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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十七章 青囊诗

    京城百花坊

    京城是天子脚下,来往官绅学子不知凡几,富甲一方商人更来来去去,每年来几次大有人在。

    而青楼楚馆,就因这些人的一掷千金,而分成三六九等,个个赚的盆满钵满。

    这其中一等,不仅是地理位置、内部环境好,里面的姑娘美丽且多才多艺,更背后都有着在京城也算得上保护伞的后台。

    百花坊就是这样一处销金窟,位京城繁华地段,离齐王府不远,临街有三层,别看只是三层,在这京城内,因着有着皇宫,有各个机要衙门,皇宫外建筑,除非是特许,否则最高也只能是三层。

    但三层的百花坊却占地面积颇广,从前门进去,要想在里面转上一圈,怕是都要费些时候,更不用说,进去后,每走几步都可能被千娇百媚的女子给勾去了魂魄、绊住了脚。

    这等人气十足,来往者众,甚至不追究真正身份的地方,最适合收集情报,也十分适合与危险人物在于京城内碰面。

    尤其是妖族时,这青楼楚馆也可以遮挡一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此时三楼,一间百花坊开业至今就不曾让外人进来的房间内,齐王正呆立在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表情凝重。

    房间内还有着刚刚交谈不顺而留下的气息,凝聚彼此都有的不愉快。

    “来人。”突然间,齐王转过身,喊了一声,门外立刻有一个青衣人进来,恭敬低头:“王爷。”

    “去,将收集的特别存着一叠书跟文件,送到这里。”齐王面无表情吩咐。

    青衣人立刻应是,悄悄又退了出去。

    等候的过程中,有一个少女进来,恭敬给齐王上了茶,又安静退了下去。

    有喜欢一掷千金捧花魁的人就会认出,这少女正是去年时曾得过花魁的百花坊后起之秀,平时清冷又多情,琴棋出色,虽无法与真正才子才女相比,但在青楼楚馆的圈子里,绝对算是出类拔萃了。

    可在齐王面前,安静恭敬,与普通丫鬟别无两样。

    齐王只是眼皮一扫,也没了动静,安静的喝茶。

    齐虽也喜欢美色,但从小就是皇子,现在更是王爷,一直享受都是最好一撮,女人自然也是。

    王妃出身世家大族,侧妃出身同样不俗,就是有着名分的妾侍,也都是至少七品官的女儿,像这种青楼女子,他是从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但对外,他有着豪爽不会拒绝美人的名声,与权贵没有两样,靠的就是常来这百花坊。

    除了少数人知道这是齐王的产业,大多数人都不知情。

    更不要说暗道了。

    齐王府本是前朝王府,赏赐给了齐王,是齐王找到了记载,查明了暗道,才在暗道出口处建了百花坊。

    “王爷,东西拿来了。”又过了一会,脚步声重新传来,门外响起了刚才离去的青衣人的声音。

    齐王令其进来,等东西都放在桌案上,挥手令其下去。

    “该不该与它合作?”齐王的眼中闪过烦躁,强迫自己坐到了桌前,翻起这些其实早就看过不止一遍的书籍跟文件。

    这些都是他在成年开始有了自己的势力后,吩咐人四处搜集而来,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妖族为了显示诚意,送到他手里。

    他不知翻看过一次,可每一次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

    为了不影响本就不算稳定的情绪,现在他尽量很少去触碰这些东西,但今天见过了妖族的使者,齐王心情又再次翻腾起来,他必须要找什么东西来给自己平复一下心情,不然,怕是难以下决定。

    相关的书籍,有的是前朝的正史,有的是野史,有的则一些人自己私藏的祖上所写的手册日记,现在被齐王快速的翻看着。

    因看过不止一遍,有些他想要看的内容,都不必细翻,就能很快翻到。

    “龙君与魏世祖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翻到了龙君部分时,哪怕看过不止一次,齐王依旧忍不住又翻腾起这个念头。

    “有野史传,现在蟠龙湖水府的龙女,是前朝那个皇帝与龙君所生,如果是这样,谁为男,谁为女?难道魏世祖竟是女扮男装?不,这不可能,那就是龙君是一头雌龙?”

    怎么想,都觉得两个可能都不可能。

    齐王是哪个都不信。

    蟠龙湖水底的龙女,更可能和前朝皇室没有血缘关系,放出这种风声,应该是当时对前朝不满的人造谣了。

    毕竟,这种艳闻,虽因着前朝时龙君龙女都算是神,算给当时的人间帝王渡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但号称千古一帝的皇帝,却未必乐意自己执政带来的风调雨顺、四海太平的基业,却被人安上了“卖身求治”的帽子。

    “不过,最离奇的,还是青囊诗中关于前朝的臣妾夺权的预言。”手指敲着其中一份文件,齐王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垂眸再看这一段预言时,仍不免觉得在气运与命运之下,就是人间帝王,也不过是蝼蚁一般。

    “石榴漫放花,李树得根芽。宫中雪三尺,臣妾得天下。”喃喃念诵着这预言,齐王想到了前朝纵然得了这四句,仍最终被灭了国。

    “这预言,若只从字面意思去理解,很容易就走偏了。”

    “前朝时,因预言臣妾有夺权称帝之意,杀了不少妃子,但凡聪慧有才或武将人家出身有着兵权支持的,无论是否有子嗣,先后被病逝了五六人。”

    “这还是多年陆续被病逝的,好歹披着一件遮羞衣,而前朝著名的冷宫天火案,几乎就撕下了面具,至今众说纷纭。”

    当时二妃纷争,各执一词,因都是宠妃,互不相让,竟然最后闹到了皇帝面前,结果二人都被皇帝一怒下打入冷宫,目的是令她们自省,不久后,就有一场大火半夜骤起,无法泼灭,将冷宫烧成了灰烬一片。

    已被太后求情准备答应将这二妃放出的皇帝顿时大怒,令人彻查,结果牵扯出贵妃以及德妃、兰妃多位妃嫔。

    这几位妃嫔皆被赐死。

    虽证据确凿,让人无可指摘,可关于这些妃嫔皆是因预言一事被皇帝所杀的传闻,却一直都没在暗中停歇过。

    哪怕因此杀了一批人,可还是无法禁了这流言。

第三百十八章 有点心寒

    “这青囊诗的作者是谁?”

    齐王其实也倾向于这传闻是真,前朝皇帝因忌惮自己后宫出身的几个妃嫔,故而设局,推波助澜,让她们先内斗,随后趁机降罪。

    “却不想,前朝的皇帝杀了这么多妃子,宫中雪三尺,臣妾得天下,我姬姓还是得了天下。”

    “所谓的臣妾,就是姬这个字罢了。”

    齐王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着自己家族得了天下的天命感,又感觉到,就算是身是帝王,在天命下也微不足道。

    青囊诗哄动一时,因预言皆谈言微中,降此诗者,开始时还有道门的人认领,然后皇帝大怒,一时血风腥雨,死了不少道人,还派侍卫密查来源,顿时无人敢认领了。”

    “可还是姬姓之人,灭了魏朝。以这情况来看,这个流传下来的预言,倒有着神异,传闻说作者有天仙道果,能预知三百年,实不可谓为无稽也。”

    “可关于我大郑的预言,竟不比前魏好多少。”

    “海内熙洽云盛世,应运而兴气曰黄,一龙堕落一龙腾,枯树逢春有真王。”

    这预言,是最锥心了,竟然说我大郑会二世而亡,别的预言还能忍,身为大郑的皇帝,看到这预言,怎么可能忍?

    “所以这就是父皇争天命,宁可废杀了太子,也要搏一把的原因么?”齐王起身,双眉压得低低,木着脸叹着。

    他在小时候,曾经将父皇当做是无所不能的人,可等他慢慢长大了,才发现,他的父皇纵是一国之君,有着无上的权利,终是个会老会死会病会惧怕的人。

    也因此,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就是他开始疯狂收揽势力为自己所用,要去争至高位置的时候。

    毕竟,身为对方的儿子,老子可以,儿子当然也可以!

    “枯树逢春有真王,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齐王忍不住,念了一遍。

    “一龙堕落一龙腾,枯树逢春有真王。”

    “这看起来是说,大郑二世而亡,而有前朝宗室复辟魏朝,但是按照前魏的例子,并非是字面意思的话,这一龙堕落一龙腾,难道是指龙君和龙女,龙君已经陨落,龙女飞天?”

    齐王暗暗想着:“刚才妖族使者突然求见于我,并且言到了此事,说龙女应着大运,若能收服或杀之夺运,都应了天命。”

    “真的预言是指的龙女,可能就是父皇希望抓住的救命稻草,还可能是唯一的一根,毕竟这天下,可再没有第二条妖龙了。”

    谁知道皇子厮杀算不算是堕一龙成一龙?万一指就是妖龙与人龙,只能一个成就一个,没了龙女,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难怪父皇迟疑,虽忌惮,却始终不肯下令围杀龙女,并且又不肯轻易册封,谁知道轻易册封是什么结果?”

    “按照妖族使者之说,如果我杀了龙女,就能彻底改命?”

    齐王几乎想入了神,喃喃自语:“不,还是这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虽与我联系,但从没有这样的迫切。”

    “还提到愿意为孤出手,杀了苏子籍。”

    “这里面大有问题。”齐王一向多疑,或者说,王者本来多疑,只一下,齐王就敏锐的闻到了不对。

    可龙女天命之说,又使齐王难以舍弃,正沉思着,突然听到外面又传来青衣人的声音:“王爷,有信鸽传信。”

    “进来。”回过神的齐王说。

    刚才青衣人再次进来,递上一封极短的信。

    齐王将卷着的信扯开,只是一扫,就立刻脸色一变,“腾”一下站了起来。

    “这群废物!竟让楚先生死了!”

    “那么多人,别人不死,竟让他死了,这个罗吉办事不利,实是该死!”

    “我早知道这个奴才糊涂,不过是念在伺候孤十余年,还算勤勉的份上,所以才给个机会,不想却是烂泥扶不上墙!”

    楚孤容本就是去蟠龙湖执行诛杀龙女的核心人物,结果才出京多久?竟直接死了,还死得这样不明不白,死得这样毫无价值!

    齐王对自己竟派了罗吉这奴婢去督办此事,难得有了后悔。

    怒气冲天的他,直接就要出去,结果又想到了什么,忙到三楼窗口向外望去,其实这百花坊离齐王府不远,在窗口可看到淡青色的围墙。

    这时一眼看去,见王府沿墙一队巡查的甲兵正从楼下走过,这是不久前增加。

    这明是保护,实是监督,齐王突然之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一阵毛骨悚然。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父皇疑我已经这样重么?”

    前一个被父皇这样忌惮的可是太子啊!

    而太子的下场,谁人看不到?

    那还是父皇的嫡长子,是曾经亲手把着教导过读书写字的最喜欢的儿子,让所有的兄弟都羡慕嫉妒恨。

    可没有等兄弟们去争斗,突然之间,不仅仅太子本人死了,当时太子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凡是在京的,都没逃过。

    唯一逃出生天在十几年后冒了头的侄子苏子籍,挣扎的活了下去,还不是被打发出京,任由在漩涡里挣扎,至今没给一个名分!

