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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六章 简先生

    简渠一身布衣,跟着二个亲兵,已到了苏子籍暂住的帐篷外。

    此时太阳落下去了,天穹在袅袅炊烟中渐渐暗下来,能看见几只帐篷的中央有着篝火,吊锅里散发出肉香。

    眼看要到了,看了看四周,一切正常,就是不远有四个亲兵巡查,俱是彪形大汉,腰牌佩刀威风凛凛,想必是巡查营帐的钦差侍卫。

    只是才想进去,突然觉得心里一凉,似乎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环顾四周,一切很正常。

    因并不是潜入进来,而跟着钱之栋的亲兵一同过来,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是什么罪名。

    怎么想,也不觉得会有危险。

    眼见已到了地方,因莫名的不安而离开,连自己也无法说服,于是,简渠按捺住不安,挑帐进去。

    一炷香前

    苏子籍环顾帐篷,发现两位钦差虽给了优待,但冬日住在帐篷中,还是不会很舒服。

    幸亏给了简单的木板,以及桌几。

    “苏贤弟。”才在木板上铺了毯子,就有人挑帐帘进来,是帐篷安在隔壁的邵思森。

    自上次想通了,邵思森对苏子籍的态度就亲近了些,不管怎么样,都是同窗,甚至可能是同年,以后天然亲近,要是闹了生分,就是自找没趣。

    “邵兄,你不收拾一下,整顿下帐篷吗?”苏子籍扫过邵思森手里拿着的东西,发现竟是笔墨纸砚。

    邵思森笑着:“这个不急,我突然有些灵感,想与苏贤弟你探讨一下,不过你既然还在忙,我就在一旁写着文章,等你忙完了,再让苏贤弟你点评,如何?”

    除了答应,还能如何?

    苏子籍只能叹一口气,任由邵思森坐着写文章。

    他则清理帐篷内壁灰尘,又捏着微凉的床褥,陷入是否再要些木炭的思索。

    “还是算了,我又不畏寒,虽木炭勉强可用,但船上带着日常补给,估计也就是维持着基本生活。”

    除非西南送了木炭过来,但就算有这样孝敬,基本是给两位钦差……

    “唧唧!”有细细的狐狸叫声传来。

    邵思森并没有听到,苏子籍耳朵动了动,借着扔东西出了帐篷。

    一个小小的纸团,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轱辘过来,直滚到苏子籍的脚下。

    周围无人,苏子籍低头整理鞋子时,将纸团捏起,藏在了袖中。

    等回到帐篷,见邵思森正低头在奋笔疾书,背对着展开纸团,发现上面是野道人路逢云的笔迹,写几个钱之栋的简单资料。

    “钱之栋本人以及部下的基本资料!”资料有多有少,但基本上很简略,苏子籍也不嫌弃,都一一记在心里。

    这样短的时间,野道人能查出,实在很厉害了。

    想着,手中一簇火苗冒出,将纸团烧干净。

    苏子籍见邵思森还在写着文章,也将自己在船上写一篇文章取出来,先推敲下,打算一会拿来与邵思森探讨。

    “可惜的是,邵思森的水平已经完全不能给我带来经验了,强迫性经验除外,只是我现在智力已有18,每次推敲文章,也有+4的经验值,很不错了。”

    才想着,帐篷外突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让苏子籍手就是一顿。

    原以为是巡逻的兵卒,可这脚步声明显虚浮,不像是当兵,且在帐篷前又停下,似有着犹豫。

    “莫非还真让我说中了?有人上门拉拢?”苏子籍就一挑眉。

    “你是何人?”苏子籍装作不知,背对着帐篷门继续收拾东西,片刻就听到了邵思森惊讶的询问。

    苏子籍这时才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穿一身浆洗的雪白的衣袍的中年文士,虽是冬天,还执着纸扇,正站在靠近帐帘处,一抬头,正与四目相对,显的落落大方。

    和中年文士望过来的目光一碰,苏子籍心下已猜测到了来人的大致身份。

    身带书卷气,看着文弱,应该是个读书人。

    “在下简渠,奉大帅的推爱,目前在帐下作事。”男人含笑说着,只是目光一扫,两人就落在眼中。

    在邵思森身上只一扫,就又落在了苏子籍身上,顿时眼睛一亮,只见苏子籍一身青衫,脚下穿着一双半旧皂靴,这些都平常,但一眼看去,只有四个字“顾盼生辉”可形容,只是站着,气质更沉稳静气,令人一见忘俗。

    男人心里不禁暗想:“这样的少年,难怪……要是有姐妹,必是女仙了。”

    发怔之间,苏子籍看了一眼,简渠,这不是他刚刚从路逢云里得知的幕僚之一么?

    倒是巧了。

    对有用之人,苏子籍向来不介意给予春风一样的温暖。

    邵思森面对着简渠,不由蹙眉,他是官家子弟,面对想结交的人,自然是态度爽朗,面对着看不起的人,自带着一种冷淡。

    简渠的话,他能听懂,所谓的帐下办事,就是幕僚或文吏,无论哪种,哪怕是钱大帅的幕僚,还不入邵思森的眼。

    最重要的是,现在自己是钦差队伍的人,与钱之栋的人不宜有私交。

    邵思森落直接开口问了:“不知道这位简先生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又或者是钱大帅有什么事吩咐?”

    简渠也不介意这冷淡态度,含笑说:“冬日天寒,各位又初来乍到,大帅派我来,就是想问问随行的各位大人可有什么需要,若有,尽管提出就是。”

    又感慨:“西南运输不便,又打仗消耗厉害,多少物资都运到前线给拼命的将士去了,若有缺乏,还请体谅。”

    一个大帅,竟越过钦差,跑来收买人心了?

    邵思森一凛,就要微笑回给一句敷衍,打发了这人。

    却不料,一旁苏子籍说:“先生既这么说了,那我不客气了。”

    “哦?”没想到突破口这样轻松出现,简渠顿时精神一振,看向苏子籍。

    不理会邵思森讶然看向自己的目光,苏子籍继续说:“我们初来乍到,有些畏惧此地寒冷,每日都需要炭火,先生能不能多送来一些木炭?”

    “还有,毯子也有些薄,多给一条就差不多了。”

    虽然是简渠先开了口,但苏子籍这样不客气,邵思森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忍不住想轻咳一声,提醒苏子籍注意一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相互应合

    谁料,简渠不但不觉得厌烦,哈哈一笑,对苏子籍说:“你这样直爽,很合了军中的脾胃,难怪会派到军中。”

    说着,立刻冲着外面说了一声:“听到没有?立刻去给两位大人准备木炭和毯子。”

    “是!”外面传来回应。

    “对了,再去准备一些酒菜,我与两位大人一见如故,要请他们吃酒!”简渠又说着。

    这吩咐下去,就不好再赶人了。

    邵思森有些无奈看了苏子籍一眼,暗想,难道是苏子籍到底是小户出身,不懂得里面利害关系?

    苏子籍只作不觉,邀请简渠入座。

    帐篷内有着一张八仙桌,这既可以当书桌,也可以用来吃饭,还可以在议事时围坐,苏子籍就请这位来意不明的简先生落座。

    而他也拉着邵思森坐下。

    说话间,竟然很快就有人进来,端了一些菜肴及酒水,虽简单,无非是切牛肉和羊肉,但分量足。

    邵思森看着这明显提前就准备好的酒菜,若有所思。

    苏子籍该吃吃,该喝喝,与简渠聊开了。

    简渠像刚刚才知道他们身份一般,听闻他们竟不是官员,而是随行的太学生,苏子籍还是一省解元,不由得惊讶说:“这从何谈起?”

    “据我所知,太学的上舍生可以直接参加会试,而苏公子你乃是一省解元,若是参加会试必然得中,这样的高才,竟然在会试前被塞入随行队伍,到了我们这西南,这不是存心让你二人错过会试么?”

    “是啊,兵部竟然出这样的差错,学生实在不敢相信!”苏子籍愤愤不平,借着喝酒,掩下了嘴角的笑意。

    “这简渠倒有意思,不,应该说,是钱之栋有些意思,这打算拉拢对朝廷有怨怼的人,来做这钦差队伍的内线?”

    “看来钱之栋、秦凤良之流,被朝廷忌惮,并不算冤枉,在西南盘踞久了,是真起了一丝野心。”

    “未必敢公开反对朝廷,但借着朝廷之势,来壮大自己却是真的。”

    “之所以打了败仗,是真的打不赢,还是不敢打赢?担心被卸磨杀驴,所以宁愿拖延?”

    “现在大郑正鼎盛,立国已有三十年,并不是乱世了,不管是哪一种,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想拥兵自立,也要看看手下的人是不是愿意跟着一起掉脑袋。”

    “有着这心思,就算这些人有着一些忠心,可在足够利益下,也会背叛。”

    “还有这简渠,看着三十多岁,实际上已四十岁出头,郑朝刚建国时,就考取了举人,可这都考了快三十年,竟然还只是一个举人。年龄上算不上是老举人,但资格上绝对算得上了。”

    “其实举人也可以当官了,虽是从九品的小官,但明显嫌小,所以投奔了钱大帅想搏个前途?”

    “对这样屡次不中举、怀才不遇的举人,我可以以同样的办法回敬。”苏子籍看破了简渠试探的想法,心略一动,眸子里异光一闪而光,就同时感慨:“小门小户就是这样,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科举,又何尝不是如此?”

    “多少有才华的人,或因挡了别人的路,或被小人嫉恨,就屡次落榜,甚至是被剥夺了考取功名的机会。”

    “非是没有才华,而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说的好!”简渠酒量颇好,才只喝了一杯酒,但不知道怎么,听到苏子籍这抱怨,竟顿生知己之感,只觉得这些年不如意,都有了一个发泄口。

    他十五岁就中了秀才,那时何等风光,当时甚至被乡人认是奇才,是未来必定前途远大、必定可以做高官的读书种子,可随后二十年,眼瞅比他晚进学的人纷纷中了童生、中了秀才,甚至中了举,而他就像是被人嫉恨了一样,硬压着不准出头。

    自己举人的功名,还是投靠了大帅,又获得了推荐,在西南考了一场,结果就中了举。

    “此真不可忍。”

    那时大帅才初抵达西南,断没有能量干预科举,简渠就认定,自己在原本省里无法出头,是受了迫害,是有人嫉妒自己才华出众,嫉妒自己少年就有才名,是为了排挤自己,好让那些有后台人脉或钱财的人占了自己的名额。

    此时听见苏子籍也同样待遇,不由心有戚戚焉,目光一瞥,恰好看到榻上放着文稿,就问:“可是苏公子的手稿?”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起身,走过去,将这手稿拿起,仔细看了,顿时心生惊艳之感,对苏子籍被人陷害一事,已十足十的信了。

    这样的才华,真参加了会试,就算不能中状元榜眼探花,至少二榜进士出身肯定有,再联想到自己的过往,更是心中酸楚,长长叹了一声:“有如此才,难怪……”

    也不知是在叹苏子籍,还是叹自己的半生坎坷。

    等重新落座后,简渠话就越发多了,说到朝廷科举不公,连连叹息。

    苏子籍自然是应声,说得比简渠还悲愤一些,因他的才华与遭遇,不仅不显得虚假,还更让简渠认同,颇为感同身受。

    一旁坐着的邵思森,听着他们左一嘴“官家子弟嫉贤妒能”,右一嘴“书香门第不过是欺世盗名”,再横批“官官相护舞弊取人”,嘴抿了起来,心中很是不服。

    若不是他之前刚刚被苏子籍折服,此时怕早就已经开口反驳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说起来没完没了,邵思森也受不了了。

    “就算真有欺世盗名之辈,哪有他们说得这般夸张?言过其实了啊!”

