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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八章 天花板

    站在门口,目送着上了牛车远去,苏子籍在野道人的陪同下,与没走宾客寒暄说话。

    表面上看,他的态度从容亲切,仿佛并不被圣旨所影响,但心里,他却越想越觉不对。

    细品刚才大太监于韩的话,苏子籍感慨:“皇帝这招厉害,一下就逼出了潜在可能支持我的人。”

    可就算知道皇帝的计策,想要避开,也难。

    就如皇后娘娘,名义上是自己的亲祖母,未必不知道皇帝算计,但还是不得不派人过来,表达了支持。

    因你不去支持,别人就可能误解了——娘娘(上官)不支持,就可能被人误解娘娘(上官)不喜,而部下不支持,就可能被人误解部下有异心。

    所以,都不得不去庆贺,去支持。

    “这么想,皇帝对我,倒像是清朝康熙帝对八阿哥的态度了。”

    “当年康熙对八阿哥,用的也是这招吧?”

    “先捧起来,再看看谁支持。”

    “或同时册封几个亲王,观察百官去哪家庆贺。”

    这样的手段,也的确是帝王心术,一下就知道哪个王爷获得的支持多,具体支持者又有谁。

    “但我还有些想不通,明明对皇帝来说,眼下最大威胁是齐王,其次是蜀王,再其次应该是鲁王了,三王都在,想要制衡他们,拿我做棋子,这不奇怪,可直接让我做了羽林卫指挥使,我还有些想不通。”

    这样想着,苏子籍就查看了一下自己经验。

    “为政之道已十四级,快到十五级。”

    每项技能一达到十五级,就成了大师,之前几项都是这样,就是不知道“为政之道”是不是也是如此了。

    “现在宾客如云,我或可以请教一下,只要为了面子不得不答上一二句,我就可挖掘些宝藏,并且还可以同时辨别来我府中道贺的人的心意,可以说一举数得。”

    “想必升到了15级,我会对现在局面,有更深的理解。”

    苏子籍眼见着方真与几个官员说完话,正朝自己走来,就打算从他“开刀”。

    “恭喜代国公,领有羽林卫指挥使,这可是皇上的信重。”一过来,方真就恭喜了。

    苏子籍微笑着听,打量方真。

    方真过了年,似乎觉得大了一岁,留了胡须,说话间很见神采,似乎又干练了许多,苏子籍笑:“你恭喜,我还心焦的不知道怎么办。”

    “我从没有领过兵,皇上一下给我重担,我是惶恐不安啊。”

    “小侯爷,你曾掌兵,有些事,我向你讨教一下。”二人周围没有旁人,苏子籍就直接开口问:“关于羽林卫,小侯爷知道多少?”

    方真愣了一下,敛了笑容,大概是没想到苏子籍会突然向自己问这种问题,但要拒绝也不好,只能小心翼翼说:“不知道代国公想问哪方面问题?”

    接着又说着:“不瞒你说,我对羽林卫其实也了解不多,恐怕也没办法帮到你什么。”

    “小侯爷谦虚了。”苏子籍说:“跟你相比,我才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此前,论做官,我也只出京了一两趟,在地方上做过低品文官,武官的事,才是真的一窍不通。”

    “尤其是这羽林卫,乃属于京营,这种事,久在京中的小侯爷,便是听也应该听说过一些,不妨真假,都告诉我便是。”

    “还有,该如何管理羽林卫,我也实在不知道从何下手,还请小侯爷赐教。”

    这话说的,真让方真有苦叫不出了。

    不好好回答,岂不是立刻得罪了代国公?

    哪怕代国公现在烈火烹油,但现在还没倒台,人家又是皇孙,自己如何相比?

    但好好回答,这不就等于站队了?

    他既已知代国公这次任职怕有蹊跷,又岂敢在这时站队?

    “哎!本以为这次过来不过是道贺一番,这么多人都来了,自己来了也没什么事,没想到竟被代国公询问军务,这事,我怎么才能既满足代国公,又不至于招来猜忌?”

    以他表现出的与代国公的亲厚,什么都不说,必是不成了。

    “代国公,既是这样,那我就说说羽林卫的一些情况,都是我往日听说过,至于管理……我对羽林卫不熟悉,随便说说。”

    方真说是“随便说说”,也是真的“随便说说”。

    他把羽林卫里的人,基本都是勋贵子弟的事,告诉苏子籍。

    “勋贵之家,嫡长子长孙要继承爵位,不会进羽林卫,但承爵的毕竟仅仅一二个,大多次子幼子,也得争个前途。”

    “按照朝廷规矩,多半下放在亲军中锻炼,羽林卫就是其中之一。”

    “庶子就罢了,平时也夹着尾巴过活,也不敢冒犯您,可嫡次幼子这样的人,才更不好管理,都在家中受宠受疼爱。”

    “他们大多是骄奢之辈,一个个胆大桀骜,京城里有许多事都是这些公子哥犯的,但因着祖辈基本都有功于社稷,父兄也都是高官,就是知道是他们做的,也不好处理。”

    “您去得小心些。”

    方真又泛泛讲了几句自己掌兵时管理的方法,但因方真所管的,与羽林卫的情况截然不同,说了也没办法给苏子籍提供帮助。

    苏子籍心里叹一口气,虽然他告诉自己的内容,大多都是让野道人去打听也能打听到,但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方真是圆滑的人,苏子籍也没奢望过直接站队。

    方真虽说的是老生常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似乎泄漏了许多隐藏在心里的秘密一样,再也谈不下去,站起身说:“我来了久了,得回去了。”

    “以后再来。”

    苏子籍站直了身子,谢过了方真,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虚影在视野中漂浮:“【为政之道】+1300,14级(11100/14000)”

    “此人与我相交,我一直觉得此人坦率爽朗,不想今日才知道,此人饱读史籍,深谙韬光隐晦之术,说是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是过分了些,但说是有心人却不为过。”

    “只是,方真已经没有路了。”

    外行人,总觉得有才能就能为所欲为,可惜的是,在官场上,出身和派系才是最要紧的事。

    方真是世袭的侯爷,现在朝廷,既不容他掌重兵,也不容他入内阁,他的天花板已经注定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非成就死

    “不仅仅如此,还挖掘出了不少京中秘闻。”苏子籍闭目冥思,就感觉到不少错综复杂的勋贵关系涌入。

    “虽仅仅是羽林卫内的勋贵子弟的情报,但我如果能利用好,怕是能一举镇压不服,完全掌控羽林卫。”

    “只是这样,是自寻死路。”

    还是这话,苏子籍可以晋升,可以发展,但必须是依靠关系(人脉)的发展,而不是个人的才能。

    “看看别人有没有这样的经验包。”苏子籍又去请教了没走的官人,也不必这些人讲的太多,一二句即可。

    不少官人为了应付场面,还真勉强说了一二句。

    “经验+300”

    “经验+150”

    “经验+200”

    较方真请教时的反应,现在这些人回答给带来的经验值,可低多了。

    “果然,和方真那样有才能的人不多,而且许多人事实上并不是真正站在我方,抗拒心也重,否则就不会只有这点经验。”

    一两个人带给经验固然少,但人数多了,累积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经验。

    “快升到十五级了。”苏子籍感觉到即将突破,借口去花园透气,到了安静的园子里。

    这里草木都焕发新枝桠,凡是枯死,无论是小树还是花草,都早被仆人剪了,所以站在这里,看到的是一片生机勃勃。

    就是在这种氛围下,一种冲破了瓶颈的感觉,让苏子籍紧咬牙关,才不至于将疼痛跟爽感的闷哼声溢出。

    “【为政之道】15级(600/15000)”

    随“为政之道”抵达十五级,隐约有些想不通的地方顿时豁然开朗。

    苏子籍心思不定看一眼,或刚才吓着了人,见自己一离开,就有不少人趁机告辞了,大院里除了廊下几个亲兵,并没有闲人,不由重重吐出了一口气,喃喃:“我明白了。”

    “皇帝,别说是太孙,甚至没有把我当皇孙么?”

    太孙是继承人,珍而重之,这姑且不说。

    如果真把自己当成皇孙,哪怕再对皇子皇孙刻薄没有怜悯,也不会随便当炮灰使用,皇子皇孙都是用一个少一个,是很难短时间内再生的稀有资源。

    唯有底下官员,哪怕三年出一个的状元,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在普通人眼里是文曲星下凡,可在皇帝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死几个也毫不心疼,可以随便推出去宰杀。

    明悟后,苏子籍有些心寒。

    “本以为,在皇帝那里,我就算不如诸王,起码也是嫡孙,哪怕当棋子,也该斟酌着使用的棋子。”

    “但从现在情况来看,竟比我想的还要残酷,他竟拿用臣子的方式在用我。”

    “要不,怎么会在这时把我填上去当炮灰?”

    “前些年蜀王势弱,被扶植着与齐王慢慢抗衡,仍有保护之心,不会被安排在羽林卫这位置上。”

    哪怕这保护之心,不是出自父亲对儿子的爱,是出自一个君主对继承人候选者的保护。

    现在自己推上了这位置,除非能当到太孙,要不,无论是三王那个上台,自己都死无葬身之地。

    “羽林卫,非成就死,从这点上说,皇帝其实根本没有立我太孙的意思?”苏子籍蹙眉想着这事,阴冷之色划过。

    他既能从小县城普通读书人一步步走到今日,就不是那种可以任由别人宰杀的人。

    “皇帝莫非以为,我会心甘情愿的束手就擒?”

    整理了一番思绪,阴冷神情也收敛了,苏子籍才从花园里回来。

    还留在府内的宾客,这时见他归来,都陆续向他告辞,毕竟他们也不敢久呆,有人一走,别人也就陆续都走了。

    等宾客散了,厅内跟院内的桌椅都撤走,残茶跟点心盘子也都撤下去,叶不悔让丫鬟去收拾外面狼藉,满是喜色的站在院中指挥着。

    野道人看了看苏子籍的神情,似乎发觉有点不对,在苏子籍示意他跟过来时,就快步跟上,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主公,您怎么好像并不高兴?”

    苏子籍并不掩盖神色,冷笑:“怎么,你觉得这是好事?”

    野道人收敛了笑,认真想了一下,这的确不符合皇帝对自家主公的一向态度,虽然之前封主公为侯,不久更晋升主公为代国公,但无论是侯还是国公,看着光鲜,其实也只是轻易就可夺去的爵位罢了。

    唯有兵权,真掌握在了手里,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可在此之前,皇帝连让主公观政,都是带着忌惮,怎么就突然转性了?

    他这时也回过味来,眉头皱得紧紧:“这是在引蛇出洞?”

    “不仅仅是这样,你想想,我现在成羽林卫指挥使,齐蜀二王会怎么看?”

    野道人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嘴唇也隐隐颤抖:“我明白了,这必成两王,甚至三王联合绞杀的对象!”

    “难道皇上竟然一点都不顾念您吗?这哪里是对皇孙……”

    莫说是对待太子的儿子,就是诸王的儿子,皇帝要利用,也会有着一点犹豫吧,无关血脉亲情,只因姬姓嫡系子嗣其实还不多,还没到可以随便浪费的程度。

    哪怕狠辣手段的皇帝,除非能确定自己真可以千秋万代,否则,就必然会保留几个下一任帝王的候选人,不成为姬家的千古罪人。

    而皇帝这样对待自家主公,岂不是正说明了,主公再被捧着,在皇帝的眼里,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地位?