    说实际,虽然说任命顺安府的代理郡丞是自己的意思,给苏子籍挖了个坑,但看见父皇毫不迟疑的批准了,齐王也有点心寒。

    这虽然对自己有利,也说明父皇心中的猜忌之浓,太子都死了十八年了,对苏子籍还不放过。

    “要是孤败了,虎仔会怎么样?”齐王第一就联想到自己的虎仔,有一天也可能落到这样,甚至都混不到苏子籍的地步,就心中一揪。

    “为什么,我最近没有作什么出格的事呀?”齐王百思不得其解,最近自己可是难得安分了许多,既没有拉拢重臣,也没有染指兵权。

    按照对父皇的理解,只要没有这两条,父皇一向是宽容。

    他呆呆望着,突然之间就下了决心,没有立刻出去,而就着屋内就有的笔墨纸砚,写了道令旨,吩咐青衣人:“把它交给妖族,就说它们的计划,可以去一试,不过后果由它们自己承担。”

    说着,齐王略有些迟疑,才将令旨交了出去。

第三百十九章 起疑

    京郊亭子

    刚刚交谈过的两个“人”,正在往外走。

    同样都是裹着黑色斗篷,但曹易颜给人感觉,是温文尔雅、君子如玉,一人就要低调多了。

    裹在黑色的斗篷里的身体,似乎很不喜欢阳光,裸露在外皮肤更是透着一种苍白,整个人都给任一种弱不禁风之感,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走了。

    曹易颜眉眼含笑,笑容虽淡,透着一种温和,只是落在身侧这人身上的目光,带着一点探究。

    对每次见面都带着面罩看不见具体相貌的天机妖,纵是与它打过多次交道,每次再见到,都免不了仍升起好奇,好奇它面罩下的容貌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次就更甚了,它往日露在外面的眼睛,与此刻眯着的眼睛,以武学高手的敏锐,一看就不是同一人。

    当然了,天机妖这种大妖,容貌本就不固定,可能隔断时间就换个样子,而它的气息又太过好认,断无被假冒的可能,曹易颜纵然有一点怀疑,但一交谈,也就尽数退去了。

    虽说妖怪凶性起来时都差不多,但大妖性格和气息也十分鲜明,只要是认识过的大妖,莫说是一个,是十个百个,也不会错认。

    但知道归知道,不妨碍曹易颜好奇它突然又换了一个样貌是因为什么原因。

    难道与它突然来找自己这事有关?

    “您的建议,我会考虑,这次还是多亏了您得了消息就来告之我。我们的同盟之约,我必不会忘。”

    客气地将其一直送出亭子,曹易颜嘴里说着。

    天机妖面罩下的表情无法显露出来,但那双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了然,仿佛看透了曹易颜的客套。

    随着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不见,曹易颜的确感觉不到它的气息了,才轻微地松了口气。

    哪怕是同盟,但与妖怪结盟,其实也不亚于与虎谋皮。在与它接触时,免不了要时刻提高着警惕,还不能让它明显察觉出来。

    既要表露出与它结盟的诚意,还要防着它突然反水可能带来的麻烦,也是着实不轻松。

    “太子殿下,妖怪不可信。”在刚才一直就沉默着的青年,这时轻声劝着。

    这话曹易颜还是能听进去的,点首:“的确是这样,本来妖族与我联系,向来有规律,也很稀少,但这次他突然之间找我,告诉我消息,透了些急迫,其中必有阴谋。”

    “又或者是它遇到了大麻烦。”

    曹易颜又说着:“我与它的所谓结盟,其实不过是各取所需,彼此都不曾想过能长久,妖怪容易反复无常,我一直都提着警惕。”

    “只是妖族还是有些用,别的不说,这次清理和接手林国的暗线,其中就有不少是妖族提供的线索,要不,我还真难一网打尽。”

    “至于这一剑春寒,是颗钉子,本想收其门下,不想却死硬不肯,只得拔了。”

    “无论是妖族还是江湖人,都只是小道,不是经国正道,这个我还是明了。”

    青年这才露出放心表情,恭敬笑着:“太子殿下能对妖族有着警惕,微臣就放心了。其实,若是殿下您有什么需要出京调查的事,交给我等,或比妖怪速度能更快。”

    “妖怪虽有着神通,但论起在人间各地的渗透与钻营,远不如我应国的势力了。”

    “毕竟,为了复国,我们可是未雨绸缪了不少。”

    曹易颜颌首,心里正想着刚才天机妖所说的事,暗想:“要是天机妖所言不虚,那么青丘得过魏世祖宝贝的事,或就是真。”

    “我似乎在大魏密档中看过这一条,但没有仔细记录这宝贝是什么,可记忆不是假的,忘了是从哪里看到,应该的确有着这么一回事。”

    “回去查查。”

    “虽这样急迫告诉我这消息,应该是有着阴谋,没安着什么好心,或是想让我去做这探路的炮灰,但焉知我不能真的将东西夺到手?”

    “可以为我是那种冲动不计后果之人,就想错了,但我也不是胆怯只知道退缩之人。”

    “看来这事还需要先调查一番才成。”

    “至于应国,忠诚还不知真假,认主又太干脆,倒可以先让他们办一二件事,看看是否得力。”

    “趁机再调查一番。”曹易颜这样想着,就对青年说:“我倒的确有件事,想让你去办。”

    “刚才妖怪使者既说,有世祖宝贝遗落在了青丘,如果此事是真,世祖的宝贝,就是国之重宝,我们身是臣子,必须要拿回来才成,怎么可能由着青丘狐狸把持?”

    “可若是假,这就是阴谋,引我去与青丘结仇。”

    “我让你去办的,就是去搜寻一些关于青丘的书籍、情报或民间传闻,越多越好,看一看里面是否有着与世祖有关的痕迹。”

    “再刺探下青丘的具体位置。”

    “是,微臣这就去办!”青年立刻应了,见有人过来,说战斗已收尾,跑了一些江湖人,剩下的都被杀了,战场也被打扫,青年吩咐人护送曹易颜离去,而自己则去办事。

    曹易颜也没反对,任由他们又护送着自己回到别院。

    同样是在京郊,这里春夏到来,沿路就开出了不少烂漫野花,在牛车行过时,随风花香拂过,却是整洁安静,又有着野趣,倒是一处不错的落脚地方。

    曹易颜虽不是多么注重享受的人,在过去时更经常一副半旧青衫,扮普通家境的举人,但如果能住的舒心一些,他也不会拒绝。

    护送他回来的人到了宅门口,就被他吩咐离开了。

    而曹易颜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作为刘湛名义上的大弟子,自然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确是听话地离开了,而这附近也的确没有什么人在盯梢。

    “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但若因这样,就让他全然相信这群一见就拜入门下的应国人,曹易颜还没这么傻。

    宅子里依旧是比较安静,当曹易颜走到书房这里时,已有一个仆人低眉顺眼等候着了。

    “将卫忠召来,我有事吩咐。”曹易颜说着,坐下取出一卷书看着。

    仆人应了声“是”,就立刻退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章 手令

    在曹易颜快速翻看到第二卷时,一个男子就赶到了,一步进来,一揖:“主公有什么吩咐?”

    此人是曹易颜在京城的人手,曹易颜筹谋多年,自然是凝聚出一帮人,但都各司其职,有事忙碌,像卫忠这样为他处理一些临时多出的杂事,反不多。

    但此人的确很适合打探消息,就看长相平庸,扔到人群中几乎就找不出,就能看出他在这一领域的确是有天赋,适合吃这碗饭。

    见他到了,曹易颜就将书卷放下,吩咐:“我有两件事要你去做。”

    “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应国情况,虽这群应国人自称乃大魏的义士,但是不是,有多少忠心,我都不得而知,这需要你去核实一下。”

    “第二件事,就是摸一下青丘的情况。”

    “青丘的入口虽一直都不曾有真人发现过,就连刘湛都找不到入口,但既有青丘的传说在大魏流传,就说明必有青丘里的妖怪出来。”

    “既能出,能入。但这都不是重点,我需要你好好调查一下,大魏世祖皇帝,是否真的曾与青丘妖怪有过接触,是否真有宝贝遗落在了青丘。”

    “记住,以上两件事,都只是让你去摸清情况,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发现了什么,也要回报与我,不可擅自行动。”

    卫忠的名字,是取自“魏忠”二字,能以这二字为名字,可见对大魏的忠心,对曹易颜的忠心。

    听了吩咐,就立刻应下,哪怕知道这两件事探查起来都可能凶险,也无惧色。

    曹易颜满意地点了下头,挥手令其退下。

    等卫忠出去了,曹易颜背着手看了一会墙上的一副山水图,觉得无论自己怎么琢磨,都无法画出如刘湛亲笔的大气磅礴。

    他看了片刻,转身自言自语道:“不得不说,伪郑立国三十年,根基渐渐稳固,现在就算多了应国这个基石,也难撼动。”

    “历史上二世而亡者,必有内乱,又或滥用国力。”

    “伪郑的太祖,今上都对此很谨慎,现在唯一之计,就是煽动齐、蜀两王内乱,或者苏子籍崛起,相互厮杀也可。”

    “总之,不能让天下太平。”曹易颜咬着细细的牙,凝神想着:“也许,我可以让人引见齐王,打入齐王内部,更有机会。”

    时间回到小半个时辰前,天机妖落在不远处停着的牛车里,令充车夫妖怪驾车离开。

    “曹易颜虽好言相送,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起了警惕之心。”天机妖一靠,让牛车离开,看似表情淡然,十分从容,实际上在冲动随说出去的话而消散,剩下的就是表面云淡风轻下的后悔。

    “我这是怎么了?竟越来越沉不住气?”心绪有些纷乱,天机妖眼睛里闪过郁色,手一伸,一个手令出现在掌心,被它拧眉细看。

    这手令,是它找了齐王议事,结果在不欢而散,齐王又突然派人送到自己手上的。

    他因去见了曹易颜,还不曾对这手令上内容好好琢磨。

    之前看的时候,也只是匆匆看了一遍,此时再展开,继续看着,天机妖的心情依旧是不算好。

    也的确没办法让他心情好起来。

    本来,天机妖是想让齐王下达命令,这样一来,责任就可由齐王来担,真的将来出事,受反噬的主体,也不是自己。

    可与齐王一番交涉,让它意识到,齐王实在是不好忽悠。

    当时就没同意,而后虽同意了,可这同意,与不同意又有多大区别?

    天机妖看着这手令上内容,摇了摇首。

    “鸡肋啊。”

    这东西,简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原来,齐王竟只是委托它去观察龙宫。

    就算齐王不给这手令,天机妖想要观察龙宫,自然也能去得,但不下命令,除了去那里转一圈,看一看,但凡做了什么,都是天机妖自己承担,这事,可不是跟没去找过一样?

    还平白冒了一回风险,何苦来哉?

    天机妖这样想着,突然间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身上一抖。脑袋有人突然砍了一斧朝着骨头缝里深挖一样,疼得让他整只妖都抽搐起来。

    好在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不算很慢,大约一盏茶时间,疼痛渐渐减轻,慢慢消散了。

    只是,头疼这种折磨虽结束了,但天机妖眸子多出了一丝红意。

    “可恨,这等秘法,却有着这样的后遗症。”

    天机妖也是清楚,当年龙君开辟百术,其实都是新创,任凭多大本事,总有罅漏之处,怪不得龙君。

    但亲身体会,才知道这后果有多难当。

    “放出去的分魂,带着戾气,却不肯安分,必须拔除了才行。”

    “不必再往前走了。”天机妖对前面驾车的妖怪说:“掉头,从小路直接去码头。”

    “大人,我们是要乘船离开京城地界吗?”前面的妖怪问。

    天机妖颌首:“对,目的地顺安府。”

    丰安渠

    连绵的官船顺水而行,甚是壮观。

    有时苏子籍立在船头向着两岸望去,看着好奇又敬畏朝着河中船只望来的百姓时,会有一种恍惚之感。

    去年这时,他还只是一个普通读书人,何曾想过,自己也会身着官服,被甲兵护卫,独占一艘官船的一天?

