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深肖太子
虽说千古一帝,始终逃不了一个“篡”字,但和身死族灭相比,简直是微乎其微,不悔可是有身子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她和孩子想想。
而皇后就是重要的一环,特别是对于善后的问题来说。
才想着,远远见三四个命妇辞出来,必是哪家大臣内眷入宫给皇后请安,代王也不理会,看着她们去了,就沉声对太监说:“你替我向娘娘求见罢。”
春暖花开,永安宫内仍红墙隔着,与往日一样,宫中白日并不点灯,只以阳光照明,越往里走,就会觉得这座大殿过于僻静幽深,仿佛在深入的黑暗中,藏着什么人一样。
听到太监禀报时,皇后正在侧殿的床榻上休息,因天暖了,不必放火盆,只点了安神香。
刚刚接见了命妇的皇后,在几个宫女服侍下坐起来,喝着奉上来的香茶,听着太监禀报。
当听到太监说“代王入宫了,此刻正在殿前等候”,皇后微微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
每一日在宫中的度过,都是没什么不同,无论她多么希望能梦到太子,可这十几年,梦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在现在有了代王这个念想,让皇后每个月都有了期盼,本就猜到今日代王就要进宫谢恩,皇后让人连好吃的点心、瓜果都早早准备,就等着代王来,听到宫女禀报,顿时喜上眉梢。
朝霞在旁笑着:“娘娘,代王可一直都念着您,每个月都会前来拜见,平时虽自己不能常来,可遇到好吃的好玩儿的,也会送一些到您跟前,实在是孝顺。”
皇后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吩咐:“朝霞,你亲去外面迎接。”
“奴婢遵命!”朝霞笑着应下。
旁人,俱是脸上带着喜气,毕竟皇后现在觉得高兴,奴婢还耷拉个脸,就太没有眼色了。
更何况,以她们的利益出发,代王乃皇后的亲孙,现在封了王,有了争嫡的更大把握,这对皇后来说当然是好事,而她们这些跟着皇后的奴婢,自然也有希望跟着沾沾光。
做皇后身边的奴婢,可远不如做与皇帝有血缘的皇太后的人来得威风!
从来只听说过废后,可少见皇帝敢废皇太后。
朝霞领旨出去,在殿外眺望着。
此时苏子籍,已在前面亭内走出,步行前往宫内,路上看到的人,无不向他行礼,态度恭敬,比曾是代国公时可真诚得多,也敬畏得多,可见国公到亲王,这差距真的很大。
身着冕服,想走得稳,就不能速度太快,苏子籍只能保持匀速,等终于走到皇后殿前,太阳已高高生起。
前方一个眼熟女官正翘首以盼,见他过来,忙急急迎过来。
“奴婢朝霞,见过代王。”朝霞快走几步,朝着苏子籍行礼。
这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有品级,还是所谓“祖母的大丫鬟”,苏子籍对朝霞这种女官也很客气,并不实打实受对方的礼,而虚扶一把:“朝霞姑姑快请起。”
这一声,倒让女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叫她姑姑,可不是因她年纪大,而是一种尊称,年轻女官才会被尊称为姑姑,年纪大的宫中女官一般会被尊称为嬷嬷。
特别是代王之尊,能称呼这个,实在给了天大的面子。
朝霞将苏子籍往里面领,说:“代王殿下,皇后娘娘就知道您今日会来,早早就准备了您爱吃的几样瓜果,就盼着您。”
“是我的错,让娘娘久等了。”苏子籍说着。
朝霞掩口而笑:“可不敢让代王您这么说,娘娘先前在接见命妇呢,而且皇后娘娘那般疼您,见了您,只会开怀,哪里还会怪罪?”
说话间,就进了殿。
早在朝霞出去时,皇后就已换了正服,又理了理发髻,一脸期待等着。
要不是以她皇后的身份,一旦亲迎反害了孙儿,她巴不得去迎接的不是朝霞,而是她自己。
一个月方能见上一面,这可是她唯一的血脉啊,怎能不想?
当一身冕服的年轻人逆光从外面进来时,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已经离开她十几年的人,皇后身子就摇晃了下。
阿福……
“孙臣姬子宗,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苏子籍向她行礼。
“风流神悟,深肖太子。”
说实际,苏子籍其实和太子长的不像,太子已经是英俊,但苏子籍更在其上,可奇怪的是,那低笑,那眉眼,那神态,说不出相似。
“恍惚间,似乎时光重流。”皇后不由泪流满面,这拜见的模样,似乎是二十年前太子。
“阿福,你有继承人了,母后就是拼了性命,也必会保住他。”皇后闭上眼,将眼泪硬生生逼回去,擦掉流出的泪水,笑着:“代王不必多礼,请起。”
这就是皇家,虽至亲骨肉,尚以君臣称之。
齐王府
已是吃过早膳,正拧着眉坐在议事厅里的齐王,情绪还没有彻底平复,只要一想到昨日的情形,想到当时代王的嘴脸,齐王就呕得不成。
他是暴脾气,当时就是想要让对方颜面尽失,可回来一想,嘿,这小兔崽子,是不是打算踩着他博个好名声?
毕竟能硬刚他这个在京城经营多年的强势皇叔,为是保护一个来投的客卿,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在利用他传播美名。
他算什么了?垫脚的石头么?
越想越气,才会派出刺客去杀文寻鹏。
文寻鹏在他身边多年,算是资格最老的心腹,知道太多事,必须得死了他才能安心,这是派出刺客的第一个理由。
第二个理由则为了打击代王,为此还派人“多出开花”,不仅让代王府晚上不得安宁,还让人去毁掉代王府一些产业,既能打击报复一下,又不会因死的人太重要惹来大麻烦。
反正最多是死一些无官无品的平民,就算父皇知道了,也就是呵斥一顿罢了。
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因着周玄一事,父皇现在看他是怎么都不会顺眼,他反不那么怕了。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了的齐王,正生着闷气,就看到孙伯兰快步进来。
第六百九十一章 宁死也不逃
“大王,代王府已统计了死者人数,足足被我们的人杀了十一人,毁了代王的一座酒楼,灭了专门用来销赃的铺子,文寻鹏也被伤了,目前只能卧床养伤,这可是大大挫伤代王的锐气,涨了主公您的威风!”
“不说别的,臣让人盯着代王府,发现代王府的仆人奴婢,个个吓得面无血色,连大门都不敢轻出,胆战心惊,可笑极了!”
孙伯兰故意喜气洋洋向禀报。
本来是任务失败,齐王点名要弄死的文寻鹏只负了伤,可经孙伯兰这一说,就好像任务真完成得不错。
齐王听了,还真心平气和了许多,可一想到文寻鹏只受伤,就有些不满。
他眯着眼,冷飕飕问:“杀得点仆人算什么?你不是说找的刀客乃是高手么?为什么没有杀得文寻鹏?”
孙伯兰也暗恨,说的是冷面刀客,赫赫有名,还不是落了空?