    都别说是拿主公来立太孙了,怕连让主公以后成为辅佐姬姓江山的贤王的打算都没有!

    仅仅是一个过河拆桥的角色。

    “路先生,你明白了。”

    苏子籍扯扯嘴角:“不过,这次的事固然凶险,但也未必不是机遇,不管怎么样,羽林卫指挥使既递到了我手里,就断没有再推出去的道理。”

    而且现在再推也晚了,有了这件事,自己就已成诸王的眼中钉,那就将索性将这带毒的鱼饵将计就计。

    “你去把府里几位都请来,我们君臣,就商议商议。”

    “主公,张睢来了,并且留下没有走,喊不喊他过来呢?”野道人想起了一件事,突然之间问着。

    “请他过来罢!”苏子籍一丝阴冷许久不散。

    洛姜是女人,就算有她这暗贼,也难尽知府内虚实,而张睢,正要用之,要是忠心耿耿,就可重用,要是别有用心,也正好为自己所用。

第六百章 多加注意

    苏子籍吩咐人去请简渠跟岑如柏,张睢留下来没走,也一并请过来。

    又让人给书房摆了茶点,等人都到齐,苏子籍坐在上首,野道人、简渠、岑如柏、张睢坐在下面,几人开了一个小会。

    “臣见过代国公。”

    张睢在跟着苏子籍回京,也协助野道人办了几件事,虽是微末小官,有时胆子也不大,但到底曾经共患难,总要比那些在苏子籍封侯封国公后凑上来的人更值得信任一些。

    得知了苏子籍成了羽林卫指挥使,张睢十分高兴,他既跟了苏子籍做事,就已经被打上了代国公的印记,自然希望自己跟随的人能登上大宝,那样一来,自己就有着从龙之功,可以一飞冲天。

    可他也不傻,在被请到书房,就发现气氛不对,原本想要私下再道贺的话,也憋在了嗓子眼。

    简渠跟岑如柏在刚才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简渠曾跟随过钱大帅,岑如柏更是太子旧臣,现在这情况,怎么看,怎么透着一种令人隐隐不安的感觉。

    “你们不要多心。”

    苏子籍开口就说着:“皇上命我担任羽林卫指挥使,但羽林卫的情况,正如我方才与你们说的那样,里面水很深。”

    “不过四个千户,六千人,百户以上的军官,几乎都是权贵官员子弟或族人。”

    “除少数没落了的子弟,桀骜不逊者大多是现在还有着赫赫威名的公侯伯府的嫡系子孙,该如何管理他们,该如何将羽林卫掌握住,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大郑官制还是相对保守,指挥使正四品,千户正六品,百户正七品,队正正八品,渡金的公侯伯府的嫡系子孙入职就是正副队正起步,熬了些资历,就可转入别的官职。

    正因仅仅是专门渡金的军队,因此哪怕有六千人,可战之兵并不多。

    就算真正抓住,其实也形成不了太大的威胁,苏子籍想到这里,不由暗凛。

    简渠想了下,说:“主公,羽林卫的事,或可以借助皇后娘娘的力量,皇后是中宫,可以召见各公侯伯爵府邸的夫人,若能从内宅入手,或许可以掌握更多信息。”

    岑如柏沉吟:“太子殿下以前也曾掌过羽林卫,您是太子之子,是皇孙,虽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羽林卫也早就已经换了几批人,但公侯伯爵府之间,一贯有着各种联系,而过去几批羽林卫与现在这一批之间,也多是族亲关系,若寻几个曾跟着太子殿下共事过的人,从后辈入手,或能有一些成果。”

    野道人在进来后沉默居多,此时倒开了口,先是赞同了简渠跟岑如柏的建议,又说着:“现在最先要弄清,就是羽林卫这六千人中,有几股势力,每股势力的领头羊是谁,哪一方投靠诸王,哪一方中立,若两种方法都暂时不起作用,或挑拨其中几方暗斗,再从中得利,也是个办法。”

    张睢亦是赞同:“三位先生说的极是,我没有别的补充了,有需要我去做的地方,请吩咐就是!”

    这倒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与其他三人有距离,索性不提建议,而是老老实实表示自己可供驱使。

    苏子籍点了下首:“你们想的不错,就按这几个办法来。”

    “路先生。”他看向野道人:“你在市井中有人脉,去查下羽林卫的名单,六千人,哪些有些名号,这些人的姓名、出身以及做过什么事,是什么性格,都请查一下。”

    野道人应了一声,直接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厚厚册子,平静说:“主公,这是公册,我刚才已经问人取了。”

    苏子籍:“……”

    先不提野道人的“袖里乾坤”果然没有辜负期望,就说这公册取来如此容易,让苏子籍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其实想岔了。

    以前他只空有一个爵位,查什么东西自然都需要手下通过人脉去调查,但现在他已成了名副其实的羽林卫指挥使,别管这个指挥使能不能指挥得动手下刺头,起码让府里的家令取来公册过目,这种事其实再容易不过了。

    作代国公府的家令,野道人是可以名正言顺替他索要羽林卫公册,这其中或也需要一点小小手段,但一切都是正大光明,也并不算是大事。

    但这样敏捷,这么快就能想到去取来公册,还是让几人都暗暗佩服。

    尤其是张睢,他看一眼野道人,对这个出身比自己还差却一跃成代国公第一心腹的人,亦生出佩服之心。

    莫说如这位路先生一般厉害,只要学着他这么会来事,有三四分功力,就够自己受用不尽了。

    至于简渠跟岑如柏,那样的读书人,张睢自认与他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想要学习他们,怕是终其半生也难学出皮毛来。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三人已开始围着看起了羽林卫的公册名单。

    野道人也慢悠悠走过去看,张睢回过神,也跟着凑了过去。

    公册放在桌案上,一页页的翻开,上面名字后面有着各种资料,虽不算详细,但只要看了,就能知道这是谁,什么出身,大概年龄跟体貌特征。

    “这个彭烈,是现在这位武英伯的次子,当年跟随太祖起兵的老武英伯已不在了,但其长子却与当今关系不错,曾是当今伴读之一,还曾在前几年掌管过一支京营,这几年连小儿子都渐渐长成了,于是交了兵权,过起了富贵生活。”

    “虽然现在手里没了兵权,但也不容小觑,毕竟与当今能说上话。次子彭烈,性格就如其名一样,性如烈火,曾当街暴打过几个侯伯的子孙,您去羽林卫时,这小子未必肯听管教,还需注意。”

    “这个袁思竹,是潞国公的孙子,长房的嫡三子,别看名字起得似乎很文雅,但性情顽劣,十岁起就有混世魔王之称,或许也会捣乱。”

    “这个徐卫,是邢国公的嫡次子,老邢国公已经不在了,现在是徐卫的亲爹做邢国公,虽是嫡次子,但在家里也很受宠爱,甚至因不用袭爵,更多了一些无所畏惧,闯祸次数也不少,而且一向是胆大,主公,此人您也一定要多加注意。”

    几个人围着,分析了一番,看看谁可能捣乱,最终列出十几个名字。

第六百零一章 挖坑

    这些都是现在勋贵的次子三子之流,这样的人,因不必袭爵,所以也不怕犯一些事,又因是嫡系的子孙,受家中长辈疼爱,可不就是胆大妄为,恨不得将天都捅个窟窿,来证明自己牛气?

    这十几个都是这样的人,苏子籍提笔将这十几个人都写在一张纸上,看了看其中几个,隐秘的扫过一人,点了下首:“回头可以会会他们。”

    等人退下后,野道人走在最后,苏子籍抬头,看见还在等着,就吩咐:“叮住这十几家的仆人。”

    野道人眼睛里光一闪,就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了,应了声。

    等他也退出来,正思索着这件事,抬头就看到叶不悔亲手端着一盘精致小点心,款款走过来。

    野道人不敢多看,忙低头恭敬见礼,二人交错而过,野道人走几步,回头看着叶不悔进了书房,这才转身离开。

    书房内,叶不悔将放着点心的盘子放到桌上,见夫君坐着微微蹙着眉,正低头看着一张纸,她没有故意凑过去看上面的内容,而是站在原地等着。

    等苏子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才猛地发现了叶不悔不知何时来了,正略带一点担忧的望着自己。

    “不悔,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苏子籍看着桌上点心,一看就是叶不悔亲手做的,心里就是一动。

    哪怕不悔已是代国公夫人了,有着丫鬟仆妇服侍,完全没必要亲手做这些,但每当他倦了时,不悔不会多问事情,却会安静将亲手做的点心或亲手泡的茶送到跟前,借助着这些来表达着关心。

    “夫君,圣旨封你做指挥使,是有什么问题?”

    在最初的喜悦渐渐沉淀下来后,叶不悔也发觉到了有哪里不对,才会进来,问了这么一句。

    苏子籍苦笑,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但这些,他又这么好对不悔说,让不悔跟着担惊受怕?

    作她的丈夫,苏子籍将他自己也有的一丝忐忑掩饰住,微笑说:“我只是有点心累罢了,封我为羽林卫指挥使,这是有一点麻烦,不过,一切我都能解决,你无需担心。”

    羽林卫大营

    邢国公家嫡次子徐卫,正在一处树荫处站着,斑斓树影下,还有一个人,面容被树影所遮掩。

    徐卫来之前已经猜到了来意,果然,才碰头,此人就低声说:“徐公子,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经清楚了,与新指挥使代国公有关,我家主人让你帮一个忙。”

    长相专挑父母优点长的徐二公子,不到二十岁,生得一副俊俏的模样,在一众堂兄弟里,是最受祖母喜欢的那个,父亲又是袭爵的长子,而他是长房嫡次子,虽不能袭爵,但论起身份来,也十分贵重。

    后台强横,从小是被娇宠着长大,脾气就自然而然的骄纵。

    但从去年开始,随着同胞哥哥都有了儿子,开始意识到自己能享受到的资源,是与还做邢国公的父亲有关,可一旦哥哥袭了爵,纵然兄弟二人关系不错,但也跟父与子的感觉不同。

    也就是从那时起,徐卫开始试着为自己找一条路。

    算上今日这一次,徐卫已办了起码五件事,对于这一次的事,徐卫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听到问,他就漫不经心地说:“那要看是什么忙了。”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而先铺垫了一下,叹:“代国公在领兵方面寸功未立,才封侯多久?又封国公,现在更是成了羽林卫指挥使,我们绝不能让他在羽林卫站稳脚跟。”

    “他是在乡野长大,寒门出身,真让他得了势,未必不会动摇诸王公侯伯的利益,寒门与我等之间的争端,这几年越来愈烈了,你也不希望寒门官员多一个强大倚仗吧?”

    徐卫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你也不用拿这样的话来哄骗我。”

    “我也没说不帮你们,对这位新指挥使,其实我也看不顺眼,仗着身份,得了一些赞誉,就好像真成京城第一的公子,不过是个乡巴佬,也配?”

    一想到自己曾经听到喜欢的姑娘夸赞过代国公,徐卫就忍不住将情绪带了出来。

    “说吧,你们打算让我做什么?我有言在先,虽我在羽林卫呆了几年,结交的朋友也不少,但距离扳倒一个指挥使还差得远,想要让我做的事,不能超出了我的能力。”

    站在树影下的人忙说着:“徐公子放心,只需您在账簿上挖一个坑,只要代国公没有第一时间核对,这帐责任就在代国公身上了。”

    “只是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徐公子,这事您能做吧?”