    那时想到了今日,怕已觉得满足了。

    毕竟那时的他,还在为能不能考上秀才、举人而忧心,还在为一小小县城内的帮派而烦恼,为了几十两银子而发愁。

    可真等考中了秀才,考中了解元,又进京得了这状元,心底依旧没有满足。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天下之大,好不容易来这一遭,又岂能轻易满足现状?

    果然,最难填满的是人的野心与**。

    “顺安府,别人当我是进了泥潭,我倒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苏大人!”一声呼唤打断了联想,苏子籍无需禀报,就知道荀司辰过来了,停止了这种随意放纵的想法,转过身,看向跳上了官船的青年侍卫。

    这侍卫几日前偶尔在钦差官船上遇到,进而攀谈,与之结交。

    苏子籍当然知道此人的来意,但对此人的私交来说,倒也并不反感。

第三百二十一章 结交

    苏子籍凭舷而立,回来细细打量。

    荀司辰二十出头,家里应该是世袭武人,但家境并不算好,虽苏子籍还没有与之深交到可以询问私事的地步,可从接触的一些细节,就能看出很多信息了。

    那些出身不错有着倚仗的武官,哪怕眼下还是低品,但言行举止都能带出一些优越感跟分寸感。

    可荀司辰给人的感觉,却有着才能的同时,还谨小慎微,处事沉稳,有些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

    但就算可能有着生活的重压,也没有自暴自弃自怨自艾,荀司辰还是颇为自制跟上进。

    这样一个矛盾又通透的人,给予机会,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步步高升。

    对一个武官来说,武功好、出身虽低微但能扬长避短,还识文断字并且一直在私下默默学习,自制力也好,又不是无法与同僚打成一片的孤高。

    怎么看,怎么能成才。

    苏子籍才会明知来意不善,仍装作不知,放任荀司辰这几日天天过来找自己请教学问。

    说到底,不过是一点惜才之心罢了。

    今日荀司辰过来,与前几日不同,竟没有带着文章,而是神情落寞,像是来谈心的。

    苏子籍招呼他直接在甲板上坐了,让后厨上了点酒菜。

    荀司辰听着苏子籍轻描淡写说了自己从寒门出身走到现在的过程,也不禁有些神往,待听到苏子籍已有一妻,还是青梅时,忍不住叹了一声:“原来你家仅仅是妻子一人了,真好啊。”

    说是艳羡又不像。

    荀司辰随后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因酒量好,这酒度数又低,不仅没醉,眼神还更清明了。

    “我家有十七口,哎!”

    这一声叹,倒是让苏子籍笑了。

    “人口多,这意味着家族兴旺,好事啊,你何苦叹气?难道是因一人养家,所以觉得吃力?”

    “苏大人有所不知,我父早亡,我叔父也在几年前去了,虽都有抚恤,但一家十七口,老的老,小的小,靠我一人,实在是……”

    荀司辰苦笑了下。

    这时,前面船上有人喊了一声:“白鸥渡到了!”

    到了白鸥渡,就说明水路行到了尽头。

    从这里下船,再行几日的路程,穿过明德府,就能抵达目的地顺安府。

    “看来,到了你我分别之时了。”苏子籍收回目光,对神色越是黯然下来的荀司辰说。

    “此去顺安府,也不知何时才能返京,哪一日回来,荀兄也在京城的话,倒是可以再聚上一聚。”

    说着,就招呼人收拾,准备上岸。

    “苏大人。”荀司辰在后面叫住了苏子籍。

    苏子籍沉默了一下,才转身看向他。

    荀司辰也迟疑了一下,才问:“其实,我也有正好有差事要走旱路,恰经过顺安府,不知可否与苏大人同行?”

    苏子籍听了,笑了。

    “自是可以,一会可在渡口集合。”

    得了这个应允,荀司辰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同时压上了沉甸甸的东西。

    他甚至不敢多看苏子籍一眼,借口自己要去收拾行李,就匆匆乘坐小船回了原本的大船上。

    望着他乘船离开,收回目光的苏子籍,冲着走过来岑如柏摇摇头,示意不必跟上来,去了钦差官船上,向钦差罗裴告别。

    “你取了状元,这学而优肯定是无人怀疑了,但是这仕途可不是学问那样简单,以前新进士,都要三年观政,你到顺安府,尽量多看多问。”罗裴对苏子籍还是很有好感,叮嘱。

    “谢大人的良言,下官必铭记在心。”苏子籍回答,不过这告别却不是过来的目标,顺便向罗裴要了一个熟悉明德府以及顺安府旱路的向导。

    “那就让张睢送你一程。”罗裴虽有点奇怪,但这只是小事,这种顺水人情,他自然不会拒绝,直接就一口答应了。

    随后就叫人将这个名叫张睢的小官叫来,不过是个八品的文吏,恰因就是明德府的人,让他给苏子籍一行人带路,再合适不过。

    此人生得倒是白净,大多数文臣都有着颜控,对手下一般也有着外貌气质的要求,多半会更青睐于相貌端正白净看起来清爽有书生气的那一类,张睢就是这样的类型。

    虽三十岁左右,相貌只是端正,并不算出色,可给人的感觉不错。

    一听是让自己去做向导,别管心里是否乐意,张睢都一副欣然愿往的模样。

    “等送到了地方,你可再搭商船追上来。”

    想到自己的船队因巡查,每到一地都停留数日,罗裴自然不怕张睢跟不上来,故而爽快将人给了苏子籍。

    苏子籍再次道谢,领着张睢,都不必回自己官船,很快船只靠了渡口,直接就从钦差官船下去了。

    “我之前还担心着,只带着十个甲兵去顺安府,是不是人太少了,没想到竟与荀侍卫顺路,这一下多了十个人,二十人倒足保护苏大人抵达顺安府了。”

    站在甲板上,目送着苏子籍走下船,与荀司辰的人两队合一,已在刚才从苏子籍口中得知了要顺路同行的罗裴,欣慰捋着胡须,微笑点头。

    刘湛目送着这群人走远,眼见着天色昏暗,天穹变的灰暗阴沉,江水变得黯黑,拍岸声都有点令人心悸,沉默会,说着:“这可未必。”

    “哦?”罗裴一怔,不明白这位同行的刘真人在闹什么情绪。

    刘湛也不说话,只是寻思:“看情况,罗吉要下手,不想这个太监,还想得出这样的主意,也对,同行再暗算,防不胜防,比袭击更有把握。”

    “不知苏子籍能不能逃过这劫。”

    “我对面相之术深入不多,不过也能看出,这苏子籍不像面带死气、死期将至的样子,也不知道齐王是否还有着后手。”

    想到太监罗吉在楚孤容死后越发令人生厌,刘湛不想再去接触此人。

    转身入了船舱,船舱并不大,不过很干净,在榻上坐了,又担心罗吉走臭棋,坏了自己想要斩杀龙女计划。

    才想着,一怔,透过船舱,向着一个方向看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有些脑子

    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在岸上直接跳到了一艘官船甲板上。

    “大胆!这里乃是官船……”

    不等士兵呵斥,男子就冷淡说:“我当然知道这是官船,你们去通知罗公公,就说我奉王爷之命前来。”

    “谁,谁在喧哗?”罗吉这几日本阴阳怪气,见谁都来气,此刻见到有陌生人还是这样打扮上了船,立刻就将眉竖起,就要发作。

    结果就见男子一抬手,将一物在面前一晃,已经快要喷出来的话,顿时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一憋,更将脸色逼得忽青忽红,煞是好看。

    “你……快请进!”知道这里不是说话处,罗吉立刻将人往船舱里让。

    这裹着斗篷的人沉默着跟着进去,直到到了议事厅,发现随后进来不止是罗吉,还有一些齐王的侍卫,裹着斗篷带着面罩的男子也不变色,而爽快将齐王给的令喻出示了。

    太监罗吉双手接过来,展开一看,这令喻上的字,就是服侍多年的齐王所写字迹,而盖着的印,也是齐王的私章“平野之风”

    不仅如此,还有齐王亲信才能知晓的一些暗号。

    这也是防备着有人仿制了,假传命令。

    而眼前的这份,显然的的确确就是齐王亲笔所写的令喻。

    罗吉当下就恭敬奉还,伏身和侍卫拜了下去:“奴婢(下官)拜见特使。”

    “啪”一声,远处的船舱中,修整的指甲裂开一条缝隙,刘湛神色阴沉:“果然,齐王和妖怪有勾结!”

    虽早有预料,但真实抓住了,还是怒意翻滚。

    不管刘湛的反应,坐在了主座中,天机妖已是询问暗杀苏子籍的事,听说本就不多的人手,竟被太监罗吉分兵去拦杀,顿时大怒。

    “你好生糊涂!这样的事,竟不禀告王爷,自己就擅自做主?若你自己有这本事能办好此事也就算了,偏偏你蠢笨如猪,白白浪费了人手!”

    “自古兵法,都是挥刀砍向弱者,为此,才有集中数倍兵力的说法。”

    “挥刀砍向强者就是天下第一号傻瓜,你就算要杀苏子籍,也不能这样,要集中全部力量,三倍、五倍、十倍,再雷霆一击。”

    “现在这样,就是送死,送死你懂么?”

    这一番骂,可是让周围听着的侍卫们暗暗解气。

    自从楚孤容死了,他们这段时间在阉人面前可是受了不少恶气,不是忠心的人是齐王,而阉人正是齐王派来主事者之一,乃代表着齐王,他们早就不买帐了。

    作有品级的侍卫,可不是什么能随意打骂的奴仆,本就对太监有着隐隐的看不起,此时被看不起的人折辱,谁也不可能心平气和,都是为了大局为了家人,强行忍耐着。

    原本还觉得这来人裹着黑色斗篷,又带着面罩,看起来鬼鬼祟祟,对他有着警惕,经过这一场骂,不少人再看这手持齐王令喻而来的人,顿时都觉得亲切。

    罗吉却脸色涨红,被羞臊得几乎厥过去。

    越是他这样身份卑微又身体残缺的人,极度自卑的同时,也就很容易极度的自尊心强,在主子面前就是一条毫无尊严尽情跪舔的狗,可在外人,尤其是看不上自认为高对方一等的人面前,那就很可能要翻着百倍千倍的,将自己失去的东西给弥补回来。

    拿着王爷令喻过来的这人,在罗吉眼里,不过是与自己一样给王爷办事,此时这样呵斥自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因着办事不利,他不敢反驳,只能暗恨,眼睛一转,连连应是,似乎如饮甘露:“是,是,特使教导的是,奴婢必铭记在心还不曾问,你如何称呼?”

