长桌上虚假的欢声笑语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这里没有人会伤害圣女,”领主大人再次宣布道,“纳威伦大师,我也可以发誓,如果此刻有人胆敢在我的屋檐之下伤害我的客人,我会让他们见识一下哨塔的怒火。”

    “当然,大人,我当然相信您所说的。”纳威伦大师谦卑的低下了头,“我也正是因为确信这一点,所以才如此请求赫米小姐留下来。”

    “可是别人似乎去意已决啊。”巴里特昂起了头,宛如事外之人一样打趣地看着他们。

    纳威伦大师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乔尔,等待着他的答复。

    沉默了片刻之后,乔尔转过头去看向了他,然后淡淡的回答道:“路不是谁替她选择的,而是由她自己选择的。我只是跟在她的身后而已。”

    “可是赫米小姐还过于年轻了,也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

    “够了,大师。”特伦伯森德维宣布道,“够了,请会想起你的美德,大师。”

    纳威伦大师愣了愣,接着脸上的表情便僵硬了起来,巴里特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笑,接着便又被领主大人瞪了一眼。纳威伦大师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他站起了身来,然后走到一旁,朝赫米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原谅我。”他诚恳的说道,“噢,请原谅我。诸神啊,请你们也原谅我。一点美酒就让我变得如此狂妄,我的路还很长,请原谅我。”

    说完之后,纳威伦大师便直接转身离去了,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大厅之中,其他人才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嘿,我说”罗尼这时忽然出声了,乔尔朝他看了去,只见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有着金色树枝与树叶镶边的暗红色木盒。

    “他似乎忘了东西。”

    “我可以让仆人替纳威伦大师把东西送过去,”领主说着看向了躲在斗篷底下的少女,“或者说圣女阁下现在就干脆直接把这件礼物收下了呢?”

    “这样合适么?”一旁的罗尼看了看乔尔问道。

    “这样做的话也许回头那个纳威伦大师可能会有些怨言吧?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寻常礼物,而是王都的三圣女亲自送出的礼物,想必里面寄托了她们的祝福吧。”特伦伯领主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还是送还给纳威伦大师比较好。”

    “不,大人。”这时巴里特放下了酒杯,挺直了背说道,“这样的话纳威伦大师想必也会受到那几个圣女的苛责吧,毕竟该送的礼物没有送出去。”

    “你有什么建议?”领主故作疑惑的看向了身旁的巴里特。

    “只要证明圣女是真的圣女不就好了,”巴里特耸了耸肩,“只要交给她一些圣女才能做到的事情去完成,不久可以证明她的圣女身份了吗?”

    罗尼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了身旁的乔尔,而乔尔也保持着沉默,面具后的眼睛冷漠的看着一唱一和的领主与卫兵长二人。

    ……

    “所以说我还以为你会拒接他们呢。”

    裹着斗篷的罗尼说话时呼出了一团白气,雪花落在了他的红发上,于是他也拉起了斗篷的兜帽。

    此刻他们正穿梭在哨兵厅之外的贵族府邸中间的大道上。不少门都大开着,不少人提着提灯沉默的站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他们三人。

    “噢,这帮家伙真奇怪。”罗尼忍不住小声说道,然后他又朝乔尔凑近了几分,“你为什么不拒绝那个老头领主的要求?”

    因为乔尔根本来不及拒绝,赫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他虽然感到了一点不耐烦,但是毕竟他才说出了要让赫米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这样的话,也不好再做什么干涉。但其实他的内心也是纠结的,因为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赫米要答应这样的请求。

    “如你们所知”

    乔尔的耳畔响起了在宴会上巴里特的话。他的表情就像是随时都会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一样,乔尔当然知道,他不过是替那个老领主说出了想说的话而已。

    “哨兵镇教堂中的圣树生病了哈,如果树叶掉光、树皮剥落只算得上是生病的话。那些修士们吓得脸色苍白的来找我们,请求我们向王都的教会发出求助的消息,于是王都便立刻派来了那个纳威伦。

    “纳威伦将圣树的枯萎归咎于了邪教徒的活跃想必你们也听过类似的流言吧?乞丐兄弟会与某个邪恶教派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指证他们,虽然纳威伦进行了多方调查老实说那家伙挺有一套的,但是还是没办法查出邪教徒的踪迹。那就是个流言,我不是在为自己辩护,你们觉得我每天都在干什么?

    “我早在流言刚刚出现的时候就进行了调查,乞丐兄弟会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被我关进地牢去过,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查出任何有关邪教徒的线索。最后我不得不承认,这只是流言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圣树已经不行了。而那个纳威伦还在进行着关于邪教徒的调查,我们已经保持这样的僵局有一段时日了。不用担心,我不是要让这个小圣女去查什么邪教徒,而是另一件事。另一件也许与邪教徒有点关联的事。

    “最近哨兵镇城外的农民不断进到城内来请求领主的保护他们的牲口开始在夜里消失了。起初这帮农民只是来抱怨,恳求我们查出罪犯,我们卫兵队自然也是出动了,但是一无所获;渐渐的,他们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似乎是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农民想要夜里自己去抓贼,结果没想到却遇上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别问我那是什么东西,那帮白痴自己被叫声吓得屁滚尿流,根本连对方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

    “谁知道那是什么呢?也许只是风之谷跑出来的饿兽。但流言与恐慌已经开始散播了。我曾经好几次率领卫兵队去夜巡,但都一无所获,我甚至觉得那只是农民与乞丐兄弟会联合起来戏弄我们的。但只要我们有一天不去,第二天就肯定会有农民跑过来哭诉自己的鸡舍中少了几只鸡,只剩下几根染血的羽毛。

    “如果只是野兽作乱,那倒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如果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就像是巨怪那样的话,可就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了。你们不是从北方赶来的吗?应该很会应付这种东西吧?而且圣女的话也应该知道怎么解决吧?

    “不过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会告诉纳威伦,圣女的身份已经得到了验证,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件不错的交易吧?”

    “圣女的话,应该能找出偷窃牲口的罪犯吧?”等巴里特说完之后老领主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赫米问道。

    “是,请交给我吧。”

    乔尔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表态,赫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对不起,康汀先生。”跟在乔尔身后的赫米小声的说道,“我擅作主张答应了下来。”

    “是圣女自己答应下来的吗?”罗尼诧异的问道。

    乔尔一把按住了罗尼的肩膀,然后把脸往前凑了凑,罗尼扭过头来便看见了乔尔苍白的面具。

    “小声点。”乔尔低声对罗尼说道,罗尼拧着眉头挣开了乔尔的手,然后向后退了退,不过他并没有跟乔尔争吵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对方。

    罗尼转过头看向了藏在宽大斗篷底下的赫米,然后微微躬身问道:“圣女是有什么办法,所以才答应下来的吗?”

    “请、请不要叫我圣女……”赫米压低了声音慌张的说道,“叫我赫米就好了。”

    “其他的一会儿再说,”乔尔朝他们两人走近了两步,“先离开这里,”说着他抬起头看向了旁边不远处的府邸大门口站着的提着灯笼的人,对方也在冷漠的看着他们,“马上。”

    说完后乔尔拉起了赫米的手,拉着她朝远处的铁栅门走去。

第九章 阴森的夜影(其二)

    “噢,来了啊。”

    当乔尔几人骑着马、着护卫一起抵达国王门的时候,巴里特已经集结好了国王门的卫兵,他们聚在布棚底下的火盆旁整理着自己的装备,有的则神情忧郁冷漠或者好奇热忱的看向了乔尔他们这边。

    “这么多人?”罗尼皱起了眉头,靠近之后他看向了巴里特说道,“这么多人的动静就算是野兽都得吓跑了吧?”

    巴里特抬起眼睛冷冷的看了一眼骑在马背上的罗尼,然后转头过去看向了替自己拿来十字弓与箭袋的卫兵:“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大晚上站在雪地里?我们是卫兵,不是猎人。猎捕野兽的事情就交给猎人和佣兵去干,我们的职责是保护领主的领地,维护他的领土的安宁。

    “那帮愚民如果一晚上看不见我们队伍的火把,第二天就会再找上领主去诉苦。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什么‘我们没有点火把是为了抓捕罪犯而不是因为我们在婊子的被窝里’吗?”