    徐卫听了,就放心了,这事倒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自己和几个人,正巧都贪污了点,现在是奉命挖坑了。

    “不就是为难他吗?我答应了。”

    “那就等着听您的好消息了。”对方满意说:“我家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二人分开,徐卫没有走,站在原地,目送着远去。

    从不远处的大树后转出一个人,是个三十余岁的汉子,看起来平平常常,但太阳穴微微鼓着,两眼有神,细听的话,也能发现走路轻盈,是个武林高手。

    徐卫惜命,哪怕是在羽林卫的大营附近与人见面,这个可以做保镖的人,也一直跟着。

    这人听到了刚才对话,有些担心:“公子,您真的要帮着为难代国公?”

    “怎么,你觉得不可以?”徐卫瞥他一眼,这是爹的老部下,退伍直接跟着当了家将,可以信任。

    这人想了想,说着:“代国公毕竟是太子儿子,又奉旨掌军,要是对着干,被他发觉了怎么办?”

    “开弓没有回头箭,夺嫡之事,也是不到最后都没有定论,万一最后真成了太孙,公子……”

    徐卫背着手回走,不以为然说:“我有那样傻吗?就算他发觉了,也是前任指挥使的错,他可拿了大头,与我何干?”

    “至于这次的事能不能成功?就算不成功,再想办法整治就是,羽林卫有六千人,校尉有名有号的就有上百人,他还能一个个去查哪个对他有不满?”

    “放心吧,我肯定能让他既下不来台,又找不出我的明显错处。”

    见他坚持,这家将也无可奈何,只能微微摇头,跟了上去。

第六百零二章 一万三千两

    次日清晨

    羽林卫校场上,六千羽林卫都已穿戴整齐,等着新指挥使的检阅。

    苏子籍到了校场时,花名册跟印信都摆在桌案上,群将到场,前指挥使魏祥交了印信,虽脸色淡淡的,但也还算客气。

    苏子籍也是笑呵呵的模样,接过魏祥的印信,还谦虚了一番:“我第一次掌管军务,请大家说一二句指教即可,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

    转身就对着魏祥这位前指挥使说:“魏大人,之前是你在掌管羽林卫,就请第一个赐教吧。”

    魏祥表情不变,这样场合下,自然不好拒绝,随便说了两句。

    左右不过是一二句话,他也不觉得苏子籍能通过自己随便说一二句话得到什么正规的心得。

    在魏祥说第一句的时,苏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

    “发现【魏氏兵法】,是否汲取本技能?”

    “是。”苏子籍心中大喜。

    “【魏氏兵法】1级(600/1000)”

    “【为政之道】+300,15级(900/15000)”

    并且还增加了“为政之道”的经验。

    “不愧是将门出生,又曾经掌兵的指挥使,从他这里汲取的经验,果胜过之前向我道贺的大部分人。”苏子籍暗想着。

    开启兵法这项不说,还增加了【为政之道】,看来单纯管理军队的话,还是属于【为政之道】范畴。

    魏祥说了两句后,就不再说了。

    苏子籍又向诸将讨教。

    羽林卫的诸将,都是一些品级不算高,但都年轻,最大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小的有着十**岁,基本没几个旁支出身,大多是公侯伯爵府的嫡系子弟。

    他们是占用了许多资源,在这里熬上几年,一般过了二十三四岁,就都能去别处平步青云了。

    面对新指挥使的请教,有一些人心里嗤笑,觉得这是将脸面都不要了,但也有人觉得这新指挥使起码姿态不错,不那么倨傲,让人看着也没那么讨厌。

    而随着这些人依次说上一两句,苏子籍也对他们态度,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前面几个人说完了,该轮到徐卫了,徐卫垂眸,将眼底的神色掩住。

    近距离见到了代国公,给他带来的冲击有点大。

    苏子籍的相貌气质实在出色,而这样的相貌气质,别说对女人来说仿若武器,就是男人们也很难生出恶感。

    没看到原本还有些不满苏子籍空降的人,现在都表情和气许多?

    而这就更让徐卫不喜了。

    随着代国公向他看来,徐卫心里冷笑一声。

    他随便敷衍两句,觉得苏子籍还真是会装模作样,搞这套礼贤下士——军队可不喜欢这套,继续装吧,等过了今日,交割完毕,有你哭的时!

    “这个人……”苏子籍听着徐卫说了两句,跟之前那些人赐教不同,随一点点管理军务的经验一同传过来,还有一部分恶念。

    尤其有片语在这一瞬间也在苏子籍的脑海中回荡一番。

    “账竟然已经亏空了?这个徐卫要看我怎么办?”苏子籍没有露出异样,只在徐卫说完后,深深看了一眼。

    他又去问下一个,等这些年轻将领都问完,之前也点过花名册,前指挥使魏祥就说着:“代国公,现在时间不早了,又交割了兵权,请恕下官要赶去兵部报道了。”

    说着,就颌首转身,才行了几步,突然代国公手一挥:“魏大人且慢,我们虽然交割了印信,但还得交割一下账簿。”

    魏祥本就因无缘无故被调走,好为空降腾位置而心里憋着火,此时听到这话,猛地转身,皱眉:“你怀疑我贪污?”

    他这话,就带出了一点薄怒来。

    苏子籍没有因这位前指挥使的怒问而妥协:“这只是走正常程序,无事自然都好,可要是里面有什么错漏,过了今日就说不清了。”

    “我在地方上当过官,受过教训,还请魏大人体谅。”

    “好,好!”魏祥神色自若,心里却折腾得厉害,可这时断没有余地,对几个军中文吏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账簿!”

    几个文吏立刻应声。

    苏子籍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表情变都不变一下,甚至没去看徐卫的反应。

    等账簿都被拿过来,苏子籍就拿起册子,一个个看着,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直接询问面前文吏。

    前面的内容并没有错漏,苏子籍也不着急,继续看着问着,十几个文吏,一个个问下来,似乎并没有发觉问题。

    徐卫暗松一口气,看了魏祥一眼,又看了几个人一眼,暗暗冷笑。

    “第五个出列,你叫孙提,对吧?”苏子籍突然又指着第五个文吏说,这文吏心里一惊,只得出列。

    苏子籍淡淡看一眼,下一刻,突然将手里文册往桌案上重重一摔:“你有胆,亏空三千两,拿的可舒服?”

    这文吏本就强作镇静,被突然这一声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了起来。

    苏子籍略过他,又指向一个,冷笑:“还有你,史世英,竟拿了四千两,拿的可舒服,嗯?”

    一连几个,个个都拿了上千两银子,全部加起来,竟然有一万三千两的亏空。

    “大人(代国公)冤枉啊!”

    也有心理素质好的文吏,强行震惊喊冤。

    “冤枉?”

    如果不是苏子籍意外察觉这件事,过了今日,就要为这一万三千两负责,到时拿什么去填这大窟窿?

    就算填了,自己的名声也全部坏了。

    将捏在手里的账簿啪一声拍在了案上,苏子籍冷笑:“你们不过是区区不入流的文吏,最多就是**品,也安敢欺我?”

    “来人!”苏子籍喝令了一声:“将这几个文吏,全部给我剥了公服,一概押入大牢,严加审问。”

    “是!”苏子籍是自己带着府卫来,这些都是太子旧兵的后代,又被苏子籍认了回去改变生活,可以说,他们是只听苏子籍一人的家兵,听到喝令,府卫立刻上前,两个人拖一个,几个文吏全部现场拖走。

    “饶命啊,小的也是迫不得已,饶命啊!”

    “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有文吏慌乱下大喊,还想继续说,徐卫顿时恶狠狠看去,让说话喊冤的两个文吏将后面的话也噎住了。

第六百零三章 抗不从命

    亲眼目睹几个文吏被拖走,魏祥也不禁色变。

    说实际,魏祥并没有参与,只是他是战功赫赫的武定侯之子,又是指挥使,要说不知道里面的花样是不可能,但一者犯不着为了代国公而和诸王对上,二是亏空当然有他的份,能让代国公背自然也好,也就顺水推舟了。

    现在这一变,原本对代国公的轻蔑顿时去了大半,再看这年轻人,可不敢用看年轻人的态度去看了,上前一步,就压低声音:“代国公,请借步说话。”

    身后就是大帐,魏祥的意思,是有话要跟苏子籍私下交谈一下。

    苏子籍也有些好奇这原指挥使要对自己说什么,就跟着进了大帐。

    帐帘挂着,站在里面,帐外一切同样能尽收眼底,而正对着人,也能看到帐里的情况。

    苏子籍才进来,就听到魏祥说:“代国公,亏空这事,我之前实不知情,想必是被这几个污吏蒙蔽了,你看,是否可以暗里处理,不惊动皇上?”

    “毕竟事到现在,这事说也说不清,为了你我的清白和前途,我们就私下将此事给抹平了,你看如何?”

    “私下处理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家武定侯也必会感念代国公您的恩德……”

    武定侯?

    苏子籍听到这里,暗:“这武定侯莫非也是知情人?不不,这种贪污的事,还不能让武定侯参与,不过武定侯是这魏祥的伯父。”

    野道人收集的情报,也有关于原指挥使魏祥,但因魏祥被调走,只需今日交割了就没有多少联系,所以苏子籍只粗略看了一遍资料,没太往心里去。

    现在能想起来,也是归功于苏子籍的记忆力好,这种事情只是看一遍,其实就已经记住了。

    将这些快速想了一遍,苏子籍笑着:“这事私下处理,也不是不行,总共有一万三千两的亏空,您在今日,无论用什么方法,把它填补了,我自然就看不见,听不着。”

    原本搬出亲伯父,觉得代国公看在伯父面子上,起码不会计较,没想到居然这样,魏祥的语气冷下来:“代国公,这本不关我的事,是下面污吏蒙蔽,我怎么可能填补这亏空,难道您就不给我,给武定侯一个颜面?”

    这话就透着威胁了。

    一般的权贵自然不敢得罪一个被封为国公的皇孙,但武定侯不是寻常权贵,是曾跟着太祖起兵的老人,现在六十多岁,仍在掌兵,目前就率兵镇守在边关,每个月都能与皇帝互通消息,可以直接上书给皇帝而不必经过内阁,可以说,这是一位简在帝心且难得还有兵权的人物。

    而魏祥作魏家这一代留守京城的嫡支子弟,虽然不像堂兄弟跟着武定侯生活在边关,可也在三十多岁做了羽林卫的指挥使,可见皇帝的信任。

    要不是因为这样,魏祥也不至于因被临时调走给空降兵腾位置而不满,在他看来,这个位置只有自己想动一动时自己不要,被别人给硬生生挤走了,哪怕挤走自己的这个人是皇孙也不成!

    再说了,代国公虽是皇孙,却比二王差了一辈,在辈分上、人脉上,都无法跟人家二王相比,现在也只是一个国公,就算才封侯不久就晋升为了国公,可到底也不是王爷!

    就算封了王,跟齐蜀二王这样已封王多年的人,也没有办法比。

    自己不可能亲近代国公惹得二王不满。

    苏子籍自然是感觉到了魏祥的不满意,却依旧是摇头,说:“不是我不给颜面,只是今天要是不能填补亏空,过了今天的交割,纵然这亏空与我无关,可也说不清了。”

    见魏祥不说话,苏子籍继续说:“真要两全其美,我倒是有个办法。”

    “你我联手上书,让朝廷查清此亏空,既可以让你清白,也可以解我之忧,魏大人,你觉得如何?”