    “我姓……楚。”天机妖怔了下,下意识说出了这个姓氏。

    这一句话,就让人误以为与楚孤容有亲戚关系了。

    这年头,一个家族里同时出几个有出息的子弟,并不是稀奇事。

    本就对这人有了一点亲切感的那些侍卫,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这人虽看起来神秘兮兮,仿佛不能见人的样子,但真是楚先生的族人,那倒让他们放心了一些。

    起码楚孤容在决策上,可是要比罗吉强出百倍千倍去,料想同是姓楚,此人也不会太差。

    罗吉很快就回神,心中虽恨极,脸上却带着一丝讨好笑容,说:“原来是楚先生,其实楚先生是有所不知,咱家虽分了兵,但在此之前,已派人亲近苏子籍,得到了他的信任。”

    “现在我安插的人,已与苏子籍的人两队合一,等到了明德府埋伏处,又有着内应,突然之间翻脸,他们必然毫无防备。到时哪怕人数相差无几,但有心算无心,仍可将苏子籍的人一网打尽。”

    这计策,其实是上官一道命令压死人,而荀司辰为了求活,不得不搅尽脑汁想出来的。

    现在却全归了太监罗吉。

    一旁的侍卫们有知道真相,见罗吉说着的时候还有脸面带得意,心中愤慨。

    可惜,愤慨是愤慨,为了同僚,没人愿意当众揭穿此事,得罪了小人,纵是不齿,也只能别开目光,不去看这令人火大的场面。

    天机妖不由颌首,它当日弃车行船,因乘的是快船,日夜追赶,好不容易才追赶上来,趁着官船靠了渡口时又从岸上辗转到了这船上。

    原本他在听了分兵的事后,对太监罗吉的脑子已是不抱什么期望,大怒下,就要让人将这太监撤职,免得到时候再给自己也拖后腿。

    没想到,这主意倒不错,它想了想,再看这太监罗吉时,脸色好了许多。

    “你倒还有些脑子,没有糊涂到底。”

    明德府官道

    行着几辆牛车,随着车轮与牛蹄声渐渐在夜幕下越发显得清晰,众人也都提高了警惕。

    虽苏子籍也可以在渡口租赁几辆牛车,送去顺安府,但中途有荒郊野岭,走旱路并不太平,更重要的是此行必定凶险,有人截杀自己,既知有埋伏,就没必要再把无辜百姓扯进来了。

    因此在驿亭内征用,大魏设驿亭,置亭长,主要职能是治安警卫,管理旅客,多以服兵役已满期之人充任,并且具备传递军情的职能。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同室操戈

    无论是大魏还是大郑,驿亭的数量众多,分布极广,设有驿舍,按照朝廷规矩,官员本身就可以在驿亭休息和住宿,并且征用牛马。

    马匹必须是军用,因此可征用牛车,苏子籍是从六品待遇,但又是观察使,可倍之。

    二十人分别驾着牛车,前后相距很近,组成不算大的车队,往着顺安府而去。

    因不必路过明德府的府城,从官道一直往前走,中途还要走小路,翻山越岭,所以之前就采买了一些吃食、清水,备着路上食用,也做好若没赶上旅店,就夜宿在野外的准备。

    当他们行到谷阳道时,入夜时分,发现前方出现了一家旅店,就格外显得是个惊喜了。

    “没想到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倒有一家旅店!看它还亮着灯笼,想必是有人开着的,大人,我们在前面入住吧!”

    护卫的什长看了一眼,对苏子籍提议。

    能住旅店,苏子籍自然也不想风餐露宿,点了头:“可以。”

    而在后面跟着的牛车上的人,有互相对视一眼露出喜色,也有单纯高兴终于可以在松软床铺上松快一下筋骨。

    看天时,雨零零星星洒着,微有凉意。

    店老板早迎接出来,见人车而来,忙迎上来,本来笑哼哼,见是官人,立刻跪在地,口中喃喃:“原来是官爷,小人给大人请安……”

    “没什么,都起来吧。”苏子籍知道店老板的顾忌,温和说:“你是店老板,我是客人,来人,先赏十两银子,给我们的人安顿一晚,上酒菜和热水,少了再和我说。”

    见一个元宝丢了过来,老板接过看时,是十两一个的官银,底白细深,更是两眼笑得眯成缝:“快请进,伙计们快收拾房间,还有,把养的一头猪杀了,新鲜食材。”

    这时物价,大概一夜赁金十钱到二十钱,二十余人就是500钱左右,而一只肥鸡才30文,上等猪肉每斤20文,可以说,十两银子买单是绰绰有余,顿时跟随的人,都人人都露出喜色,这次有好口福了。

    当下就有人搬了水盘给每人洗脸,一时忙乱,苏子籍又对什长说:“你带着人,把牛车扎牢,别走丢了。”

    “是!”什长带着人收拾杂事,侍卫很自然的先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带着一个女孩,都是蓬头垢面,一个十一二岁的样子,进来就哀求:“各位爷,给口吃的吧,我妹妹一天都没有吃饭了。”

    给一口吃的,倒让人忍不住感慨,这在旅店就遇到乞儿的事,哪怕是在这荒野之处,居然也能发生。

    伙计看一眼就皱起眉,呵斥驱赶,反是先一步进来查看环境的荀司辰,拦下了伙计:“不必。”

    又走到一旁,拿了一个刚被端上来的还冒着热气的大馒头,丢到了乞儿的怀里。

    “去吃吧!”

    苏子籍后一步走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禁笑了下。

    “苏大人,那里难得还有个隔间,不如我们去那里坐?”正要在大堂坐下,荀司辰指着角落处有着屏风隔着的一桌,说。

    说是隔间,其实也是在大堂里,只是有一面屏风隔着,不知道店主是哪里学来风雅。

    荀司辰解释:“你我在这里吃,他们反倒放不开。”

    苏子籍看一眼陆续跟着进来的人,点了首:“那就去里面。”

    已有经验丰富的人检查了各处,还检查茶水,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众人才相互交错地坐了。

    张睢在队里有熟人,没应苏子籍招呼去隔间,而坐在了大堂这里。

    因着他们入住的时间已是晚了,虽杀猪杀鸡,也没多少吃食,只有馒头、酱肉跟茶水、酒,侍卫不敢在赶路时喝酒,免得误事,茶水免费管够。

    大家说说笑笑,吃着、喝着,很快就吃完了。

    后面收拾空房子还需要时间,趁着店老板连同着伙计在后面忙碌,人都在前面喝着茶水,休息着。

    岑如柏刚才出去了一趟,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一卷东西过来,递给苏子籍。

    “这是?”

    “公子,这是顺安府的情况,我之前在船上总结,趁着现在,您过目一下。”

    岑如柏说:“顺安府的确亏空了七十万两,现在知府是祁弘新,新调任来,也在为此事焦头烂额。”

    “这些都不算是隐蔽的事,去了立刻能知道,现在提前知道,您也好提前想一想该怎么入手。”

    苏子籍没有在意亏空,在听到“祁弘新”这名字时一惊,问:“祁弘新,可是做过京官?”

    岑如柏似乎看出了一点,却没露出异样,点头:“十几年前他是做过京官,后来外放当了郡守,又当了知府,总之一直是在郡府里打转,不曾升迁过,但其实为官有着清名,声誉很是不错。”

    前朝以及本朝,县也分着几等,大县长官是县令,从六品,二甲进士出身,而小县长官称县长,从七品,举人都做得。

    郡也一样,大郡立府称知府,小郡称郡守。

    祁弘新之前十几年,或担任小郡的郡守,或被迁到大郡做一府知府,总之,永远都是在同阶里晃荡,哪怕再多事,升迁也没有他的事。

    从岑如柏那里得到肯定答复,苏子籍一下就沉思起来。

    “祁弘新正巧是我最后一个目标,皇帝将他调到顺安府当知府,还把我也送到了顺安府,与他凑到了一起,这是什么用意?”

    “之前我的所作所为,应该瞒不过这皇帝,这是给我报仇的机会?”

    “又或者,是趁机观察我?”

    眼见着吃饱喝足,各人都是谈笑,苏子籍正发怔,耳畔突骤起一声脆响。

    放眼一看,原来是荀司辰脸色煞白,直接摔了茶杯,喝着:“动手!”

    和士兵交错而坐的侍卫,直接拔刀,就捅向了坐在身旁的人,寒光凛冽,可被他们突然偷袭了的人,反应比侍卫更快,都是先一让,然后拔刀。

    “你……啊!”一个侍卫还带着狞笑,却捅了个空,反是士兵一躲,斜劈一刀,顿时从肩一直劈入半尺。

    侍卫满脸不敢置信,张了张嘴,却喷出一口血,摔了下去。

    两队本来伙伴的人,竟然相互操戈,一瞬间,大堂内一片惨号,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只能死战

    几乎同时,一群黑衣人在门口扑了进来,就对着士兵就砍。

    “啊!”

    别人都被通知,而张睢没有被人通知,有点微醉的人,在看到一道寒光朝自己砍来,只来得及下意识一躲,虽躲过了致命一下,脑袋没砍成两半,但肩被刀光擦过,一道血痕深入一指深,疼得立刻惨叫了一声。

    而对他突然下手的人,正是自以为已有了些许交情的侍卫,这侍卫此刻面容狰狞,下手毫不留情。

    幸好有人将猛一扯,扯得张睢一个侧歪同时,也避开这一小片区域的战场。

    咕噜一下,他滚到了桌下,才松了一口气,又被肩上伤口给扯得差点哭出来,但这生理性眼泪,又被一颗咕噜噜滚落到地上的人头给吓回去了。

    这颗人头的主人,正恶狠狠和自己翻脸,要将自己脑袋砍成两半,结果末了,丢了脑袋的,是对方。

    不得不说,这对于张睢来说,既解气,又刺激得有些过头了。

    原本还觉得做这个向导,虽需要费些力气,走旱路辛苦几日,但既能在钦差罗大人面前露了脸,又能与明显前途大好的新科状元结下善缘,总算是美差。

    谁能想得到,一个新科状元,刚入官场,就能有人这样兴师动众来刺杀?

    而且不是外人刺杀,是“自己人”!

    作个八品官,能混到钦差队伍里,本就靠着脑子好使,在最初惊吓过后,张睢就暗暗叫起苦来。

    “这明显是得罪了人啊!”

    “别管这些人是冲着苏大人来,还是为了顺安府的事,不想有人去上任,又或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想搅浑水,都不能再跟着走了!”

    “再跟着走,我的这条小命非要丢在这路上不可!”

    “这次能活下去的话,我必要找个理由回去,回到钦差队伍才是正经。”这样想着,更一个劲往角落里缩。

    “杀!”两方面冲撞在一起,都搏命厮杀起来,惨叫声不断响起,虽是侍卫,但袭杀朝廷命官,还是当朝状元,留个活口都是大祸,现在更是知道无法幸免,都是死战。

    侍卫技艺出众,但到底不是军人,不练战阵队列,更重要的是,有侍卫刀砍在士兵身上,士兵闷哼一声,却听着甲叶铮然响,刀砍入,但不深。

    “什么时,敌人里面穿了薄甲?”

    这情况让侍卫心寒,外面冲进来的黑衣人,原本打算与里面的人里应外合,好给苏子籍这一行人包圆,结果在冲进来,发现里面自己人,大部分已被砍翻了。

    这些冲进来的黑衣人,更像是被关门打狗的“狗”。

    苏子籍沉声:“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这时侍卫几乎都死光了,什长撕了外袍,一身的甲叶铮然作响:“标下领命!”

    听着外面厮杀,屏风里,荀司辰脸色铁青,问着苏子籍:“你早就知道?”

    说着,又惨笑:“是了,刚才入店时,我们的人进来,你的人说是给牛车扎营,免的走丢,就是在那时,换上了内甲了吧?”