    巴里特的话引得替他拿来装备的年轻卫兵的嗤笑,巴里特瞪了那个卫兵一眼,他便连忙收起了笑容。

    “可是你们这样的话便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啊。”罗尼不依不饶的说道。

    巴里特叹了口气,然后抬起眼睛又看见了罗尼一眼:“你是聋了吗?我说了,我们是卫兵,不是猎人,也不是佣兵。解决问题不是我们的工作,而是你们的。”

    罗尼还想说什么,但却被乔尔拦了下来。他皱着眉头看向了乔尔,却只看见白面具后的眼睛冷漠的看着他。

    与贵族争论是一件蠢事。乔尔想告诉他,不过罗尼没有继续说下去,所以乔尔也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请问圣女阁下,”巴里特清了清嗓子,看向了坐在乔尔身后的赫米,“你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吗?铃铛、树枝、香草什么的。”

    “不,谢谢,我不用准备什么东西。”赫米有些犹豫的回答道。

    “那倒是省事。”巴里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了身去。

    而赫米也马上小声的对乔尔说道:“我是不是说应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好些?这样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是假扮的圣女?”

    “你是吗?”乔尔问道。

    赫米愣了愣,然后小声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好了,伙计们。”这时巴里特高声宣布了,那些还坐在火盆旁的长凳上的卫兵也站起了身子来,“早点做完工作,我已经叫红纱帐的姑娘们给你们暖好床了。不过铜板得自己给。”

    巴里特的话引来了一阵下流的笑声。接着城门缓缓地打开了,卫兵们借火盆点燃了火把,然后陆续朝着门外走了去。冷风冲国王门外吹了进来,卷进了大片的雪花,卫兵们裹起了斗篷,铁半盔、锁子甲与斗篷的领遮住了他们的半边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圣女阁下,”巴里特翻身上马,然后来到了乔尔与赫米的身旁说道,“请你们务必不要乱跑,我们的卫兵可没有里面的马跑得快,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可担不起责任。”

    说完之后巴里特给了乔尔一个带有威胁意味的眼神,便驱马朝城门外跑了去。差不多六个抱着十字弓的卫兵站在了他们的两侧,沉默不语的站在风雪之中。

    “他为什么瞪你?”罗尼等巴里特一离开后便皱着眉头看向了乔尔小声地问道。

    “他告诉我别想带着她逃跑。”乔尔冷冷的回答道。

    “啧,疑神疑鬼。”罗尼不满的摇了摇头,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看向了乔尔,“你没这么想吧?”

    乔尔没有回答,只是驱使马儿跟上了离开国王门的卫兵,而那些沉默的卫士也缓缓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

    凡都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低估了诺伯特的疯狂程度。

    不,不对,我从未低估过他,凡都告诉自己,这家伙一直都是个疯子,只是我竟然误以为他这些年来跟随乞丐之子后便变得能够自制了。他只是把獠牙藏起来了而已。

    当凡都听说诺伯特召集了他那伙“好伙计”的时候,就感觉到情况不对了。

    “你想干什么?”凡都当时便壮起胆子问他。

    “不关你的事。”诺伯特坐在木条箱上,眼睛注视着放在另一个木条箱上的羊皮地图,火焰在提灯里面跳动。然后他看见凡都没有动,便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催促道:“赶紧去。”

    诺伯特的“好伙计”现在还剩下十四个人,其中大半都是当年跟着诺伯特在南方当山贼时的同伙就和凡都一样,所以凡都差不多都认识他们,而且相当了解他们中的几个。

    所以他几乎是马上就在“红纱帐”里面找到了他们几个。

    他们当时便困惑不已的看着凡都,因为他们也同样了解凡都:他们知道这个家伙是没有胆子单独来找他们的,特别是在这样的晚上。所以他们在听见凡都的话之后便马上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们知道有麻烦事情了。

    当凡都带着最后一个诺

    伯特的“好伙计”来到那个临时找的在小巷子里的废木屋的时候,凡都发现诺伯特似乎已经把他的计划告诉了木屋里面的其他人,因为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没有好脸色。除了诺伯特本人。

    “你疯了。”凡都听见有人摇头说道,而凡都对这句话深表认同。

    “诺伯特,你越来越疯了。”凡都看向了那个人,他认识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最开始跟着诺伯特当山贼的人。

    没想到在这帮人渣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知己,凡都开始有些后悔以前没有请他多喝两倍酒了。

    那个人不知道在门口处不起眼的凡都怎么想的,只是继续看着坐在木条箱上面双手交叉紧握的诺伯特:“好吧,其实远不及以前那么疯,但也相差无几了。”

    “老大想要干什么?”刚跟着凡都一起来的那个年轻小子问道。

    他是诺伯特的“好伙计”中最新来的几个之一,听说是在南边杀了人,逃往了北方来,然后被兄弟会收留了,接着便当了诺伯特的手下。

    这小子傲慢得很,跟着其他老成员一样看不起凡都,但凡都并不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他还年轻,而且手里时常把玩着一把磨利的匕首。

    “嘿,”一个满嘴黄牙的老成员笑了笑,他是诺伯特身边资历最老的人了,“听好了,老大要让你用你的那把小宝贝去把巴里特那个混蛋给捅死。”

    那个年轻人愣了愣,就在凡都以为他终于见识到诺伯特的疯狂的时候,那个小子却坏笑着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我可以趁他去酒馆或者去找他的那些小情人的时候下手。”

    “哈,好小子。”那个老成员笑着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个年轻人的肩膀,然后脸上的表情猛地一板,一拳打在了那个小子的脸上,将他打翻在地,刚好趴在了凡都的脚边。

    “在哨兵镇里面杀一个森德维家族的人?你小子不是疯了,是傻了!”那个老成员冲他啐了口唾沫,然后指着他说道:“别让我再听到你这种话,你会害死我们的。”

    接着那个老成员转头看向了诺伯特,然后朝他走了过去:“我不赞同这个计划,老大,虽然你一直都是老大,但显然你不是一直都是对的。对乞丐之子的崇拜让你冲昏了脑袋。”

    诺伯特抬起眼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在这里征求你们的意见与同意。”

    老成员耸了耸肩,然后走到了一边去:“可是老大,其他的咱们都不说,你在哨兵镇的领地上这么干,肯定牵连到兄弟会的。特伦伯那只老狐狸说不定会借题发挥,找上乞丐之子的麻烦。”

    “不,他们找不到借口的。”诺伯特低下头去,从凡都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睛藏在了阴影之中。

    “他们今夜会带着那个小圣女去城外巡逻,他们以为自己会找到什么野兽或者童话里面的小魔怪,所以就算是死两个人他们也会觉得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干的。”

    其他人沉默了下来,凡都低下头去,看见那小子吐出了几个碎牙与一口血沫,便有重新站了起来。

    “我们不是杀手或者刺客。”有人不安的说道。

    “而且那帮卫兵总是成群结队,我们该怎么把巴里特从里面找出来干掉?而且那家伙剑术很了得。”

    “武器怎么办?刀伤很容易看出来,他们会知道是人干的而不是怪物。”另一个人问道。

    “只要让他们发现不了尸体不就得了?”诺伯特不耐烦的说道,“该死,别什么都让我去想,你们偶尔也动动脑子吧!”

    一边说着诺伯特一边站起了身子来:“这件事,要做的干净利落,不能让他们找到线索然后查到兄弟会头上去。我已经让人在城外的村子里准备好了马车,只要事情一完成便马上赶往南方避避风头。”

    说着诺伯特看了看自己沉默的“好伙计”们,沉声说道:“方向,乞丐之子这一次出手非常大方,因为这件事非常重要。”

    接着诺伯特脸上露出了凡都最熟悉也最害怕的笑容。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

    赫米的身上裹着的是新斗篷,是淡绿色的,上面还绣有金色的葡萄藤。乔尔与罗尼将她遮挡在身后,让她将那件脏兮兮的斗篷换了下来。

    新斗篷看起来就很昂贵,是贵族使用的款式,所以无论是材质还是保暖性都要比之前的那件旅行者用的便宜货要好上许多。所以乔尔并没有拒绝这次的馈赠。

    而穿上了新斗篷之后,赫米确实有了点圣女的样子,不过她一直低着头,将脸藏在乔尔的身后,所以其他人一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这自然是乔尔让她这么做的。

    “围着哨兵镇转一圈、穿过村落就好了,”巴里特高声喊道,像是在跟乔尔他们解释,“在这期间,看看圣女能不能找到些什么东西。我们可是相当期待的啊!”