    沉默着的魏祥,扯了下嘴角:“代国公,您就不能再让一让?”

    “不能了。”

    “那下官就告退了。”魏祥竟不再与苏子籍再费口舌,直接挥袖而去。

    苏子籍呸了一声:“看来这被我逼出了真实态度,所谓暗里处理,不过是在哄我罢了。”

    “不肯与我联手查清亏空,要么自己亏空了,要么他也参与了陷害。”

    外面,魏祥一出大帐,就冷着脸直接喊:“彭烈、袁思竹、姜仲平!跟我走!”

    这三人都是羽林卫的军官,都是千户,还有一个是指挥佥事。

    三个都算是跟魏祥关系亲厚,被魏祥一叫,竟真的跟着要走。

    “站住!”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苏子籍冷冷的声音:“你们可要想清楚了,魏大人可以走,是因他已不再是羽林卫的人,可你们三人还是羽林卫的校尉,并且本将正在点卯,你们三人要走,就是抗命,我可以立刻行军法!”

    听到苏子籍这么一说,跟着魏祥要走的三人,都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魏祥大怒,直接转过身,喝:“你敢!”

    苏子籍冷冷说:“我有什么不敢?”

    二人在大帐对峙,苏子籍见魏祥竟然下意识用去去摸剑,直接喝着:“来人!”

    十个府兵立刻涌入,都抽出一截刀,虎视眈眈的盯着四人。

    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而这十人也让魏祥皱了下眉。

    这不是普通的兵,之前听说代国公收留了太子旧兵,还用旧兵跟旧兵后人做府兵,还觉得代国公是不是过于妇人之仁?

    毕竟那些人一人能拖一大家子,养活这么多人,就算是普通勋贵也会觉得是一笔负担,更何况代国公这样被认回来才一年多的人?

    只靠着国公的俸禄,怎么养活这么多人?

    但现在这么一看,代国公的这一举措,也不是毫无好处,起码这些府兵,有的年纪都四十多,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真的杀过人,是真的在一声命令下就敢动手的人。

    苏子籍冷冷的看着三个,继续说:“你们抗不从命,还想动武,或者是你们想造反了?”

    这话一出,可是让那四个人都立刻脸色大变。

第六百零四章 血口喷人

    “休要血口喷人!”魏祥脸一下青红起来,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憋出这话。

    至于三人,被代国公这帽子给惊呆了,这可是杀头并且抄家的罪。

    他们当然知道,因刚才的事,这代国公必然看他们不顺眼,而魏祥与代国公交割账簿交割出了问题,在代国公看来,这就是在陷害,彼此都已经红了眼了,可即便是这样,从小的生活环境,说句话都要绕三绕,突然遇到代国公这么“蛮干”的,还是让他们感到不习惯。

    难道这位代国公就不清楚魏大人背景?武定侯可是掌兵的老侯爷,更不用说魏大人跟堂兄弟都是武将,这一大家子,是谁都要拉拢的人吧?

    连齐王蜀王都要给几分颜面,怎么到了代国公这里,就这么轻易的得罪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纵然之前魏大人算是得罪代国公,但连这点容人的度量都没有,怎么去跟诸王去争?

    三个人暗暗想着,但见魏祥都在吃瘪,三个人就更不敢在这时冒头了。

    苏子籍表情淡淡的,与气得脸红的魏祥形成了鲜明对比。

    “血口喷人?这可不敢当,魏大人,如果你们不是想要造反,就不要做出引人误会的事,您走可以,但要是带着羽林卫的军将走,还不准本将行军法,这就未免过于霸道了。”

    “莫非魏大人你做过羽林卫的指挥使,就真把羽林卫当成自家的了?”

    苏子籍最后一句,说得轻描淡写,成功让魏祥冷汗都流了出来。

    魏祥根本不敢再往下听,也不敢在这里继续停留,生怕苏子籍嘴没把门的,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这种话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谁知道会不会在皇上心里种上一颗种子?

    魏祥知道现在这位皇帝最在意的事,让皇帝认为魏家将羽林卫当成自家军队,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你!好,好,好!”用手点指着苏子籍,魏祥连说了三声好,转身就走。

    没得着苏子籍的命令,府兵并不放行,魏祥头也不回的说:“怎么,代国公还想将我扣下不成?”

    “那倒不会。”苏子籍对府兵说:“还不快放魏大人过去?”

    府兵这才向两旁一让,让出了一条路,魏祥看都不看身后的三个人就出去。

    “魏大人!”彭烈脸色一变,就要上前跟着,结果被府兵直接用刀拦下。

    包括彭烈在内三个人,都扭头看向冷冷站在那里的代国公,心里俱是一沉。

    “拿下!”随着苏子籍一声喝令,府兵一拥而上,将三人拿下,没有了魏祥,三人竟然都不敢抗拒。

    “你们身是羽林卫的军官,却无视军纪,目无官长,将他们拖下去,各打三十军棍!重重给我打!”

    “是!”府兵吼声,齐齐应声。

    三个人就拖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脱了裤子,按在板凳上,被重重的打了三十军棍。

    他们三个虽当兵几年了,可在家里是养尊处优,在羽林卫军营里也自由散漫,无人敢管,什么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第一下、第二下的时候,三个人还都努力咬着牙,想要忍着叫,好充一充好汉,可等着后面棍子落下来,打在红肿起来伤口上,简直就是痛彻心扉,让人根本无法忍耐。

    有一个惨叫出声,两个就更忍不住了。

    听着啪啪棍子击打**声音,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所有听到的人,看到的人,都噤若寒蝉,再看代国公时,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些严肃。

    苏子籍安静等着,这些人也都安静等着,过了一会,终于打完三十军棍,被打的三个人无一例外,全昏死了过去。

    “抬下去,让军医看看。”立威已立完了,苏子籍又吩咐了一句。

    打时按照军规打,打完吩咐让军医看,这就是一切按照规矩,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来。

    其实这罪可大可小,真要上纲上线,可以杀人,但苏子籍真的因这个就杀人,就可能彻底得罪了勋贵,二王不要笑死。

    三个屁股都被打烂了的人,被抬了下去,苏子籍见面前的人都安静无声,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里还算满意,继续说:“彭烈、袁思竹、姜仲平,身是千户和指挥佥事,却违抗军纪,给羽林卫抹黑,从今日起,降一级!”

    “提拔三人补上职位,万桥、娄元白、毕信,出列!”

    “万桥、娄元白补千户,毕信补指挥佥事。”

    不仅被叫到名字的三个人一呆,听到苏子籍这番话的别人也都惊呆了。

    远处的人听不到这位新指挥使在说什么,这还没什么,可近处听到内容的人,就真的有些不敢置信。

    这可是指挥佥事啊,五品官,整个羽林卫才二个指挥佥事,五个千户,才第一天来,这位新指挥使就给撸了三个下去,这是要上天啊?

    这样真的好吗?真的不会被皇上说?

    而随之而来的,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新指挥史竟然又现场提拔了三个人,这三个人还都是本来只是七品武官,直接一跃两级,升到了正六品,有个指挥佥事还是正五品。

    要知道,在羽林卫里,五品就是一个分水岭,莫说是正五品,就是想要爬到从五品,都是极难,一般没有什么强大后台强大助力,在退出羽林卫前,最多也就是混到六品,想要升到五品指挥佥事?难如登天!

    整个羽林卫,六千人,才只有二个指挥佥事,可想而知,这个职位有多么的走俏了!

    “这可真是走了狗屎运啊!”有人暗暗想道。

    但也有人若有所思:“这是巧合吗?被撸下了三个跟原指挥使亲厚的千户和指挥佥事,提拔上来的三个人恰都是中立派?”

    六千人的队伍里,也是有着各种派系,像熬资历派的一个从四品的指挥同知,那是平时谁都不不怎么搭理,就等着升迁了,就算是离开了羽林卫,前途也只有更好,不会差。

    而唯一还剩下的那个指挥佥事,就是邢国公府的徐卫,这人也是狐狸,切开还是黑的,胸襟还不大,谁得罪了,就喜欢给人穿小鞋,在一众羽林卫将领中,谁都不敢与之撕破脸的人。

第六百零五章 为我高兴

    唯有代国公提拔上来的这三人,能力有,但助力少一些,一直都是在六七品打转,而这也导致他们心灰意冷,反不怎么掺和进羽林卫的内部争斗中,没想到这一次就便宜了这三人!

    这绝不是侥幸,必是这三人不知不觉之处,和代国公有了勾结。

    这样一想,人人侧目。

    而被点了名三人里,万桥跟娄元白都面带喜色,干脆利索上前:“标下谢指挥使大恩。”

    唯有毕信,迟疑了一下,最后一个开了口:“末将遵命!”

    就此,二个千户,一个指挥佥事被补充进中立派。

    “这三人直接上位,算是最大可能的瓦解了羽林卫原本的势力了。”更有聪明人暗暗心惊。

    特别是徐卫,本还想出头,踏出的半步立刻缩了回去。

    现在这情况,连原指挥使都驳斥了,谁说话都是自讨没趣,说不定还会借之立威,他是聪明人,才不上。

    奉承二王是为了前途,被撸了,就得不偿失,就算是二王补偿,也彻底上了二王的阵营,这可不符合勋贵的立场——勋贵已经是世袭,肉已经吃了,就算有倾向,也不会彻底站队,而是谁是天子效忠谁。

    这些人在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多,但现实中也不过就是一瞬。

    徐卫冷眼看这位代国公一顿操作下来,就将根本无法融入的羽林卫撬开了一道缝,哪怕再不情愿,也得承认,低估了这个代国公,这是个有些本事的人。

    而现在这个场合,也不适合开口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局面控制住了,最后只得散班。

    离开大帐很远了,他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帐内,等人退了出去,苏子籍往椅上一坐,看似在看着府兵帮忙收拾帐内的东西,实际上是在沉思着方才的事。

    “这是我第一个插手做的事,一下子撸下二个千户和一个指挥佥事,将三个人替换上去,这算是占了先机。”

    “这样一来,可以保证以后至少盘不会崩,算是个保障。”

    “不过,这也是我唯一的插手。”

    “话还这个,不但要战术上的胜利,还要战略上的胜利。”

    “不控制羽林卫,就被人轻视,包括皇帝和大臣,会觉得我没有基本的掌控力,但以我的本事,只要屡屡插手,就可占尽上风,只是怕龙椅上的那位又会猜忌了,这就是战略上的失败。”

    “这里的分寸就要把握。”

    才寻思,一直都悄无声息跟府兵站在一起,方才也没往人群中间凑的野道人,这时过来。

    他今日的穿着打扮低调,还别说,因年纪与部分府兵相近,混在中间,看着倒并不违和。

    野道人一走过来,苏子籍就回过神:“刚才的事,你怎么看?”

    “主公,您提拔了三个人,万桥跟娄元白都欢喜答应了,倒是毕信,看起来怎么好像连升官都很不情愿?主公,连我远远的站着,都看出了他的迟疑,想必其他人也一定看出来了,这岂不是在打您的脸?实在是可恨!”