更可恨的是文寻鹏,本以为贬了下去,自己成了谋主,就和猫玩老鼠一样,随意弄死他,不想这人竟然这样机警,一下就逃了。
你的忠心耿耿呢?
除了我,别人都应该是忠心耿耿,宁死也不逃呀!
心里想着,孙伯兰忙回话:“回大王,非是我们不尽心,乃遇到了皇城司的人,这人名洛姜,虽是女人,据说是赵公公的人,乃剑术高手……”
见齐王面无表情,孙伯兰有些分不出齐王此时的心情,又小心翼翼补充一句:“这也是怕给您惹来麻烦,赵公公手下的人都有些邪乎,万一被发现……”
“行了,本王知道了。”齐王越听越郁闷,不由直接喝止,随即愤愤不平:“我知道她,上次本王还见过,本想索取到府里来。”
“不想这狗奴才竟然不肯,还派了洛姜去代王府,这老狗倒尽心!”
原来齐王认识此女,孙伯兰心中一惊,幸亏自己没有多少假话,要不露馅了就惨了。
跟了齐王多时,他明白,齐王不在意你是不是残暴,办事不力也有弥补的机会,但是欺骗断不可饶,只能看着齐王踱步不语。
过了片刻,齐王又忽然笑了:“不,未必是保护,肯定更多的也是为了监视,父皇的心思,我可太明白了。”
“别说王府,哪个三品以上的府邸,没有皇城司的人?”
正因明白,才知道无论皇子还是大臣,就算再风光,就算再有圣眷,以父皇的疑心病,依旧还会怀疑,不可能让其脱离掌控。
代王也不例外。
孙伯兰安静地听着,这样的话可不敢接茬,现在还好,说了可能不会惹来麻烦,可齐王变脸很快,万一哪天突然想起这事,又觉得接茬的人胆大妄为,岂不是就完了?
孙伯兰见齐王不说了,才躬身说着:“还有件事禀告王爷,代王府受此袭击,也想充实人手了,因此在羽林卫举行武试,招募江湖亡命。”
事关代王“招兵买马”,哪怕只招募江湖人,也让齐王细心听取,听完又踱步沉吟不语。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或并不坏,既无法阻止,不如推波助澜。
毕竟代王府已有父皇的人安插着,他也可以安插人进去,暗中行事更保险。
于是,齐王很快就吩咐:“父皇可以安插人到代王府,本王自然也可以,你去办此事。记住,这次务必不能再失败了,否则,就算是你,也要领罚了。”
孙伯来被齐王阴冷目光一扫,打了个激灵,勉强撑着,微笑:“臣必尽心尽力去办此事!”
反正只是安插人到代王府,到时多找一些高手参加比武,只要有赢了,名次靠前的,任务不就完成了?
四条腿的马不好找,二条腿的江湖客,哪怕是高手,哪里没有?
最贱就是江湖客呐!
长明坊·吕家酒肆
这酒店上午开了门,一些打算早点吃午饭的人陆续进入,此时一个青年闻着这家酒肆飘着的酒香,酒瘾犯了,可摸了摸口袋,只有十几文。
索性走进去,对着伙计说:“给我来一壶便宜的酒,再来一碟花生。”
伙计应了,去拿酒跟花生,青年趁这工夫,在附近找个空桌坐下,对着四周扫了一眼。
吕家酒肆门面不大,两间前店摆了六张桌子,可能因还不到真正的饭点,只是上午,酒肆内人不多,稀稀落落只有五六位客人。
酒跟花生很快就被端上来,青年心里郁闷,喝了一杯酒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有人拍了拍他肩,同时问着。
青年一惊,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不到三十岁男子正站在不远位置,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魏兄?”青年忙请他入座:“有日子没见你了,你这在哪儿发财?”
这句可不是敷衍的寒暄,而是青年真切好奇。
魏海在江湖上有一点名号,可到京城这权贵满街走的地方,有点名号的江湖人算个屁!
连小官的管家都能拿白眼看他们,日子过得并不算好。
但现在,魏海身上穿的衣服却很体面,让青年看得有些眼热。
魏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招来伙计,阔气的点了几道这里的拿手菜,都是价格最贵,这里虽算是平民价位的酒肆,但拿手菜点几样下来,对于穷人来说,也是极奢侈了。
青年目瞪口呆说:“看来你是真发财了啊。”
“不,还是穷光蛋。”
“那……”
“你听说了吗,代王府招募武练教头,在羽林卫举行比武,谁都可以参与,只要进初赛,就有赏,要是能入府,就吃穿不愁了。”
“我是你因着这件事,所以特意拿出所有积蓄买了新衣服,反正不成功,那就索性离开京城,去别处另谋生路。”魏海光棍说,又问青年:“我下午就去,你去不去?”
“什么?代王府招人?”青年听得心动,面前的酒拿起来一口全喝,又把花生装到口袋,对着伙计吆喝:“你们不用再上菜了,爷有事。”
说着,丢下自己吃用过的酒钱,就拉着魏海赶紧走,点什么菜,要点菜,等晚上再来吃。
“哎,哎哎,客官?”伙计傻了眼,菜已经吩咐炒了,这可怎么办,一口呸:“果然江湖人都是穷瘪三。”
虽骂着,到底不敢追上去,江湖客都是亡命徒,可真的敢砍人的!
第六百九十二章 白纸黑字
羽林卫
羽林卫是亲兵,实际驻在城内,细细观望,见扎营处挺立着士兵,目不斜视,到了门口却反没有多少士兵,人群涌入都排着队。
魏海只得自踅身排队,心里有点不耐烦。
“听说了吗?最近京城可不太平,总是有怪事发生,让人有点不安。”走到人群近处时,就听到有个中年人正压低声音议论,神色既似带着恐惧,又有着一种别样的兴奋。
就听旁人问:“哦?怎么回事?快与我说来。”
“是鬼车鸟啊!”中年人故作神秘地沙哑着嗓音,按说大白天故意吓人本不会有多大效果,可一旦带上“鬼车鸟”这种东西,就立刻能使恐怖翻倍了。
“听说有鬼车鸟停留在京城的观象台处,昼夜哀叫,实在是不祥之兆!”
“是呀,是呀!”几人纷纷点头。
鬼车鸟在这个世界,是传说中的一种沾染着邪气的鸟,羽毛彩色,来去神速,行踪诡秘,每次出现仿佛带来的都是灾祸,于是就有了鬼车鸟出现将有大祸的民间传说。
鬼车鸟的叫声并不算动听,大概这也是鬼车鸟在前朝与今朝都以恶名流传的原因之一。
一想到传说中鬼车鸟的可怕叫声,尤其哀叫时最恐怖,听了这话的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真是这样,可真吓人!”有人更抱着胳膊抖了几下,小心翼翼说:“不、不过这或许是巧合?”
“而且官府说,鬼车鸟有祸,只是附会,和别的鸟并无区别。”
中年人嗤笑一声:“官府的话,你也信?”