    “怎么办?”听了巴里特的话之后罗尼马上骑马朝乔尔靠了过来,他神色有些紧张的问道,“要是今晚上什么也找不到的话,不就会被当

    作成骗子了吗?”

    乔尔没有回答。他没有与别人讨论问题的习惯,他更习惯于自己思考问题。如果是安东尼在场的话肯定就会跟这个佣兵解释清楚吧?乔尔暗自想到。

    他一定会告诉这个佣兵:无论赫米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森德维家族都不会把她怎么样,因为这样做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除非忽然有什么人出来指证赫米不是圣女,并罗列出了证据,不然森德维家族都不会拆穿这件事。

    而此刻让乔尔感到焦虑的事情便是这几件事:他害怕真的会有这样的人,毕竟这里是乞丐兄弟会的地盘,而他们正觊觎着赫米“圣女”的身份,没人知道他们会做出怎么的举动来;还有便是乔尔清楚赫米身上确实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

    也许她真的是圣女也说不定,乔尔心里暗自想到,如果是在以前冷溪镇的时候,乔尔可能会因此而欢呼雀跃。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是战争年代,而且很可能是比三年前的“死战”更为惨烈、更为持久的战争。

    “圣女”这个称呼所代表象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乔尔不希望赫米背上如此沉重的负担。

    特别是乔尔在从安东尼那里得知了石炉堡的首席工匠们的处境之后便愈发这么想了。

    首席工匠在佣兵的阵营里面是保持着中立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且不说三年前的死战,现如今王国与公国再次开战了之后,公国便一直有派出刺客与杀手去刺杀这些首席工匠,听安东尼的说法,已经有三人遇害了。

    就算是宣布中立的首席工匠也受到了如此对待,那么地位更为高、身份更为重要的“圣女”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就连那个纳威伦大师也特意告诉了他们,公国的圣女也感知到了王国这边有新的圣女出现,乔尔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带着圣女行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罗尼见乔尔没有回答自己,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样,便啧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坐在乔尔身后的赫米:“圣女小姐,我能问一下你要怎么找出那个……他们想找的东西吗?”

    赫米没有立刻回答,她顿了顿,然后小声的对罗尼说道:“我可以看见那些东西。”

    赫米的话不只是让罗尼愣了愣,就连乔尔也转过了头来。

    “你……你可以看见?”罗尼像是在思考赫米这句话的意思,接着他面色有些僵硬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看见?不,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你说你可以看见……”

    罗尼仿佛把自己都绕晕了,他拧起了眉头,然后紧张的问道:“你……你看见了吗?那些东西?”

    赫米没有回答,但是罗尼看见她微微点头。

    罗尼顿时觉得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头皮发麻的追问道:“我的意思是……真的有那些东西?”

    没有沉默了一下,几秒之后,她淡淡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但在黑暗中确实有着什么东西,嗯,确实有野兽。但不全都是野兽,有什么东西混在了它们中间。”

    接着乔尔听见赫米说了一句让他眉头紧皱的话。

    “它们也看见我了。”

    ……

    巴里特总觉得今晚上有些不对劲。

    他总是骑马骑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啊,他太熟悉这片土地了,他还记得自己少年时候骑着马从这里的农田上冲过去,不过那时候不是冬天,而是秋天。他为了追赶一只灰黑色的大兔子,结果那匹蠢马的在田地里跛了脚,差点摔断了巴里特的脖子。

    这里就跟他自家的后院一样,他闭着眼睛都能骑着马走过去。但今晚上却不一样。

    这里忽然有些陌生了,这让巴里特有些烦躁,他举着火把目光冷漠的扫视着周围的黑暗。这里的夜晚也变得陌生了,以前巴里特还常常带着自己的小情人来这里幽会,有时候是在麦田里,有时候则直接在马背上。

    但是现在巴里特看着周围却一点都联想不到那时候那种感觉。不,不对劲。巴里特伸手握住了安置在马鞍左侧的十字弓的握把。

    巴里特发现到,其他卫兵也注意到了这点。那些常常一边吹着牛、讲着笑话以驱散睡意的家伙此刻都变得沉默不语了。风还在吹,大片的雪花飘落,巴里特是头一次这么讨厌冬天虽然以前也不喜欢,但这次是特别的讨厌。

    “嘿,小圣女!”巴里特忽然大声的喊道吓了周围不少人一跳,但是他们马上又镇静了下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几分。“我说,小圣女,你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巴里特故意带着笑意问道,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但赫米却提高了音量回答道:“是的,大人。”

    她的话让队伍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中,就连巴里特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起来。

    赫米清了清嗓子,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被风雪盖了过去,于是便又更大声的喊道:“是的,大人!”

    “我确实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第十章 阴森的夜影(其三)

    所有的卫兵都陷入了沉默,甚至整个队伍都直接停了下来,周围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

    巴里特呼出了一口白气,然后骑马来到了乔尔与赫米身旁,神情严肃的看着坐在乔尔身后的赫米问道:“你看见些什么东西了?”

    赫米沉默了一下,她似乎在整理语句,思考该怎么回答,最好她在巴里特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回答道:“有人,大人。”

    “人?”巴里特愣了愣,然后看向了黑暗中,再次问道,“你说人?”

    “是的,大人。”赫米说话时始终低着头,斗篷的兜帽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巴里特皱着眉头怀疑这个小个子是否是在胡言乱语。

    “哼,”巴里特故意笑了一声,像是在缓解卫兵们紧张的气氛一样,“圣女小姐,你可知道前方是什么地方?那里有一片农舍,有人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其实巴里特自己也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事情。因为农民为了节省蜡烛与灯油,一般在黄昏之后便会早早睡去,所以在天黑之后农舍便基本是见不到人了,只有当牲口冲他们叫的时候会有农民爬起来透过窗户偷偷的看他们是不是强盗或小偷。

    “不,大人,”赫米肯定的否定道,“不是农民,大人,他们带着武器,就躲在黑暗里。”

    听见赫米的话之后巴里特又诧异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前方的黑暗,几乎可以说是什么也看不见,原本夜晚就是这样漆黑的,再加上此刻大雪纷飞,对火把的火光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他们更是看不了太远。

    “你说他们就躲在黑暗里?”巴里特实在只能又重复的问了一遍,因为他也不太敢确定这个小个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的,大人,”赫米说着伸出了一只手,朝黑暗中的几个地方指了指,“那里,农舍里面与外面都有人;那里,那棵树与灌木丛后面;还有那里的水井旁”

    “够了。”巴里特不耐烦的转过了头去,然后骑马前进了几步,另一个骑着马的卫兵则凑到了他旁边来,巴里特看着他说道:“让其他人把武器都拿好了,十字弓都上好弩箭,但别射到自己人了。”

    “是。”那个卫兵低了低头,然后怀疑的看了一眼坐在乔尔身后的赫米,小声的对巴里特问道:“大人,你真的相信那个小女孩儿的话?”

    “她是圣女!”巴里特瞪了那个卫兵一眼,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就算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我们也得陪她玩下去,更何况这还有可能是真的呢?总之告诉其他人,小心为上。”

    “可是大晚上的为什么会有人带着武器藏在农舍旁边啊!”那个卫兵不依不饶的问道,“如果是风之谷的土著的话他们不是早就应该将农舍洗劫一空然后逃回山里去了吗?为什么他们还要待在那里躲起来?难不成他们还敢打我们的主意?”

    “服从命令就是了!哪儿来这么多问题!”巴里特狠狠的瞪了那个卫兵一眼,那个卫兵也只能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去说了声“是”,然后老实的去传达了巴里特的指示。

    他所说的这些巴里特都想过,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真的只是这个小女孩在胡说八道?巴里特怀疑的想到,他早在领主说道要款待圣女的时候就提出过疑问,但领主却不以为然。

    要是这个圣女是假扮的,那就真的有趣了。巴里特冷着脸想到。

    队伍又开始继续缓缓地前进,不少卫兵都已经上好了弩箭,一只手提着十字弓,一只手举着火把,有的火把已经熄灭的则将火把换成了提灯。

    还能是谁呢?巴里特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真的有人的话,到底是谁呢?乞丐兄弟会?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巴里特知道雷夫是一个疯子。他自称雷夫梅可韦恩,这是一个奇怪的姓氏,几乎哨兵镇的人都知道,这个姓氏是照着皇家的姓氏梅卡瑞德取的,不过老领主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因为这个“梅可韦恩家族”确实相当能赚钱,老领主将这些小问题都转变成了税收去找他们的麻烦。

    而总所周知的,他是乞丐兄弟会暗中的头目。虽然没有证据,再加上老领主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所以森德维家族一直都没有去动这个梅可韦恩家族。

    巴里特还知道,乞丐兄弟会之中有着相当一批在逃犯,他们在南方遭到通缉,每个人的脑袋都值不同价格的赏金,这帮人里面不乏和雷夫一样的疯子。但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胆子敢去动森德维家族,从来没有。

    所以此刻巴里特对那些躲在黑暗中的人抱有相当大的疑惑,他们究竟是谁?