    苏子籍却笑了,说:“没想到路先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野道人惊讶了一下:“我愚钝,还请主公赐教。”

    苏子籍笑了笑:“这三人中,彭烈和袁思竹,能中立并且亲近些,就已经不错了,最后一个答应的毕信,才是真正可争取的人。”

    野道人回想了一下:“不会吧?康乐伯府一向亲近齐王。”

    而毕信就出身于康乐伯府。

    这也是野道人对毕信有着意见的原因,父兄连同叔侄都是亲近齐王,这样的出身,根子上就已有了朝向,根本就不在野道人的考察范围内。

    所以他也在奇怪为什么主公会提拔这么一个人。

    “康乐伯福一向亲近齐王,可毕信却未必。”苏子籍给野道人提了个醒:“你或听说过康乐伯府的传闻。”

    野道人愣了下,仔细回想着装在自己脑袋里的京城秘闻,还真让他挖出了康乐伯府的事。

    康乐伯毕茂勋其实有过两任正室,第一任死了,留有一个长子,毕信其实是毕茂勋第二任正室所出,虽是继室所出,但也是伯府的嫡子。

    “听说毕信十五岁前,他的母亲很宠爱他,甚至想要废长立幼,结果就是那一年,他母亲就病逝,十五岁的孩子,跟一个当时比他大五岁的二十岁成年人比起来,怎么比?”

    “毕信的那个哥哥很仇视他,听说从十五岁之后,毕信在府里处境就很不好……”

    野道人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道:“这么来看,或他真的可以争取一下。”

    但该怎么拉拢,这个人能不能顶得住家族的压力,也是个问题。

    “若想要拉拢,就要彻底让他与康乐伯府撕扯开才成。”野道人若有所思,该怎么挑拨这个人与毕家的关系?

    苏子籍倒是早就想到了一个办法,笑眯眯说:“我倒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路先生,附耳过来。”

    毕信出了大帐,就有些心事重重。

    这一天下来,就连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毕信在羽林卫里有点透明人的意思,平时不招事不惹事,虽出身康乐伯府,但康乐伯府未来袭爵的人对毕信很是仇视,这是这圈子里几乎人人皆知的事情,一个注定会在将来被分家出去,还不能与将来当家人有好关系的次子,又有什么值得别人看重?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得了新指挥使的看重,一步就跨过了羽林卫最不好跨越的鸿沟,成为了六千人里职位最高的几人之一!

    若说万桥跟娄元白是让人羡慕,那毕信就是让人有些不爽了。

    三个人招来的羡慕嫉妒恨,全加在毕信一人身上,这一天下来,到傍晚回府时,毕信身上到处都疼,都是别人借着切磋为名下的黑手。

    好在只是皮外伤,毕信忍着疼,面上无异进了大门。

    只是想到自己家里的情况,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我已经接受了指挥佥事一职,这可是羽林卫里的高层,就这么放弃,实在是可惜,我也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哥哥可以袭爵,我可以从军,以后做将军,这样也不会和大哥争,想必爹知道了,也会为我高兴。”

第六百零六章 把官辞了

    别人不知道,总觉得勋贵子弟个个风光,其实毕信清楚,虽勋贵有种种风光,但现在开国已三十年,打压武将成主流,勋贵在军中影响早就不大如以前。

    勋贵子弟一入职就是八品是没有错,但混出头,能抵达五品的很少,这一步跨出去,才能在军中有所作为。

    就在毕信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怒气冲冲迎面走来的人,直接就拦住了去路。

    “毕信!”来人直呼他的名字。

    “大哥。”毕信看到来人,掩住眼底的情绪,喊了一声。

    来人跟往常一样,直接就命令:“我听说你的事了,你实在是糊涂!这个官职也是能接受?明日你去了,就去找代国公,向他辞了,听到没有?”

    毕信心里腾地一下就窜出了一股火,但这些年被打压,忍耐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咬了咬牙,最后也只是解释:“大哥,我已经接受,再反悔,就是直接打代国公的颜面,只得直接离开羽林卫了……”

    “那就直接离开羽林卫!”对面的男人仿佛是在命令一个仆人,冷冷说:“这也是爹的意思,想必,你也不会这么不懂事吧?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说完,就直接转身走了。

    “离开羽林卫?那我还有出路?”

    “侯府还会给我资源?”

    毕信呆呆而立,突然之间涨红了脸,握着拳,指甲都切入了肉里,等着这人走远,才迈着有些僵了的腿,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毕信的院子坐落于康乐伯府的偏僻处,一路走过去,几乎看不见人,有些早就枯死了的树也无人打理。

    明明刚才经过的地点,连花坛缝隙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可他生活着这一片区域,到了夜晚,可以直接表演一下人鬼情未了,鬼气弥漫,甚是吓人。

    回去的路上,毕信的表情勉强撑着,没有露出怒容。

    虽这除了他跟唯一照顾他的丫鬟外,也只有一个不爱说话妇人住着,萧索得很,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躲在暗处,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在伯府里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再被人抓住什么把柄,怕都不必等到大哥袭爵,自己现在就要被扫地出门。

    但与被扫地出门相比,继续留在这里,就真的更好?

    想到方才大哥对他的态度,毕信握着的拳就越攥越紧。

    明明他也是嫡子,哪怕是继室所出,按照大郑及民间规矩,也有着袭爵资格,只不过因他是嫡次子,上面有一个嫡长子,又无父亲支持,只能另寻出路,可大哥对他却像对待庶弟!

    不,对待仆人一样!

    大哥对仆人,大概都比对他客气一些。

    明明他也是伯府的嫡子,被这样羞辱,哪怕已忍了几年了,但这一刻,毕信依旧感到憋屈窝火。

    郁闷着刚才的事,毕信脚下不停,已回到了住的小院。

    说是小院,也的确是小了,就只有正房三间,侧房几间。

    他住着三间正房,服侍的贴身丫鬟玉珠住在东面侧房,负责洗洗衣服做饭的老妇人则住在侧房里。

    虽说三个人这么住还挺宽敞,但伯府的嫡子哪个不是几个贴身丫鬟服侍?

    除了大丫鬟,一般还有小丫鬟小厮跟随,这都是属于公子的基础配置。

    像是他这样,只有一小一老两人伺候,连个小厮都没有,怕连稍微富裕一些的寒门子弟都不如。

    毕信推门进屋,看到就是贴身丫鬟玉珠在哼着小曲收拾屋,见他进来,玉珠立刻停下,唤了一声:“公子。”

    “怎么这么高兴?”

    本来心里郁闷,跟别人也没有说,就想回来跟玉珠说说话,就看到玉珠带着一点喜色在哼小曲,这样高兴的她也很少见,让毕信把话咽了下去。

    心里的憋屈等会再说,别破坏她的好心情。

    玉珠笑着:“公子,今日奴婢运气好,去找管事要一些针线,回来路上就捡了块银子,足足五两重!”

    “您说,奴婢能不高兴?给您,您上次想买的木炭,可以去买了。”

    她的小手上,多了一块五两的银子,沉甸甸带着银光,差点捧不起。

    哦,原来是捡了块银子。

    对玉珠来说,这的确是好事,毕竟她一月的月钱才800文,去领钱时,侯府还经常有克扣。

    而且五两银子对毕信来说,也不是随手可抛,也算小财。

    他每月只能领到十两月例,剩下经济来源就是从羽林卫领取的俸禄,虽然不算少,但养活三个人,还要跟人喝酒,稍应酬下,有些紧巴巴。

    当下,毕信就勉强笑了笑:“这的确是好事,留着吧,捡到就是你的,公子还要用你的钱不成?”

    说着,眼竟稍有一红。

    别人家的丫鬟都有贴身伺候的,玉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完壁,不是不想,不是不喜欢,而是怕大哥又猫戏老鼠,破了身就硬是夺了去,哪怕发配给仆人,就是要羞辱自己。

    玉珠和自己相依为命,怎么能给大哥借口?

    继续在屋里待着,怕立刻就要暴露内心的愤懑了,毕信勉强笑了笑,说着:“我去外面透下风。”

    才出这院子,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猫?

    毕信朝着看了一眼:“我堂堂一个伯府嫡次子,竟然落到了住在这种地方,跟野猫为伴的地步。”

    以为刚刚是跑过去一只野猫,毕信心里一叹,继续而走。

    这次出去,没再遇到大公子,但路上遇到一些仆人,有的面露同情转头不看,有的眼神透着冷漠,有的更是幸灾乐祸,一看就是之前伯府大公子发作的事已经传开了。

    毕信心里更是愤懑了,却没有办法发作。

    伦常、孝悌,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大郑的纲常不算太僵硬,可以,也鼓励分家,但这是爹死后的事,爹没有死,没有批准,单是受了些冷暴力,就不孝不悌破门而出,在官场上又怎么混饭?

    毕信深深吸了口气,作一个在羽林卫待过几年的男人,心里憋闷时去喝酒,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摸了摸带着的银子,毕信就直接去稍远一些酒肆,这里酒菜物美价廉,经常来这里吃,就算是酒足饭饱也花不了多少钱。

    更重要的是,不认识自己的身份。

第六百零七章 还不快滚

    抵达酒肆,饭菜香气就弥漫出来,街上行人来去匆匆,天已黑下来了,酒肆门口挂着的灯笼红彤彤,让他看了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说来也是好笑,这个酒肆反比伯府更能带给他一种回家的感觉,何等荒谬!

    推开门进去,伙计见来的是常客,连忙笑着:“客官,您来了,您常坐的位置还给你留着。”

    毕信笑了笑,就朝着靠窗位置而去。

    路过一桌时,本来没注意到正在喝酒的两个男人,可已走过去了,突然听到其中一个人嗤笑:“哈哈,康乐伯府在知情人眼里,那就是个笑话!”

    康乐伯府?

    毕信的脚步就是一顿,走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就听到一人问:“这话怎么说?”

    “也不怪你不知情,毕竟是伯府的阴私,要不是因我有个亲戚在康乐伯府做管事,我也不可能知道这事,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说话的这人明显是喝高了,有些大舌头,笑嘻嘻说:“康乐伯的第二个老婆,不是给康乐伯也生了个儿子?说是绞肠痧病逝了,其实扯淡,我跟你讲,是被毒死,这女人是被人给毒死的!”

    “轰”突然之间听到这话,毕信一股血冲上头去,立刻涨红了脸,拼尽了全力,才走到了自己桌上,低首坐在了阴暗处。

    “……这怎么回事,你说说?”

    “还能是怎么回事?康乐伯第一个老婆死了,就娶了第二任老婆,还想立自己的儿子为世子。”

    “本来老伯爷也默许了,可谁想到,长子的舅舅竟然当了参知政事,立刻就转了风声。”

    “这也罢了,是伯府嫡长子,继承也是理所当然,可这长子愤恨不过,得了势,就一帖药把二娘毒死了。”

    “老伯爷怕泄漏了丑闻,又得了谢家的好处,就掩盖着埋了。”

    “……那这次子呢?”

    “还能怎么着,就是眼中钉,想办法弄死罢,这叫一不作,二不休,要是你杀了人家母亲,你是不是得想办法弄死那个儿子?”

    正要再说时,就看到人影一闪,就是哗啦啦的响,一桌酒菜都被人给扯翻到地,而讲话的这人,前襟也被人扯住,不等挣开,一拳就砸在脸上,让哎哟一声。

    “你给我闭嘴!”