“而且,一件是巧合,多件呢?别的不说,就说今日,明明已入了五月,却还有白露寒霜不散……你说,这事怪不怪?”
后面的话,中年人没再接着说,听着的人脸色一下白了。
前朝末年,就曾出过五月白露不散的事。
“元延五年四月癸巳,白露著树如垂绵,日中不散……”
在那不久,刀兵四起,乱世突至。
眼下,虽还没到“白露著树如垂绵”的程度,可入了五月,仍白露不散,这也着实吓人。
再结合鬼车鸟在京城观象台处哀叫的传闻,真是让人在这暖洋洋的白日都情不自禁打个寒颤。
魏海胆子大,却是不信,听的津津有味,靠近了听。
“是啊,只遇到一件,还能说是巧合,可发生两件,实在邪门又晦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闹灾。”
“这两年不是闹蝗灾,就是闹洪灾,要不就是闹旱灾,日子实在不太平,也幸亏我们这里是京城,还不至于惶恐终日,我远房亲戚,就住在离京城五百里的地方,他们那里去年连吃水的井都干了,莫说是洗衣澡浴,吃水都困难!而没了水,自然种不活庄稼,这不,我前两个月才接待跑来找我的表弟,给了二袋粮食让他带回去……哎,惨啊!”
“可不是,听说有的地方发洪水,连房子都冲跑了……”
“也不是没有吉兆,还有件奇异,说是郊区有个朱家有客人来,井中就有一双鲤鱼跳出,就作成了鱼脍,很稀罕呀。”
“哼,无论吉兆凶兆,只要是奇异,都是正气不昌。”
类似讨论,并不局限一两个人,而许多人都在议论,来到羽林卫的魏海虽听的津津有味,却不以为意,扯着嘴角,露出不屑。
“都是些胡扯,我还觉得,上次夜里路过,就被正巧出恭的人谣传成夜游神,真是一群愚民!”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他可没打算与这些人辩论,对听的入神青年说:“卢五,我们过去报名罢!”
青年在家里排行在五,因是穷苦人出身,小时一直都没有个名字,一直都是卢五卢五的叫,长大后,因跟着江湖人学了功夫,喜欢被人叫做五爷,所以也就没有改名字。
卢五还是有点相信,但也觉得有些议论过于夸张了,点了下头:“你说的对,早点报名方是正事,到我们了。”
魏海等人才靠近,门口有人看守着,就听吆喝:“入门观赛,一人三文!”
前面是个无盖的箱子,里面已经丢了不少铜钱。
“看赛还要钱。”魏海不满,还是掏了六个铜板丢过去,带卢五入了内。
进了里面,就是宽大的校场,可容五千人练兵,眼下到了五月,可最近几天特别冷,不过却有数个擂台。
擂台此时没有人,周围却到处是摊位,多半是看相算命,卖汤饼小吃,还有些棚子,里面有仆人看守,一看就知道是贵人的地点。
朝着远处张望,就看到不远处似乎围着更多人,魏海眺望一下,说:“那似是报名处,已围了不少人,我们快去!”
嘴里喊着“借过,借过”,从人群中挤过,终于到了报名地点。
两张桌子一字排开,每个长条桌案后都坐着两人,一人提笔,闻讯就会记录,一人则派发东西。
排在魏海前面的人陆续拿了条子走了,终于轮到了魏海。
“这位先生,我来报名参加比试。”魏海挺了挺胸,说着。
排着这一列的前面桌后,一个先生抬眸看了一眼,问:“你可识字?”
魏海回话:“识一些字。”
他这样在江湖上稍微有些名声的人,多半都认识一些字,起码往返各地不会有困难,真大字不识连路引都不认识,有时也是很麻烦。
先生哦了一声:“既是识字,就可以自己看,不必我读给你了。”
说着,就拿了一张写着字的纸递给他。
魏海忙接过来,后面卢五也是这样,也拿了一张,因二人认识,他是与魏海一起凑在一起看纸上的内容。
“魏兄,这是一张比武状啊!”看清了上面内容,卢五毫不意外说。
“不过,虽是死活不论,但也不得故意下杀手,这样的话,同时有误伤也自己承担,倒也合情合理。”
这已经算是比较仁慈武状了,许是因在京城举办,又是王爷选教头,要顾忌一下影响。
在远离京城之地举办的比武,往往都是生死不论,且故意下杀手也没人会管,上了台,死了就是白死,这一看,这次比试倒危险不大。
本就有心参加,见了这武状,二人都更心动了。
魏海却注意到了最下面一条:“别的都是平常,但这一条却有些奇怪。”
条款的最后一条,白纸黑字注明,比武是代王府招人当教头,故签了武状,就等于同意传授毕生所学给代王。
第六百九十三章 签武状
卢五看了也点头:“是有些奇怪,居然还特意注明,看来做教头竟是真的?魏兄,你怎么看?”
魏海暗想:“这条有点奇怪,不过,我毕生所学,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不说,谁知道?”
“别说是代王,就是卢五,怕也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少压箱底的绝活。”
“哼,师门密传,哪可能倾囊传授,就算我当了代王府的教头,同意这一条,我说传多少就是多少,难道还能识破我藏着不成?”
想到这里,魏海就对卢五说:“这不过小事,与当王府教头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再说,王府招教头,肯定要我们传授真才,要不,要我们何用?”
“乡下请东席,也要有尽心教导,不得故意隐瞒的条款呢!”
卢五一想,也是,魏海虽在江湖上混出了一些名声,可也并不是顶尖高手,所学的功夫就算是有些压箱底,与成代王府教头比起来,拿出来去换富贵前程,自然是后者更划算了。
他也是这么想:“能做王府教头最好,不能,只要能展露一下本事,或也能被别的贵人看见,获得出路,这样的京城比武机会,可遇不可求。”
不说别的,只要能打赢几场,有点名头,借这个名头去镖局都能做个镖师了,甚至比王府稍微差些的公侯伯府,又或京官的府邸,难道会不缺人?肯定有缺人的,到时做个管事,不也美滋滋?
二人这么想着,就回到报名处,打算签了比武状。
“且慢!”录笔先生伸出脑袋,说:“要签武状,出银一钱!”
“什么?”魏海还没有说话,卢五就跳出来:“比武还要出钱?”
“这是比赛的规矩,要不,阿狗阿猫都要上台比赛了。”先生冷冷的说着:“穷文富武,连一钱银子都拿不出来,谁信你们还有功夫在身?不签就不许参与比赛。”
“再说,比赛分初赛、二赛、三赛、终赛。”
“只要初赛通过,就证明你们的确有些本事,银子就还你,入了三十六名,就有赏银。”
“入终赛,无论胜负,一概赏银百两。”
“你们到底签,还是不签?”