    就在巴里特困惑不已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皱着眉头转过头去,看见是那个骑马的卫兵他是自己的一个表亲,平日里就充当自己的副手。

    “怎么了?”巴里特看着他不耐烦的问道。

    “大人,”卫兵为了不扯着嗓子喊叫,又骑马靠近了几分,“那个圣女叫您过去,说还有事情要告诉您。”

    还有事情?巴里特舔了舔冰凉的嘴唇,然后耐着性子又骑马朝圣女的方向走了去。

    “还有什么,圣女小姐?”巴里特提问时眼睛看向了那个白面具的家伙,他此刻正侧着脸看着自己。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态度?巴里特忽然有些恼怒。

    “大人,”不过赫米的声音还是让他将烦躁与恼怒压了下去,“我要告诉您的是,前方的黑暗里面不止是有人在,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巴里特愣了愣,然后脱口而出的问道:“还有东西?诸神在上!除了人以外还有东西?是什么?野兽?鬼魂?还是小魔怪?”

    “是的,大人。”赫米的回答又让他愣住了。

    “是……是的?”巴里特花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马上瞪圆了眼睛。

    “是的,大人。”赫米又重复了一边,“您猜的没错。”

    ……

    “该死,他们又停下来了!”

    诺伯特听见有人压低了声音咒骂道。这也难怪,诺伯特很理解他为何如此烦躁,毕竟此刻他们正在夜晚的风雪之中瑟瑟发抖,厚斗篷与羊毛衫根本就没办法阻挡这宛如刀子一般的冷风。

    寒冷在消磨着他们所剩无几的意志。这帮家伙原本就没有什么坚定的意志,若不是诺伯特费劲的“说服”了他们,他们此刻可能都不愿意来到这里为此诺伯特不得不专门回家一趟以换掉身上染满鲜血的衣服。

    没错,他们比起对乞丐之子的忠诚,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畏惧。这让诺伯特为他们感到悲哀,不过这帮蠢货并没有办法理解诺伯特的情感,诺伯特对此也不抱希望。

    不过诺伯特此刻已经没心情去为这些琐事烦恼了。国王门出来的卫兵队伍已经第二次停下来了,这让诺伯特感到一阵不安。

    他们平常可不是这样的,诺伯特暗自想到,他曾经好几次观察过巴里特带领的队伍,每一次他都是带着卫兵们匆匆穿过农民的村落,如果不是天黑容易摔断马的腿,他恨不得纵马狂奔。可是这次却一反常态,走得缓慢不说,还常常整队停下来。

    他们是不是注意到了什么?诺伯特暗自想到,不,不应该啊,一片漆黑,风雪的声音大得连马蹄声都盖了过去,他们能发现什么?

    为了这次的伏击,诺伯特与他的“好伙计”们赶在了巴里特他们的前面抵达了这里。这里有着好几间农舍,起初还有狗在叫,诺伯特的手下们便用飞刀与十字弓放倒了那些畜生,接着他们冲进了一个单身汉的农舍中,在那个人发出惨叫之前隔开了他的喉咙。

    诺伯特他们把单身汉的尸体拖出了农舍,藏在了一旁的灌木之中,只留下了大片夸张的血迹。这是为了将农舍里伪装成遭到了怪物袭击的模样。

    而其他农舍的门口也藏着诺伯特的人,好在里面住的人够聪明,在听见异常的声音之后没有瞎张望或者直接冲出来,不然他们到时候需要处理的尸体就得多几具了。

    毕竟这帮家伙只是会粗暴杀人的劫匪而已,并不是专业的杀手与佣兵,诺伯特无奈的想到,这种精细的工作他们实在是做不来。

    要是“环蛇”那帮家伙能够赶回来的话就没有这么多的问题了,诺伯特听凡都说他们被一伙女佣兵追杀进了寒冬中的风之谷深处。真是一帮没用的废物,居然被一伙女人搞得如此狼狈,不过他们的任务好在是完成了,而且也没有回来领取佣金。

    凡都告诉诺伯特,那帮女人帮他们省掉了一大笔佣金,毕竟这个“环蛇”收取的佣金可是相当高。但诺伯特此刻却觉得他宁愿交付更多的佣金,让那帮贪婪的毒蛇来对付这个巴里特。

    不,现在我们没有毒蛇可以来替我们干这些脏活,我们只能自己来干了。诺伯特抬起眼睛朝前方看了去,卫兵的队伍再次移动了起来,但这次他们的速度变得更慢了。

    “他们在搞什么?”诺伯特身后的一个家伙困惑的问道,“他们照这样子走的话他们带的火把够撑到他们巡逻完吗?”

    手下的话让诺伯特警觉了起来。

    “计划延后!”诺伯特低声对身旁的人命令道,“情况不对!暂时撤离,叫他们往北边撤去,到那边去再重新埋伏。”

    诺伯特身后的人愣了愣,然后诺伯特咬着牙冲他低喊道:“快去!”

    那人也拧起了眉头,但是他没有顶撞诺伯特,而是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接着藏在斗篷底下的提灯的微光朝自己的同伙埋伏的方向小跑了去。

    果不其然,诺伯特神色严肃的看着巴里特他们的方向,随着队伍的靠近,诺伯特看见他们几乎所有人都端起了十字弓,并且目光不断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果然被他们发现了吗?诺伯特咬着牙向后退了去,想要先撤离这里。

    但他没后退两步,便忽然听见了一阵凄厉的惨叫之声,他猛地转过头去,一片漆黑之中,他确定那是自己下手埋伏的方向。而那个声音,就是刚刚从自己身后离去的那人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诺伯特的脑子一片空白,但是他的身子却还是动了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都在警告着他危险正在靠近,于是他本能的开始奔跑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

    在后面追他一样。

    ……

    巴里特想都没有想便拔出了剑,他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听见这么凄惨的叫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忽然躁动不安了起来,不,比起害怕,此刻他的心底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他早在入冬之前便向领主请求,带领一支队伍去金瀑城支援,但是却被领主回绝了,这也是自然的,巴里特在请求的时候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但后来听说巨怪被击退,魔龙死在了金瀑城的内堡城墙之下,巴里特还是觉得一阵茫然失措。

    那就像是他从小就听过的故事一样。虽然小时候起他就对此不屑一顾,但是真的长大之后却听说在不远的城市之中居然发生了故事中一样的战争,啊,该死,这可真是有趣到不行啊。巴里特不禁这么想到,居然长大之后才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期待着这些。

    而在金瀑城之前,巴里特还想领主请兵去扫荡风之谷的土著,也同样遭到了拒绝。

    “骑兵可没办法对付山林间的强盗,我可不会将我的骑兵交给你去做这样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叔父特伦伯领主当时这样对巴里特说道。

    于是巴里特几乎便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城门决斗、街头械斗,这些不过都是儿戏,虽然这些事情偶尔也会让人丧命,但是却与真正的战争不同,它们的目的是截然不同的。巴里特渴求的是真正的以命相搏。

    而此刻这个机会就在他的面前。

    “强盗?野兽?鬼魂?还有小魔怪?”巴里特几乎都快笑出来了,他已经没办法去担心那个小女孩儿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了,他的身体已经进入了随时准备以命相搏的紧绷状态。而确实有惨叫声响起了,确实有人遭到了什么东西的袭击。

    是死斗啊。巴里特几乎想要骑马直接冲进黑暗中,挥舞着手中的钢剑与那不可知的敌人大战一场,但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卫兵们顶起了盾牌、端起了长枪与十字弓,将巴里特这个卫兵队长围在了中间。

    “它们来了吗,圣女?”巴里特声音带着笑意的喊问道。

    “是的,大人!”少女紧张的声音回答道,“大人!它们在袭击着那些人!”