    他这样想着,就冷淡说:“官家子弟都是嫉贤妒能之人,这话得未免过了些吧,不知道简先生见过几个官家子弟,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说,我大郑才开国,正是吏治清明之时,哪有这样多舞弊的空间?”邵思森自己是官宦之人,岂不清楚,在县试郡试时,或可以影响一二,要影响到省试,就算是三品以上的人家都难。

    与其舞弊,还不如入太学培训,这更有效,更合法。

    结果话一出口,小腿就突然被人踢了一下。

    邵思森微微皱眉,顿时看向苏子籍,却见苏子籍微微摇了摇头,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好闭上了嘴。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杀鸡儆猴

    简渠似乎没有注意到邵思森的神色变化,手里捏着酒杯,露出少许狂生姿态,继续叹着:“所以说,像苏贤弟你这样的才学,耽误这次科举,实在是令人心痛!这该死的世道!”

    不过是一会的交谈,他与苏子籍之间的称呼,已亲近了不少。

    随后他自斟自饮,又喝了几盏酒,抬头看一眼这苏子籍,突然就起了一念:“我在大帅帐中,并无盟友。”

    “别的幕僚都有军中或官宦背景,算是大帅的支持者,只有我,是靠着自己打拼上来,又靠运气才辗转到了大帅这里。”

    “要是苏子籍将来能被靠拢过来,无论是否明着到大帅这里共事,都是自己的一个盟友。”

    “难得遇到这样的知己,若是别人,或不能理解我,可这苏子籍与我同病相怜,都是孤立无援,想必会很高兴多个后台。”

    这样一想,看苏子籍的眼神就更热络。

    “苏贤弟,若你不嫌弃,以后可多多来往,西南虽偏僻,也有好风景,等你闲着时,我带你四下转转!”

    邵思森忍着气忍着,斜瞥一眼,发现苏子籍也似乎带上一点醉意,在简渠喊着以后多来往时,竟同意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在简渠终于走了,邵思森看着苏子籍问。

    “这个简渠明显就是来者不善,你竟还这样配合,要是被两位钦差知道我们与之来往密切,岂不是要误会?”

    苏子籍看他一眼:“不然该如何?”

    “邵兄,你莫非还看不出现在形势?我二人虽是跟着钦差到了西南,是代表着皇上,他们不敢拿我们如何,但这里不是京城,得罪了地头蛇,他们总有办法令你我难受。”

    “要是抓到了真辫子,钦差不敢杀,杀我们两个还不是官的随员,你当真不敢?”

    “大将军掌四面杀伐,八面威风,你当这是说笑?”苏子籍推开了帐门,指着一看,只见稍远处甲兵林立,杀气凝聚不散。

    “官官相争,先杀敌人的威风,要杀威风,先杀小卒,你当我们闭门不出就可自保?错了,在两大对峙时,你我这样的身份,最容易借人头一用,当成试探的牺牲品。”

    “试探了,妥协了,合作了,你我就白死了,就算有一些抚恤,又和你我有什么干系?”

    “我就不信,你身为官家子弟,会不知道这点。”

    邵思森一噎,细想了下,竟然不但无话可驳,还冷汗直冒,一时间,自家大人偶然不经意说的东西,串连起来,真正是一字没错。

    以前自家父亲到任知府,有个同知有点倨傲,父亲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这同知的一个文吏,同知立刻只得叩首谢罪。

    杀鸡儆猴是常态,只是现在想来,这个莫名其妙被杀头的文吏何辜?

    苏子籍见邵思森额上渗出了冷汗,知道吓唬住了他,拍肩笑着:“我这不过是与之虚与委蛇,免得被人看上,成了相互出招的牺牲品。”

    “过程也必会禀告二位钦差,可并不会泄露什么机密,再说,你我二人也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机密。”

    邵思森这才醒悟过来,回首深深一躬:“受教了,苏兄你的提点,实在使我受益非浅。”

    钦差队伍中,就自己两人最好拿捏,要有争斗,说不定真的是第一牺牲对象。

    就算有些嫌疑,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邵兄何必这样隆重,你我同舟共济,相互提醒本是理所当然。”苏子籍笑的说着,其实他说的话是真心,要不是自己有着太子血脉的名号,说不定真被彼此当成了试探品。

    “邵思森似乎有点改变。”但通过这大礼,苏子籍看出邵思森现在对自己并无恶意了。

    这人吧,要说心胸宽广,的确是不算宽广,不然之前也不会总是阴不阴阳不阳地与他说话,可这一旦被说服了,倒也算磊落。

    “至于过程的话,我不过是敷衍,可不是真心话,你难道当真?这个简渠是钱大帅的幕僚,总不能得罪了。”

    “他是酸溜溜的人,愤世嫉俗,我就给他倒醋。”

    “再说,我虽不是官家子弟,焉知将来子孙不会成为官家子弟?看不起你,岂不是连我后代也一起骂了?”

    邵思森脸色更是缓和,点头:“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那些说着酸话,若给机会,怕是恨不得做得比他们骂的人更过分,谁嫉贤妒能还不一定呢。”

    这是信了苏子籍的话。

    但等离开了苏子籍的帐篷,回转自己帐篷,邵思森坐在椅上才休息了一会,就忽然咦了一声,无语:“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刚才那番话,苏子籍这厮,占了我的大便宜……”

    与此同时,简渠离开了钦差队伍安营扎寨所在,乘坐牛车,回转了大帅所在。

    大帅府当然不在这里,这是本地的一处乡绅别苑,因看中了,就寻个罪名收了,改建成了大帅府。

    虽是临时,可看着也很令人敬畏与羡慕。

    简渠是幕僚经常过来,但许在苏子籍里发泄了一番心中怨气,此刻抬头看着这大帅府的牌匾,忍不住恍神:“以我的的才华,竟侍奉一个粗莽武夫,而不是货卖帝王家……”

    心中的委屈,一时涌了上来。

    但到底是历经了坎坷的人,转瞬就掩饰了这种情绪,笑对迎上来的甲兵说:“大帅现在可在府里?我来向大帅汇报事情。”

    “大帅也刚回来,已吩咐了,若简先生您来了,不必通禀,直接进去就是,请随小人来。”一个亲兵回着。

    因着经常过来,简渠早就被当做了自己人,大家都很熟络,也就没有那么多戒备。

    钱之栋从钦差大帐回来也没多久,此刻正阴沉着脸坐在厅中,听到先到一步的亲兵说了简渠到了,很快,就看到了简渠进来。

    对待自己相对信任的幕僚,钱之栋还算客气,哪怕并无品级,可他一见,还是直接请着落座上茶。

    然后钱之栋才问:“简先生可有什么收获?”

    简渠回话:“大帅,此次去接触两个太学生,的确有些收获。那个邵思森,是官家子弟,虽接人待物还算客气,却难掩倨傲,对朝廷也很忠诚,看着就很难拉拢。倒是那个苏子籍……”

    此时情绪有点冷下来,简渠沉吟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擦干净了

    “苏子籍的确是有才华的人,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可文章已不止花团锦簇,还言之有物,作平民之子,这样才华,足以名列二甲,可被人陷害,塞进随行来西南的队伍,这委屈是实打实,不太可能是有意为之。”

    “目前看,不是两位钦差的人,这人倒可以拉拢。”

    “哪怕得不到机密,但当个内线,知道钦差情况也是好的。”

    其实当时在苏子籍处喝酒时,是真正有了惜才之心,希望钱之栋重视苏子籍,将其拉拢,不止是当内线,而是当自己人培养。

    但现在,情绪冷下来了,简渠话一转,就仅仅是内线了。

    只是这番话说完,不见钱之栋有反应。

    坐在上首位置的钱之栋并没有说话,气氛就僵住了。

    简渠抬头看过去,就发现此刻大帅反应不对!

    他说的那番话,就算大帅不认同,也不该是现在这副阴晴不定的神情,简渠有些懊恼,看来在他进来前,大帅心里就不痛快,自己这个往日受重视的幕僚没能第一时间洞察到大帅的情绪不对,这可是失误!

    “大帅,可是出了什么事?”斟酌着,简渠比刚才更小心了几分,柔声问着:“还是两个钦差对您不敬?”

    钱之栋这才叹了口气,仿佛将胸口的郁气一股吐出来。

    “你看看这个。”

    说着,就将一卷纸递过去。

    刚才这卷纸就在桌上放着,素来细心的简渠,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此刻就收敛了心神,展开仔细观看。

    这一看,脸色大变,腾的站了起来:“这、这、这……”

    他抬头看向钱之栋,钱之栋回给一抹苦笑。

    简渠就沉下气,再细细的看了,看完,神色也同样阴晴不定,甚至更甚于大帅,关于苏子籍的小事,立刻丢在脑后了。

    “大帅,这招简直就是阳谋,按照这个打,万无不胜的道理。”

    顺利的话,甚至一两个月内,就能将战事彻底了结,但这与大帅打算显然背道而驰了。

    真一两个月就能了结战事,彻底平息了西南的大患,还有钱之栋什么事?

    真的就这么班师回朝?

    这一二年,虽并无大错,但可挑剔的小辫子不少,到时等着钱之栋,将是什么样的处置?

    就算只是想一想,就会让人冷汗直冒。

    简渠心头发冷,沉默良久,才干巴巴地问:“大帅,诸将怎么说?”

    如果诸将能支持,就算是钦差也不能一言堂。

    钱之栋按着额,露出了疲倦之色,叹着:“诸将,支持者众。”

    简渠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算是更多智的人,在面对这样阳谋时,大概也只能叹息一声,无可奈何。

    毕竟,这并不是以一人或几人的命令来推行,而是以着诱人的利益来推行。

    大郑立国三十年了,早就不是乱世时候,朝廷渐渐深入人心,就算大帅掌握着西南军,再有驾驭的能力,也很难私将化。

    之前不过是利益驱使,加上少许忠诚,这才拧成了一股绳。

    可有机会能打下胜仗,得了功劳,封官加爵,这些将领哪有反对的道理?

    跟着钱之栋混,不过是在军中得到一些庇佑和晋升,可得了大功,回去升官发财,朝廷能给他们,是钱之栋的十倍、百倍。

    跟朝廷比施恩,一百个钱之栋绑在一起,也不是对手。

    更不要说底下的中下层军官,别看现在大帅雷厉风行,一道命令立刻决定千百人的生死,无人敢违抗,但是要是想谋反,能拉出几十个亲兵听从,就算是威望过人了。

    怎么办?

    简渠心中快速闪过一些念头,终于迟疑看向钱之栋。

    钱之栋不等他开口,就突然一抬手,止住了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钱之栋再次吐出一口浊气,表情难看:“事已至此,就算我不打,拦住了诸将不打,可秦凤良以及他那一军,绝对不会听我命令。”

    “两位钦差明显已跟秦凤良通过气,秦凤良已向他们靠拢,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既然他必会去打,除非我明着对抗,有着此略,胜利不过是迟早的事那就打吧,这仗打了两年,也应该结束了。”

    “真胜了,结束这战事,回去后你我也能封妻荫子,倒比继续待在这西南边陲强得多。”

    钱之栋仿佛认命了,这模样显得真诚。

    可简渠对钱之栋何等熟悉,岂会不知钱之栋并不是这样容易妥协的人?