    毕信听到自己母亲被毒死,自己要被弄死就彻底懵了,随后浮现的就是愤怒跟恐惧。

    与愤怒并存的恐惧,让他朝那人连挥几拳,把一张脸都给打肿,才拉扯下,松开了对方。

    “说,康乐伯夫人被人毒杀的事,你到底怎么知道?和府上的管事知道,这管事又是谁?要是不说,我就锁拿了你交给官府!”毕信红眼怒喝。

    这跟刚才让他闭嘴,显然又是一个要求了,可见此时此刻,毕信脑袋乱了。

    被殴打了一顿的男人酒醒了大半,恨死自己刚才口无遮拦,但现在不仅是毕信听到了自己说的话,酒肆里客人虽只有几个,也同样听到了。

    现在该怎么办?暴露这秘密,自己还能有命活下去?

    后悔惶恐的情绪,让他丢下一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是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传闻,跟我无关”就一把推开愣住的毕信,跑出酒肆。

    又一人见状,也趁机溜了。

    毕信反应过来,追了出去,但追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

    “大哥不可能杀了我娘,爹也不可能这样心狠。”

    “不,不可能。”

    毕信失态的咆哮,酒肆伙计小心翼翼出来,没等说话,就发现这位来了不少次,一直觉得是不得志公子一抛,扔一小块银子过来。

    这是赔偿摔坏了酒肆的钱,就踉跄远了。

    “老板,这是谁?”

    “没听清楚?看这反应,这人怕就是康乐伯府的二公子,要是真的,别看他是伯府公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老板这时出来,站在伙计身侧,目送着毕信失魂落魄的走远,叹着。

    “行了,别看了,进去收拾一下,一会又该有客人来了。”拍拍伙计的肩,老板先一步出去。

    一边,毕信失魂落魄走回康乐伯府,进去就直奔正院。

    抵达时,几个仆人正在正院门口唠嗑,见他过来,一人也不以为意,说:“是二公子回来了?该不会是来向老爷请罪?”

    “不是小人大胆,实在老爷现在脾性不好,这会子还在生气,方才传出来话,说二公子要是回来,请先跪在阶下……天还寒着,小人先给你垫个草垫……”

    这种风言风语,要是以前,毕信还真忍了,这次话没说完,“啪”一声脸上已着一记耳光。

    “滚开!”这记耳光又重又狠,这人被打得就地一个磨旋,还不止这样,这位在府里一向透明的二公子,更又狠狠一脚踹上去,大步就向里去。

    “混蛋,你这孽子,不听传唤就硬闯,还打人,我是这样教训你的?原本我听传闻,说你在外面桀骜的很,心里还不信,现在却被我看见了……”

    在羽林卫中,毕信可是属于夹着尾巴乖乖的人,这在外面桀骜的很,从何谈起,可这时,毕信不去理会这挑剔的话,愣愣看着正在正屋厅堂里出来的男人。

    一身华服,相貌端正,四十多岁,看着高大威武,不是父亲康乐伯又是谁?

    “父亲。”毕信过去,打断了话:“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啪!

    就这一句话,厅堂里出来的男人的脸一瞬间,涨得血红挥起手,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毕信打得脸都偏了过去,牙齿磕碰到口腔肉,感到麻了同时,一股腥甜弥漫,耳朵也都嗡嗡响起来。

    “你个孽子,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康乐伯冷冷骂着:“早知道你这样不孝,当时就不该留下你!”

    “滚出去,如果你还认我是父亲,明天就去羽林卫,立刻给我辞了职!”

    说完这句话,又冷冷骂:“怎么?还不滚?”

    所以说,刚才问的那一句,父亲根本就不想回答,在父亲的眼里,只有自己答应了成指挥佥事的事才值得关注?

    又或者,是不敢回答?

第六百零八章 为了何事

    眼见着康乐伯转身离去,毕信低头在阶下呆立了良久,才慢慢一点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沿途见到的仆人,个个都避让。

    回到屋内,此时早就已经点上了蜡烛,因被苛待,他这个伯府嫡子也只能用普通仆人会用的有呛人的烟的蜡烛。

    屋内弥漫着的淡淡的呛人味,被玉珠偷偷采来一些花儿香味给冲淡了一些。

    再次走进来,不必毕信开口说话,看着他红肿的脸,玉珠就惊呼了一声。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谁打的您?怎么下手这样狠?”

    “我去给您拿水冰一冰!”

    毕信坐在椅上,不言不语,任由玉珠小跑出去,给他接了凉水,将手巾浸湿在凉水里,拧了一把,慢慢敷在红肿脸颊上。

    “公子,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了?”

    “玉珠,谢谢你。”良久,毕信才呆呆转过脸:“在这府里,也唯有你把我当成是公子看了,别人怕都巴不得我立刻去死。”

    “公子!”毕信的话里让玉珠一惊。

    她是毕信的贴身丫鬟,说不得以后有机会成毕信的通房、妾,在她的眼里,伯府的所有主子都加起来,都比不上毕信的重要。

    但正因为这样,玉珠才惊慌失措,连忙凑到了门口,眼光看向了四周,见着没有人,才暗松一口气。

    好在毕信也没想着让她回应:“父亲好像真不在乎我这个儿子,他的怒气,甚至不是因我问了不该问的话,而是因我不听话接受了羽林卫指挥佥事一职。”

    “他觉得伯府跟着齐王走,我这在伯府爹不疼哥憎恨的人,就该放弃大好的前途,不去给伯府拖后腿。”

    “可伯府的大公子将来会袭爵,我这嫡次子又有什么?有哪个伯府嫡子混得像我这么惨?”

    是啊,公子委屈。

    玉珠不敢说出口,心里也赞同着毕信的话。

    有哪一家的伯府嫡公子,吃饭都是吃大厨房的饭菜?

    如果去晚了,常常只有冷了的饭菜,还需要回来用小炉温一温才能入口。

    之所以没在自己院子里开小灶,是因属于公子的月例少得可怜,为了给公子攒下应酬跟娶妻的钱,玉珠这掌管小院财务的人,就只能是尽量精打细算。

    这样想着时,她说:“奴婢夜里出去,听见前院的嬷嬷跟人说,大公子也太狠心了,老爷也过于薄情了些。”

    话一出口,玉珠惊呆了。

    “我怎么说了这话,我没有记得前院的嬷嬷说过啊?”她心里惊骇,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你也听说了?”

    毕信却根本没注意到玉珠的反应不对,因这话是从玉珠嘴里说出来,立刻就相信了。

    “大公子狠心,老爷薄情,难道酒肆的醉鬼说的没有错?”

    “娘是被毒死的,并且这事还暗里流传,只隐瞒了我自己?”

    毕信下意识握紧了拳,心里冒出一股恨意,但随之而来就是恐惧。

    “我该怎么办?如果母亲的死与父亲有关,我该怎么办?”

    自己就算是指挥佥事,又能怎么办?

    连贴身丫鬟都是跟着受苦,吃穿用度是府里最差,在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扭转局面,该怎么复仇?又向谁复仇?

    指挥佥事,突然间,毕信想到一个人,眼睛一亮,腾一下站起来,对着脸色苍白的玉珠:“我出去一趟,今晚也许回来,也许不回来,你不必等我了,自己先睡吧。”

    说着,就向外去。

    代国公府

    苏子籍正在书房与野道人对垒,野道人下了一着,笑着:“主公虽经常说,自己不善棋道。”

    “依臣看,主公的水平,与专业棋手也可分庭抗礼,只是稍逊棋圣罢了。”

    苏子籍笑了笑,目光垂下。

    “【围棋】12级(10500/11000)”

    “不知不觉,我围棋也快13级了,没有办法,蟠龙心法要日常增长,就必须摆棋谱反复推演。”

    “路逢云说的没有错,11级是专业,15级就是大师。”

    “棋圣,或就是16—18级?”

    才想说话,就听到仆人禀报,说有人上门求见。

    苏子籍立刻就猜到是谁来了,笑着说:“看来,今天对垒,是没有办法继续了——来人,请客人到梅厅,我立刻就过去。”

    “主公,棋道不过是棋子对垒,这可是人在对垒。”野道人也起身,笑着:“臣在屏风后听听,可好?”

    “就这样办。”苏子籍说着,起身去梅厅。

    毕信被人接着,已穿过一道篱笆花墙,见着书房北侧小厅有着灯火,听着仆人说着:“老爷就在里面。”

    毕信蓦一阵紧张,竟站住了脚,竟然有一种恐惧,想马上退回去,不想揭穿这个秘密。

    只是转眼,母亲的柔顺的脸就在眼前。

    当下一咬牙,就进了小厅,就看到一个身影,正是白天见过的代国公,就立刻拜倒:“末将见过指挥使大人!”

    苏子籍一挑眉,立时意识到了些:“你怎么行这个大礼?这是私人府邸,不是大营,却不需要行这种大礼,你又不是我府上的属官。”

    “指挥使大人对我有提拔再造之恩,就算是行这样大礼,也无以报答万一。”毕信恭敬的说着。

    苏子籍不由一笑,毕信看着老实,实际上,还真不是蠢人,真有必要,还真的是可以把态度放的很低。

    “请起,说吧,来找我是为了何事?”苏子籍让他起身落座:“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请个安?”

    这话说的直接,毕信却不肯坐下,站在迟疑了一下,扫看下四周。

    “洛姜?”苏子籍一想就明白毕信在顾虑什么,他恰看到门前有一人过去,就叫了一声。

    洛姜刚刚正迟疑着,是不是要找代国公自请一些差事,总天天教授几个丫鬟练剑舞,让她越来越觉郁闷,结果才走到这里,就听到了代国公的呼唤。

    进来后,不等她说话,就听到代国公吩咐:“我与毕信有话要说,你在门外守着,除非是我的命令,务必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哈?让她守着?这是信任自己,还是试探?

第六百零九章 响铃草

    洛姜有些惊疑地抬头看了代国公一眼,结果与苏子籍目光一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仿佛能看破她心中的一切所想,让洛姜又立刻低下了头,应了一声:“是!”

    看着洛姜老实地走出去,去守着,苏子籍才对毕信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毕信并不知道在这代国公府里,谁是代国公的心腹,见代国公似乎还挺信任这个少女,就以为她必是代国公的心腹,没了外人在,毕信的话也就容易往外掏了。

    “指挥使大人,末将想求您一件事,如果能办到,末将就发誓追随您,甘愿做马前卒!”

    “毕信,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严重了。”苏子籍没有立刻答应,而劝了一番:“你可是伯府的公子,有什么事,还需要找我来帮你?”

    毕信苦笑一声:“伯府的公子?实不相瞒,大人,末将在康乐伯府里,连个普通庶子都不如,不,连普通的管事都不如,这也就算了,我也没什么可怨怼,只想着以后靠自己的努力,让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

    “可我母亲,她、她在末将去年故去,当时给的解释,是生了暴病,来不及请大夫,人就没了。”

    “这话,我相信了,我一直都信,毕竟这话是我父亲说的……但若父亲为了帮他更在意的人掩饰罪行,故意骗我?”

    毕信眼圈泛红,哑着嗓子:“事关家母的死因,末将想求指挥使大人帮着调查,让末将知道,家母到底是死于暴病,还是死于中毒。”

    苏子籍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才说:“你这话可重了,你是怀疑你大哥毒杀了你母亲?你可知道,一旦这事泄漏,康乐伯府就有不测之祸!”