    她的话还未说完,黑暗中再次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与咒骂声。巴里特挑了挑眉头,他听见了许多人的喊叫声,这帮人是哪儿来的?为什么又怎么多人躲在黑暗中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他们是来埋伏我们的,巴里特肯定的想到,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的是黑暗中有着其他的东西埋伏了他们。噢,他们自以为是猎人,结果反而被自己没发现的猎物给干掉了。

    “朝那个方向放箭!”巴里特的命令让卫兵们愣了愣,但是巴里特马上又大喊道:“愣着干什么!放箭!把那帮家伙都干掉!”

    把那帮家伙都引过来!巴里特差点将自己的想法喊了出来,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

    “搞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罗尼几乎被这突发状况给弄晕了头脑,他的马匹也像是被他惊吓到了一样开始不安的躁动了起来。

    乔尔勒紧了缰绳,他在等待时机,只要一有机会他肯定会马上带着赫米逃走。因为他见识过那些东西的可怕之处,这帮卫兵说不定根本没办法抵挡那些黑暗中的异形,他不可能会带着赫米去涉险。

    但是赫米却伸手抓住了乔尔握紧缰绳的手,乔尔愣了愣,然后偏过头去。他没办法看见赫米厚布带后面的眼睛,但是他肯定赫米正在注视着自己。

    “请不要轻举妄动。”赫米小声地对乔尔说道,“那些东西就在四周,它们只要一有机会就肯定会向我们扑过来。”

    “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听见了赫米说话的罗尼紧张的看向了坐在乔尔身后的少女,“是怪物吗?真的是怪物吗?”

    “不,大部分是野兽。”赫米轻声回答道,靠的近的卫兵也不由自主地往赫米这边靠了靠,而赫米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有狼,野狗,还有一些更小一些的野兽,甚至还有老鼠。”

    “大部分?”罗尼咽了口唾沫,然后问道:“那么剩下那一小部分呢?”

    “不,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们……”赫米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环视着周围的黑暗说道,“但确实和故事里面的‘小魔怪’很像。它们很饥饿,很凶残,噢,它们就在周围,它们似乎害怕火光……”

    “它们在追那些逃跑的人,野兽与鬼魂跟在它们的身后……”

    “它们……噢……”

    乔尔听见赫米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他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只是用不容置否的语气轻轻说道:“够了,别看了。”

    “够了。”乔尔轻声重复道。

    赫米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她将脸再次埋到了乔尔的背上。

    “请帮帮他们,”乔尔听见赫米低声恳求道,“那些东西……没人应该被那些东西吃掉。”

    “请帮帮它们……”

第十一章 阴森的夜影(其四)

    “诸神创造了一切,亲爱的,”艾露怀中坐着赫米,而赫米的的手中抱着那本厚厚的书,古旧的书皮上滚金的书名已经磨损掉漆了,“花,树,动物,还有我们,都是诸神所创造的。”

    “我也是吗?”赫米眨着与她母亲一样的雌鹿般的眼睛好奇的问道。

    艾露苦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了靠着窗户的乔尔,乔尔耸了耸肩,然后走向了赫米。他伸手揉了揉她雪灰色的卷发,然后宠溺的笑道:“不,孩子,你是我们创造的。”

    “怎么做?”赫米惊喜的问道,“爸爸也跟诸神一样可以创造东西吗?”

    “呃。”乔尔尴尬的愣了愣,然后求助的看向了抱着赫米的艾露。

    “亲爱的,不可以把任何人比作诸神,”艾露轻声对女儿说道,“这是不尊重神明的举动。就像是你不能用动物或者别的东西去比作人一样,被比作的人可能会感到很不高兴。”

    赫米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好的,妈妈。”

    艾露冲乔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乔尔则只能苦笑着又走回了窗边,看向了窗户外面积雪的街道。

    “那么妈妈,”赫米忽然伸出一根细小的手指,指向了书上的一段,“小魔怪也是诸神创造出来的吗?还有这个,这个怎么读?”

    “是‘魔鬼’,亲爱的,这个词念‘魔鬼’。”艾露犹豫的说道,她的眼睛时不时不安的看向了乔尔,“不,赫米,妈妈不知道。也许是诸神创造了它们,也许它们是自然而然的就诞生了。”

    “自然而然?”赫米思索了一下这个词,她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于是她疑惑的问道:“在哪儿?”

    “黑暗中。”靠着窗户的乔尔忽然出声回答道,艾露与赫米都抬起头看向了他,他此刻正看着窗外,脸上的神色不知何时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在黑暗中,孩子。”

    ……

    如同故事中描述的一样,赫米看见了那些四足爬行在黑暗中的影子。它们的四足很长,就像是青蛙赫米从来没有见过活着的青蛙,她只在巴鲁老爷的家里面见过一个青蛙的标本,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传说小魔怪有着蝙蝠一样的耳朵,满嘴细小尖锐的利齿,四肢瘦长,靠爬行前进,身形灵活,远看就像是一个干瘦得快要饿死的孩童一样,眼睛如充血一样鲜红。它们对于小孩来说就等于是“噩梦”的代言词,传说它们喜欢吃孩子,而大人们也喜欢用它们的名字还吓唬小孩,让他们听话。

    但是此刻的它们不是大人的谎言,而是真实存在的。赫米看见一个瘦长的黑夜扑到了一个逃跑的男人身上去,那个男人惨叫着摔倒在地,而它也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脸与脖子上。赫米能够看见温热的血液喷涌了出来,冒出了热气,并迅速的在雪中冷却了下来。

    它们有不少。赫米环视了一下四周,她能够清楚的看见每一片落下的雪花的形状,冷风吹过,赫米本能的裹紧了斗篷,但实际上她根本一点都不冷。

    起初她的体温让康汀先生感到非常的不安,但她本人却不以为然,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康汀先生也放弃了继续为她的体温担忧。

    小魔怪环绕在周围黑暗中的雪地上,眼睛时不时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往来,每当火把因风雪而变暗了几分,它们便往前靠近了一下。

    它们确实就像是从黑暗中诞生的一样,赫米暗自想到,起初它以为它们的皮肤是黑色的,但赫米在仔细观察之后发现事实上那并不是纯黑色,而是近乎于黑色的绿色。

    卫兵们放出了一轮箭矢将那些小魔怪吓得退了一段距离,但等它们意识到那些箭并没有射中自己之后,便马上又靠了过来。

    而那些狼、野狗或者其他更小的动物则跟在这些反复无常的小魔怪身后,赫米之前看见被小魔怪咬中的人倒地之后,那些野兽也立刻扑了上去,开始啃食起了倒地的那个人,有时那些人甚至都还没有死去,只能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

    还有就是鬼魂。赫米不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那些如同烟雾一样的影子也跟在小魔怪的身后,当野兽们大快朵颐的时候,那些散发着微光的幻影则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如烟雾一样虚幻的身躯在冷风之中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如果不是经历过金瀑城的那一夜,赫米此刻可能已经惊吓得哭泣出来了。

    卫兵们又放了一轮箭矢,但是却没有射中那些小魔怪,倒是射死了几只野狗与野狼。野兽的哀嚎声让卫兵们发出了惊喜的欢呼声,不过那些欢呼声马上又被风雪声掩盖了下去,卫兵们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算风雪掩盖了大部分的声音,但是卫兵们还是能够察觉到黑暗中有着什么东西在移动着,不少卫兵时不时因为火光边缘窜动的影子发出惊呼声。而只有赫米知道,那些影子大都只是野兽而已,而真正的小魔怪是绝对不会靠近火光的。

    它们害怕光。赫米暗自想到。

    “该死!你们在愣着干什么?!”赫米听见名为巴里特的男人在大喊大叫到,“放箭啊!把那帮只敢待在黑暗里面的东西给我射死!”

    赫米听得出他此刻非常烦躁,他已经好几次想要冲进黑暗中了,但是每次都被他的同伴给拦了下来

    这时一直紧张的护在赫米与乔尔身旁的罗尼忍不住问道:“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啊!那些惨叫的人似乎都断气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吧?我们该怎么办?”

    赫米知道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便老老实实的将脸藏在康汀先生的背后。

    ……

    “我的话在这里可不管用,”乔尔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要去问问那个卫兵队长。”

    “问他?”罗尼朝巴里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来看向了乔尔,“他叫我们冲进黑暗里面去跟那些东西搏命都有可能!”