    “我们……我们死的不冤。”

    同等武功下,装备的作用是无可代替。

    武林中,曾经有个“心中有剑手中无剑”的丁大侠,号称剑术到了至高境界,任何东西到了手中都可以是剑,一根树枝、一根柔条,甚至一根绣花的丝线都可以,这宣称震惊了武林,轰传天下。

    结果第三日,就被甚至逊色三分的剑客古十八袭击,一剑之下,丁大侠的木剑和人头都被砍成两段,成了武林中流传了三四百年的笑话。

    其实丁大侠可能对付普通剑客,的确可以一根树枝、一根柔条都是剑,但是对同等境界的人,就是找死。

    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杀掉三五个不穿盔甲的士兵,是基本操作。

    因此现在武林的规则是,武功越强,越追求神兵利器,或者高等防御的软甲,杀起同等高手不要太爽。

    荀司辰对黑衣人不报希望,他们本是招募的地痞土匪之流,在侍卫都死光了,还能支持几个回合?

    听着外面惨叫声,苏子籍没有回答,悠然出了会神,平静说着:“你我也算交往了一段时间,虽只有几天,但也算是朋友了,你现在降了,我就可以饶过你。”

    原本还觉得经此一事,怕是恨透了自己的荀司辰,听到苏子籍竟这样说,顿时苦笑一声。

    他真是孤身一人,怕立刻就答应了,毕竟这被人充作炮灰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但他并非孤身一人。

    “苏大人,你才一个妻子,我家可是有着十七口。”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丢个馒头给那乞儿?不是我心善,见到了别的乞丐,怕是我都不会给一个眼神。”

    “只因为我的一双儿女,也只比他们小上几岁,才刚刚会走,会叫人。看到他们,就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我的幼子,想到了我的妻子,想到了我的老母……”

    说到这里,荀司辰徐徐拔刀:“我降了,我的亲人都要死,我死了,他们就可以活下去,还有抚恤,为了她们,我别无他法,只能死战了。”

    “可惜。”苏子籍看着,见荀司辰的脸上闪过一丝刚毅,只能叹了一声。

    能收服,还真不想要了这人的命。

    到底是个人才,再给几年时间,给立功和成长的机会,未必不能为虎将一员,可惜了。

    “也对,就算是白起、韩信之流,在冲锋时不知道死了多少。”

    “既不能决断求生,那就只能死。”

    见荀司辰已冲了上来,刀光划空,凶猛无畏抢入,刀下绝情,这正是军中的刀法,苏子籍身侧一掠而过,交错的刹那间,剑向前一斜,冲过三尺倏然止住身。

    人静止,剑尖前五寸,出现淡淡的血光,人影乍动乍静,这短暂刹那变化,为期太短暂了,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变故,只是幻觉而已。

    一声轻响,已换了方位的苏子籍,冷然收剑入鞘,神色一片平静。

    而荀司辰一刀落空,竟止不住势,踉跄前冲,脖子间血如涌泉,迅速地湿透了上衣,他喉咙咯咯作响,拼命捂着,但血水飞溅而出。

    没喷到动手人的身上,喷洒不知何时躲进角落处的乞儿一头一脸。

    “死前后悔了么?可惜来不及了。”见着荀司辰身体抽搐着,苏子籍叹着,说的不怕死,但据说真自杀的人,95%都不会试第二次。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实锤

    苏子籍不再看不甘心的尸体,他倒是知道这对小乞儿是何时躲过来,那时荀司辰正在说话,大概情绪激动,竟没发现两个没有武功孩子靠近了自己。

    见这一对小乞儿脸上都是血,一动不敢动,苏子籍脚步顿了下,几步走到跟前,低下身,掏出袖中手帕,给脸擦干净了。

    见这对兄妹虽身体微颤,竟然也不尖叫,苏子籍点了点首:“你们以后跟着我吧。”

    才说着,外面杀声渐平,苏子籍起身时,就听到一个尖着声音喊:“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竟有人敢刺杀朝廷命官!我必要回去禀报钦差大人,让他调查此事!给诸位,给苏大人一个交代!”

    说到后面时,已带上了颤音,也分不清是愤恨,还是在害怕了。

    在刚才苏子籍与荀司辰对峙时,同样也在屏风处的岑如柏,十分懂事躲到了角落处,不给苏子籍添麻烦。

    相比于苏子籍,明面上看着是文弱书生,实际上是个很强的大佬,岑如柏可是个表里如一的真文弱书生。

    他如果在苏子籍身旁,那就不是在帮忙,而是实实在在地拖后腿了。

    此时,他才慢吞吞走过来,看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死得透透的荀司辰,就对苏子籍说:“就知道公子必能解决了此人。”

    苏子籍笑了下,指着这两个孩子:“他们若愿意跟着我,就一并带着上路吧,刚才的事怕让他们吓到了。”

    岑如柏见这对兄妹虽是害怕,但很能控制自己,反比外面仿佛被吓破胆了的成年人强出许多去。

    就点了下头:“看着确实不错。”

    问起这二人的名字来。

    而苏子籍则向外走去,就见张睢一方面喊着话,一方面身体颤抖着就要连夜回去,立刻喊住,指着两个甲兵,说:“回去的路上也未必太平,让两个陪你回去。”

    说话间,苏子籍就到张睢身旁,拍了拍张睢没受伤的肩:“这次倒让你跟着受惊了,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再走也不迟。”

    张睢对上苏子籍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竟有些被看透了一样,心虚笑了下:“说的也是,哎哟!”

    随后就被疼痛弄得又惨叫起来。

    苏子籍对他这模样也是有些无语,吩咐甲兵将随身带着的金疮药给张睢上了,又洗清伤口进行包扎。

    就算这样,张睢还是立刻再次提出要回去。

    “一路小心。”苏子籍这次没拦着,目送两个甲兵护送张睢上了一辆牛车,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在夜幕下渐渐看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

    “此人是怕了。”岑如柏这时到了苏子籍身旁,嗤笑:“他哪里是想要回去禀报钦差,好调查此事,分明是不想陪着公子往前走,怕再遇到危险。”

    这本是自己用意,要不怎么实锤,苏子籍微笑:“这是人之常情,而且能回禀钦差,也算是扎了点刺。钦差是蜀王的人,既得知了此事,就不可能不趁机下眼药。我们虽没死了人,也伤了几个,这还是有着准备的情况下。”

    “若没有准备,此时此刻,被里应外合我们,不过是十人,怕已经与地上那些尸体换了个处境了。”

    “因着要继续赶路,没办法立刻报复幕后人,有钦差帮忙,也算先解了气。”

    “那这些死尸怎么处理?”岑如柏环视四周:“这里总要留下一二人,好等天亮后,由明德府的人来。”

    “不必。”苏子籍摇头:“张睢既回去禀告钦差,又派了两人跟回去,钦差得了消息,不会不管,此地死尸,自有他们去收尾,我们继续赶路就是。”

    “至于这里的老板跟伙计,若他们还在,就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先避去别处。若他们不在了……”

    岑如柏接话:“那他们或也是齐王的人,早就埋伏在这里了,不然不会这么巧,在这个荒野之处,恰就有着一家旅店。”

    “当然,也可能是被我们吓跑了。”

    岑如柏瞥见不远处正小心翼翼看着这面的两兄妹:“这事倒可以去问问那两个小乞儿。”

    过了一会,有去后院搜查的甲兵回来禀报,说原本给他们准备客房的老板跟伙计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吓跑了,还是本身就与刺杀的人是一伙,所以逃了。

    苏子籍吩咐人将死尸收拢到了大堂里面,他虽不打算将人就这么处理,这太浪费时间,但将尸体收拢到一起,免得吓到了过路的路人,倒可以去做。

    这时,跑去套话外加试探的岑如柏已回来。

    “公子,那对小乞儿说,这家旅店在这里开了已有两年多,兄妹是前面村子里的孩子,因家人先后去了,又闹了灾,辗转流落在此,时不时跟过路的人乞讨一些食物,勉强度日。”

    “真如他们所说,我错怪了店老板他们。”岑如柏说。

    “那就留一些银子在后院,若他们回来了,就能看到,算是毁坏了一些桌椅碗碟的赔偿。”苏子籍吩咐。

    等简单收拾了一番,队伍就在夜幕下起拔了。

    不是他们不想休息,而是这地方刚刚才遇到了埋伏,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有第二拨刺客。

    就是苏子籍从狐狸那里得知了一些情报,在人数这么少的情况下,也不想冒险。

    “对了,我那两只狐狸呢?”走到路上,苏子籍下意识扫了一圈,没看到之前比他还早一步下船的狐狸身影。

    之前在旅店的时候,也没看到狐狸,苏子籍倒不怕它们走丢,他担心的是,在这京城外,它们会不会因乱走,遇到了道门的人。

    “公子,现在人手不够用,不如这样,我也和一些江湖人有过交往,不如我提前给他们送信,让他们帮公子再查查顺安府的情况?”

    夜色中,跟苏子籍乘坐在一辆牛车里,岑如柏沉默了一会,主动提议说着,刚才的反戈,以及搏杀,无论是算计还是武功,都让他印象深刻。

    特别是杀荀司辰,明明可惜,但却毫不迟疑,又不株连乞丐和店主,这种分寸,其实非常难得。

    “或又是一个不逊于林国公子的明主。”

    苏子籍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直接就笑着应了:“那就麻烦岑先生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蝗虫之兆

    半夜行车,保护的甲士时不时警惕观望,一夜也走不了三十里,良久,广袤无际的天穹,出现了一层层早霞,并且在农户处也出现了袅袅炊烟。

    “天亮了!”随朝阳渐渐升起,晨辉洒下,驾车几个甲士也跟松了口气。

    虽这些人训练有素又经常食肉,在夜间也可视物,只是行路要倍加小心,免得磕碰了大人,但能在白天赶路,总更使人心安。

    驾车的人已换了一拨,因没打算夜里休息,连夜赶路结果就是在清晨时,原本驾车的人去车里补眠,其余人换班继续赶路。

    苏子籍一路上的状态都不错,见岑如柏有了困意,还特意腾出更大空间让他蜷缩在车厢里睡了,自己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并且默念着龙宫棋谱。

    念一章,蟠龙心法在体内循环一周,经验强迫性增长,就足以驱散这种短途倦意,这本是很安稳,但当车一震,岑如柏惊醒时,就看到本该比自己疲惫些的公子,正挑开车帘,神色凝重看着外面天空。

    岑如柏也跟着望出去,看着半空中呼啸飞过的虫群,先是一怔,接着脸上再不见嬉笑模样,眉间也闪过了一丝惊容:“这是蝗虫?”