    论起骄横傲慢来,钱之栋比秦凤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二人行事风格不同,钱之栋更阴狠内敛,秦凤良则给人的感觉更直接。

    实际上,这两个老狐狸,都是披着一层假皮。

    “好了,你刚才汇报的事,你自己处理就是,现在是准备开打更重要,你先回去吧。”

    钱之栋看向简渠,挥挥手。

    见简渠要退下了,又喊住,钱之栋在厅内徘徊了几下,说着:“先前二年,我或有不妥之处,你给我从头到尾想想,列个条陈。”

    “然后或解释、或修补,或收拾,道歉也没有关系,总之先给我一一把屁股擦干净了。”

    “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但屁股干净不干净,还是有很大区别。”

    这话简渠懂,不干净,随便找个罪名就可处置,干净的,就必须额外花费资源和力量,他连忙应了声,静等下,见大帅没有再说话。

    “那我就先告退。”简渠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这样钱之栋,心中发冷,竟有些张不开嘴了,顺势就告退离开。

    一直到走出院落,朝着外面行去,简渠才下意识擦了额上的冷汗,面对着这样的钱之栋,他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心惊的阴寒。

    “虽然大帅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平时也手段狠辣了些,但这次让我都觉得阴寒畏惧,有些不对。”

    “哎,可惜,我虽是幕僚,并无官阶,平时信任我时,自然可以听我意见,若是不愿意听了,我也无可奈何。”

    “罢了,随他去吧。”心中也多了一丝沮丧的简渠,决定回去平复一下心情,再思索下一步怎么做。

    只是就算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无关重要”的苏子籍,还在思考内又流了过去此人,现在干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狐狸会钻地

    万旭山

    入口附近一处陡峭高坡上,特意换身灰绿色短打的野道人,正坐在唯一能落脚的石块上,拧开一个葫芦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在身上还有一个葫芦,里面同样是烈酒。

    身上带的干粮只有肉干,并没带着清水,只有烈酒既解渴又驱寒。在这寒冬日子里,山里气温更是让人难以忍受,眼下是白天还好些,到了晚上,怕气温会再次骤降。

    这是要人命的事。

    “小狐狸啊,你再不回来,咱们可就要在这里熬夜了。”野道人念叨,就在这时,下面突然在远处传来脚步声,听着似乎有三四个人,野道人一惊,忙将身形躲藏,这一身衣服躲在带一些积雪的杂草从里,并不容易被发现。

    很快,几人就到了藏身高坡的下面。

    有人忍不住说:“快些,这里附近有高坡,万一有埋伏……”

    “你也忒小心了一些,别的相似地势,倒有可能有伏兵,但你也看看这坡,又陡又窄,最多也就是藏着一人,多了,怕要直接挤着滚下来了。”有人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不过我们这二年打仗,天天就是跟这些地形打,所以看见了这种地形就发毛多少兄弟死在这情况下了。”

    “这些寨子,贼的很,不肯和我们正面打,都使这些手段。”

    “现在我们可不是打仗,是使者。”原本的一人说着。

    “你说的对,不过我这心里始终没底,咱们去前面的寨子劝降,万一不仅不降,还把我们……”

    “住口,富贵险中求,你小子要是怕了,就趁早滚回去!”这时,一直走在前面的队长,听到不吉利的话,终于不耐烦了,回头骂了一句。

    后面的人顿时不敢吭声了。

    路逢云看得分明,别看他们说得好像心中畏惧、不乐意,可此刻眼睛里冒着的,都是野心跟跃跃欲试,明显是乐意进山,好立功,搏一场富贵。

    “这是开始进山劝降了?第一天就动作起来,钦差倒是果断。”野道人心里这样想着,望着他们进山的身影,猜测绝不止这一批人进山。

    光是西南万旭山的东面,也就是他脚下的这座东旭山,就有着几个寨子,别的大小山头上就没有空着的,万旭山虽有个万字名号,其实是一个有着十几个山头的小小山脉。

    而在万旭山的附近,更有着千秀山、百香山等山脉,山区各大小山脉,连绵在一起,整个西南百姓都填进去,怕也填不满。

    要是趁秘密没泄露,当机立断,几日内就劝降大半山寨,这仗,还真就不用打了。

    “唧唧!”就在野道人想着这计策是否是自家公子所出,之前跑了小狐狸,白影一跃,就再次出现在了野道人面前。

    野道人见了,直接就将酒葫芦塞好背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任由小狐狸沾了墨水,在纸上点点画画。

    等大大小小的点点都点缀好,野道人再拿起炭笔,在上面勾勾画画,小狐狸时不时发出唧唧声,用爪子指着,让野道人修改。

    一人一狐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对方意思,在半个时辰,终于将整个万旭山的地图给画了出来。

    而在野道人的怀里,早就有了两处山脉的地图。

    这换成人类自己去实地踩过后再画,耗费时间绝对不止这么短,可对小狐狸来说,它只需到了一个地方,去联系本地的动物,从它们口中得到情报,再回来,让野道人绘成地图。

    经此合作,野道人再看向小狐狸时,自然不会将它当是有些灵性的普通狐狸了,这样的智慧,已是与人无异,甚至超过了部分平庸之辈。

    “没想到,我路逢云,竟有与狐狸精合作的一日。”野道人心中感慨。

    “努,小狐狸,你带着这几卷地图,以及这封信,送去给公子,我还要去与附近的几个马队和帮派结交,打探下情报,就先不回去了。”

    野道人将几份地图都包好,又将信也跟着一起密封好,交给小狐狸。

    见它叼着,很快就跳下这坡,跑远了,野道人乐呵呵起身,拍了拍身上草屑,也跟着跃下去,朝山外行去。

    虽现在辛苦些,但这都是苦劳和功劳,野道人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他若有所思:“我要办的漂亮。”

    “这山寨利用地形,使官兵疲于奔命,这当然是极高明的事,但公子提点过,就算这样,也有弊端,就是困守在山里,许多物资短缺。”

    “而通达山里的,运输物资的,就是这些马队了,要查个清楚。”

    “富贵在于险是没有错,可如果被发觉了,就要有抄家灭族的准备。”

    夜晚

    钦差营帐一个接一个,都被附近的火光照耀着,时不时还有甲兵巡逻,不仅是钦差带着的人,大帅的士兵,也跟着一起巡查。

    苏子籍坐在自己帐内翻看游记,这西南各山各寨,竟也有着一些与中原不同的习俗,有些在外人看来还很奇葩,苏子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对外面时不时巡逻经过的士兵,他也没怎么在意。

    虽然大帅钱之栋未必安着好心,但也不会公然刺杀,两方面的甲兵又都巡逻着,明显别着苗头,反更安全一些。

    “唧唧!”这时,一道细小又熟悉的叫声,竟从帐内一处地面传来。

    苏子籍掩卷看过去,发现很平整地面上,竟在他的注视下,很快里面钻出来一个小脑袋。

    细碎的土块落在四周,小脑袋一转,眼睛滴溜溜看到了苏子籍,顿时一跃而起,从地洞里跳了出来。

    “小白?”苏子籍轻声叫着,有些意外。

    虽然早就知道狐狸会打洞,但它这么快就打了个洞找自己,倒是很迅速。

    “据说军营因煞气重,百邪不进,它来了两次,都不想见惧怕,莫非是没有完全成精?”

    但就摇摇头,它这样还不算成精,成精了却脑子不聪明的妖怪,岂不是被比到了尘埃里?

    见它这样警惕,晚上才进来,还是自己挖了地洞,在地下绕过弓手的区域,直接到了自己的帐下,也不知道是怎么测算距离。

    现在脑袋上还顶着一根杂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沾上去,苏子籍又觉得它这样聪明得有点可爱。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眼一红

    “唧唧!”并不要知道自己脑袋上顶着一根杂草,小狐狸表情严肃蹲坐在苏子籍面前,将地图跟信放下,还用小爪子拍了拍。

    噗!

    苏子籍忙忍住笑,在它茫然的注视下,将两样东西拿了起来。

    地图一看就是一人一狐合作完成的,苏子籍只看了一眼就先收起来,随后才拿起那封信,展开看了,上面是野道人收集的情报。

    野道人在这方面的确有天赋,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又打探到一些虽不算很重要可也不是轻易能获知的消息。

    一个个情报看过去,苏子籍还没看完,耳朵动了下。

    “有人来了。”他低声说道。

    结果一看小狐狸,早就已不见踪影,挖出来的洞竟也填上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苏贤弟,大捷,大捷啊!”苏子籍才将书信放好,邵思森就已掀帐帘进来,神情飞扬,兴奋莫名,连这告之捷报的声音,都十分响亮,透着喜悦。

    苏子籍问:“什么大捷?”

    “哈哈!我刚刚去解手,路过钦差大帐,正好看到有人一路喊着大捷进去,就没立刻走远,你猜如何?竟有十七家山寨一起投降了!”

    “不仅仅这样,钱大帅的几个大将,包括秦将军趁机发兵,又打垮一批,总有二十三个山寨,或降或攻破,整个敌人山区防御顿时塌了一大块,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功!”

    “我原本觉得诸将有些畏缩怕死,不想还是能打仗!”

    邵思森大概是想到这么快就能取得胜利,他们未尝不能提前返京,赶上会试,这次随行,还能分得一些功劳,简直就是什么都没拉下!

    邵思森心中高兴,直接邀请苏子籍:“苏贤弟,现在大家可是都睡不着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那些降了的寨主,正接受钦差大人和钱大帅的安抚,肯定十分热闹!”

    苏子籍苦笑道:“还是不了,我今日有些头疼,打算早些歇息,邵兄你去看了,明日再告诉我也是一样。”

    “那成,明日我好好跟你说说!”邵思森说完,就匆匆走了。

    苏子籍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大帐,笑了下。

    他不去,可不是因头疼,或不喜热闹,纯粹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完全不出苏子籍所料。

    既然早就料中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兴趣围观了。

    再说,去围观,结果被公公看见了,就很尴尬真功臣遇到假功臣了。

    就单是为了这点情商,也不能去。

    只是邵思森虽然走了,苏子籍却注定今晚不会清净,因很快就又来了一人。

    “哈哈,苏贤弟,今晚你我是难得清净无事的人,不如一起喝一杯?”让人将酒菜摆进来,简渠笑着对苏子籍说。

    苏子籍却敏锐察觉到,这笑着大帅幕僚,心情却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好,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股郁气。

    “对了,这是我这些年的一些拙作,怕是难入贤弟你的眼,可我写了这些,总想找人探讨一番,好做修改,除了你,我也的确找不到其他人了,苏贤弟,你可莫要嫌弃。”

    说着,简渠又将几卷书册递过来。

    “简兄说得哪里话?你这样信任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苏子籍说着,就接过来拿起一卷,展开认真读了。

    首先入眼的是字。

    “咦,这字是下过苦功,不在我之下,可惜不是馆阁体。”

    苏子籍的馆阁体,这些日子渐渐逼近了10级,完全能在会试、殿试中让人留个印象风。

    简渠的字,却走的是个人风格的路子这就是野生的读书人的弊端,重个性而不重共性。

    书生风流是不错,可很难入考官的眼。

    细想了,再去看文章,看了,不由蹙眉,抬首看了看这个年四十才中举的人,又低下首去。

    苏子籍这次真的有点惊到了。

    “之前就觉得简渠的确是有些才能,起码一个没后台没人脉的人,能在钱之栋的面前有些脸面,不简单。”

    “况且此人怀才不遇,看着圆滑,实际上反倒有些清高自怜,还真不是什么阿谀奉承之辈。”

    “这文集有灵气,只是看这文采,就算错过一次两次,也该早早中举,不知道为什么蹉跎那么久,难道真是被人陷害了?”

    “我明白了,这是野路子,虽别开枢机,但越是精彩,就越与正统相违背,看的考官就越皱眉。”

    “路子不对,知识越多越出格么!”