    “那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吗?”乔尔疑惑的反问道。

    “我不清楚,”罗尼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周围,“圣女说周围的黑暗里面藏着不少怪物?看样子它们有些害怕火光所以暂时不敢靠近我们。”

    “暂时?”乔尔微微点头。

    “嗯,等火把熄灭了可就不好说了,”罗尼脸色难看的看向了刚才发出惨叫声的方向,“也许我们会跟那些倒霉鬼一样。”

    乔尔沉默了一下,他回想起了在雪原深处时便与此刻的情况差不多。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乔尔沉声说道。

    “嗯,这话倒是没错,”罗尼点了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但问题是我们该怎么离开?悄悄逃走吗?圣女不是说那些东西已经盯上她了吗?我带的火把说不定可以撑到会国王门,但是再远一点、要逃到古代大道去就不现实了。而且我们抛弃这里的其他人逃走、回到哨兵镇的话说不一定还会受到其他的处罚。”

    “没得选么。”乔尔皱起了眉头,这种别无选择的情况最让他感到无奈与恼怒。

    “没错,”罗尼点了点头,然后神态严肃的说道,“而且我们还要想好该怎么跟领主解释我们这一次的失败,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要是就这么回去,领主说不定会直接以冒充圣女的罪名处罚掉。”

    罗尼的话让乔尔沉默了下来,就在他思索着该如何逃脱之时,赫米拉了拉他的衣袖。

    “康汀先生,”赫米的声音引起了乔尔与罗尼的注意,“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我可以在这些小魔怪回到自己巢穴的时候记住它们的巢穴所在,这样的话卫兵们便可以在白天去消灭它们。它们非常害怕光,所以在白天可能会非常的虚弱。”

    乔尔与罗尼愣了愣,然后对视了一眼,罗尼点了点头:“这说不定可以说服那个老领主不要绞死我们。”

    而乔尔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巴里特,又向了罗尼,然后说道:“你去告诉他,我们必须在火把熄灭之前回到哨兵镇。”

    “我去?”罗尼愣了愣,“为什么是我?”

    “难道你要让我去?”乔尔透过苍白的面具看向了罗尼,罗尼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罗尼不安的看向了大喊大叫的催促着卫兵们上弩箭的巴里特,“可是我该怎么说呢?”

    ……

    “蠢货!赶紧放箭!”巴里特大声吼道,手中挥舞着的钢剑在火光中闪着光。

    “大人!”这时骑马的表亲朝巴里特靠了过来,一时激动的巴里特差点还砍中了他。

    “大人!”他眼中闪烁的怒火让巴里特清醒了一点。虽然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抛开这层关系,他们便还是血亲,他是可以直接到领主那里去状告巴里特的罪过的。这种事他还是有经历过的。

    “什么?”巴里特强迫自己压下了怒火去,他看着那个差点被自己砍中的表亲脸上的怒色稍微缓解了一些。

    “那个佣兵要见你。”卫士朝罗尼的方向指了指,巴里特马上也与罗尼对上了眼。他不喜欢罗尼,当然,更不喜欢那个戴白面具的家伙。

    “让他过来吧。”巴里特不耐烦的说道,然后他马上大声命令道:“上好弩箭!在我下令放箭之前都不准放箭!”

    当罗尼在卫士的带领之下来到巴里特面前的时候,巴里特已经冷静了许多。他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异常状况。

    “大人”

    罗尼刚刚开口,便被巴里特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巡逻的时候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而你们的圣女来到哨兵镇第一个晚上,便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情!她真的是圣女而不是魔女?我听说她在金瀑城还受到了魔龙的庇护?你的圣女对此作何解释?”

    她可不是什么我的圣女。罗尼想要告诉巴里特,不过此刻这些都不是谈话的重点。“大人,这样说话太过于专横了。我也是在哨兵镇待过一段时间的,我也听闻过关于城外村落发生的异常事情。这样的状况早就已经开始发生了,只是这一次尤为激烈而已。这您是知道的。如果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结下去,我们都会被那些该死的怪物给拖走果腹。”

    “她让你跟我带话了吗?”巴里特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大人,”罗尼撒谎到,“圣女让我告诉您,我们必须马上回到哨兵镇去。今夜在这城墙之外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太过危险?”巴里特瞪圆了眼睛,“城墙外面可不止有我们,那帮

    农民可是也居住在这外面!要是这帮怪物冲去把他们都杀光了怎么办?我们卫兵队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而存在的!此刻你却叫我们逃走?”

    对于这个忽然又关心起了平民死活的卫兵队长,罗尼只觉得想对他竖起一根中指。谁都清楚,这家伙只是因为没办法跟这些怪物交上手而恼怒不已,不过他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倒是也非常有道理。

    “大人,您也不是第一次听说有关这些怪物的事情了,”罗尼此刻不得不庆幸自己对亚当的世界还有一点了解,于是便硬着头皮说道,“小魔怪是不会闯进人的住宅中去的,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我们继续在这里停留,雪与冷风会吹灭我们的火把,到时候我们就会跟那些发出惨叫的人一眼被这些怪物杀死。”

    “你想让我们逃?”巴里特非常的抗拒,他的脸上因恼怒而变得僵硬,“简直就像是连敌人的旗帜都没有看见就仓皇逃跑的懦夫一般!”

    这家伙平时脑子倒是挺好用的,但一到战场上就会变成这样吗?

    罗尼暗自对巴里特此刻的状况感到诧异,但嘴里还是继续说道:“当然不是,大人!这只是一种战略而已。如果我们表现出要逃走的样子的话,那些黑暗中的东西就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等我们跑掉。到时候它们肯定会对我们进行干扰甚至是袭击,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找准机会痛击它们了!”

    罗尼的话让巴里特的眼睛放出了亮光,他嘴唇微微动了动,神情马上又严肃了起来:“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做到全歼这些东西。这样的话哨兵镇还是不得安宁,我们今夜的任务便没办法完成。”

    “当然,大人,圣女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罗尼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喉咙都快干死了,忽然想要去喝一杯热酒,“她说天亮的时候这些怪物会回到自己的巢穴,白天的光会让它们变得虚弱如同故事中那样,而她便可以在那是得知它们巢穴的所在,你们卫兵也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将这些怪物从这片土地上清除掉。”

    “小魔怪的巢穴吗?”巴里特听了罗尼的话之后,脸上的严肃神情便忽然的一扫而空了,又变回了罗尼在国王门见到他时的那副模样,“这样的话今天的任务不久已经完成了吗?喂!听见了吗?现在马上调头,回到国王门去!”

    巴里特的话让得那些刚刚还紧张不已的卫兵精神抖擞了起来,他们大喊着回应道,然后马上开始调转了队伍,朝来时的方向走了去。

    而这时罗尼与巴里特都听见了周围的黑暗中传来了一些愤恨地嘶吼声,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巴里特沉声说道:“立刻回去保护你的圣女吧,佣兵,要是她除了差池,我想你明天就会被挂在国王门的城墙上面。”

    “是,大人。”对于这个还要威胁自己的卫兵队长,罗尼可以说是没什么好感了,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过头去朝乔尔与赫米的位置靠了过去。

    ……

    为了尽快的赶回国王门,离开这个被恐怖环境与寒冷风雪包裹的地方,卫兵们都加快了脚步,而周围那些愤恨、尖锐的吼叫声出现得也越来越频繁。人们都注意到了,有许多东西跟在他们的周围。

    是野兽,乔尔从赫米那里得知了,小魔怪的数量可能也就十来只,但是这些怪物的身后却跟着数量几倍于它们的野兽,那些野兽神态极其不自然,嘴里不断呼出白气,口水从嘴中低落到积雪覆盖的地面上,最重要的是它们的眼睛都如同小魔怪一样的充血变红。

    小魔怪还有着驯服野兽的特性吗?乔尔暗自想到,但此刻他根本没工夫去细想这些,只能将其暗自记下。

    卫兵们几乎都快狂跑了起来,如果不是巴里特一直大声喝令他们,可能现在队伍都已经因为恐慌而四分五裂了,到时候的结果自然就是被那些怪物或者野兽各个击破。乔尔的神经紧绷着,如果这样的状况真的发生,他可能需要面对的就是穿过卫兵直接冲向赫米的怪物。

    乔尔让罗尼帮他守着左边,而自己则盯着右边。赫米紧紧地环抱着乔尔的腰,忽然间又更加用力了几分。

    “怎么了?”乔尔诧异的问道。

    而赫米还来不及回答什么,一个惨叫声便回答了乔尔的疑问。他朝传来惨叫声的方向望了去,只见一支火把高高飞起,而握着火把的人已经被拖进了黑暗中,只有凄厉的惨叫声证明着他还活着。

    “快救人!”