魏海和卢五面面相觑,目光往周围扫去,眼眸中闪着光可不止自己一个,这么看,如自己所想的人怕是不少。
当下一咬牙:“签了。”
卢五没有钱,魏海就借了一钱,心疼的丢过,才想走,卢五忽然愣住了。
“咦?”卢五盯着不远处一个人,眨了眨眼,就忙推了下魏海,低声:“看,郑怀也来了。”
郑怀,在江湖上甚至能排上名号,这样的人其实如果愿意在一般权贵家中谋事,未必谋不到,但郑怀野心有些大,不愿意鸡头,宁愿做凤尾。
可这凤尾的机会哪里是那么好寻?
之前似乎听说郑怀似乎有了个好去处,后来就没再见着,此刻竟来了这里,莫非也是来参加比试?
“看来之前的传闻是假啊,郑怀并没有谋到什么好去处。”魏海签了比武状,顺着卢五暗示去看,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人,不由叹一声。
而在这时,不远处大帐里,毕信正垂首而立,恭敬等着主公问话。
苏子籍虽人在大帐中,但外面的人声鼎沸,他能听得清清楚楚,就知道这次来了不少人,甚至人数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苏子籍呷一口茶,问毕信:“都准备好了么?”
毕信觑了一眼,观看苏子籍神色就知道,这问的并不是外面江湖人是否准备好了,回话:“大王放心,末将都按主公所说部署,这次在军中比赛,主要是在士卒内进行。”
“通过军中比试,名正言顺提拔什长、队正。”
“都是暗里通过审核,效忠大王的人。”
苏子籍吩咐:“百户千户不动,而且什长队正的规模也不必太大,控制五分之一就行。”
“是!”毕信忙应着,心里佩服,他明白为什么百户千户不动,这些人可是皇帝都盯着,轻易动不得,无论往好了还是往坏了动,都可能在挑战皇帝的神经。
基层改变,虽说不是很起眼,规模也不宜太大。
苏子籍没有言声,微微点点头,对毕信的能力还算信任,忠心也觉得满意,想了会才问:“那外面的人呢?”
这就是指江湖人了。
“外面的江湖人,已有三百零七人报名,都签了比武状。”
这一画押按上了指印,签了比武状,就是肯定会参加比试,要是反悔,不仅仅是一钱银子没有了,也不仅仅违反了契约,更可以上升到藐视代王的高度,就可以按律治罪了。
三百零七人!
哪怕没有顶尖高手,三百人总能有一些压箱底绝招,每人都有着多年经验,这吸收了,可以让他经验值又得到一大批。
签了比武状的人比苏子籍想的要多一些,让他很满意,心中兴奋,表情变化不大,耳朵却略涨红了。
毕信恰抬眸看到了,忙低下头,诧异寻思:“主公为什么对江湖客这样重视?便是有三百多人,从中就算能挑出一些高手,也不过是江湖人而已,无根基,命如浮萍草芥,论起上阵杀敌,跟军阵没法比。”
“更有着心性难测,养不熟的致命弊端,再以恩义笼络,也可能反咬一口,别说前朝,开国三十年就出过几次这个案子。”
“不过代王府现在的确太空虚,世袭府兵不多,调军中士兵又不可,临时用些江湖客也是可以应急。”
想到这里,毕信倒没有反对,只是想到刚才看到的一道身影,觉得自己必须要提醒一下代王。
他又抬眸,试探说:“大王,似乎有九门提督的人,暗里监视,趁机抄录江湖客的名单,以备清算。”
“侠以武犯禁么,平时散在各处,难以统计,现在九门提督自然要细细记录了。”苏子籍一眼看穿,摆手不以为意:“无妨,随它去,毕竟这是它的本职!”
这样的姿态,让毕信更不解了。
代王看着像重视这些江湖客,可说重视,为什么又对这个无动于衷?
第六百九十四章 买注
一辆牛车抵达羽林卫营地,隔着挺远,掀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排队的人连绵百米,男人点了点头:“来了不少人,总算能向代王交差。”
他双腿不良于行,牛车一停下,车夫跟仆人就跳下来,将一把能推着走椅子搬到下面,又将男子小心翼翼放到椅上,慢吞吞推向入口。
附近有人好奇看来,主要看的不是人,而这把可以坐着走的椅子,它上面与普通椅子无异,底下有比牛车轱辘小上几圈两个轱辘,与椅子固定,仆人在后面推着走,方便得很。
这一物被唤作轮椅,是半年前一个入京的商队传出的东西,虽有些奇思妙想,一般人想不到,但出现了一个,仿照却并不难,半年时间过去,京城中的杂货铺子里售卖这轮椅也有几家,京城木匠基本人人都会制造,方便不良于行的老人病人伤者。
现在有人坐着轮椅被推着来看热闹,也不算奇怪的事。
“大人,小的已按您的吩咐,在江湖中宣传了此事,不过看来的人数,怕就算小的不帮忙,来人也不少。”推着轮椅往前的仆人身材修伟,一双眼似乎有异光闪烁,隐隐之间带着煞气,却淡淡的说着。
代王封王就一跃成为了争嫡热门之一,之前只是耳闻,现在亲眼见这场面,就知道这亲王份量有多重。
简直是江湖人蜂拥而来。
江湖人也不是真的就想远离庙堂,谁人没有一点野望?
可与读书人不同,江湖人能晋身的机会本就少且危险,无数人钻营,想要投靠个真权贵而不得,这次代王府招教头,的确是好机会。
就算不想投靠权贵,想扬名立万的江湖客、无名小卒,参加这次比试也是大好的机会。
坐在轮椅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方真,听着仆人的话,任由轻轻推着轮椅,径直走到一处排队稀少的通道。
“收钱?”
“是的,您走那个通道,一人三文,您走这个通道,一人三十文。”
听着门房的声音,看着前面无盖箱子,方真沉默一下,不禁为代王敛财的本事叹服,竟然还分出了贵贱,有点身份的人,自然不会与贱民同行,三十文也是不得不出了。
“大人?”仆人也不由抽下嘴角,停了下来。
“付钱吧,不过是六十文钱。”方真说。
难道还要为六十文钱,特意摆出自己身份?虽自己在淮丰侯府的地位有所变动,可也没到这份上。
仆人只好掏出一小串钱扔进箱子,才得以入内。
两个人进去了才发现,跟里面热闹相比,外面场景根本不算什么,整个场地熙熙攘攘人流穿行,怕是有数千人,说人山人海都不为过,一想到进来每人都要付三文钱,觉得有点好笑的主仆二人相互看了一眼。
“虽人不少,就算有一万人,也就是几万文钱,折合不过是几十两银子,这又何必?堂堂代王府,还缺这点钱?”方真说着。
“小侯爷,不是那样说,您不知道,京城的人最善看热闹,要是不收钱,怕挤来十万人都可能。”
“不但挤不下,还容易出事。”仆人其实就是侯府招揽的武人,并不真正是仆人,回答。
方真若有所思:“不错,这是京城,要是出了事,有了践踏事件,代王就得被弹劾了。”
不过此处,并不仅仅是人,热气腾腾小吃摊上油烟白雾缭绕,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夹着小贩尖着嗓门高声叫卖声,煞是噪杂。
不仅仅是买汤饼小吃,还有看相算命,再往人群里看,还看到了卖糖人!