    “听说是在本省一直不能出头,而在西南中的举,我还以为是大帅的关照,现在理解了,估计不是,而是西南偏远,读书人少,就算是考官,也不会太过执着于正统,见着文章精彩,就给低低中了。”

    “野生的读书人就是事倍功半,十分力,三分成,哪像是我,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汲取的全部是县学、府学、正规举人的路子和才学,并没有走弯,所以才事半功倍。”

    “不过就因为这样,简渠走出了与别人不同的路子,就连我这个16级,也可以汲取到不少的思路和养分。”

    “可以和此人真正交流下,说不定收获,比和崔尚书交流还大。”

    “毕竟崔尚书所学,也是正统,对我现在高度来说,收获只能算是修修补补的程度了。”

    苏子籍慢慢读着,一旁独自饮着酒的简渠,其实一直在注意着苏子籍的反应。

    见他果然读得认真,时不时蹙眉,又时不时展眉、点头,带着赞赏之色,心中真是五味陈杂。

    他还真没骗苏子籍,这些文集,他自写了,还真是很少给外人看,因他觉得身处这军队之中,根本不可能遇到知己。

    直到苏子籍看完了一本文集,对简渠说:“此文集,实在是精妙,虽然辞藻并不华丽,但读起来,令人回味再三,不知简兄可否朗读文集,与小弟相互研读?”

    简渠哪知道苏子籍的狼子野心,一颗心才终于落下,他果然没看错苏子籍,的确是自己知己。

    “苏贤弟,这我……求之不得啊!”说到这里时,一时间,不知道哪来的委屈,使得简渠眼一红,连忙靠着喝酒掩盖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分功

    “世儒谓读王风而知周之不再兴,非深于诗者之言也!”

    “方是时上之政教,虽慎而下之,礼俗未改,其君子抱义而怀仁,其细民畏法而喘分,以道兴周尚未晚矣!”

    古代读书人读书,是真的读,不是看,简渠的声音铿锵,顿挫之间,隐隐有金石之音,当然,苏子籍并不在意这点,只听“嗡”一声,半片紫檀木钿就飘了起来。

    苏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简渠向你传授【简氏凿壁笔记】,是否学习?”

    苏子籍应着:“是!”

    一晕,一堆信息瞬间进来,而视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简氏凿壁笔记】已习得,经验+3500……”

    “【四书五经】16级(10081/16000)”

    虽经验并不太多,但随着提示,知识涌入,苏子籍的知识以新的方式,从新的一个角度进行组合。

    “我抵达16级后,怕的是没有方向,有进无可进之感,现在这个别出心裁,别开枢机,最重要的不是经验,而是获得了一个新的思路。”

    “我感觉晋升没有瓶径了。”

    简渠开始时略有些失望,觉得苏子籍有点不用心,但一商讨,却觉得字字说在自己心上,仿佛是深交了十余年一样。

    “今日才知,古人何说知己难得。”简渠忙掩去细微的表情,甚至怕说多了,失去了这灵犀的感觉,笑着:“来,我们饮一杯。”

    苏子籍将文集放到一旁,再次入座,与简渠一起喝酒吃菜。

    推杯换盏了几次后,苏子籍找到机会,装作没看出简渠心里有事,恭喜简渠:“说来,还不曾恭喜简兄,这样的大胜,大帅必可封侯,就算是简兄你,既是大帅幕僚,说不得也可因功而获得一个官身,弄个知县知府当当,这可是大好事,小弟我敬你一杯!”

    简渠心情复杂,听到这话,摇头叹着:“未必如此。”

    真是大帅立下这大功,当然可以封侯,可问题是这计谋是两位钦差所出,怎么看,主功也是这二位。

    没有这定策之功,大帅就算在进攻敌军时有所积极,也只能说并无差错,薄有小功,却没有突出。

    “简兄是说大帅未必封侯?”苏子籍故作不懂,笑给简渠又倒一杯酒,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大胜,朝廷必会嘉奖大帅。”

    “你难道要说,这功劳不是军中大帅与诸将,而会落在钦差头上?”

    苏子籍摇头而笑:“但就是再不懂军事的人,也会想,高坐朝堂的尚书大人,与深居宫中的赵公公,怎么会懂打仗?”

    “这一切必是大帅的功劳,谁都不会否认这一点。而这等平定大功,封国公或稍差点,封侯是肯定了。”

    “到时候,跟着大帅的简兄,又岂会没有前程?”

    简渠听了,苦笑不已。

    作知道内情的人,他现在还真是有苦说不出,因这等不世之功,的的确确就是两位钦差的主功。

    协助的大帅与将领未必无功,可封侯就是白日梦了,或会晋一二级,赐下一些金银,免去之前的事不计较,也就是这样了。

    他端起酒杯,狠狠闷了一口,心中越发郁闷。

    两位钦差可是给自己,给大帅,出了个大难题。

    大帅作一军统帅,两年都没攻下的敌人,现在钦差一到,敌酋就这样快降了,这哪算什么功劳,不给人耻笑就算不错了。

    自己跟着的人混不出头,又离开西南这山高皇帝远的地点,他这个幕僚,又能有什么前程?

    心中的苦涩,几乎与这辛辣的酒水混为一体。

    却听苏子籍说:“莫非简兄怕上面不允你做官?这你不必担心,你是举人,本来就有当官的资格,这一场大仗,这样大功,还不是要由大帅写了捷报呈递上去?”

    “只要大帅UU小说倾斜一点,略提一提你,哪怕只是后勤小功,也足你前途光明了。说不定,你真能做一知府,这可是不少进士熬了多年才有的官位!”

    “现在你唾手可得,难道不值得浮一大白?”

    “这……”简渠虽又由着苏子籍给斟了一杯酒,并且举杯饮了,可心中郁闷,苦笑又不能说。

    难道可以对外人说,这大功根本不是大帅所有?

    灌了一杯,脸上泛起了血色,突然之间灵光一闪,举的杯停在半空,心像是被人用锤狠狠捶了一下,轰一下,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漏洞。

    “苏子籍虽只是无心之语,可这话用在大帅身上,也同样可行!”

    简渠突然之间有了这念。

    “两位钦差的功劳当然不可抹杀,也不敢抹杀,但只要稍微倾斜下,凸出点大帅,大帅或能封伯封侯,而自己也少不了一个知县。”

    知府什么,听着令人心热,但简渠却不抱什么希望,但知县却的的确确是唾手可得,只需稍微用上一点手段……

    “想必,朝廷也不会在这等大胜之时去追究细节,再说,又没有什么证据,谁又能证明大帅所说的就不是真的呢?”

    “大帅就算不颠倒黑白,可文字上可做文章的地方,可多着呢!”越想就越觉得可行,原本已失望至极,此刻突然就再次萌生了希望。

    “苏贤弟,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处理,事关机密,怕大帅一会追问,我得立刻回去,料理了才安心。等改日,我再与你继续喝酒如何?”

    既是起了这样的念头,简渠自然是一刻都不想耽搁,突然起身,对着苏子籍一礼说。

    这表面上,是告罪,希望苏子籍体谅自己临时走人,实际上,却谢对方无意中的一句话,给自己提了醒。

    苏子籍暗松有口气,不枉费自己文心雕龙全开,终于使这人领悟了自己要传递的话。

    苏子籍装作不懂,怔了下,忙扶住简渠:“简兄,你我关系,何必如此?既是有事要去忙,就速回去,改日再聚就是!”

    “多谢苏贤弟体谅,改日再聚!”简渠也不拖延,冲他一拱手,就快步走了出去。

    苏子籍站在原地,听着外面跟着一起走还有几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钱卿之首级

    “终于使简渠入我计囊之中了。”

    “我把大功交给了钦差,郑继魏制,非军功不封爵,这可是能封伯封侯的大功,就算是崔兆全和赵督监再大公无私,也断不会把此功让给别人。”

    “只要大帅与钦差争功,两个钦差本就不满,这下必是暴怒,哼哼,一个代表兵部,一个代表大内,除非钱大帅立刻起兵谋反,要不,根本撑不住这两人的铁锤。”

    “只要再有个导火索,就能见到钱卿之首级了。”

    “要破此局,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不贪心就可,可钱帅您,能不贪么?”

    “看你到底会使什么招数,我很期待!”

    苏子籍重新落座,这好酒好菜,除酒被简渠喝了一些,菜都没怎么动,自己就慢慢斟酒,喝着,吃着。

    原本的笑意,也收敛了,突然苏子籍在这只有自己一人帐篷内轻声说:“出来吧,你也饿了吧?”

    一道白影,在角落轻盈出来。

    跟之前刚在土里钻出来时不同,大约苏子籍与简渠说话这时间,小狐狸给自己整理了下,此刻迈着矜持步伐出来的小狐狸,又恢复了优雅与美丽。

    一双透亮的眸子,正望着苏子籍。

    苏子籍凝视着它,轻轻一笑,朝它勾勾手,小狐狸这才继续过来。

    “跟你商量个事。”苏子籍递给它一个鸡腿,低声说。

    小狐狸十分优雅捧爪几口就吃掉了鸡腿,歪头看着他。

    苏子籍便继续说了:“钱之栋有了大帅府,只平日偶尔也会回营地,那简渠作幕僚,无家无业,一直住在营地……”

    这只是苏子籍的感慨,但很快就话题一转,怂恿:“你不是擅长挖洞么,去他的帐篷打个洞,帮我监视下,好不好?”

    “唧唧!”小狐狸先一呆,似乎没想到苏子籍竟会提出这样建议,随后就直接用爪子举着,连声谴责,转身走了。

    苏子籍唤了几声,以鸡腿诱惑,它都没回头,还走得更快。

    “气性倒是不小。”见它很快就钻进洞跑了,苏子籍笑了笑,不得不过去,将洞口自己掩上。

    就想到了它走时,头上那根草居然还在,偏偏它一副优雅从容模样,完全没发现,就忍不住又笑出声。

    接着,张眼望望外面,虽说天已麻苍苍,看不清楚,但还能看见帐篷外面,在邵思森告之捷报,就一直很热闹,苏子籍能感觉到,大家都很兴奋,不仅是钦差队伍里的人高兴,就连钱之栋的甲兵,也都很高兴。

    许是战事结束,军中将士就能归家,离家两年,有几个不思念家人?

    这就是军心了。

    “苏贤弟可睡了?”就在这时,帐篷外隐约看到一道人影,邵思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苏子籍想了下:“还不曾,邵兄进来就是。”

    邵思森立刻就掀帐帘进来,满脸兴奋:“苏贤弟,我就知道你也睡不着!你是没看到,那些寨主个个态度谦卑,歌功颂德,他们说的话肉麻极了,但不得不说,看着他们那姿态就很解气!”

    作大郑士子,邵思森这样又是出生时就已是大郑人,自然对朝廷更有归属感,那些往日与朝廷为敌的寨主,现在一个个转而吹捧,怎能不让他这旁观者心生自豪?

    但他同时也带来一个消息:“对了,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有事告诉你。”

    “大帅跟两位钦差大人决定趁机进攻,我已决定跟去了,你是否要同去?”

    “这可是难得的大功,又能见证胜利,苏贤弟,你身体还撑得住,可不能错过啊!”

    这算是良言了。

    但苏子籍沉思良久,就摇了摇头:“我身体抱恙,跟去了也是拖累,还是不去了。”

    见邵思森还想劝,就故意露出一丝疲惫神态,邵思森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是真的信了苏子籍身体抱恙,可惜地说:“既是这样,我就自己去找尚书大人,你且好好休息,到时大军起拔了,应该会有人一起留下,你在这里也算是安全。”

    这么一想,留下也未必不好。

    邵思森想了就去做,离开了苏子籍的帐篷,就去找了崔兆全,恰赵督监也在。

    听了邵思森的请求,崔兆全迟疑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不过,你要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可能有人专门护着你……”

    “在来之前,学生就已想清楚了,请两位钦差放心,学生已做好了准备!”邵思森立刻说着。

    都这样说了,崔兆全自然不好再拦着。

    但只看见邵思森一人过来,却不见另一个太学生,崔兆全就忍不住问:“苏子籍可知道这事?”