    巴里特的大吼声让得那些脸色苍白的卫兵行动了起来,他们挥舞着火把,最前面的同时握紧了铁剑,他们朝着发出惨叫声的同伴冲了去,接着看见了让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幕:一堆体表长着毛发的野兽将那个惨叫的人围了起来,他们只能看见一只血淋淋的手朝着他们的方向挥舞着,惨叫声此刻变得更加凄厉了。

    “赶走那些畜生!”

    高高骑在马上的巴里特举着火把与钢剑冲了过去,马蹄声与火光吓走了不少个子比较小的野兽,而当巴里特靠近之时,他看见了一个漆黑的影子从野兽的身下钻回了黑暗之中,而凄厉的惨叫声也停止了。

    巴里特恼怒的吼道,然后侧过身去,一剑将还趴在卫兵尸体上啃噬着尸体的野狗的脑袋砍了下来。

    “重新集结!”巴里特挥舞着染血的剑大吼道。

第十二章 阴森的夜影(其五)

    卫兵们朝着巴里特的位置聚集了过去,负责保护圣女的卫兵也焦急的催促他们跟上去,并猛地抽打马匹的屁股,使得乔尔与赫米所骑乘的马不安的嘶鸣了起来,吐出了大片的白气。

    而当他们靠近巴里特之后,马匹更加激烈的反抗了起来,乔尔死死地勒住缰绳,以免马匹忽然暴动了起来将他们甩下背去。

    是血腥味让马匹狂躁了起来。乔尔看见那个被拖入黑暗的卫兵,他瘫倒在地上,身形因死前的挣扎而扭曲不已,鲜血染红了他的铁甲与锁子甲,腹部被撕开,内脏与肠子都洒了一地,此刻还在冒着热气。

    血腥味与臭味让得不少卫兵干呕了起来,但也让他们更加警觉的提防着黑暗中的东西。

    “我看见了一个东西,”巴里特看见乔尔骑着马靠近之后马上冲他的方向大喊道,“它躲在了野兽的影子里面!那是什么?小魔怪?!”

    “不管是什么,它们都怕火。”乔尔用沙哑的声音对已经开始不冷静的巴里特说道,“只要火把不灭,我们就不会死。”

    “就算火把熄灭了我们也不会死,”巴里特冲身侧啐了口唾沫,但他的表情并不如他说的话那样又底气,“就算闭着眼睛我也能杀死那些东西!我可不会死在小魔怪的手里,绝不!”

    “继续前进!”巴里特高声下令道,“十字弓上好箭!只要看见一点野兽的影子就马上放倒它们!”

    巴里特的话让卫兵们强行镇静了下来,虽然每个人的眼中都满是恐惧与焦虑,但是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去执行了巴里特的命令。因为他们都清楚,现在只有服从命令才有可能活着回到哨兵镇,如果乱了阵脚显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怪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将他们中的任意一人拖进黑暗的机会。他们已经见识过被拖进黑暗是一个怎样的下场了,那几乎与故事中公国那残酷的领主施行的“犬决”一般,死状与模样都让人毛骨悚然到会做噩梦。

    卫兵们再次开始了移动,这一次他们的步伐已经凌乱了,时不时还会撞到前方的人,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丝毫放松警惕,几乎可以说每一个人都紧绷了神经,握着十字弓的戴着手套的手也被冷汗给浸湿了。

    忽然一个卫兵紧张的朝着黑暗中放了一箭,也许只是他听错了声音,但还是引来了巴里特的咒骂:“不想死就不要乱放箭!你们手里握着的可不是玩具,而是能救你们命的东西!该死,你们这帮蠢货!别死在自家的城墙底下,也别死在杀小孩的小魔怪手里!会被别人笑掉大牙的!”

    卫兵们挥舞着火把,驱赶黑暗与躲在黑暗中、紧跟着他们的野兽与小魔怪,他们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但是黑暗中确实传来了某种东西人的呜咽声。

    夜风还在呼啸,大雪纷飞,在触碰到火光是嘶嘶的化作了水汽,与火把冒出的烟融成一团。

    “离城门还有多远啊?”罗尼的声音因紧张而变得有些尖锐,然后他开始自言自语的大声抱怨起来:“该死!为什么会这样!亚当不是一个中世纪模拟器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恐怖游戏桥段啊!”

    “闭嘴,佣兵!”巴里特冲着罗尼大吼道,“不要在这里疯了一样胡言乱语!该死,你这家伙是巫师吗?”

    罗尼没有理会巴里特,而是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赫米,但是因为他的位置更为靠前,所以他只能看见带着白面具的乔尔:“除了逃跑以外,还有什么能够对付小魔怪的办法吗?!”

    “看前面,小心被马丢下背去摔断了脖子。”乔尔冷冷的对他说道。

    “到底有没有?!”罗尼紧张的问道,“我感觉它们越来越不耐烦了。”

    正如罗尼所说,黑暗中那些愤恨地尖叫声已经越来越频繁了,甚至连那些野兽都开始发出“呜呜”地低吼声,或时不时冲他们发出咆哮。乔尔转过头去,看见那些野兽的眼睛中反射着火把的火光。

    “我不知道,”赫米茫然的回答道,“我对小魔怪的了解也只是来自于故事书之中。”

    “哇哦,就这样?”罗尼有些意外,他想起了之前自己骗巴里特的时候说小魔怪不会闯进家宅之中这是他从酒馆喝酒时听来的故事,算是关于怪物流传最广的几个小故事之一,而每个小故事都有着多个版本,光罗尼所听见的有关“小魔怪”的故事版本就有好几个。

    但每个故事中确实都描述得有:小魔怪不敢闯入人们得住宅,因为家宅小精灵是它们得天敌,只有亵渎神明的人才不会得到家宅小精灵的庇护,小魔怪才敢闯入他们的家中。

    而就罗尼了解,这个世界上敢亵渎神明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般的平民百姓就算是不敬神也不敢亵渎神的名号。

    “你知道什么?

    ”乔尔沙哑的声音问道。

    “什么?不,我不知道。”罗尼矢口否认道,然后他又马上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老实说我对奇闻怪谈非常感兴趣,所以会记住自己听过的这些小故事。关于小魔怪的故事我也确实听过几个。”

    “看前面。”乔尔再次强调道,不过这次他的语气稍微缓解了一些。因为巴里特一直在大喊大叫尽管他的嗓子早就已经哑了所以为了听得更清楚,他策马往罗尼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告诉我你所知道的。”

    罗尼愣了愣,这算是乔尔头一次主动有求于他吧,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虽然他很想损乔尔两句,但是一看到他那张苍白阴森的面具他就又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去,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

    一想到这里他又对于自己的这个举动自我满足了一下,全让忘记了刚刚自己还紧张得药品四。他清了清嗓子对乔尔说道:“关于小魔怪的故事有着许多版本,我只听说过三个,其中两个是民间童话《迷途的狗》的不同版本,这两个都是我在南方听来的,一个是从拿轮镇听来的,一个是从肖恩镇听来的。

    “还有一个便是来到北方之后听来的,噢,你们是北方来的,应该也知道吧?就是那个阴森得绝对会把小孩吓得尿床的寓言故事。”

    “《黑湖》。”乔尔点了点头回答道。

    乔尔还知道,北方的故事与南方的故事是截然不同的,南方的故事要更为缤纷多彩一些,因为吟游诗人们都更愿意待在温暖的南方而不是寒冷的北方,所以各种题材的诗歌故事数量都远多于北方;而让人惊奇的是,北方虽然也有着自己的诗歌故事,但却都是一些阴森黑暗的寓言故事,北方的大人们便常常会在寒冷的夜晚给自己的孩子讲述这些故事,并告诉他们世界的残酷。

    这也是南方人与北方人差异巨大的原因之一吧。乔尔暗自想到。

    “对,《黑湖》。那个故事似乎挺长的?反走我是没有听完过,”罗尼继续说道,“但关于小魔怪的段落我却还是记得。该死,谁知道这种故事里面一听就是杂鱼的存在现在居然紧跟着我们还随时可能会要了我们的命!”