往年这时入了五月,因天气热了易化,卖糖人的就少了。
但今年入了五月,这气候可是有些反常,方真看着卖糖人的老头,不禁陷入了沉思。
仆人可没想这么多,进来左右环顾一圈,找到了目的地——早就盖好的一个观看棚。
棚子处是贵宾区,一排更比一排高,无论坐在棚子哪一个位置,都能不被挡着视线看到五个擂台。
“观看棚一两银子一人,我听说小摊入内,一个摊位交100文,代王府真的敛财有方。”仆人推着前去,不由说着:“这就要五六百两了吧?”
观看棚是芦棚,坐在这里都是有些身份和钱的人。
奇怪的是,哪怕出钱一样,高位就是有品级的官,或有名的举子,普通举子跟秀才只能挤在下面,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位置一样。
棚子两侧是无台阶上坡路,便于不良于行之人进出,仆人推车就将方真进去,并找个人少便于观看位置,也不必扶方真下来,直接坐在轮椅上就可观赛。
此时棚子里的人还不算多,寥寥坐着几个人,都离得挺远,方真看了看,这几人应该都是低品京官,看着有些面生。
一阵小风吹来,方真紧了紧身上厚披风,皱眉:“有点冷。”
仆人说着:“是呀,快五月了,还下霜,今天云也奇怪,似旗,又似刀。”
方真朝着天空看了一眼,云朵片片,的确如仆人说,形状似旗似刀,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云彩什么形状都不奇怪。
他没有在意这事,正要说话,有人抱小木箱子过来,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绸袍,面皮微有几颗麻子,看气质有点像江湖人,可看穿着还挺体面,或是个大户人家的管事。
中年男子方才在问棚子的人,此时过来,向方真行了个礼,问:“这位大人,不知您可愿意买注?愿意,小的可以给您解释一下下注的规则。”
“买注?”
方真没有立刻拒绝,只是对公平有点怀疑,问:“如何保证公平?你们东家是谁?代王?”
中年男子回话:“这倒不是,这买注下注的生意,跟代王府可没有关系,是路先生联系了七八家,交纳代王三千两场免费,才得以进行。”
“路先生?”方真一听就明白了:“代王府的家臣路逢云?”
中年男子见方真这么了解代王府的事,就知道这必是个官家子弟,笑着:“您猜的不错,正是路先生。不过,具体负责下注这事,是路先生联系的七家大商铺,各有各的后台。”
“一家的话,您或担心公平,七家的话,谁也操纵不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 鱼目混珠
“拱辰堂、小甜水铺、乌衣宝、青莲阁……”说着,这人说了七家的名字,方真听了,若有所思,这七家来头都不小,的确很难操纵。
“要说代王府,已经抽了七家的赛银,路先生并不会插手,就只进行监督,您既可放心这事,又不必担心公平。”
“每场比赛,都是五个擂台二十人比赛,分二轮,第一轮淘汰一半,第二轮淘汰又一半,胜者继续,败者下台,直到五人。”
“比赛前,可以下注,买一小注是十文钱,买一中注是百文,买一大注是一两银子,下注的是五人名单。”
“名单有一人中,还一半,二人中,还原款,三人中,多给一倍,四人中,多给二倍,五人全中,多给三倍。”
“至于一个不中,就当支持比赛。”
“您若下注,选择名单,每买一注,我们就会给您发木牌,上面有比赛场次跟下注名单,下注赢了,等结束可凭手中的木牌去领钱。”
“这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方真并不缺钱,但这种事参与起来挺有意思,他看了仆人一眼:“你可替我下几注,选哪一方,一会你自己做主。”
“是,大人。”仆人应了。
除了站在方真跟前记录发牌子的人,棚子里的观客渐渐多了,还有几个这样的男子穿梭在人群中,向人讲解下注的事,方便一会比武双方上场后下注。
有那财大气粗,一个人准备买几两银子,到时让仆人拿着木牌,而普通百姓咬咬牙,也能出十文钱凑个热闹,万一碰巧赌赢了,不仅仅门票的钱赚回来了,就连今天在里面吃喝的钱都赚了。
不过跟棚子里的这些人待遇不同,普通百姓想下注,需要自己去下注处去买。
“锵锵!”这时,突然有锣声响起,清脆震耳,一下就传出老远,极具穿透力声音瞬间压过广场上的声音。
方真也猛地坐直了,朝着外面看去。
就见有羽林卫从各个方向过来,将五处擂台团团围住,更有羽林卫将一处单独的观看台保护得风雨不透,这是代王观看之处。
“大人,小的已经分清楚了,比赛分两区,一区是羽林卫内部人员的选拔,一区是外面,也就是我们现在观看的三处擂台,具体比试的人是什么情况,我让丁大丁二盯着。”
刚才离开了一小会仆人折返回来时,不仅带回来一盘点心,还配着新上来的桃子,方真看了看面前长桌上摆着东西,只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坐满了棚子里,基本上人人都有这样享受,有的吃茶,有的品桃,还有人抽着水烟,烟腾雾罩。
茶水是场地免费提供给这些贵宾,但吃食因每个人口味不同并不统一送过来,想吃什么可以让仆人去买,反正小吃摊位颇多,京城小吃,这里基本都有。
“这样的比赛,以前可从没见过啊。”方真再次叹着。
擂台比武,在京城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专门圈出场地,搞起了门票、下注、茶点一条龙?
想必过了今日,许多人都会恍被打开一扇门,知道这事其实可以赚一笔。
随着锣声持续不断,现场安静下来,已登记三百余江湖客,在抽签处抽签,其中二十人抽到了签,接过红蓝的绸布,分别系在了腰上,从擂台两侧上去。
正被方真关注的其中一个擂台,一选手没有直接走上去,而是脚尖点地,直接几个纵跃,就平稳落在高台上,煞是利索,这一上场一亮相,就引来了观看者一片叫好声。
一个选手见状,不好走到一半跟跳上去,沉稳一步步上去,但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在下秦三山,所擅长功夫乃秦氏霹雳掌,莫看秦某身材健硕,在轻身功夫上也有些心得,愿以此教授,绝无二话!”系着红绸布男子,冲着不远处有珠帘隔着的看台行礼,说。
跳上擂台腰间系着蓝绸布的男子见他说完,才拱手朝着周围行了一圈礼,然后亦是冲代王所在的看台行礼,说:“在下郑怀,所擅长功夫为郑氏刀与郑氏拳腿三法,愿以此三法教授。今日比武,郑某既愿展露所长,又不愿下死手,所以愿以拳脚功夫会友!”