    难道是没有通知到?又或者眼前这人心怀嫉妒不通知?

    邵思森回着:“来之前,学生去找过他,已说明了此事,他身体抱恙,怕拖累大家,所以这次便不去了。”

    见崔兆全脸色就是一沉,忙解释:“苏子籍脸色苍白,的确带着病容,我之前去找他时,他就已头痛欲裂,这样的情况,的确不适宜跟去。”

    崔兆全却仍有些不快,因他在邵思森来之前,刚刚得到了禀报,说是钱之栋的幕僚简渠去找了苏子籍,二人一起喝酒,这样的情况,也叫身体抱恙?

    难道他之前看走了眼,原以为遇到个俊才,没想到,竟是贪生怕死之辈?甚至还巧舌如簧,借病避战?

    “这苏子籍既身体抱恙,强行跟去,不仅不会多一个战力,反还需别人照顾,就准他留在后方吧!”赵督监突然说着。

    他心中雪亮,明白彼此的尴尬,既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苏子籍要避嫌,自然要帮一把,免得崔兆全不明真相,坏了事。

    而崔兆全就算再不高兴,在这等小事上,也要给赵督监一个面子。

    “就依赵公公所言吧,你下去准备。”挥手,就让邵思森出去,才出去,就听到了号角声响起。

    “这是大军要起拔了。”邵思森深深的吸了口气:“大丈夫提三尺剑,建功立业,安能退居在后?”

    就算为苏子籍说话,他也不由暗暗得意,自己已经在崔兆全面前,扳回了一局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皇城司都指挥

    夜色下,苏子籍此时让人收拾残宴,正坐在帐篷内,单手支着脸,随手翻着游记。

    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看进去,而在等着一个人。

    “苏公子,公公到了。”

    这一声,苏子籍就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到了。

    “我正等公公过来。”赵督监,就看到挑开帐帘出来的苏子籍正站在前面,笑着望着自己。

    果然如所料,苏子籍不仅不带病容,还很从容。

    “咱家就知道,你必是有了自己打算,说吧,可有需要咱家帮忙?”赵督监先不说话,进了帐篷,而身后跟着两人,小太监就站在帐口,透过缝隙望着外面,查探着动静。

    一人,不是个太监,而是一个身着戎装的武官。

    苏子籍说话前,就下意识看这人一眼,见赵督监的神情,就知道,这人虽是个武官,却是赵督监可以信任的人。

    而在这种情况下,赵督监可以信任的人,自然就是苏子籍可以信任的人了。

    因目标一致,暂时不会有着利益纷争。

    时间紧张,想必是赵督监借着巡查的名义,不能在一个帐篷久留,苏子籍就开门见山说:“我的人,发现了一个情报,西南这里有马队私下与山寨通商,甚至就在我们到了后,仍送了一批货进山。”

    “这等嚣张贪利之辈,若不清除,怕会妨碍战事,我想向公公您借点人手,今晚就行动,去铲除这几支马队。”

    赵督监心中一凛,苏子籍说的这情报,还真是不能小视。

    战争中,商人为了重利,现在是送货入山,关键时刻,还可能成带路党。

    能入山的马队,可不仅仅是对山中情况了解,因他们住在山外,也与别人经商,对西南可同样了解!

    敌酋被逼急了,施以重利,对这些早就合作的商人威逼利诱,他们未必不敢捅西南军一刀。

    为了西南的事,皇上白发都多了几根,就盼着能早日了结这里战事,身是皇家的人,赵督监对这种吃里扒外只顾利益的人,自然是恨之入骨。

    别说本就打算帮苏子籍一把了,就算没有身份这一层,对这些马队,赵督监也不会放任不管,得知了消息,同样也会立刻铲除。

    “好!这事就交给你,苏公子放心,成功的话,咱家必会向皇上禀明你的功劳!”赵督监说着,先取出一个令牌,不过当然不是“如朕亲临”,而是“皇城司都指挥”。

    见苏子籍有些疑惑,就说:“这是大内亲军编制,五百人一都,建一指挥,你且拿着这令牌行事,自然可免去许多麻烦。”

    又一指跟着进来,并沉默不语的武官。

    “这是孙德虎孙百户,是跟着咱家出来的亲军百户,是自己人,你完全可以信任。”

    “咱家来前,就知道你留下,必有着行动,就将他也带来了。”

    “我让他配合你,听你调遣,必可助你一臂之力!”

    大郑的皇城司百户,地位要高于普通军中百户,因算是天子亲兵,自然尊贵一些。

    按照大郑军制,伍长、什长不算官身,而正副队正算官身,但不入品。

    再上就是百户,正九品,如果转业到地方,往往就是巡检。

    但亲军百户就要尊贵一些,这次来西南,赵督监是首脑太监,应该不止带着内监的人手,这种亲军,都指挥估计也会跟着一个,百户怕来了几个,但能在这种紧要情况下,给自己留下一个百户连同兵力,已是十分信任了。

    苏子籍自然满意,立刻向赵督监道谢。

    赵督监摆了摆手说:“你能因公废私,咱家当然信任你,去做你的事,不必担心这里面牵扯,只要你能立功,一切都不成问题。”

    说完,赵督监就匆匆离开,继续巡查下。

    大军起拔速度极快,赵督监离开不久,不一会,号角声中,原本戒备森严的营寨,就渐渐安静,戒备也跟着松懈下来。

    只有留下的二百人,在这空空大营里留守。

    “我是皇城司百户,这次来,只带了十个缇骑,但我早已通过公文,征了附近郡县一百郡兵,都是我挑选过的,可以作战,奉公公的命令,公子你可以随时命令。”百户严肃的介绍着自己。

    “什么人?!”苏子籍正要交代孙百户事情,帐篷外突然有人断喝一声。

    很快,就有一个人踉跄着被人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用刀指着的甲兵。

    “大人,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很可能是细作!”其中一个甲兵说。

    被抓住带进来的野道人,苦笑下,冲着正冷冷看着自己武官一拱手,解释:“我可不是什么细作,我是苏公子的人。”

    又对着苏子籍说:“苏公子,你命我探查几支马队的下落,我刚刚才得到情报,立刻就来禀报……这,这能不能先让他们把刀收起来?”

    刀尖都戳到后背了,野道人可不想对方手一哆嗦,给自己来一下。

    “苏公子,这是你的人?”孙百户看向苏子籍。

    苏子籍点头:“的确是我的人。”

    “都先下去。”孙百户这才一挥手,两个甲兵退了出去。

    “你说,你有那几支马队的情报?”想到之前苏子籍对赵督监说的话,孙百户立刻就明白,怕是之前的情报就是此人所送。

    好个打探情报的能手。

    皇城司最重要的责能,当然是掌宫城出入、宿卫、宫门启闭,但是其次,就刺探情报,特别是监视军队。

    自然对情报重视,才刚到多久,就得了这样重要情况,这是探查情报的好手,孙百户自然起了惜才之心。

    不过野道人这年纪不小了,又是这位来历神秘的苏公子的人,虽有些心痒,孙百户还是按捺了下去。

    野道人松了口气,这时将新得的情报从怀里取出,递给苏子籍观看。

    苏子籍看完,就转手递给了孙百户。

    孙百户自然是识字的,看了,先一怒:“竟有六支马队勾连与敌酋走私?他们竟连武器都敢贩卖,简直胆大妄为!”

    只贩卖食物、皮草或日用品,虽同样有罪,但可根据情况,或免死,或不株连,但贩卖武器给敌酋,就真已远远超过了可饶恕的范畴,这样的人必须死!

    百户面上顿时浮出了杀气。

第一百六十五章 董府

    “公子,您下令吧!这样祸害必须尽快铲除!”递回文书,孙百户立刻就请战了。

    苏子籍点点头:“孙百户,事不迟疑,你立刻点兵,现在就随我去围杀这六支马队!”

    “是!”孙百户应着,就出去点兵。

    等苏子籍也换了戎装出来,就看到火把下,五十骑连同五个一看就套着精良薄甲的骑兵,都已等候着了。

    火光照在脸上,个个都很严肃,可望向苏子籍的眼神里透着一点好奇,大概是不知道这少年是谁,竟能让百户听命行事。

    孙百户已命人牵来三匹好马,自己一匹,苏子籍与野道人各一匹。

    三人也立刻翻身上马。

    “公子,剩下的人,我让他们留守此地,跟着我们去共有五十骑,连同五个侍卫,足以对付民间马队了。”

    “的确是足了,我们走!”苏子籍点头,二话不说,一马当先,催马朝外面的黑暗处奔去。

    原本还对这少年是否有战斗力而疑惑的人,一看苏子籍催马奔驰模样,就略点了点首,这一看就知道,虽不算精通骑术,但至少不会拖后腿,而野道人差不多,虽马术一般,但也不是不会,催马跟着并不怯场。

    对指挥来说,这就足够了,当下近六十人,很快骑马奔去了。

    距离港口二十余里是座小镇,因西南并不算繁华地域,一个小镇也不过才一千多人,住的也并不很密集,一些大户人家周围挨着同样是大户人家,穷人与富人之间界限分明。

    这倒便宜了苏子籍行事,起码在这夜里,包围目标宅院,引起的骚乱要小一些,就算是邻居人家听到声音,怕也不敢出声。

    他们的目标,就是位于小镇东面的董宅。

    虽是商贾,宅院规格有一些限制,可光占地面积就不算小了。想也想得出,里面定是楼阁花园,样样不少。

    “是这家么?面积不小!”苏子籍和孙百户几乎同时勒住了马,后跟着的也都驻马,苏子籍抬头看了看天,又是入夜,又阴得很重,看来很适宜夜里作战不至于太惊扰镇民。

    而孙百户只看了一眼天,看着住宅就表情阴冷。

    苏子籍有些奇怪,但也是京城住过的人,一想就明白了。

    他入了太学,就曾经遇到过上届进士陈升,二甲进士,入京后,陈升可所谓仕途得意,但很清贫。

    京城房价昂贵,除个别享有皇帝的赐第,京官解决住房主要靠购买或租房,陈升租金竟然占一半薪水,月租八千文,为了维持体面,又不得不花钱置办官服,但乌纱帽上镶的玉是假玉,并且当了整整三年官,没有给家人寄过一文钱,不久前听到二舅贫病而死的消息,还大哭一场。

    这是苏子籍亲眼目睹。

    大郑的俸禄不算低,历代中等线,之所以这样,就是京城居住不大易。

    就连王府的面积,以前魏看,一般仅仅15亩,唯现在大郑才开国,蜀、齐两王的府邸有30亩。

    官员这样,皇城司百户,又何能超脱?

    现在这董宅,看起来都超过王府面积了,虽是乡下,但也使百户心里不满。

    这猜对了,孙百户对这样花着不义之财的商人,决不会手软,朝着一个侍卫看了一眼。

    侍卫立刻催马上前一步,朝紧闭着的大门喊:“董家的人听着,我们是官家的人,要找你们当家的人董茂林,立刻开门!”