    “说重点。”乔尔耐着性子说道。

    “重点?你是想知道故事里面是怎么对付这些小魔怪的?好吧好吧,别这么瞪着我,我会看前面的,我也不想被摔断脖子,”罗尼努力的回忆了一下那些酒鬼东一句西一句拼凑起来的故事,“噢,在拿轮镇听见的故事里面,小魔怪是从矿洞里面钻出来的,听说他们害怕煤油灯?啊,似乎确实是这样,噢,他们似乎还害怕果树的干树叶燃烧的味道。

    “所以拿轮镇的不少居民都会很迷信的采购一些干树叶放置在家里。

    “而肖恩镇的故事则要更完整一些。这个故事中的小魔怪不像拿轮镇的故事一样害怕干树叶燃烧出来的烟,而是害怕盐,故事里说它们不敢越过洒在地上的大滩盐,以至于让迷路的孩童与狗逃脱了。

    “还有就是《黑湖》,这个故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嗯。”乔尔沉声回答道,不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故事他自然清楚,北方不少黑暗阴森的寓言他都知道,其中最为长篇的便是《黑湖》。根据寓言中记载,只有圣水、圣树脂与果树的树枝削成的木桩能够真正的杀死小魔怪。

    无论是故事中的哪一种东西,此刻他们的手边都没有。啧,乔尔暗自咋舌,要是安东尼在这里的话肯定就有办法对付这些东西吧?毕竟那家伙懂的东西确实很多,也许他在当佣兵之前是一个灯塔城的学者也说不一定?

    “这些故事真的有用吗?”罗尼怀疑的自言自语道,“会不会关键时刻会被这些迷信给害了性命?”

    “你想说什么?”乔尔瞄了一眼罗尼后问道。

    “你看啊,小魔怪不是怕光吗?也许它们害怕的不是什么树叶燃烧出来的烟或味道,只是害怕树叶燃烧时发出的火光而已;还有就是盐,这东西真的能伤害到小魔怪吧?也许可以吧,我觉得只要有足够大块的盐岩加上足够的力气就行了。”罗尼看着前方的黑暗说道。

    佣兵什么也不相信,乔尔曾经这么听说过,他们不少人都只相信自己手里面的剑。

    “快到城门了!”忽然一个卫兵惊喜的欢呼声让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而城门上的卫兵似乎也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异样,开始朝他们挥舞起了火把。

    巴里特身边的骑马卫士也挥舞起手中的火把回应,这时队伍中忽然再次传来了卫兵的惊恐的尖叫声。

    巴里特连忙看过去,只看见三支弩箭射中了一只扑向他们的野兽,那头畜生发出了悲鸣然后倒在了雪地中。卫兵们没有一刻停留,那头

    畜生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被火光抛开,重新被黑暗给吞噬。

    “它们要来了!给我把眼睛放亮一点!”巴里特高声大喊道,“别放过任何一个胆敢靠近的畜生!”

    “来了!”乔尔听见罗尼惊呼道,转过头去,只看见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着火光的眼睛考试朝他们扑来,数量密密麻麻的看得乔尔都觉得背脊发凉。有这么多的野兽吗?乔尔伸手握紧了腰间的黑剑“寂静”。

    野兽群不要命了一般从侧翼撞击了卫兵的队伍,它们咆哮着冲进了卫兵的阵地之中,最前面的畜生以及被铁器所杀死,但同伴的死去却没有让这些野兽畏惧,而是更加悍不畏死的冲了进来。

    这些野兽一但咬中东西便绝不松口,不少卫兵发出了惊恐的惨叫,而更多的野兽朝它们扑了上去。不过这些畜生表现出了一个非常反常的行为:它们并不只是单纯的野兽那样扑袭,而是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在卫兵的队伍上撕开了一个口子,接着更多大大小小的发疯野兽冲进了它们的阵地,引得马匹惊慌失措的嘶吼起来、并扬起了前蹄。

    “它们来了!”巴里特的惊呼声让死死勒住缰绳、夹紧马鞍与马镫以免被甩下背去的乔尔反应了过来。

    他看见那些野兽正在朝自己的方向冲来。它们的目标不是自己,乔尔清楚的知道,它们的目标是坐在自己身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赫米。

    忽然一瞬间,乔尔似乎看见了一个影子,它就躲在了奔跑的野兽身下的影子里面,一双猩红的眼睛闪烁着怨毒的光芒。它们来了。乔尔想到。

    乔尔夹紧马背,松开了缰绳,手指朝着空中握去,几乎是眨眼睛便从“背包”之中取出了一瓶烈酒,他朝着朝他们奔来的野兽头顶上方抛了出去,接着另一只手中握着的火把猛地砸去。

    酒瓶破裂,烈酒在触碰到火焰的瞬间燃烧绽放出了青色的火光,酒瓶因寒冷的空气与炙热的酒焰而炸裂开来,碎片燃烧着火焰落下,马匹与野兽、甚至是一旁的卫兵与罗尼都被吓了一跳,燃烧的酒洒在了野兽的毛皮之上,瞬间青色的火焰便吞噬了三只块头较大的野兽。

    而乔尔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不顾一切的朝着乔尔身下的马匹的影子中钻去,它干瘦的身躯在被火光照耀到的时候冒出了黑色的烟。

    “乔尔!它钻到马身子下面去了!”罗尼此刻也看见了那个影子,他大声提醒道,但是乔尔却没有任何办法,如果赫米没有环抱住他的腰的话他可能便直接跃下马去用剑直接刺死那只怪物了。

    卫兵队伍这边发生了骚乱自然也被城门上的卫兵注意到了,号角声响彻了夜晚,接着不断有举着火把的卫兵爬上了城墙。

    而巴里特此刻也被野兽群给围住了,他的表亲已经掉下马去,马匹受惊开始乱窜,撞倒、踩伤了好几个卫兵,而那个表亲的脚则卡在了马镫上,被拖行着前进,他的脸迈进了积雪中无法发出哀嚎,一群野兽追在他的身后,直到马匹带着人冲进了黑暗。

    巴里特一边挥舞着钢剑砍杀着那些畜生,一边大声喝令卫兵们镇静下来,但是此刻已经于事无补,当他发现这个事实之后便立刻咬着牙驱马朝城门口冲去。

    野兽们发现攻击身穿铁甲的巴里特毫无作用之后,便选择了攻击他的坐骑,数匹野兽悍不畏死的扑上前去,结果被惊恐的马匹踢断了骨头,哀嚎一声之后便断了气,倒在了黑暗之中。

    不过那匹马并不是每次都能踢中那些野兽,终于,一匹发疯的狼扑上去咬中了马的腹部,尖锐的牙撕开了马匹,虽然那匹狼在被甩下来之后也被马蹄踢死了,但巴里特的坐骑也因此被撕开了肚子,肠子从那个伤口中落了出来,巴里特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接着他的马便轰然倒下,而他的一条腿也被压在了马的尸体之下。

    撞击地面与腿被压住的疼痛让他几乎眩晕过去,手中的火把也落在了雪地之上,发出了嘶嘶的响声,火光开始熄灭,巴里特强忍着眩晕带来的呕吐感,开始挣扎着想要从马的尸体下爬出来,却猛地发现,在火光边缘的黑暗之中,一双猩红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巴里特几乎叫出了声,他挥舞着手中的钢剑,逼退了那个影子,接着野兽朝他扑了过来,但是他的铁剑抵挡住了野兽的獠牙与利爪。不过他不知道这能让自己撑多久,他头一次感到了后悔。不,我不该这样死去,巴里特绝望的想到,这样死去的话太窝囊了,我甚至不是战死的。

    我不要死。巴里特绝望的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朝自己冲来,落在雪地上的火把几乎已经熄灭了。

    “滚开!”那个佣兵的大喊声让巴里特回国了神来,他抬起头去,看见那个名为罗尼的佣兵一边挥着剑一边挥舞着火把,同时发出了大叫声,“我说滚开!是想尝尝铁剑的味道还是火把的味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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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921/ 第一时间欣赏笼中的亚当最新章节! 作者:烂桑所写的《笼中的亚当》为转载作品,笼中的亚当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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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的亚当介绍:
“虚拟世界‘亚当’中,魔法再次归来,与传说一同复苏。 久远古代延续至今的诸神之战再次爆发,神之造物立起不同的旗帜,兵刃相见。城墙崩塌,废墟燃火,王冠自阶梯之上滚落。 殊不知更可怕的黑暗与虚空正在窥伺。 当人们接近真相之时,谢幕时刻如燎原之火。”笼中的亚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笼中的亚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笼中的亚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