    “是蝗虫,虽不多,可这不是好预兆。”

    蝗虫要成万,十万,百万,千万只才能制造蝗灾,现在影响很小,可苏子籍说完了话,目光落在田间地头,心情沉重。

    “蝗灾或在五六月,或在秋收前,一旦起势,这蝗灾往往没办法防治,现在青黄不接,粮食被这些蝗虫吃得精光的话,若要补种,就要从本就不多的口粮里挤出种子来。”

    “本年就灾荒了。”

    所行的这条官道的两侧皆是农田,在这个季节,本是一片生机勃勃时,可偏偏因为空中的这些虫子,导致蒙上了一层阴霾。

    现在出了太阳,但其实也刚刚天亮,可农田里就已有一些农夫正弯着腰,一点一点扑打蝗虫。

    虽农夫扶着腰起身时,往往会绝望而痛苦看着飞过蝗虫,但除继续这种不知道是否能带来多少收获的行为,别无他法。

    岑如柏还在说:“其实,眼下蝗虫不多,要多了,才真叫过境寸草不生。”

    “洪涝就已给本府百姓造成了极大损失,要是再有蝗灾,就怕府内的人都没了盼头,容易滋生事端。”

    这话其实说的还轻巧,真的洪涝继而蝗灾,怕还要出乱子。

    苏子籍神色严肃,自然知道这蝗灾的可怕,带给人的绝望是毁灭性,他的确要想个办法才成。

    “顺安府的事,你怎么看?”苏子籍将车帘放下后,问着岑如柏。

    岑如柏指出了顺安府现在两个问题:“本来就一个问题亏空,七十万两亏空,现在朝廷已经追究前官,但这追究,对眼前的事无济于事,还得解决。”

    “现在看来,还得加上预防蝗灾。”

    见苏子籍神色不好看,又安慰:“不过,这都是前官惹出来的麻烦,不关公子你的事。”

    “能解决此事自然大好,不能解决,也怪不到公子您。”

    话不是这样说,在任上遇到并且炸了雷,就算没有大责,也有小咎,特别是对新官来说,更是打击。

    而且抱着这样的想法,寸功未立,就这么灰溜溜回京了,就不是自己了。

    苏子籍只是点首微笑,心里则思索着这事。

    等终于走过了这条路,前面出现了三岔口时,苏子籍改变了主意,吩咐:“先不必往府城方向走,改道去别处。”

    见着甲士听命,才对岑如柏说:“我们乘钦差官船沿水路而出发,行程很快,现在离圣旨规定的上任日期,尚有半个月。”

    “现在去了顺安府,也没办法立刻就解决问题,我觉得,倒不必急着去任职,不如我们先去各县,看看情况怎么样。”

    “此言大善!”岑如柏赞同:“先体察民情,做到心里有数,又能等我的江湖朋友的消息,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样,无论进退,都从容不迫,公子可谓老道。”

    苏子籍笑了笑,没有说话,现在,张睢应该回到钦差船上了吧?

    要不是为了实锤,自己何必拉上这个人?而且他是八品官,虽升级过的文心雕龙,不知道能有几分影响?

    闻知这事,钦差罗裴又作何反应呢?

    码头钦差船队

    这码头离县城也就二里路,虽不是最繁华的所在,但也形成街道,商贾不少,要不,就很难补充船队上的物资了。

    这时,抄近路赶去码头的张睢,恰就在朝阳升起时,眯缝眼望着江水轻轻击拍着船舷,看到了接官亭处的县令恭敬躬身,而钦差船上旌旗间甲胄林立,可知道送别礼完,就要启程。

    虽准备启程,但到底还没有走,张睢几乎哭了:“终于赶上了。”

    “休得启程,容我上船,我是张睢。”张睢高喊着,不仅仅钦差船上诧异,就连本站直身体的县令都诧异。

    不管县令惊讶,张睢是八品,船上有认识他的人,须臾间桥板未抽,让出道来,原本因追赶上了而松了一口气的张睢,终于跳到了钦差甲板上:“请人速去向钦差大人通禀,就说我有急事求见。”

    “这事容易,你这是怎么了,这样狼狈,还负了伤?”有相熟的官,一方面派人去禀告,一方面见他肩上染了红,明显受了伤,不由问了一句。

    张睢就像被揭开了伤疤一样,突然之间就悲从中来:“哎!别问了,我都险些就见不到你们了!”

    想到自己将结识的几个侍卫当朋友,毕竟这些人都是亲军军将子弟,以后前途肯定有个官身,这时文武差距还不太大,有结交的价值。

    不想这些侍卫平时称兄道弟,转眼就想杀死自己,他胸膛本来就有的小火苗,蹭一下就窜了起来,燃烧成熊熊怒火。

    虽是因谨慎怕事才找借口回来,回禀钦差刺杀一事虽去做,但他本不想掺和进这烂泥塘一样的事情里,担心自己被引火烧身。

    但现在,想到自己的小命差点被人随意除了,张睢只觉得一股莫名其妙的火焰升起,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第三百三十七章 掌嘴

    等有亲兵来叫他进去时,张睢也不整理仪容,就这么模样狼狈进去。

    “大人!”一见到罗裴,他就直接跪倒在地,眼圈泛红:“卑职险些就再也看不到大人您了,您可要为卑职,为苏大人做主啊!”

    “你这是怎么了?”罗裴本来也是刚起,才接见了县令回来,正准备用早膳,就听说张睢回来,还是形容狼狈带伤回来,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听亲兵描述跟亲眼看到,还是有差别,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这人可是他吩咐着跟苏子籍去顺安府的向导,他都这样了,苏子籍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快起来回话!”

    “是!”张睢也不必伪装,就可以卖惨,抹了下眼,就说起了他们夜宿旅店时遇到的事。

    “……也怪卑职错把豺狼当成了同伴,没想到他们身为有品级的侍卫和亲军,明明有着官身,享有国禄,却丧心病狂,辜负皇恩,却做出比匪徒更狠毒的事!”

    张睢气愤非常地说着,本来如实禀报的事,又添油加醋了一番。

    其中,就包括当时前面大堂也有一个伙计在忙活,结果突然打起来,苏子籍的甲士在混乱中不小心误杀了伙计。

    这事也被安在了荀司辰一伙人的头上。

    “当时那荀司辰摔杯为号,突然发难,个个都像是突然没了人性一样,见人就杀,连旅店的活计都被打杀了,若不是别的伙计跑得快,又不是当时要杀的主要目标,怕要牵连到不少无辜。”

    “可就算是这样,卑职、还有几个护送苏大人去顺安府的甲士也都受了伤,旅店前堂的桌椅被毁,旅店老板跟伙计都被吓得不知去向。”

    “这不仅是胆大妄为,知法犯法,刺杀朝廷观察使,而且也扰民伤民,给朝廷抹黑!”

    “大人,现在那些死尸都还在旅店,您不信,大可以派人去看!”

    话说到了这份上,派人过去收尾是一定要做的事,而且就算现在只是一人的说辞,可罗裴还是立刻就信了。

    自己派去的甲士,都是钦差队伍里的人,苏子籍没可能每个收买,更不要说还有伙计当人证。

    这不说,就凭当日楚孤容意外落水而亡,太监罗吉就攀咬苏子籍,足以看出太监罗吉的疯狂。

    本以为,作有品级的武官侍卫,哪怕后台不同,但同行一事在自己这里过了明路,荀司辰就只有保护苏子籍而没有去害的胆量。

    谁知道,他却低估了这些人的胆子,也高估了这群人的脑子。

    身是官身,却谋杀观察使,与造反又有什么区别?

    罗裴最初听时,其实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否则怎么可能听到这样荒唐的内容?

    但听完了,就知道,这事其实一查便知,张睢说谎完全没有意义。

    “荒唐,简直是丧心病狂!”罗裴气的直接一拍桌子,脸色铁青,嘴唇甚至微微颤抖,但这呵斥却不是冲着张睢去的。

    本来齐王府的人跟着钦差官船的队伍走,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在更远的尾巴那里,还缀着一些商船,远行不易,他想要顺路求个保护,哪怕双方后台是打擂台的关系,表面上,做官的人也不能做得太绝,总要给个方便。

    可谁知道,这些人竟能胆大如斯?

    “胆敢袭击观察使,草菅人命,简直就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来人!”

    “大人!”立刻有几个亲兵一拥而入,跪在地上静听号令,刹那间,小船厅内充满了肃杀之气。

    张睢一凛,突然之间清醒了,冷汗渗出,觉得自己冲动了点,虽这事隐瞒不住,但自己告诉和钦差自己查出,完全不一样。

    才想着,就听着罗裴已经冷喝:“去,用我的钦差关防,将罗吉的船给我扣下!本官要上折弹劾他,在皇上下旨定罪之前,不能让他走脱了!”

    “是!”随钦差一声令下,顿时数条快船围住一船,甲士接二连三冲了上去,本来发现大事不好就要驾船离开的人,被堵了个正着。

    罗裴从船舱里出来时,正好听到船上传来太监罗吉的尖叫声。

    罗吉看见罗裴的身影出现后,更尖声喊:“罗裴,你这老匹夫!敢折辱我,我必要让你不得好死,死全家啊!”

    这恶狠狠的话,让罗裴原本压下去的怒色再次浮现在脸上,看向正被人抓着胳膊按住的太监,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戾气。

    “到了这时还要大放厥词,冥顽不灵!掌嘴!”

    “是!”

    顿时就有人得令,走过去论起胳膊,照着太监的嘴巴,狠狠扇了下去。

    “啪!”打人的都是亲兵,都是武人,力气哪里会小?只是几巴掌,就将太监罗吉的脸扇得高高肿起,随着呸呸两声,几颗牙齿被打落,混着血水吐到了甲板上。

    见到地上自己被打落的牙齿,太监虽说不出话,可望向不远处钦差船的眸子,却满是凶狠,犹如一条毒蛇。

    张睢见了,不由胆寒,这样的小人,一旦与之结了仇,必是不死不休,做人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

    而被一个太监记恨上,就不只是要防千日。

    虽主要记恨是钦差罗裴,自己也脱不了关系,当下欲哭无泪。

    罗裴却是神色不变,只挥手让人将太监押下去。

    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这一幕的刘湛,并没有凑过去,而独自站在船头,望着罗吉被人硬生生按着上了快船,押去了别船囚禁。

    “可惜,无声之间逃了大妖。”

    刘湛从头看到尾,都没有阻止,毕竟有大妖在,他的注意永远都不会放在罗吉这种人身上。

    他当然知道大妖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抓,但真发现它早就跑了,连自己都没有来得及阻止,还是难免有些可惜。

    “不过,事情闹到这地步,也有些奇怪!”刘湛转身回船舱,只是入得船舱,由阳转暗一瞬间,突然之间灵光一闪,就有了点疑心。

    “怎么好像与苏子籍作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明明罗吉虽阴险狡诈心胸狭窄,但小人也有小人福,不似是这种结局的人,想到这里,刘湛就对着迎过来的道童说着:“你用信鸽,速速与人联系,就说我要苏子籍的档案。”

    “是,真人!”道童立刻应着。

第三百三十八章 落水

    “可恨!”

    一间不大船舱内,躺在木板上,连条铺盖都没有的罗吉,正侧躺蜷缩着身体,面朝里,愤恨咒骂。

    但因着吃过掌嘴的大亏,被押进来后又因闹腾而被撤走了铺盖,现在硌得身体难受难以入眠,也终于学会了乖顺,至少骂人时只是低声咒骂,不敢再大声了。

    在罗吉看来,这是自己在忍辱负重,积压下来的愤恨,此时已远远超过了被打时。

    给他机会,怕立刻就能扑上去,一口口咬下罗裴的肉方能解恨。

    “这个老匹夫!等我回了京,见了王爷,定要给你告一状!”

    “你以为抓住了我把柄,我还要告你投靠蜀王,试图谋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家好歹也是齐王府的首领太监,领着宫里跟王府的双俸,岂是你能这样折辱?”

    “折辱我,就是折辱王爷,折辱陛下!”

    正愤恨着,突然听到身后的舱门哗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罗吉立刻激灵一下,翻身坐起。

    “莫非是那个老匹夫记恨我骂他,要来半夜害我?”

    他这样想着,顿时就提高了警惕,决定真是如此,自己定要喊得整条船的人都听到,那就算自己死了,也可以将那老匹夫拉着一起死。

    说到底,自己是皇家的人,就算是钦差,要杀自己,也没有这职权。

    外面的人虽悄悄打开了门,却没立刻进来,似乎知道他的顾虑,竟低声解释:“里面的可是罗公公?我是来救你出去,若公公醒了,便应我一声。”

    救他出去,不是杀手?