    结果宅子内明显有一阵乱乱,有灯火熄灭,也有点起来的,但随后就又安静下来。

    大门关闭着,无人开门。

    要说里面的人不信他们的身份,完全可以通过喊话进一步确认,可听到了官家来人,就没了动静,情况明显就不对。

    苏子籍骑在马上,说:“果然有隐情。”

    转身就对着孙百户一拱手:“孙大人,打仗的事,就拜托你了。”

    “公子放心,我已让人围了宅子,就是只鸟,也飞不出去!”

    “他们不出来,我们可以攻进去!”

    “既然对抗官府,就死罪难逃。”孙百户狞笑着,说话间,就有拐角处骑兵给这里的人打个手势。

    孙百户给了回应,立刻就人直接踩在马背上,轻盈一跃,就扒住墙头。

    “身手不错。”苏子籍暗想着。

    但几人刚爬上去,就听着破空之声传来,一个侍卫警惕,急速一闪,箭从耳侧飞过,不过身侧的一个郡兵却被射中左肩,跌了下去。

    还有一个郡兵,身上中了箭矢,大声惨叫从墙上跌落,看上去伤更重,怕是性命难保。

    “竟然敢杀官?”孙百户眼眸中闪过杀意,面上不动声色,一挥手。

    众人立刻提高警惕,当成正规战斗,就在这时,紧闭大门突然从里面轰打开,有人骑马奔出,弯弓齐齐放箭。

    “噗噗”

    外面的人早就有准备,盾牌举起,将人跟马都掩住了要害,箭射在上面,就发出了几声响,反弹出去,几乎同时,侍卫已投出了几根军中的标枪。

    “噗噗”

    才冲出来的马队,竟然还披着皮甲,但五跟标枪落下,立时就有三人惨叫被钉死在地。

    投出标枪,身穿薄甲的侍卫拔刀冲了上去,同时郡兵也喊叫着冲杀上去。

    两方面冲撞在一起,都搏命撕杀起来。

    “开国三十年,武风尚存。”苏子籍观望,见侍卫勇武,郡兵也不怯场,不由暗暗点首。

    才一交战,惨叫声不断响起,马队也许是知道无法幸免,都抱着死战的念头,只是这些人虽在厢兵中算技艺出众,但平日哪训练过战阵,个个只凭一股悍勇血气在搏斗。

    而侍卫和郡兵,相互之间,列成战阵,只一对照,就又有三四个马队的人被杀,更有孙百户亲自拉弓搭箭,一箭就射杀了头领。

    “董少爷中箭了。”

    也许这董少爷是马队的核心,见他都中箭落马,马队的人顿时又潮水一样想退回去。

    而这时,孙百户的人已有趁乱翻墙过去,但凡有一个突破防御,后面的人再过去,就简单了。

    “杀,杀光反抗,一个不留!”

    苏子籍骑马在外面等着,听到里面战斗声激烈,惨叫声一声连着一声。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斩获

    苏子籍的神情算得上冷酷,这少年就这么安静骑在马上,静静听着。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从几个郡兵举着的火把上传来。

    除此,天地间就只剩下杀戮声。

    他的五感敏锐,自然能感觉到,附近几户人家的宅院里,有人曾偷偷朝外面窥探,但很快就缩了回去,此刻都安静蛰伏着。

    渐渐的,靠着外墙的惨叫声弱了下去,更远则再次响起杀声与惨叫。

    虽知道这些郡兵入宅,里面死的不会是一两个人,可董宅主人既与敌酋有了勾连,就早该想到会有今日。

    “运输物资和武器走私给敌酋赚取钱财,造成的后果,百姓尚不计,三万西南军或死或伤,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一家全部抵命都远远不足,再有矫情就是圣母了。”

    当然,董宅不这样想。

    “随我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又过了片刻,大门内突传来马蹄声并几声暴喝,几乎就在下一刻,就有十几骑从里面冲出来。

    不仅是骑士的身上穿着军队才有的轻甲,竟连马的身上也有,因着护住了要害,虽外面立刻放箭,但还是让他们逃出了七八人。

    这七八人从门口一突围出去,虽喊着拼了,其实毫不恋战,催马朝着远方狂奔而去。

    有了自己,妻子孩子总有,必可东山再起,向官兵复仇大概是这样想。

    孙百户就这么安静看着,只到这一刻,才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一踢马肚子,就追了过去,五骑跟了上去。

    别的郡兵见了,竟也不跟上,似乎对孙百户十分信任。

    黑暗中,细小的声音也能传出很远,苏子籍垂眸坐在马上,很快就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惨叫,一阵风吹来,淡淡的血腥味飘来,已是预示了那几人的下场。

    对此,苏子籍并不意外。

    马队的人虽可能通过渠道,得了军队的武器等装备,不仅卖给了敌酋,还武装了自己,但几个普通人,就算杀过人的悍匪,遇到孙百户这样的武官,也是毫无抵抗之力。

    能在皇城司做百户的,岂是普通武夫?

    果然,不一会儿,孙百户就自己骑马归来,不仅呼吸如常,身上连个血点子都没溅到,脸上原本因手下人受伤而带的戾气,也稍稍消减了一些。

    看得出,刚才的追杀,对于他来说,大概只是一种发泄情绪的途径,顺带的才是正事。

    “看来情报一点不错,董家的确是这六支马队中实力最弱的一个。”

    孙百户有点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一下嘴:“一个董宅,竟只有三十余有一战之力的青壮,莫非别人都没在这里?”

    苏子籍摇首:“三十人不少了,不过是一个家族而已,而且这几支马队平时也经商,应该送货的队伍有一部分不在。”

    “倒是便宜了他们。”孙百户嗤笑一声,说着:“不过也逃不了多少时间,官府必会下公文通牒,不就地击杀,或擒拿归案,断不停止。”

    苏子籍瞥他一眼,看出这位心里大概有些不爽。

    也是,只是剿灭一个小小马队,就折损五六个人,这的确令人窝火。

    等里面的战斗终于结束了,孙百户请苏子籍跟着进府。

    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在苏子籍踏进门,就浓烈到令人作呕,让他微微挑了下眉。

    火把的照耀下一路走来,发现鲜血到处都是,几乎避无可避,浸湿整个院子的地面。

    而那些身首分开的尸体,或散落在各处的残肢,更七横八落,无人去管,透着一种昏暗光线下的恐怖。

    孙百户忍不住看了一眼身侧步履从容的少年,对方看到这样的场景还能面不改色,径直往前走,就连跟着随从也只是微微变色后就恢复了平静,不由暗暗佩服。

    “这主仆二人倒有胆色。”以为野道人是苏子籍家仆的孙百户,这样想着。

    实际上,野道人路逢云,在帮派混过,什么没见过?

    已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了,虽然这董宅内现在死尸遍地,场景惨烈,但也不至于让他失态呕吐。

    而苏子籍,早在刚刚恢复前世记忆时,就曾手刃毁苏家祖坟的地痞,后来更与妖怪厮杀,这样的场景,更不会畏惧。

    虽心中有着唏嘘,但也不过是一种感慨罢了。

    他们的靴子踩在一滩滩的血水上,绕过或跨过死尸,一直朝着里面走。

    沿途还看到一些幸存下来的丫鬟仆人女眷,吓得抖如筛糠,别说是跑了,因怕被误杀,看到人就会跪下。

    不等苏子籍说话,孙百户就说:“这些人既是反贼的家仆,虽不该死,却也不好就这么放过,左右都是仆,去哪里做仆不是做?”

    这就是打算将他们充成了官奴。

    看着这些人颤抖着跪下,瑟瑟发抖,而路过一些院落时,甚至能看到有一二个女眷惨死,估计是混乱时成了刀下冤魂。

    董茂林的头颅,更被人割下装入匣中,等着回去作贼首之一表功,苏子籍环顾董宅,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说实际,本来觉得罪有应得,但看见毫无抵抗力量的丫鬟女眷的瑟瑟发抖,又产生了丝不忍。

    但苏子籍能说什么话呢?她们也享受了走私带来的富贵,现在这下场也是劳动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大人!发现了反贼库房!”这时有郡兵上前禀报。

    孙百户脚步顿了下,看向苏子籍。

    苏子籍颌首说:“过去看看。”

    人到时,库门已关着的,但锁早就卸了。

    “开门!”孙百户直接命令。

    厚重的铁门被两个士兵左右慢慢拉开,随着火光照耀,库房内景象,也被照得清晰起来。

    除了一些物资,特别是绸绢,十几个依次排开的木箱子,首先就吸引住了苏子籍的视线。

    “打开。”苏子籍令士兵打开其中一个木箱子。

    箱子封得很严实,稍微用了些力才撬开,结果一打开,晃人眼睛的银光,就让周围的人发出了阵阵吸气声。

    “是私铸的元宝,每个十两重,但成色不错,估计有九五。”有个侍卫上前,检查了下,咬了下,他是皇城司的人,是这方面专家。

    “嘶!”看着饺子一样整齐排列的银元宝,每个人更发出吸气声。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丝不甘心

    “公子,这木箱里怕都是银子,一箱差不多有千两,这……”这可至少一万多两银子!

    孙百户也不禁动容,虽说他曾经在上官带领下抄过官员的家,但搜出来的银子都必须上报朝廷。

    但这次却不同,地处偏远,没有监督,自己跟苏公子又是带队的人……

    苏子籍随手拿起一个元宝掂了掂,只见银元宝耀人眼目,郡兵都都直了眼,目光跟着掂,冷笑:“这样多银子,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血。”

    前魏在皇朝后期,算是贪腐了,一个宰相一年的收入,在潜规则允许下,也不过一年一万。

    前朝平乱,官至从一品,受封弘毅侯的名臣江呈国,死后遗产清点,不过是18000两。

    前朝宰相余子城,权倾朝野十一年,最后抄家也不过是金银折价13万两,地4500亩罢了。

    郑继魏制,但尚在开国阶段,吏风清廉,半合法的灰色收入,所得只有前魏一半,不过是年五六千两银子罢了。

    因此这一万两,的确非常多了,这就是走私获得的惊人财富。

    苏子籍回过头,看向孙百户,挥手让郡兵下去,只剩皇城司的人,看着几个皇城司的人眼巴巴看着,不由一笑,平静伸出一根手指,说着:“你们皇城司有专门抄家的人,今晚行动,凡地产、住宅,全部移交给郡县。”

    孙百户点首,就算自己行动,但也要分点油水给当地郡县,要不,许多事就不好干了。

    “凡搜出的银子,一半登记入公单上交给朝廷。”

    孙百户又颌首,不交,就是态度问题,一查一个准,交了,至于应该交多少,就是扯皮的事了。

    “余下一半,五成必须献给赵公公,剩下的五成,你们拿三,我拿二,如何?”

    “您不愧是厚道人,我替外面的兄弟们谢谢苏公子了!”孙百户心中一喜。

    郡兵有一就不错了,换句话说,就是皇城司这几个人和苏子籍平分,看起来有点吃亏,但是这是上官应该拿的规矩。

    而且,别看这么分,落到手里的没多少,但也要看总数有多少!

    光是这财力最弱的一个马队,都至少抄出白银一万多两,就算只是一半的三成,几个马队搜罗下来,也十分可观了!

    再说,哪个大户有了钱,就只存着现银了?

    库银当然是大头,但浮财也不小,光是搜刮一下能带走的绢绸、女眷的首饰,这些就可以让每个人都再发一笔横财了。

    这果然是个肥的冒油的差事!

    孙百户现在不仅感谢愿意跟他们一起发财的苏公子,更感激留下自己的赵公公,一半中的五成送给赵公公,毫无异议,也是规矩!