    苏子籍眸子清凌凌,似乎直穿人心,毕信重重的拜了下去,声音嘶哑:“是,末将就是有这怀疑。”

    “末将不敢请代国公替我讨个公道,末将也不想使康乐伯府身败名裂,末将只想着知道实情,只是末将在康乐伯府中,根本没有可用之人,又不敢用羽林卫的人,末将想来想去,只有代国公才能帮我一把,所以才求到大人。”

    “还请大人成全。”

    毕信连连叩首。

    “你也是一片纯孝之心,难得,我可以答应你。”苏子籍暗叹,毕信也不简单,虽然以毕信的处境,其实投靠自己是唯一最好的选择,但是能迅速想到,并且还以此投靠,就不简单了。

    让上位放心,其实就是这种带把柄的恳求。

    毕竟投靠其实是相互认可的过程。

    见毕信一下子仿佛松了口气,苏子籍又说着:“不过,可能会惊动了你母亲的亡魂,即便如此,你也要知道真相,是吗?”

    “……是!”

    见毕信没有改变想法,苏子籍出去,让人去查,谁会检查尸体。

    刚才在屏风后,籍寥寥几句话,得知了毕信来意,野道人对自家主公的判断能力真是心悦诚服。

    这时也不避讳,直接转了出来说:“主上,这事倒不必找旁人了,检查尸体,我以前曾干过。”

    野道人转出来时,毕信是吓了一跳,这种事本是极机密的事,要是私掘母亲坟墓,就算查实是毒杀,也是大不孝,要流放。

    但立刻明白,这人必是代国公的心腹。

    等到听说野道人是代国公府的家令,毕信差点没绷住表情——本以为是要在仆人选一个人,却没想到是代国公府的家令主动请缨。

    虽说英雄不论出处,但一个现在看起来像是儒生的家令,怎么还干过这个?

    野道人从不遮掩自己的过去,而他也凭着自己的实力,成功占据着苏子籍第一谋士的地位,此时说起过去干过这事,也不怎么心虚了。

    苏子籍倒也不意外,是了,自己还没考中童生时,可是野道人去苏家祖坟看过,让人动了手脚。

    这人不仅看风水厉害,在帮派时,也见惯了各种各样横死,带着他去,的确可以解决大问题。

    “那就由你跟着我们两个连夜出城。”苏子籍当机立断,直接吩咐。

    倒是洛姜,见苏子籍带二人外去,就脆生生说:“老爷,我也要去。”

    野道人一眼扫过去,洛姜也不理会,只盯着苏子籍看。

    苏子籍淡淡说:“你也要去?”

    “是!您是贵人,就这么出城,万一碰到什么事,谁来保护您?我是剑术高手,有我在,必能保您平安无事!”

    这话其实也不是假话,她的潜伏任务是盯着代国公,但是也有着保护的责任,如果代国公夜里出城她没有跟着,结果出了事,她可是要担责任。

    苏子籍也真同意了:“那就一起跟着来吧。”

    让人去给叶不悔传了话,说是今晚有事,让她不必等着自己了,就带着三人乘坐着牛车,到了距离城门有段距离的地点停下,然后悄悄绕到了一处没人看守的地方,让洛姜飞身上去抛下绳子,一个接一个,用绳子翻了城墙。

    等出了城,靠着双腿,四人又疾行了一个时辰,才到了一片墓地。

    这里首先矗着一座家祠,沿着栽着松柏,碧沉沉一片,毕信就说着:“这里就是康乐伯府的坟地了。”

    开国未久,迁移不易,也就是几个孤零零的坟墓,毕信非常熟练就找到了一处,在墓碑站着,神情忧郁,说:“就在这里了……”

    葬在这里的,就是毕信的母亲张氏了,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默不言声跟上,火折子点燃,果然见一座孤坟隆起,新生的草不是荒草,一色响铃草,一看就知道是特意陪植。

    苏子籍出来时就带着挖掘工具,但在挖掘前,苏子籍还是又问了一遍:“毕信,挖坟掘墓,这可是大事,你得考虑清楚了。”

    果然,原本下定了决心,但在这一刻,在站到了亡母坟前这一刻,毕信还是动摇了。

    入土为安,这可是很多人都讲究的大事,自己想要挖开坟墓,让人检查母亲的尸体,这真的好?

    如果母亲并不是被毒死的,而是真的暴病而亡,那自己这么做了,岂不是白白让母亲亡魂被惊扰?

第六百十章 为末将做主

    此时夜深云重,可以听见南方河水潺潺汩汩之声不绝于耳,这是春雨聚水,沉默了良久,毕信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挖!”

    这就是下定决心了,苏子籍点了下头,看向野道人。

    野道人精通堪舆之术,转着看风水,说:“我看了这块地,整个康乐伯府的坟地是京城玉山下来的分支,原本不错,能益宅益官,而且这块毕张氏的坟地,在其中不算顶尖,也算是排前。”

    “看来,你父还是有些良心。”

    听到这里,毕信已涕泣难禁泪流满面。

    “毕张氏,我们冒犯了。”野道人在墓碑前放下了纸裱,轻声说:“毕公子,请磕首告罪,不过不要重,轻些。”

    毕信二话不说,磕了下去,喃喃祈祷,虽说轻些,还是沾了泥,又迷茫的问:“要不要烧些香烛纸裱?”

    “毕公子,我们不是光明正大来扫墓,痕迹越少越好。”

    “香烛纸裱烧了,别说是内行人,就是外人都能发觉痕迹,你磕首告罪,你母地下有灵,都会瞧见听见了,不会怪罪的……”

    顿了一顿,野道人又说:“能挖,回头放回去了,也看不出太多痕迹。”

    这就是指的不会被人发现了。

    随着这话,今晚夜色甚美,挂在天空明月,从云的缝隙而照,十分的明亮,照得大地亮堂堂的,都不必点火把,可以直接这么挖了。

    苏子籍跟洛姜只淡淡看着,野道人是指挥的那个,告诉真正动手去挖的毕信怎么挖才能更快更稳妥将坟墓给打开。

    毕竟不是普通的坟包,外面也垒着一些石头,撬开坟墓也需要一点技巧。

    在野道人的指挥下,一炷香时间,坟墓顺利被挖开,一具棺材暴露在了几个人的视野之中。

    “母亲!”毕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给棺材里的人磕了三个响头:“请原谅儿子不孝,要开棺验尸,若您真是被人所害,请保佑儿子这次能顺利查出您的死因!”

    流着眼泪拜完,毕信上前一狠心,将棺材盖子给掀开了。

    因棺材钉已在刚才被启开了,现在一掀,随着咚一声,沉重棺材盖落地,里面的一切,都在明亮的月光下无所遁形。

    毕信强忍着痛苦,朝着棺材里看去。

    因已经过去了数月,虽是用的上好棺材,又是密封情况下,尸体还有着一部分也已经半腐烂的状态,扑鼻的恶臭在四周弥漫,里面的样子更是能让一般的权贵直接吐出来。

    毕信作为羽林卫,见过死人,里面躺着的又是亡母,没有太剧烈的反应。

    野道人作“经验丰富”的前帮派军师,自然也是无惧。

    洛姜倒是有些惊讶地看了代国公一眼,觉得这位代国公实在是不同寻常,作为皇子皇孙,哪怕是齐王这样看着跟武人亲近,在代国公这般大时,怕也做不到面对此情此景都神色不变?

    野道人掏出一根很长的银针,告罪了一声,朝着里面尸身喉咙和胃部就刺了一下,拔出来,对着月光一照,上面颜色已有了变化。

    野道人又让苏子籍来看着银针:“果然是中毒死的!”

    他的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这次的事情是场大乌龙,那主公虽然也能得了毕信这员年轻小将跟随,但不会跟康乐伯府彻底撕开,就意味着不能真的身心都认同成为代国公党。

    而现在,第二任康乐伯夫人的死,与中毒有关,不管是谁下手毒杀了这位康乐伯夫人,就冲着康乐伯没有出面为妻子主持公道,没有让凶手伏法,毕信就势必会与康乐伯翻脸。

    这可真是……妙极了!

    野道人心里高兴,但脸上没露出分毫,还带着一点同情看向已呆住了的毕信。

    毕信傻愣愣看着,哪怕在此之前,他已相信了母亲就是被害死的,害死母亲的就是大哥,而父亲则充当着包庇凶手的角色,但当这一切都真的发生了,还是让毕信难以接受。

    “为什么?”良久,毕信颤抖唇,从喉咙里挤出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可惜他犹如野兽哀鸣的质问声,与其在问着并不在眼前的父亲,倒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他会有着这样薄情的父亲?

    他无法容忍大哥毒杀他的母亲,但细究原因,大哥虽然的确狠毒,让他现在恨不得一剑捅死,可原本在大哥动手之前,在他母亲被害之前,康乐伯府原配之子与继室之间,就已关系很糟糕了。

    其实,毕信也明白,母亲是想把自己推向世子之位,并且那时父亲对母亲也有着感情才对,当初还算温馨的画面,都只是假象?

    不,母亲是真的能吹一吹枕边风,可为什么父亲会在母亲被毒杀,一点都不伤心难过,甚至对长子更好?

    难道真的是,为了拉拢大哥的舅舅谢智,就因他是参知政事?

    可是自己家,已经是世袭罔替的康乐伯,难道父亲还想着变成康乐侯,康乐公?

    父亲难道不知道,这一步是多么难,这可是核心功臣的位置,不是靠功劳就能上去。

    毕信下意识地握住了拳。

    “毕公子,还请节哀,露尸时间越久越不好。”直到野道人提醒,毕信才哽咽的醒悟过来,又把棺材盖再次盖好,钉子再次四角钉上,将挖出来的土,小心翼翼的重新填回去。

    填回去的速度极快,只一会,就已将坟包再次填出来,又将一些石块重新垒了上去。

    “还差些!”野道人想了下,又指挥毕信从远处仔细移来一些草,小心翼翼遮掩在了痕迹上。

    “现在是春天,只要一二天内,没人察觉到不对,草就能长下去,就看不出挖掘过的痕迹了。”

    就在这座重新垒好的坟墓前,毕信直接拜了下去,对苏子籍说:“末将毕信,从此以后愿听主公调遣,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末将不求显贵,只求主公为末将做主,杀了毕舒!”

    毕舒就是毕信同父异母的大哥,这是恨到连大哥都不叫了。

    康乐伯府除了毕信,无论是康乐伯本人还是嫡长子毕舒都是齐王党,别说是弄死毕舒了,就是将康乐伯也一起送走,对苏子籍来说,也只是难易程度的考虑,而不会有心理负担。

    反正以他们彼此的立场,大家迟早都要对上。

    苏子籍十分痛快答应了:“好,我答应你。”

第六百十一章 为何有用

    “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回去,毕舒的事,主公既已经答应,以后总会有个交待。”野道人看看月亮,说:“走罢!”

    的确,时日不早,早点回去才是正经,回去时速度更快了些,走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城墙遥遥看见,野道人透了一口气,说着:“毕公子,我有话,不知道你听不听?”

    “路先生有话,末将请教都来不及,怎敢不听?”