    罗吉眼睛一转,却没掉以轻心,而同样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是谁?”

    “卑职是黄仲承,这次跟着钦差出来,还是您帮的忙,您可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

    这黄仲承是个七品武官,算是齐王的人,只不过明面上算是中立,属于老老实实当差,无功无过的一类。

    目的就是成为齐王一众暗棋中的一个,这次他被派到钦差船队里当差,正是罗吉经手,暗中推了一把,目的嘛,当然是为了在钦差多安插几个人,以在关键时刻发挥一下作用。

    之前罗吉被突然拿下,又遭了折辱,一时竟忘了这事,这人一答,立刻就想起来了。

    这的确是自己人!

    想必是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白天时不好搭救,此时才找到机会过来?

    想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必是废了大力气才寻到,错过了这次,估计就难有下次了。

    因此,罗吉立刻就爬起来,对站在暗处的人说:“还是你有良心,不像那些人,竟一个肯来救咱家的都没有,等咱家出去了,必要好好报答他们!”

    说到这句“报答”时,阴森之态尽露,可见恨得不轻。

    随后又快步走过去,朝着外面探头看了看,发现果然无人,就拉着黄仲承低声说:“先出去再说,倒是你,救了咱家,等咱家出去,就给你报答,你放心,必让你升官发财,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黄仲承像是信了,点头:“我自是信公公的话!”

    “外面看着的人去旁边的船舱睡了,我给他们灌了酒,但是周围船上也有巡查,万一被别人发现就走不成了,公公,咱们还得速速离开才是。”

    这正合罗吉的心思。

    他迫不及待想回京去告状,都不必提醒,出去时就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到了船尾那里,看到有一艘小船停着,就知是这人提前备好,心中满意。

    当下,也顾不上这船狭小,翻了在这大河上又能不能保命,急切就爬了上去。

    黄仲承随后上去,二人都拿着桨,朝着岸拼命划。

    走水路,就这小船,很快就能被人追上,但只要上了岸,跑得远了,这天大地大的,想要再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才划出去没多久,就在罗吉心里得意,觉得自己果然有运气,能遇难成祥,突然感觉到脚一凉。

    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这小船船舱里,竟有了一层薄薄的水,若不是已经蔓到了他的靴面处,他竟都毫无知晓!

    “这、这船竟是坏的?怎么进水了?”再是刻意压着声音,遇到这情况,也足以让太监惊得顾不上了,直接就去问坐在前面划船的人。

    结果前面的黄仲承听了,竟连头都不回,一声不吭,往河里一翻,噗通,随着水花四溅,直接不见了踪影。

    上当了!

    这个念头一下子就戳进了罗吉的脑袋里,让他心都立刻凉了半截。

    可眼下却不是他痛骂对方的时候,眼见着小船里的水越来越多,他这个不会水的太监,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想到会进水,必是跑了的黄仲承在船底凿了洞,顾不上已漫到了膝盖处的水,太监哈下腰,疯了一样用手去摸,试图找到并堵上进水口。

    但到了这地步,哪里找得到,又哪里来得及?

    他所做的,都成了无用功。

    眼见着小船快速地沉了下去,自己就要葬身河底,求生的本能让罗吉再顾不上其他,直接大叫起来。

    “救命!救命啊!救……唔!”

    才叫了一二声,脚腕就被一只手突然握住,然后顺势一拉,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罗吉就被扯进了水中,沉了下去。

    鼻腔、耳朵,以及嘴巴顿时就成了新的进水口,冰凉刺骨的河水,直灌进去。辛辣与窒息的痛苦,让罗吉的脑袋嗡一声,他拼命挣扎着,双脚乱踢,试图挣脱开那只不断往下扯着自己的力道。

    只是一切却徒劳无功,等他挣扎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甚至归于平静,一道人影才从旁游过,一闪即逝。

    离得近的几艘官船,在他喊了那一二声时,就有人听到了,等看守罗吉的人发现船舱的门开着,里面的人没了,顿时就去禀报钦差。

    官船上起了骚动,一盏盏的灯笼被点起,河面上顿时亮如白昼一般。

    罗裴穿戴整齐后出来,听着面前的亲兵低头禀报了前因后果,只怒斥一声:“喝酒误事,凡是看押的人,一律打十板子,罚一月俸!”

    又吩咐:“再加派人手去打捞,天亮之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亲兵得令下去,又加派了人去打捞。

    张睢也被惊醒,眼珠转着,不时瞥一眼罗裴,又连忙缩回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腿有点软,微微颤抖。

第三百三十九章 连连应声

    天蒙蒙亮时,一具尸体才被打捞上来,用木板抬着,放在钦差官船的甲板上。

    罗裴一向是不在意晦气与否,此刻拧眉看着昨日白天还在威胁自己的太监,见太监死的透透了,叹着。

    “这是何苦,本来不过是小小处分,交回宫内或王府管束,不想私下逃亡,却落水而亡,还累得本钦差也承担些责任。”

    说完这句,又命着:“验明正身,若是无误,一会官船靠岸,就吩咐将他送回京城,交给刑部的人。”

    “虽死者为大,但他谋害朝廷观察使在先,私逃在后,若是无罪,何必私逃?”

    “既是有罪,就按着程序来。”

    刘湛听到动静出来时,事情已被罗裴敲定,太监畏罪潜逃,是大家都看在眼里,可以说这一逃,反落实了罪名。

    哪怕齐王想护着,一时也得避嫌,不过刘湛想,将差事搞成这样烂摊子,齐王自己怕都恨不得将太监挫骨扬灰了。

    当然,罗裴还得被记上一笔,不过罗裴本来就是蜀王的人,也不算太麻烦。

    因着耳力过人,刘湛甚至还听到了一些人在低声议论着此事。

    “听说半夜跑出来划船,结果翻了,不会水就淹死了。”

    “真是自己找死啊!”

    “谁说不是。”

    别管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是不是看出了这事有蹊跷,但明面上人人都是这样的说辞。

    其中张睢更是脸色煞白,连连应声,比别人声音都大点,只是有丝颤声。

    “这官场,果然是个染缸,便是罗裴这样的治水名臣,也免不了这种手段。”

    “就是可惜了,罗吉一死,龙女的事怕又要耽搁了。”

    刘湛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罗裴,叹了口气就回自己的船舱,将门一关,很有一种谁都不想见了的架势。

    偏偏才进去,就听到有人敲门,他不应,就在外面说着:“真人,是我。”

    来的是他之前吩咐去查资料的道童。

    道童自有迅速联络人得到资料的方法,这样快过来,倒让刘湛觉得,能有一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

    因里面昏暗,外面亮堂,而刘湛在平时自己私下也是相对俭朴,懒得再点蜡烛,拿着这一份资料,就往外走,站在船尾,在阳光下翻看了起来。

    细看,不由得越来越沉吟。

    “以我粗浅相面术,也觉得苏子籍是贵人,十五岁中童生,当年又中秀才,十六岁中举,十七岁上京,在全国这一届读书人里拔了头筹,中了状元。”

    “其实还是遇到不少事,细细看,他一路走来,几乎都是遇难成祥,这样气运,这样经历,让人惊异。”

    “虽说太监有取死之道,不但派人刺杀命官,暴露了被抓了还不服软,威胁钦差,自然被暗里弄死了这很符合逻辑,很自然,可放在苏子籍背景上,就有点不对了。”

    “这是被克死了?”

    “但一个寒门出身的子弟,纵是有贵人之相,又如何能在尚算微末时,克死齐王府大太监?”

    “要知道,皇子皇孙出身显赫,有些没有后台,在宫中被太监宫女欺负的也不少!”

    “这苏子籍的命,难道比皇子皇孙还要硬?”

    “但真有后台,也不会当年险些被一个小小县城里不入流帮派坑害了。”

    “这里面变化似乎有点奇异,或者我该去顺安府,再多接触一下,看一看苏子籍是怎么情况。”

    这样的念头一起,就再难压下去了。

    刘湛虽是跟着官船走,实际上并没有被委派职司,自由得很,只要他决定去顺安府,只需向罗裴说一声,靠岸时下船即可。

    只是这决定,却让他有些犹豫,望着涛涛河水,沉默了一会,才下定了决心。

    “龙女这事,一时尚难顺利,就去顺安府吧。”

    五月

    火球一样的太阳挂在空中,阳光直照下来,哪怕躲在牛车上,也并不觉得凉爽,憋闷燥热感觉,较之昨日又多了一些。

    按说,这样月份,在顺安府的地界不该这样热。

    反常的气温,让苏子籍越走,心里就越有了一个猜测。

    “前面路边停一下。”掀开车帘看着,苏子籍对前面赶车的甲士说。

    “是,大人!”甲士恭敬回答。

    路上的相处,让原本只是遵从上官命令才对苏子籍服从的甲士,已开始真的对这位年轻状元郎有了一个认知。

    这是一个大方、私下好相处,但公事公办时严格要求的上司。

    这样的顶头上司,在这些甲士看来,幸运才能遇到。

    承寿年后,抑武崇文,读书人科举考出来做官,能看得起武人的不多,对兵卒态度不要说和气,就是不当成奴仆对待的就很少了。

    苏子籍就有这个本事,虽说话随和,要求也不苛刻,但靠近了,又有一种不容冒犯的气度,而往往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可能前途远大,步步高升。

    留在苏子籍身侧的八名甲士,虽不理解这点,但都是渐渐将苏子籍当做了前途的依仗。

    因此,苏子籍下了车,立刻就有几个甲士跟了上来。

    苏子籍却只点了一人:“来一个跟着我即可,余下在这里看着车,保护岑先生。”

    他们路上就换了便服,甲士身材高大魁梧,跟在苏子籍身后,二人看起来倒是给人感觉并不违和,像由家仆保护着的公子。

    以苏子籍这样的俊秀模样,哪怕穿着打扮不算高调,也不会让人觉得这是同等身份的两人。

    沿官道而下,就是一片农田,却是土屋茅舍周围,门前门后俱都辟了菜园,有农夫刚好从后面转过来,大概是想歇息一会,抬头就看见了他们,先一呆,随后就有些诚惶诚恐地上前。

    苏子籍看甲士一眼,甲士明白了,和气与这农夫解释:“老丈莫怕,这是我家公子,因喜好农学杂书,出来游学,到了这里,想随便到田地里看看。若是叨扰的地方,还请海涵。”

    说着,就给了对方一把铜钱。

    虽对这甲士来说都是小钱,却喜得农夫弯着腰,连连道谢。

    苏子籍走在前面,任由甲士处理这事,很快就从这处农舍绕到了后面。

    本该在五月份连绵一片的农田,此刻长的不好,不仅如此,田地里的泥土也明显干了。

第三百四十章 有伤天地之和

    “先涝后旱?”随手抓了一撮土,捏碎了,仔细看着,苏子籍就是暗叹了一声。

    果然不出所料,才五月份,太阳就这样毒辣,这一路走来,顺安府地界也一直不曾下过雨,这样天气继续下去,怕是随之又要迎来一场大旱。

    又盯着地面看了看,见旁有农具,他拿在手里,就翻了一下地里的土,结果就发现,土地里有无数像是蜂巢一样的小孔,看清了瞬间,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

    这种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本能地厌恶,但为了看仔细些,他不得不忍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继续翻了一片地。

    “这一片地里竟都是这东西!”居然有这样多蝗虫卵藏在土地下面,这可真是让早有心理准备的苏子籍都不由吃了一惊。

    “胡闹!”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响起一道男子的呵斥,苏子籍这才回过神来,却没立刻去看是谁,而就这样听着。

    “你们可认识这是什么?连这都不认识,你们是怎么当官的,又给谁当官?每天待在衙门里,只知道喝茶、看书,你们这叫什么?叫混日子!”