    而苏子籍才是这次行动的主导者以及情报提供者,拿一半的二成,他也并无不服。

    看着孙百户的神色,苏子籍嘴唇一动,想说女眷的首饰,其实折银并不多,是她们傍身的最后资本,还是不要搜刮了,可一想获得这大罪,就算皇城司的人不搜刮,地方官府的公差也会搜刮,又把话咽了下去了。

    “苏公子,请先容我出去,与兄弟们说说,好让他们高兴高兴。”孙百户面露微笑,冲着苏子籍一拱手。

    今晚这首胜,肯定要有个收尾的时间,剩下几个马队,都不在这附近,等稍稍停留后再走,也来得及。

    左右苏子籍也不是真为了全部剿灭马队,这只是目的之一而已。

    所以苏子籍点了下头:“孙百户请便。”

    “不过六个马队只去其一,这阵子怕是还要折腾。”苏子籍说:“我给你一个时辰,没有问题吧?”

    说着,神色又变的冷酷:“还有,女眷的问题,你们询问我不管,但是不许出那档事,要不,我请公公的令,斩了你们。”

    他在询问上重重加了语气,表示完全理解你们想干什么。

    孙百户连连点首,立刻就表示:“放心,这方面,朝廷也有明确的规矩,断不会出这事,至于别的马队,这等勾结反贼的马队,打击是义无反顾,之后怎么做,公子尽管吩咐就是!”

    孙百户出去,苏子籍留在这库房内都能听到片刻响起的欢呼声。

    与此同时,一片连营已扎在了山外一处林地。

    这里算是坡地,又有着稀疏的林子遮掩,就算发现这里有人扎营,想从山上探查情况也会受阻。

    距离着狭道山还有五六里,穿过狭道山的山路,再往里深入,就是敌酋精锐盘踞的地界。

    因为赶路到了这里,两位钦差都不打算让疲惫将士立刻去迎敌,原地扎营,下令暂时休息。

    钱之栋的大军靠后扎营,与两位钦差的营地连接又界限分明。

    但钱之栋为了让两位钦差安心,将自己的帐篷设在了距离钦差大帐不远。

    刚刚去跟两位钦差议事,出来后,几个将领就跟过来,又在钱之栋的帐篷里开了个小会。

    这时,幕僚简渠从外面掀帐帘进来。

    钱之栋见简渠脸上表情淡定,可眼眸亮着,心里一动,又议了几句,吩咐了事,让诸将去办事,才问简渠:“可是有事?”

    简渠问了钱之栋:“大帅可想过,这次战事结束,接连大胜,西南可还会让大帅留下镇守?”

    钱之栋有些不悦,这种事,他们之前就有猜测,简渠此时无缘无故提起,难道是为了奚落自己?

    不,简渠不敢。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能让我留下?”钱之栋问着,能留下当然好,这就是西南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有了想法,岂是我这样小小幕僚能阻止?而且恕我直言,此战无论胜负,怕朝廷都不会让您继续留在西难了。”

    钱之栋站起来,在帐篷里转了转,虽神色不快,但没有说话。

    “可您是西南军的大帅,可直达天听,只要皇上认为您建有大功,就算回去了,未必不会比现在风光。”

    在西南再风光,也不过就是做个土皇帝,还要忍受朝廷催促战事,更要与敌酋作战,享受都享得不安生。

    可能带着大胜归朝,封侯封伯,不仅是自己风光,后代都能沾光,一跃成为勋贵。

    世袭的爵位,对于开始渐渐年老了的武将来说,是极有诱惑。

    简渠虽没有挑明了说,只暗示性提了意见,但钱之栋听明白了简渠的话。

    虽出于身份不同,这种意见,其实有偏差,钱之栋宁可当个西南王也不想去中枢,但既然不可能,那这意见其实不错了。

    钱之栋神色一动,似乎有所启发,沉吟:“这事,我需要考虑一下。”

    “你且回去,总要等再迎来几个胜利,才好向朝廷报功。”

    “到时,还需要你这个幕僚起草文书。”

    “这是属下的荣幸。”简渠笑着,看着简渠笑眯眯的离开,站在帐篷内的钱之栋笑容一敛,神色阴沉。

    “哼,连你也想着后路了么?”

    严格的说,简渠并没有背叛钱之栋,但是只要一想,手下的诸将以及谋士,个个只想着退路,想封赏,想养老,队伍不散也散了。

    钱之栋心中浮现出一阵悲哀。

    想当年,自己十几岁就打天下时,虽跟随的人少,可气势如虎,恍惚之间,有着天命加身之感。

    可这时间太短暂了,转眼就是大郑建立,虽自己当时势力小,不过千人,又早早从龙,并不被大郑视为外人,以后步步提拔,可到了现在,不仅仅是谋士,许多跟了十几年二十年的将军,也仅仅只想封妻荫子,庇佑子孙。

    这就是大势,叫钱之栋拿什么去和朝廷争?

    “也罢,就最后捞一把,不过争功?文字上这点倾斜又算什么,能争得几分,简渠还是太小家子气!”

    “要争,总得争个大的!”

    钱之栋也随后踏步出去,望着远方夜幕下的连绵群山,神情阴冷又充满了落寞。

    诸将光芒渐渐凋零,现在又到自己了么?

    我并不是不认命,只是还有一丝不甘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必追了

    “杀!”

    平原,惨叫声不绝,一场厮杀正在晨辉下进行。

    双方加起来不过百人,互相杀红了眼,伴随战马嘶鸣,声音传出很远。

    “噗噗噗!”

    官兵人数其实没有超过马队,但第一次对战马队发觉敌人有点难缠,百户立刻回军营换了甲,个个都有军马、铁甲、长矛。

    又配合默契,组成战阵,残酷的厮杀下来,只有几人阵亡,而几乎单打独斗的马队,一个接一个惨叫跌下。

    “可恨!”这种残酷的交换比让杜家家主心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马队,竟然不是这些官兵的对手,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挑选的人,可一个个是好手,而官兵只是庄稼汉出身!

    “老爷,一条路已被几棵倒了的树堵住,想要撤离不成,我们的人已折损了数十,快撑不住了,不如突围吧,老爷!”

    “他们这是没打算留活口!陈家的人竟然全灭,连投降的也不放过!”杜家家主眺望着前方战场情况,大骂:“这样狠毒,也配骂我们是叛贼?”

    “都给我继续冲!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

    才说着,一个惨叫传来,一个马队,长刀斩在一个官兵的肩上,虽穿着甲,长刀还是斩开肩甲,官兵闷哼一声,手中长矛深深刺入敌人。

    几乎同时,各个角度,三根长矛在各个角度刺入,深深捅入这个马队的身子。

    这个江湖好手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惨叫着跌下。

    眨眼间,十余马队就或死或伤。

    苏子籍站在一处土坡上,平静看着残酷而血腥的战斗,一个侍卫静静站在身侧,十骑牵马肃立,等着下一步的命令。

    这交换比正常。

    “世界上最强的武功是什么?”

    “明劲、暗劲、化劲?真气、丹气、罡气?”

    “不,是乱刀砍死、乱枪捅死、乱箭射死!”

    这话似乎是开玩笑,却是当年苏子籍的父亲,亲口说的,语气不胜感慨和落魄,这是打久了仗的世袭副百户家,子弟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家训。

    两个同时刺矛,就等于速度快一倍,而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速度能比普通人快一倍么?

    虽这世界有武功,有原本地球世界不存在的真气,无疑大大超出了副百户的家训,但也并不能顶破天。

    随着这群马队发狠,战事越发白热,杜家马队装备远比三家精良,人数也最多,虽被杀了不少,剩下依旧有着数十人,都是最悍勇的武人,平日与杜家关系也最紧密,死命护着杜家家主想冲出去,大呼搏战。

    但突然,三个马队破阵而出,拼命逃命。

    苏子籍平静说了一声:“侍卫何在?”

    侍卫应声:“卑职明白!”

    喝了几声,立时预备役的骑兵,随着追击而去。

    眼看大局已定,杜家家主只余二十余人,这时保护的杜家家主,喝着:“杀了上面狗官。”

    说着,挥舞马刀,冲杀而去。

    “还敢使计谋,杀了他们,给你们记功!”孙百户一窒,到这地步,竟然还敢引开预备役,想擒贼先擒王,心中愤怒,同样下达了命令。

    马队和官兵的骑兵再次相互冲锋,苏子籍原本一直观战,没有亲自动手,但见己方又有兵力折损,孙百户自己上了,还是阻止不了浴血奋战,誓要杀死自己的杜家家主。

    “杀!”又两声惨叫,杜家家主后面二个马队又被杀死,此时杜家家主披头散发,身被数创,鲜血淋漓,形如厉鬼,冲山坡嘶声:“狗官,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拉你同归于尽!”

    苏子籍一催战马,冲了上去。

    孙百户恰眼角余光扫到苏子籍冲锋身影,心脏都一滞,此时杜家家主举刀劈砍过去。

    但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口,就见剑光一闪,擦身而过。

    长剑根本不是对战之刃,但苏子籍只是一闪,杜家家主的肩、手二处,血痕一闪,冒出血来。

    漂亮一招!

    不需要苏子籍杀敌,一旦手腕等关节处受伤,三个骑兵举矛就刺,杜家家主虽平日多习技艺,武功厉害,可一声吼叫,只格开一矛,只听噗噗二声,两根长矛深深刺入。

    杜家家主大声惨叫,不由自主跌下马去,他还想挣扎,“噗噗噗”三根长矛再次深深刺入体内,血块大口涌出,摔落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

    孙百户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这少年了,明明是太学生,是读书人,竟这样果断,毫不犹豫,根本不像是初次上战场的小子!

    自己第一次上阵杀人,手和身都在抖,手脚无措,绝不和此子这样从容淡定,不慌乱,也不抢功。

    这位吃自己这碗饭,怕到了自己的年纪,身居高位。

    但又一想,这是广陵省的解元,注定是要当文官,不由得心中可惜。

    不过眼下也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孙百户随即冷笑,一挥手:“杀光余孽一个不留。”

    等苏子籍驾着马停住脚,发现周围已是安静下来,杜家马队的人这时已全部死光,就连战马都折损了一些,还剩下的战马被官兵抓住,栓到一旁。

    见已有人开始清扫战场,苏子籍翻身下马,走到孙百户身侧。

    在孙百户的面前,横卧着十几具死尸,其中竟还有一名缇骑,应该中了暗招,且运气不好,直接被人从后背捅了一刀,直插要害。

    孙百户带着出来的,原本有着五十六骑,上次已调换了一批,还是折损了十几人,就算胜利,也算是惨胜了。

    苏子籍看了看剩下这些人疲惫的神色,对沉默不语的孙百户说:“余下两个马队,既然已听闻消息逃了,就不必追了。”

    “再往前,就是山区,不利于我们作战,追下去,容易中伏,左右已铲除了四支马队,又惊走两支,足以向赵公公交差了。”

    听闻这话,孙百户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带来的五十骑郡兵并不算是亲信,是临时征调来,可既跟着自己出任务,就没打算只将他们当炮灰。

    搜出来的银子,他也打算按照人数分,就算人没了,银子也要送回家。

    二次轮换,折损近三十人,再想补充兵力怕是不能,孙百户也不会做令人心寒的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个机会

    “这些匪徒的首级都可以带回去,剿杀这么多人,必是大功,没想到跟出来的兄弟里,我是第一个单独立功。”

    “不过大家也都累了,又是一夜奔波,着实辛苦。”孙百户抹了把脸,笑着说着。

    苏子籍点头:“这是,大家辛苦了。”

    “不如先清点尸体,收拾财货?埋锅造饭也不能耽误,吃完,我们就回去。”

    苏子籍的话,立刻得到了孙百户的赞同。

    “忙了这一夜,刚觉出饿来!你们几个去附近捡一些柴回来。”孙百户随手点了几人,让他们速去。

    他自己直接一屁股坐到一块石头上,虽在冬天,这石头冰凉,可一坐下,仍让孙百户下意识眯了眯眼,觉得立刻舒服了。

    别的将士硬撑着清点了尸体,归拢了财货,都没去清算数量,就已经东倒西歪,坐下了不少人。

    “快来人帮忙!别让这羊跑了!”大概一盏茶时间,离开几人喊起来。

    “居然拉回一头野羊?好运气!”孙百户转头一看,发现一头被硬拉回来的野羊,正与几人较劲,想要逃走。

    与家养的羊不同,这种野羊一看就很凶猛,犄角也很尖锐,被戳到,怕是身上就要多个窟窿。

    直到有人捧着罐跑过去,拉羊过来的一人才一刀,给野羊抹了脖子。

    “快接!这野羊血可别浪费了!”应是有人喜欢这东西,拉羊回来的人,还不忘叮嘱用罐子接血的同袍。

    孙百户则已给羊寻了个吃法:“直接烤了,到时均分!”