    野道人感慨许久,指着高大灰暗城墙说:“就和这墙一样,一旦裂了缝,就会漏了水。”

    “这次夫人开棺,虽不得已,终是伤了些阴骘,怕是对九泉下有所妨碍。”

    说到这个,毕信又红了眼:“总归是我这儿子,既不能在生前奉养,又不能在死后安息,这是我的不孝啊,路先生,可有所教我?”

    说着用手掩面,泪珠已滚了出来。

    “办法自然是有。”

    “风水之道,乃是小道,自古从没有靠风水就能发达兴旺。”野道人还是指着高大灰暗城墙:“这巍耸的城墙,也是人所造。”

    “要论九泉安息,谁能比得一纸敕封?”

    “只要毕公子能报效朝廷,继承家业,以后争个覃恩封赠,什么损伤不能弥补?”

    “这才是大孝。”

    大郑法律:“一应封妻者,止封正妻一人,如正妻生前未封已殁,继室当封者,正妻亦当追赠,其继室止封一人”。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无论是爵还是官,只封正妻(元配)一人,如果已经封了,继室不封。

    如果正妻生前未封已殁,继室当封者,正妻亦当追赠,并且嫁给已死过两个妻子的官员为继室,虽也称官眷,但再也无分受封了。

    康乐伯的册封,已给了元配,毕信之母虽是继室,也无缘册封,可见前后妻子虽都是正妻,但还有姊妹之别,地位的确稍低。

    不过女性以丈夫封,也可以以儿子封,毕信无论是能袭爵,还是晋升到四品,都可以讨封。

    毕信心里明白,说着:“那末将,就全靠代国公了。”

    到了此刻,苏子籍算收服了一个羽林卫军官。

    一旁的洛姜沉默不做声,但心里想着:“代国公到底是怎么想?是真的相信我,愿意带着我出来?”

    但心底一个声音就说:“这怎么可能?能这么快就收服一名羽林卫指挥佥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我?”

    “但他还是用了我,为什么?莫非故意让我知道这些,如果事情暴露,就一定能想到是我泄露了消息?”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洛姜跟着出来,又跟着回去,再次用绳子翻了城墙进去,又乘停靠在一个角落的牛车赶了代国公府,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

    “这件事要不要传消息回去?我要好好想一想。”

    二日后·京城的北城

    城门打开,一些行人入城,守门士兵只盯着看,看到可疑的会拦一下,大多数时间只是充当着一个震慑宵小的作用,既不会一个个搜查进城的人,也不会索要财物。

    前朝时,光各个城门进来时收的过路钱,就养肥许多小吏,甚至到了让一些百姓难以忍受的程度,等到郑太祖得天下,就废除了城门过路费这一项,如今大郑建国已三十余年,外面省城重新开始收钱,但在京城这里,却始终遵循着郑太祖立下的规矩。

    这时,一辆牛车从城外进来,跟行人不同,进城的车一般都需要略检查一下。

    “问你一问,清园寺是什么位置?”

    车里的人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清俊的脸,看穿着应有些富贵,递给一个城门小吏一串铜钱。

    将铜钱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城门小吏略一打量,觉得这大概是个举人,毕竟清园寺里住着不少举人,又朝牛车里看了看,发觉里面果然都是书,就给指了方向。

    牛车再次动起来入城,放下车帘,牛车内一声闷哼。

    这个读书人脸色顿时煞白,打开一个盒子,盒子里一方金印一拿在手里,才松了口气。

    拿着手帕擦了擦唇,一丝嫣红,又低头看去。

    “果然,老龙君的金印,可以化解京城的龙气重压!”

    “可这是为什么?龙君封号虽等于王爵,可前朝的册封,本朝可不管用,本朝的册封又在小龙君身上,为什么金印会真的有用?”

    就在心中寻思这件事时,外面有人吆喝了一声:“公子,您是要去清园寺?我可做向导!”

    “停车!”读书人听了,对着前面赶车的车夫说。

    等牛车靠着路边停下了,掀开车帘,读书人看到一个跑过来的男人,笑嘻嘻一见到就行了个礼。

    口中说:“小的乃京城本地人,清园寺我十分熟悉,公子需要,小的愿意给您做向导。”

    读书人倒不是很在意认路这事,好奇问:“那你可知道京城最近有什么热闹?”

    “公子,这您可是问对了人!小的有个外号叫做包打听,凡是京城中的秘闻,就没有小的不知道!”这人自夸的说着。

    别管这话有多少水分,想必应该能一路讲一些京城事情,读书人点了头:“无需你当向导,路上与我说说京城的事,让我这初到京城的人能长长见识就好。”

    就让此人上了牛车。

    这人生得瘦小,但很会说话,声音也不难听,路上滔滔不绝,向这位公子大说特说,还特意提到,京城现在最热闹的事,当属代国公和二王的事。

    “代国公就任羽林卫指挥使当日,就发觉了亏空,上书问罪,这可是一下子将魏家给得罪了!”

    “魏家您知道吧?那可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勋贵,羽林卫原指挥使就是魏家人,做侯爷是这位原指挥使的亲伯父,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羽林卫亏空这事,牵扯颇多,没过多久,就爆出代国公开的酒楼吃死了人的事,这里面要是没有那些人的手笔,咱这些人都不信……”

    “哦,对了,还有康乐伯,这家也闹出了乐子,康乐伯一共有过两任正妻,都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两任妻子相继去世,这嫡次子后来进了羽林卫,不知道怎么的,就投靠了代国公,听说康乐伯大发雷霆,丝毫不顾念父子之情,直接驱逐了这个儿子,听说还开了祠堂,将这叫毕信的伯府二公子的名字都从族谱给划掉了……”

第六百十二章 有缘人

    “康乐伯?”读书人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却不是在惊讶康乐伯驱逐儿子,而是惊讶这事本身露出的一点本质。

    代国公才成为国公没多久,就收服一个伯府嫡子,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瘦小男子只听到了读书人疑惑的那一声,以为他是对代国公不了解,又仔细将京城中传闻的关于代国公的事说了。

    “这位代国公啊,您或不知,这也不奇怪,因他本是在民间长大,是不久前才被皇上认回来,后来就封了代侯,没过多久又晋了国公。”

    “要说,他在成为代侯前,也是有着名声,先不提中状元这事,他竟还亲手杀过人!”

    “杀人?”读书人似乎有些不解:“难道这代国公十分残暴?”

    “这个……是也不是。”瘦小男子犹豫了一下,到底凑过去,压低声音解释:“这位代国公在中状元后,曾经跟着兵部的人去过西南,这做钦差随员时,不请上令,就灭了数家良商,这事已有许多人知道了。”

    “据说还曾手刃林国公子,更是让人吃惊不小。”

    “反正,现在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这事,齐王跟蜀王两位不动如山,但官员就频频围攻代国公。”

    “听说这前两日的朝会上,有几位御史站出来参代国公一本,啧啧,那场面,虽咱没有福气亲眼看见,但光听说了这事,都替代国公捏一把汗!”

    齐王跟蜀王在京城扎根很深,经营多年,大多数人都不认为代国公能打得过二王的默契围攻。

    一对一都尚且没有胜算,二对一,代国公焉有反胜的可能?

    “反正啊,现在代国公疲于奔命,看起来不太好。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一个人,要去反击二王,连自己的党羽都没有多少,如何应对?还不是要被他们教做人?”

    说到这里时,瘦小男子还摇头啧啧出声,一副惋惜的模样。

    读书人听了,就陷入了沉思。

    “这个代国公才被认了回去,就能搅动风云,让这京城都跟着乱起来了,看来不是个普通人。但此人能不能撑住二王的围攻,到也未必。”

    “公子,清园寺到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车夫开了口。

    读书人掏出一块银子丢给瘦小男子,淡淡说:“以后有事,我可能还会找你。”

    这一块银子,足足五两,这可是不少的钱,对于只是坐车说了一路就能得到这么一笔钱的人来说,绝对是惊喜。

    瘦小男子忙将银子收起来,讨好对读书人一笑:“小人叫王二柱,清园寺的仆人都认识我,家也就在附近,您有事要吩咐,告诉清园寺的仆人,让他们叫小的一声就成!小的绝对放下手里的所有事,立刻去见您!”

    说完,就恭敬的下了车。

    读书人的牛车从清园寺的门口过去,行了没有多久,前面就过来一个和尚,在看到牛车后合掌一礼。

    “停下,这是来接我的人。”读书人让牛车停下,自己一跃而下,目光也落在了拦路的和尚身上。

    和尚生得俊秀,气质更是脱俗,让人见之难忘,此刻也正看来。

    和尚看着没动,唇正微微动,默念法咒,眸子有光一闪,眼前一切就仿佛被碰到的水面一样,在一阵波动后起了变化。

    路还是那条路,牛车也还是那辆牛车,驾车的车夫坐在那里老老实实,也没什么变化,唯有走下牛车的读书人,浑身隐隐金光窜起,而在金光中,一只乌鸦正在扇动着翅膀,奇怪的是,翅膀已显出了淡金色,只略有一点黑色,还保留了原本的色泽。

    “嘎!”仿佛从遥远传来了一声鸦叫。

    这个和尚顿时吃了一惊。

    “竟是准妖王的实力!”和尚暗暗想着:“而且本体是乌鸦,难道此人就是大妖周旋?”

    周旋是实力强大的大妖,本体是乌鸦,得到日之精,想成为三足金乌,又辟一条妖王之路,这样一个实力强横脑子聪明的大妖为何会出现在清园寺?

    在和尚惊讶的时候,周旋也略一惊。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和尚默念法咒将灵力调到眼睛看过来时,让周旋也立刻猜到了此人身份。

    这样年轻就有这实力,难道此人就是神秀三绝?”

    所谓神秀三绝,指的就是梵门辩玄,“神秀三绝”是辩玄的外号,“三绝”,是指姿容一绝、梵法一绝、实力一绝。

    “原来是辩玄大师接待,这倒比我想象中友善许多,让我对跟梵门合作多了一些信心。”

    面对周旋的话,辩玄含笑一礼,并不多言。

    好在周旋也不是冲着他来,在辩玄负责引路,就跟着里去。

    清园寺旁就是居士园,因周旋乘牛车是在居士园门口下来,这一路上路过了不少举子住的院落。

    在一个大妖的眼里,偶尔遇到几个举子,也基本上能看出几分根基。

    “周先生,请看这院。”一直引周旋到了一个院落门口,辩玄示意周旋看。

    这里安静,再没遇到举子,但周旋不觉得辩玄带自己来这一趟是白来,早在辩玄示意之前,就已经查看了下。

    “这里隐隐有贵气,是谁住在这里?”周旋一蹙眉就问。

    辩玄神色不动:“这院暂时空着,是代国公去太学读书时曾在这里住过,周先生这次过来,寺里就安排您住在这里,您觉得如何?”

    只住了这一段时间,而且已空置了许久,还能看到有隐隐贵气,这位代国公看来的确是有些运道。

    这地不错,周旋笑了笑:“很好。”

    目光一闪,就是寻思。

    “我要修成三足金乌,就需要大机缘,占卦说机缘在京,但有缘人又是谁?现在是有三四个人值得怀疑。”

    “多得一些线索,对找到这有缘人就有帮助。”

    周旋沉思,口中却表示满意。

    “周公子满意就好。”辩玄见周旋对这院子满意,就将钥匙给了,又合掌说着:“居士园有仆人,公子有一般琐事,可雇佣仆人来帮工。”

    “那么,贫僧就先告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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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