    “若都是这样得过且过,倒不必留在衙门里,还要装腔作势一番,累不累?不如直接回家去!倒更能清闲自由!”

    听声音似乎是中年人,而且还是官,苏子籍起身转过来去看,就见在不远处,应该就在刚才他翻土看着时,后他一步来了一群人。

    周围的一圈明显都是本地的官,个个穿着官服,看样式,应都是六七八品的样子。

    但无论是六品,还是八品,这些品级却都在此刻被一个人训得抬不起头来,同样的灰头土脸。

    直到有人动了,之前被挡住了的说话人身影露出来,被苏子籍隔着十几米看到了。

    不得不说,这个人一现身,苏子籍再次惊讶了下。

    但不同于看到仿佛地下皆是蝗虫卵时的惊悚,看到这人时,却有些五味陈杂。

    目光落在明显黝黑干瘦的脸上,这样明显是被太阳给晒成的姿态,实在与官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不用说,被围在中间的这个男子,岁数五十左右,袍子撩起来别在腰带上,裤腿更是高高挽着,与肤色一搭配,看着,比起官员,更像上了年纪的农夫。

    就见这人竟用手直接掰了一块土,指着,给周围的人看:“这就是蝗虫卵!你们也都看到了,满地都是,数不清的蝗虫卵!”

    “现在不管,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再次孵化出来,将补种的庄稼也都吃得一干二净!”

    “怎么?还愣着做什么?既知道这是何物,还不速速派人扑灭?”

    他怒视着其中一个官员:“这武安县一旦起了蝗灾,就是你这个县令的失职!”

    武安县县令三十多岁,身材微胖,因长得够白,所以算是个白胖子,此刻被这黑瘦上司当众怒喷,心里也有话说。

    他委屈地回道:“大人,不是下官不尽心,实在是县里没人啊!”

    “能动用的人力,都组织了去修缮水利,武安县挨着河道,之前涝了时,就受了很大损失……”

    大概是知道,不将苦处说出来,这位大人喷完了武安县的县令,就该轮到别人了。

    又一个官员也搭腔:“刘大人说的不假,大人,顺安府各地,之前几乎都受了灾,到处都在修缮水利,人手是真腾不开啊!”

    “再有,府学漏了雨,也在修缮……”

    “那就把府学的人先撤下来!”黑瘦男子不等这官员说完,就立刻皱眉:“人手都先安排到各县的农田里,先把蝗虫卵给除了!”

    之前的官员苦笑:“大人,您这不是难为我等吗?就算是把府学的人都给撤了,也不过是数百人,看着不少,铺开到一个府,又能顶什么事?”

    “再说,要组织民工干活,就要耽搁农事,眼下三四月已经过了,因水涝的,补种的补种,准备的准备,再调人去做别的,他们哪里能愿意?”

    “是啊,大人,现在已是进入了农忙的时候,大家总不能不种庄稼。”官员亦是附和道。

    又有一个官员上前一步,诚恳的说:“而且,就算是征发人手,总得有钱有粮才能办成事,便是不给工钱,每日总要给两碗米饭吧?光是这些花销,对如今的顺安府来说,都已是……”

    后面的话,这官员没说下去,但周围一圈官员,包括之前还拧眉的黑瘦男子,都清楚是什么内容。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着实不假。

    眼下的顺安府,就是不仅没钱,而且还亏空了七十万两银子。

    这样一大笔亏空不解决了,便有钱收上来,也基本是砸进了黑洞里,听不到一丁点的响。

    黑瘦中年人也无可奈何地咽了口水,沉默了一瞬,他咬着牙说:“我会向省里求援,这你们不用担心。”

    “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灭蝗,这可不是小事,一旦起势,就不得了。”

    但这灭蝗,不仅是在人力上的问题,其实还有自古以来对蝗虫本身的畏惧带来的问题。

    别说是一般的百姓了,就是熟读四书五经从科举上考下来的官员,也有一些面露为难之色。

    其中一人更是迟疑着,直接问了出来:“大人,可这蝗虫并非普通虫子,若是杀蝗虫过多,会不会……”

    在黑瘦男子的盯视下,硬着头皮说出了后面的话:“会不会伤天地之和?”

    黑瘦男子明显暴怒了,苏子籍离得十几米远,都能看到男子的额上蹦起了青筋。

    但最终,在别人都面露赞同之色情况下,他最终还是按捺下了怒火,只冷冷说:“若有罪,老夫一人担着就是!命令是我下的,与你等无关!”

    说完,一甩袖子,直接就走,不想再与这些人多费口舌了。

    大步流星走过来,就看到一个年轻公子正在一旁望着自己,虽心情愤怒,仅仅眼光扫一眼,就心里暗赞了一声:“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别看他自己因到处跑,晒黑了,可还是那句话,大多科举出身的文官,都对气质容貌有要求,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

    甚至这还是朝廷的法则,有一个专门要求“官体要仪表堂堂”,苏子籍的卖相就极好,尤其是此刻穿着打扮并不奢侈高调,之前又曾翻看土地,就这身为读书人能做这种事,就先赢得了好感,此刻走近了,自然更眼前一亮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亏空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游学至此,难道是对农事有兴趣?倒是难得!”

    对很多读书人来说,读书是为了什么?

    为了能够通过科举取士出人头地,而这农事上的知识,却并不能给他们带来科举上的助力,自然也就导致很多人通过科举考出来做官,连庄稼是怎么长出来的都不清楚。

    但这场合,他身后还跟着一串官员,实在是不适合打招呼,所以也就是盯着苏子籍看了两眼,就从苏子籍身侧过去了。

    苏子籍则微微转身,望着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怔忪。

    “这就是顺安府的知府祁弘新?”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本是喃喃自语,却不料有人在一旁竟回答了:“的确是祁弘新。”

    “其实,此人以前也不是这样,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俊雅之人,很喜欢风雅之事。”

    “只是自从做了小郡的郡守,就再没升迁过,哪怕做再多事,也不过是平调去别处,时间久了,也就弃了升官的心。”

    “现在他一门心思扑在了民生上,许是环境也在影响人,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样。”

    这几句话,既有感慨,亦有着淡淡的佩服。

    最后此人更说:“不过,因此也得了好大的功德。”

    说话间,就已走到了苏子籍的近前。

    苏子籍笑着朝来人躬身行礼:“见过学士。”

    原来这突然回答了苏子籍的,竟不是别人,而是之前在官船上决定要来顺安府的刘湛。

    换了一身道袍的他,却笑着说:“私下不必多礼。”

    他本来出发的比苏子籍晚,但因苏子籍一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并不是直接过来,而去了各处,耽误了一些时日,反让他后来的人走在了前面。

    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让苏子籍顿时升起一丝警惕。

    哪怕刘湛对他的态度一直不错,但以前利用钦差进攻过龙宫,这次又与齐王的人为伍,其心难测。

    苏子籍试探着,接着说:“《礼记》说,有功德于民者,加地进律,不过这功德与你说的有区别道门也竟这样说?功德,好像是梵教的说法。”

    “我们也有的。”刘湛倒是不介意有人这样说,不过,也没就着这一句解释,而是转而又说起了祁弘新。

    “祁大人已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二三次知府了,在此之前,他已经五任郡守或知府,每到一地都造福一方,尤其对农事十分上心。”

    “不说所有人都感激,其实,也能算是一句万民感激了。”

    “每次任期满了离开,都有人送上万民伞。”

    “别的地方官任期满了离开,其实也有万民伞相送,但多半是早就暗示准备了,而不是百姓自发所送。”

    “由此可见,此人的确是做了很多务实的好事,这样的官员,自然是有着功德。”

    这样说着的时候,刘湛也忍不住感慨。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农田边上看到苏子籍,还恰好看到了他翻土查看。

    本来他一路赶来,是想着再看看苏子籍的气相,好推算一番,结果见了这一幕,本就有的一丝欣赏,就顿时多了些。

    性格刚强的刘湛,虽对妖族不论好坏皆诛杀,但这不仅是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关乎门派内部的利益。

    对于同类,他的喜好则固定得多,也好分辨的多。

    他欣赏的是有着为国为民之心的好官,虽这种欣赏并不能干扰他做事的决定,但无伤大雅的事或顺手而为时,也不介意给这样的好官帮个小忙。

    像这苏子籍,虽然让刘湛看不透,之前还生出了忌惮,但观其言行,还是个在意民生,而不止是只知道读书的人,这一点,在新进士里实在是难得,刘湛对其自然难免又多了一点好感。

    毕竟这样一个相貌不俗、气质出众,又文采风流天资过人的少年,只要不是嫉贤妒能的年长之人,又没有什么国仇家恨,就很难不去欣赏。

    “可惜的是,哪怕他出身清白,本不该有问题,却仍让我有些看不透,而且现在也成了新科状元,进了官场,倒不好收他进道门了。”

    “这样的好苗子,错过了,着实可惜!”

    莫看他已收过两个正式的徒弟,身边得用道童更有着几个。

    但第一个徒弟之所以会收下,是因为当年形势所迫,不得不收,掺杂了一些政治因素,不够纯粹。

    第二个徒弟看似是巧合遇到,因此收了,实际上,却也是因为不得不收,当初是为了龙宫的事,后来则是对方因龙宫的事受了挫折,损了气运,与他之间有了因果牵扯,已是扯不开,索性只能一直带在身边教导。

    真要无所求,只看天资收徒,对刘湛来说,反倒会要求更高一些。

    起码作为能传衣钵的人,各方面都要在他眼里毫无疑点,免得到时反给道门招进了贼人来。

    苏子籍天资是够了,可惜欠缺了一点缘法。

    “至于现在,人家已经是堂堂状元,代理郡丞,尹观派虽大,也招揽不了这样的弟子了。”

    遗憾的念头一闪而过,刘湛没有再说下去。

    苏子籍不知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刘湛竟然想了这么多,甚至起过一瞬想收他为入室弟子的念头,若是知道了,怕就要心情复杂了。

    他听了刘湛的话,只是点了点首:“原来是这样,做官一心扑在民生上,倒是个好官,也无愧于民了。”

    刘湛也不在意他是否真的这样想,自己看着祁弘新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袖手而立,叹:“可惜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府内亏空七十万两,再想做事,也是有心无力。凡是做事,哪样能离开银子?没了银子,他怎么办事?难!”

    苏子籍故作惊讶:“七十万两?怎么可能亏空这么多?”

    刘湛倒不介意在苏子籍面前表现出消息灵通的一面,顺安府的事虽然不是每个官都知道,但像他这样的身份,结交的人不少,若要知道,也很容易。

    所以他直接就回答:“这是笔糊涂帐,说起来,还和皇上十一年前巡查到这里接待有关,当时就亏空了十一万两。”

    “以后有的历任知府贪污,有的是最近治水借去,这花销嘛,莫说是七十万两,就是七百万两,想花出去,也有的是办法。”

    这话说的,却带上了几分嘲讽意味。

    想必这七十万两之中,被贪污了的那部分绝不会少。

    “但是,钱被拿出去容易,要讨债却难了。”

    “贪污的且不说,必然是要不回来了,治水衙门最多今年也只能还十万两,这还是往多了说,再遇到什么事,怕是十万两都没有。”

    “可这,就苦了后来想办实事的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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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