    因在野外,除了干粮也没有食物,这野羊的确是解决了问题。

    滋滋作响烤羊,苏子籍与孙百户继续“分赃”。

    四支马队,还不算土地与住宅,一共抄了八万四千两,有现银,有银票,还有轻便的绢布,可见这两年,西南马队走私之富。

    八万四千两雪花银,足以养活西南军一段时间了,要知道,这次朝廷给西南运来的军饷也不过八十万两,这二天三夜抄出的银子,就是大军饷银的十分之一。

    如何不让人震惊?

    当然,这也是由于六支马队,知道这钱满是血,所以多半换了银票,铸了私银,在土地和住宅上花的不多,以准备一旦有事,就迅速转移,才有这样多。

    正常的大户是反过来,土地很多,现金很少。

    也就是这八万四千两上交了一半四万二千两给朝廷,又有二万一千两交给赵公公,说不定赵公公也会献给皇上一部分。

    剩余的二万一千两,又有5000两是给郡兵辛苦费和抚恤,每人少者30两,抚恤多者100两。

    到孙百户手里只留一万六千两,让他还觉得能承受,否则这样大数额,以他的谨慎,怕都要觉得烧手,不敢去拿了。

    “苏公子,你的是八千五百两,银子你怕是不好带回京,后面查抄有一些银票,是在京城也能兑换,我算了下,恰够给你。”

    说着,就掏出一叠银票,大额小额都有,厚厚一叠递给了苏子籍。

    苏子籍连数都没数,就收了起来。

    见此,孙百户自然更舒服一些,听着苏子籍问:“听说京师房价昂贵,是不是这样?”

    “苏公子,您迟早要在京城定居,其实房子的话,便宜的150两的小院也有,可是您是当官的,不能和普通百姓一样,这有失朝廷体统,起码要买个四合院,或就要1000两!”

    “京官的生活清闲,但工作就是聚宴,不赴席、不宴客、即不列于官场,因此清淡些,少说一年也一二百两的应酬。”

    “京官经常需要出入宫廷和重要衙门,仪表讲究很多,总穿旧几套就会被人笑话,这至少又得几百两。”

    “还有车马费、牛车,仆人,许多场合总不能徒步参加,一年加起来或又要七八百两。”

    “因此一年没有一千五百两,算不上体面。”

    “也亏您得了这笔钱,要不,中了进士,入了翰林,还得苦熬五六年。”孙百户得了不少银子,心情很好,介绍着,听得苏子籍若有所思。

    等孙百户去亲信分钱,苏子籍也叫过野道人,又掏出银票,直接数出三十张,塞给野道人。

    “这些银票,最大额是一百两,一共三十张,全都给你。”

    “这次能剿灭四支马队,你有首功,不是你,也不能抄到这些多的银子。”

    “我暂时无法明面为你邀功,但你也不能白辛苦一场,三千两,算是你的酒钱,且拿去!”

    “公子,这……”三千两的酒也未免太贵了点,被数额晃花了眼的野道人,还有心情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这银子我不能收,就是我的分内事,既是分内事,又如何能收这钱?”野道人将目光从银票上拔出来,推辞。

    苏子籍再次推回来:“这点钱不算什么,你不收,赏罚如何分明?再说,京城住大不易,你怎么在京城生活?”

    野道人看向苏子籍,在目光里看到了笑意以及严肃,一迟疑,就跟着笑了起来。

    “谢公子,那我就收下了!”野道人这次接过来塞进怀里。

    二人说着话,见野羊距离烤熟还需要等一段时间,野道人趁机对着苏子籍提醒:“对了,公子,这马队走私,要说钱之栋完全不知情,我觉得不太可能。”

    “六支马队,都有过贩卖武器给敌酋的生意,这可不是小生意,是每次都上千两的大生意,那么多武器又从哪里来的?”

    “沿途的关卡检查,这些马队又是如何通过?”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钱之栋或是拿了好处,或是想要跟敌酋做戏,好一直从朝廷里得好处。”

    “还有着几封信,是之前搜到,信的内容我看过,看着似乎并无不妥,但应该是有暗语。”

    野道人说着,就顺手将几封信递上。

    苏子籍拆开了,一一看过,皱眉:“这信看着没有异常,可真只是日常寒暄,又何必写这么多封,而且都留着?”

    “看着倒是留下的把柄,早知道就拦着不要斩杀了全部。”

    但又一想,就算是留下活口,真看出了这些信的秘密,单靠这些信,也扳不倒钱之栋。

    他等的其实是一个机会。

第一百七十章 前线出事

    钱之栋这样心高气傲又养出野心的人,胆子必极大,怕不会甘心在文字上动一点小手段,估计会干一大票。

    可机深祸也深,到时反噬必是猛烈。

    “放心吧,他怕是没有这个撒威风找我们麻烦的机会了。”想到这里,苏子籍冷笑。

    二人正低声交谈着,突住了口,看向远处,稍后,夜色中疾来一骑,速度极快,因远远看去,就能隐约看到官兵样式,虽戒备,没有出手,转眼疾行的战马就已到众人跟前。

    马上的人没等马站稳,就翻身下马,踉跄了一下,但顾不上,急急对着孙百户说:“大人!出事了!”

    “什么事?”孙百户见是自己命令留守在大营里的人,心里顿时沉了一下。

    疾行而来的人急急说:“是两位钦差出事了,据说是因冒进,此刻大军被围在了饿狼岭!”

    听了这话,两人顿时色变。

    孙百户是跟着赵督监出来,钦差出事,就是后台要完,立刻急了,别看现在顶的住,威风的很,钦差一出事,钱之栋杀他们和杀一条狗一样容易单是护卫钦差不利,就可直接杀头。

    不过,孙百户面上却还绷得住,立刻看向苏子籍:“苏公子怎么看?”

    却见苏子籍只微蹙眉,问报信的人:“钱大帅呢?”

    “听人说,钱大帅当时发现埋伏,立刻后退,所以没有被围。”

    “因着怕同样中了埋伏,钱大帅的大军已是向后撤退了十里,与敌军呈对峙姿态。”

    果然是这钱之栋出手了。

    或者说出手是冤枉了,但眼看着两个钦差,因连连大胜而起了骄躁之心,却不发一言,坐等失事,这肯定有。

    苏子籍立刻到自己马前,顾不上吃烤野羊,直接翻身上马,对孙百户说:“事不迟疑,快走!”

    孙百户动作利索,也跟着上马,还是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去哪?”

    马上少年冷冷回答:“去秦凤良处!”

    秦凤良算是钦差队伍到了,第一个主动向钦差靠拢的西南军大将,孙百户心下一转,就明白了苏子籍的意思。

    就看那钱之栋居然只是撤退,而没有一丝一毫营救钦差举动,虽说可以解释为谨慎,与冒进的钦差一比,还更显英明,但往深了想,那就容易想到一些不太妙的事了。

    至于秦凤良,虽不一定真心靠拢钦差,但在这情况下,也的确是唯一能确定不会与钱之栋勾连的西南军大将了。

    很快就将这些想清楚,孙百户自然也就没再多问。

    他也想看一看,这位苏公子苏举人,打算带着他们去做什么。

    野羊还没烤好,就被直接弃之不顾,几十骑以极快的速度朝秦凤良的军营奔驰而去。

    “你说,此时秦凤良是否已得到了消息?”奔驰一路,苏子籍已能看到前方的军营,将马的速度稍稍放慢,问着孙百户。

    孙百户迟疑的说着:“我们皇城司打探消息以及传递消息都比西南军强,此时我们才刚刚得知此事,秦凤良就算察觉到不对,若钱之栋有意拖延,未必就能立刻知道。”

    毕竟,秦凤良与钱之栋之间有深仇大恨,钱之栋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秦凤良?

    压着的话,想要立刻得知山里的战事,就不那么容易了。

    苏子籍点头,此时军营已近,再不多话,再次调高马速,疾奔过去。

    “站住!什么人!”军营门口的营兵刚刚换岗,就看到晨辉中有几十骑疾驰而来,呵斥间,一骑就已近在眼前,立刻就要阻拦,而营兵同样大叫着,呼来同伴。

    “你们在外面等着,切记不可跟入军营!”苏子籍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声,一踹马肚子,加快速度,战马一跃,竟从几个营兵头上飞过。

    “皇城司办事,事关紧急军情,休得阻拦!”孙百户对苏公子一冲而过根本不解释的行为倒没有意见,反还觉得这很合自己口味。

    毕竟皇城司平时也多是嚣张惯了,看不上畏畏缩缩的行事。

    “皇城司?!”聚拢过来的营兵都一呆。

    等看到孙百户已翻身下马,并且还掏出腰牌让给他们查看,顿时就没了主意。

    皇城司可是个威名赫赫的机构,就算是营兵也早就如雷贯耳,听到了这样的名号,他们谁敢再阻拦?

    就算真要拦人,那也得是武官,他们就只能缩着了。

    见他们被自己直接吓住,孙百户闪过一丝不屑,就招呼部下下马休息,同时等着苏子籍出来。

    心里沉思:“苏公子不让我们进营,是何用意?”

    “难道……”想了良久,才想到一处,孙百户不由打了个寒战:“难道这些读书人,心思就转的这样快,想的这样深?”

    此时苏子籍已纵马直接飞驰到大帐前。

    一路上,有阻拦,都被他一声“军情紧急,让开”给吓住。

    直到苏子籍在帐前翻身下马,才有人围过来,武官恰是见过苏子籍,只一分辨,就立刻认出了身份:“你是……钦差随员苏解元?”

    这位可是跟着钦差队伍到来的太学生之一,因秦凤良靠拢两位钦差,特别吩咐过下属,见着钦差看重的人,都要客气一些。

    而这苏子籍,是随队的两个太学生之一,似乎被两位钦差看重,自然都稍稍调查过,也知道对方相貌。

    “我有紧急军务,耽误不得,快带我立刻去见秦将军!”苏子籍不等那人询问,立刻说。

    见他神色中带着焦虑,那人不敢耽误,就说:“将军就在帐内,请随我来!”

    看来这的确是个亲信,直接可以下结论,先一步进去喊了一声:“将军,苏举人有急事求见!”

    后一步,苏子籍就已进去。

    秦凤良此刻正围着一个沙盘端详着,听到声音抬头,等看到一个少年从外面进来,煞气与杀气混杂,立刻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过,对方还跟着自己的人,倒让秦凤良稍稍放心。

    “莫非是前方出了事?”他作西南军的一支,被分配着留守在此地,好在恰当时进行总攻,此刻见一身杀气,就以为是才在前方下来。

    难道是前线出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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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