这话一出,下面的群众顿时叫好,一些人手快心急,已打算去下注了。
这时,又一个灰衣仆人进了棚子,走到方真跟前,见方真正望着中间擂台,低声:“大人,小的已打听清楚,秦三山原是在盛威镖局跑镖的镖师,因喜欢喝酒,结果有一次误了事,就丢了活计,混迹过几个小帮派,又嫌弃帮派低贱,想着入京寻个差事,恰好赶上了这次比武,就前来报名。”
“此人可疑处不多,但郑怀是江湖上有一号名望的人,确实擅长刀法跟拳脚功夫,不过轻功也不错,之前传闻曾有个好去处,似乎与王府有关,但具体哪个王府却没打听到,想来应有过这一回事,不知怎么,他这次又来了。”
方真听了,若有所思。
他知道郑怀这人,没受伤前,他曾经也负责过监视齐王府的差事,郑怀这名字曾经无意中听过,因是不受重视的江湖客,听过就算了,没想到此人竟来参加代王府招教头的比武。
“齐王也要安插人手到代王府?”只要一想,方真就清楚,这不可能是郑怀丢了齐王府的差事,而又投奔代王,没有这样巧的事。
目光一扫,就见着又一个有点眼熟的人,指着就问:“这个呢?”
“魏海,虽不是直接的王府的人,但是根据情报,原本是林国公子下属的人,后来林国公子垮了台,似乎被铜香堂招募,而铜香堂的背后……似乎是鲁王。”这灰衣仆人说着。
方真点首,并不怀疑情报,这灰衣人虽名义上自己属下,但实际上是皇城司的人,皇城司消息最灵通,应该不会错。
“真的是鱼目混珠泥沙尽下,错综复杂的很,代王天纵其才,真的没考虑到招募外人,会导致这样的问题?”
第六百九十六章 韭菜齐来
“大人,中间擂台系红绸布的青年,也是齐王的人,名叫庞泗。”仆人这时观看的仔细,又说着。
“庞泗?”方真听着,手指轻轻敲打轮椅把手:“齐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怕郑怀败了,多派了几个?”
“这个庞泗的武功也不错,擅长拳法,曾以一拳杀死过一个淬炼筋骨皮武功的江湖人,因此外号就叫庞一拳。”仆人在旁低声说:“可能是这批人中最强者了。”
“最强者?”方真盯着“庞一拳”,看着他上台,慢悠悠说:“这人可要盯着点,如果走到了决赛,就不能放松监控。”
安生做探子也就罢了,想刺杀代王,他就只能出手将其摁死,毕竟这就超过了京城圈的默认潜规则范畴。
说话间,五个擂台前的人,又有一些挤出去涌向下注处。
方真看了一会儿,忽然问:“现在可还能下注?”
仆人看了看说:“大人,按照规矩,是二十人分别上台展示,在没有正式比武前都可以下注。”
方真淡淡说:“你对武功很了解,你拟下五个可能胜的名单,就给我下一百两的注。”
他就不信代王以及别人没下注,既如此又何必端着,能赚一笔,干嘛不赚?
王爷一年收入,也不过二万两到顶了,一百两银子在侯府看来也不是小数目,就算是翻一倍,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既庞泗这些人能被齐王派来,就说明肯定有两把刷子,至少不会在初赛就刷下来,可以专门给齐王派来的人下注赚银子。
仆人应是,立刻派人下注。
五个擂台相隔不远的高台,四十平米,上面没顶,但有伞盖遮阳,前有桌案,上面摆着一些瓜果点心,两侧站着仆人和甲兵,身后还隐有洛姜保护,堪称戒备森严。
即便站在擂台前的百姓望去,也只能看到森严,根本不敢多瞧,但所有人都知道,伞盖下坐着的人必是代王无疑。
这种“特权”在大家看来理所当然,总不能要求堂堂王爷真与庶民站在一起?这是观赏比赛,又不是举行祭祀,王爷没必要成主角。
而观看棚的人以小官为主,也很庆幸代王没跟他们坐在一处,不然看起比赛,如何能放开了?岂不是一直战战兢兢?这样最好!
听着台上秦三山跟郑怀开口说话,目光垂下,就看见这半片紫檀木钿,带着淡淡青光在视野中漂浮。
“秦三山向你传授《秦氏霹雳掌》,是否接受?”
“郑怀向你传授《郑氏腿法》,是否接受?”
“庞泗向你传授《透背拳》,是否接受?”
不仅仅这三人,轮流上擂台显示的十七个江湖客都让苏子籍眼前出现了十七个选项。
“是!”苏子籍全都答了,二十股凉意头顶依次灌下。
“学得《秦氏霹雳掌》,【紫气东来】+118”
“学得《郑氏腿法》,【紫气东来】+101”
“学得《透背拳》,【紫气东来】+305”
苏子籍早就习惯了这种汲取,所以外表并无任何异样,虽拳法跟掌法其实并不怎么缺,对总体的授意也微乎其微,但总能有所融会贯通,这就是好事,积少成多么!
除了透背拳,其中有一人叫张铁成使用斧头有些特别,看着是虎虎生风型,可真传过来,名字却叫《追命小斧》,看来真正的精髓之处,是要用小斧来玩转。
有些意思,苏子籍想,这种特别的武器或能更给予新的灵感。
“而且,二十人带来的经验值都在100左右,少的只有70点,多的是300点,但追命小斧却有700点,可见这门功法的潜力不错,或者说,弥补了我这方面的空白,才有那样多。”
不过苏子籍暂时也没武功去研究这个,只是这么一想,就过去了。
“虽说给经验多,未必代表武功高,说不定仅仅是功法高明,但总体来说,赢的比例肯定大一些。”
苏子籍觉得,台上比赛没有继续看的意义,思量下,唤着:“路先生。”
野道人就守在台下,连忙上前躬身。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亲自主办?”
野道人听了,只一沉思,就笑着:“自己主办,牵连甚广,说不定给恶意投注亏了本,再说,就算不亏本,我们既主持比赛,又主持赌注,别人下注也未必能放心。”
“对,是这原因,还有,别人主办,我就也可以下注了,赚点小钱也不错。”苏子籍笑着随口说着。
“这个张铁成不错,还有郑怀、魏海、庞泗……这次五人名单就取他们中!”
野道人笑着应是,指着站着一个机灵相男子说:“老三,听到大王的话了?你分几批去买!”
“是,小的这就去!”这男子是野道人的人,自然也算是代王的人,笑着应了,就要跑下去,就听着野道人吩咐:“别买太多,明白么?”
愚蠢的人会买许多,但是别人也不是傻瓜,很容易发觉的,总得留一半以上利润给别人,别人才会合作愉快。
“是,小人明白。”
满意的收回目光,野道人扫了一眼主公身后安静站着女人,洛姜最近一直有些不对,他有点不放心。
这时,擂台上,十人已上台准备。
片刻,下注完成,一声锣响,十人呐喊一声,就相互斗了起来。
“虽不是菜鸡互啄,也差之不远。”
苏子籍扫了一眼,台上郑怀因只报了三种武功,与秦三山比试时也只用三种,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生风,看起来很精彩,但在懂武功的人眼里,不到十个回合,秦三山就已落了下风。
苏子籍扫看别的四个擂台情况,着重看着传授了《追命小斧》的江湖客张铁成身上停留,可武功看着有些一般,难道是因虽有不错的武功,这人其实也只学到了皮毛?
“差不多。”
“自己汇集都是一流武学,接受了传授,反能挖掘出真正的奥义。”
这种情况很常见,有时武者家道中落,未必是因传下来的武功不好,很可能是因为后代天赋不成,学不到精髓。
“这样的话,我这五人名单,可能只有四人得中。”
“这样也好,赚些小钱罢了。”
苏子籍的设计分几种,门票的钱不多,五十两罢了,只能算是比赛的茶水钱。
但不得不这样,人一多,别说发生了刺杀,就算是践踏事件,自己就给人攻击的把柄,必会受得弹劾。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多多关注
小摊上百个,每个100文,也仅仅是人工费,而观看棚的费用和武者报名费,基本上可以说,奖金可以自己一分钱不出了。
自己还主持下注,不但使人闲话,而且也捞不到钱。
现在七家主持赌注,自己先收了抽了350两赛银,这就是纯赚。
自己能通过经验,知道比赛者大体情况,虽可能和第一次一样,有个别投错了,但总体,肯定能挖七家一块肥肉。
至于获得的武学进益,以及进一步控制羽林卫,那就不属经济领域了,和这些人无关。
“唉,王府,也得精打细算呀。”苏子籍想着。
站在后面的洛姜,对别人的打量都毫不在意,她也认真看比赛,突然之间,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神色就是一僵。
野道人正好盯着她看,发现她神色不对,顺洛姜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她此时看着的方向不是擂台,而是台下人群处。
难道是人群里有刺客?
但这么多人,刺客也不会有字写在脸上,野道人盯着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只是立刻提高了警惕。
人群中,一个青年往前面挤,跟着的人年纪相差无几,面带忧虑,见终于挤到了前面,带着不安,压低声音问:“延哥,这样好吗?”
“当然好,你别管了,直接下我的注,可惜每人最多只能下一百两的注,还要路引条,不然你可以将你的积蓄都下注,保管你大赚一笔!”
“还有,劝我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既接任务,就要完成,在别处刺杀不易,混入王府杀人更容易些,我只能上台去打!”
跟着的人却没再吭声,青年回头去看,就见兄弟有点不安,噗嗤一声笑了:“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傻瓜,不会刺杀代王,我要杀的另有其人!杀代王,别说不成功会死,成功了也只有死路一条,你看我有这么蠢,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来找死吗?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而且……”青年转过头,望向不远处观看台,目光锐利,一瞬间就锁住代王背后的少***沉的说着:“我,还有个疑问要问问她。”
说着,就迈步朝抽签处走去。
这时,五个擂台场上都分出胜负,失败者直接失去比赛资格,而胜利者可以在坐台上休息,有茶水和烙饼免费提供。
不久,新一批十人比赛得出胜利者,速度非常快。
最后是两批胜利者,再上台打斗,决出最后的五个胜利者。
“话说我曾读过,要是刀剑交手,生死搏杀,沾着就死伤,往往战斗都不超过十息,就算是拳脚,可有容错率,也不过三十息,超过三十息,必是演戏……此言不虚。”
一息是一个呼吸时间,最多就是3秒,苏子籍见除了上台的时间,真正战斗不过一二分钟,不由喃喃出声。
“庞泗胜!”
“郑怀胜!”
“魏海胜!”
这时,野道人也从“老三”里得到消息,笑对苏子籍说:“主公,您下注的中了四个,赢了一百五十两。”
苏子籍对此满意,但还是吩咐:“小心别露痕迹,出面下注的人,赢面不要超过三成。”
野道人应着:“您放心,我以前就是混这行,不能竭泽而渔,要不,就只有一次性买卖了。”
“江湖人为什么将信誉,就是因为这个。”
“早在报名时,我就已是大致了解情况,有二十个候补,每次下注都不同,可大致把控输赢。”
这种事,听着似乎挺不公平,但其实在这年代,基本主办方人人都会自己“吃”一口,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只要做事不要太贪,保持一个度,不露出马脚,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说完这事,野道人就站着一起向台上看。
“新人上台展示,报名。”
第一批胜负出来,随着唱一样的声音,第二批二十人上台了,苏子籍就顾不得和野道人说话,又一批韭菜来了。
“以前,我学一点武功,也必须花费不少算计,还怕引人疑惑。”
“时至现在,我身是代王,只要有脑子,就可成批的割韭菜。”
“就算这些江湖人,有些疑惑,也不敢多想。”
“身份地位不一样了,还和以前一样的效率,才叫不真实。”
洛姜站在代王身后,目光盯着一个擂台,看着下面,绷着表情,没有让神情出现异样。
苏子籍耳朵微微动下,身后女人气息有些微微不稳,虽不明显,可没有逃出苏子籍的感觉。
“莫非是洛姜又看到了熟人?”苏子籍暗想。
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没有看出什么,苏子籍索性不去想,而重新将注意放回到擂台上。
这一次上台人里,一个二十余岁青年引起苏子籍的注意,光看气质,此人就胜了对手不少。
“陈久柳向你传授《八卦惊天棍》,是否接受?”
“赵究向你传授《赵氏双拳》,是否接受?”
“薄延向你传授《薄家刀法》,是否接受?”
依旧是二十个选项,苏子籍自然多的不嫌多,少的不嫌少,统统答“是”,随着经验值涌来,原本只平静坐着的苏子籍,突然眸光一闪,有些惊讶看向了其中的一个人。
“《薄家刀法》竟然给我带来1000点经验,这人是谁?”
别的几人最多不过是150点,这薄延何许人也?竟能一下子带来1000点经验?
“等等,刀法?”
一个念头一冒出来,苏子籍一惊,盯着薄延陷入了思索,片刻,他哑然失笑,暗想:“不管此人是谁,总要靠近我。”
“一次盘剥也许窥探不了秘密,几次盘剥,总能窥探此人心灵一二。”
“到时,来历就会明白。”
想到这里,苏子籍对野道人报了名单:“就这五人,你派人去下注,还有,提前买薄延的决赛注——这人可以多多关注。”
这话的意思,就是表示此人很可能会进决赛圈。
“是,我明白。”野道人目光一扫,凛然说着,而洛姜神色一僵,低垂了螓首,心乱如麻。
“代王是怎么一眼就看出薄延胜算高?”
“薄延虽是高手,可这次来,定会掩饰实力,难道薄延已暴露了?这也不可能,真暴露,代王不会是这反应……”
难道猜到薄延是齐王派来的人了?
但齐王这次派的人,有几人,之前郑怀,刚才庞泗都是,薄延身份无懈可击,应该是最隐蔽的一个才对。
第六百九十八章 紫气东来
上午过得很快,转瞬即逝,仿佛一眨眼就到了中午。
太阳高挂,上午还能看到的白霜,此时已消散了,不过一般人早就已经不关注这些,就算议论过白霜五月不散的人,此时的注意也全被擂台上比武深深吸引。
本来古代娱乐就少,更还能下注。
“快,打他,打他!出拳啊,哎哟,怎么就让他躲开了!我买的注啊!可千万不能输!快打他!快!踢!对!哎哟!”
“嘿!干的好!就该这么干!这一腿踢得妙!不愧以腿法著称的高手!”
“你倒是上啊!不要总防守,你倒是进攻啊!上啊,快上啊!”
五个擂台下,时不时都会轰然大响,不是喝彩声,就是倒彩声,十分热闹,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话对江湖客来说,也再合适不过了。
只要你有真本事,在这擂台上就能成一时的风云人物,别管你相貌丑俊,年纪小不小,这里只凭真武功说话,便是你在江湖是个无名之辈,只要能胜了对手,就能赢得轰雷般喝彩,这怎能不让人热血沸腾?
台下的百姓看入了迷,因不光是观看,还可下注,这买注一事,就仿佛是无数个小钩子,将他们的心直接勾住了。
往日这些人大多不会去赌坊,莫说普通百姓,那些出身官家子弟,也多半深知赌博之害,可眼下这买注不同,只是一时,赔也赔不了多少银钱,赢了就更好,自然是乐得参与进来。
就算是一开始没有打算买注的人,被周围情绪感染,听着有人不时喊着“中了,中了”,到了后面也眼红了,有些更拿几十两银钱下了注,自然更心之所系,着急上火。
“主公,初步统计,下注的人激增了三倍,您说的奖金池激增了五倍不到些,可见有些人红了眼。”
“消息也传播出去,又陆续有二百左右江湖人入场签状。”
“不过,这几人比试完,初赛入围的人,就能全部选出来了。”看台上,野道人对苏子籍禀告的说着。
片刻,不见主公回应,野道人就忍不住抬头看过来,发现主公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能安静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苏子籍才仿佛回过神,点首:“比武不是表演,到中午完成了初轮选拔,倒也正常。”
五百人,看着多,但其中有一些其实是江湖末流,武功着实一般,遇到强些,最短的两个回合就被打倒在地,仅仅一分钟不到。
而且又不是一个擂台,是五个擂台同时进行,筛选就更快了。
事实上,越是高手对决,越是快速,往往一招定输赢,甚至在台下看来,更加无聊一些。
苏子籍对现在的情况已很满意,不仅初赛入围赛还算成功,点燃观众的热情,更因他自己收获更多,不看不知道,一看能吓一跳,光一上午,就获得了30000点经验。
“【紫气东来】15级(6505/15000)”
勉强绷着表情,不让脑袋嗡嗡响的情况被人看出来,苏子籍轻按眉心,似乎有点疲倦。
“你且去替我发奖金,初轮胜利者皆按规矩给奖金,且可中午休息一时辰,下午再继续。”
“是,我这就去安排。”野道人应着。
但他没立刻走,从怀里抽出一个临时记录东西小册子,递给苏子籍:“主公,这是我刚刚总结的下注账册,到现在,已收益七千一百十四两。”
坐着的苏子籍没接,点了下头:“这事你继续盯着就是。”
这次,野道人终于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主公似乎状态不佳?往日虽不是事必躬亲,可事关七千两,绝不会连账册看都不看一眼。
野道人仔细端详主公脸色,不仔细看,的确看不出,可仔细看,就能发现主公的表情淡淡,像隐忍着什么,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顾不上别的,直接开口:“主公,您是不是身体不佳?要不,比赛推迟到明日也可,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就今天吧。”苏子籍轻轻摇了摇头,说。
下午要进行第二轮,最后进行决赛,拖太久,并不是好事,变数太多了。
再说,总数五百人,的确负担很重,可淘汰赛是20取5,现在只剩125人了,这比赛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见主公坚持,野道人只能应了,随着最后几人分出胜负,一声锣响,心中有事的野道人上台,目光扫了一下,没有任何别的花样。
“我宣布,初赛的结束,我奉代王之命,发给初轮胜利者奖金——每人二两!”
每人二两,选拔出来的不过是120人,才240两。
门票、摊位费、武者报名费,贵宾棚费、下注承包费等等就有600两银子,这笔银子,出得并不心疼,而拿到银子的胜利者也很高兴,毕竟这还只是入围初赛,等下午几轮比赛,奖金更多。
二两银子对普通人来说,就可以花销一两个月,这可不是小钱。
凡是初赛胜利的江湖客,排队拿银,心中就有了热切,别管能不能成王府的教头,起码这银子实实在在能拿到手!
休息处
野道人早就让人在羽林卫广场挨着擂台附近搭建了一个休息棚,规模与观看棚差不多大,但要简陋许多,棚内没有桌椅,只有地上铺着上百张草席,还算干净,可以让人席地而坐。
与休息处相隔的地方,还用篱笆隔出几间,可以去方便。
吃食有免费提供,但只有简单的两个白面馍馍、一碗鸡蛋蔬菜汤,以及不限量的开水。
想吃别的,可以自己去外面小摊上买,江湖客个个饭量大,基本都出去买回来酒肉在休息处吃。
薄延掏出怀里用黄纸包着的肉干,一点一点啃着时,周围已弥漫令人胃口大开的肉香酒香。
他不为所动,只安静吃着自己的肉干,连免费提供的馒头跟汤水都没用。
“骗子。”
薄延用牙狠狠咬住肉干,就是一扯,慢慢磨着,咬着,眼睛盯着远处高台,在那里坐着代王,还站着一个,阻碍自己刺杀文寻鹏的熟人。
第六百九十九章 代王在变化
休息棚
周围江湖客,吃时往往打量着别人,估量着竞争对手,落在薄延身上目光也有一些,但这种或忌惮或刺探的目光,薄延根本就不在乎。
“都是一群菜鸡!”
薄延这次参加比试,刻意隐藏一些实力,一轮下来,对这些江湖客已有了一个认识,除几个王府派出来的人,真正民间的高手,也就是一二个罢了。
别的江湖客在他眼里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值得费心去关注。
想想也是,哪怕权贵鄙视江湖客,民间真有高手,也会招揽一二,连招揽都不招揽的人,哪有多少真金?
“没人是我的对手。”薄延想:“等入了代王府,我想问下,先前你不答应,说有苦衷,现在你为什么去了代王府?你的苦衷呢?”
“难道,你也仅仅是爱慕虚荣的女人?”
羽林卫营地·入口处
到了此刻,仍有人陆续过来,或先前不知情,现在才听说,因此过来看热闹,或是上午有事来不了,此刻才有了时间,人数比上午少一些,可也在入口处排起了长队。
好在经过了一上午的“训练”,门口早就已经被锻炼出来,就算是又排了上百人,也只是按部就班的快速收钱、检查一下是不是可疑人员,挥手放行,很快就轮到了排到最后的一人。
“三十文?您请走这。”
这人相貌清俊,身穿着华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出手就扔了三十文,门房对他也很客气,请他在贵宾通道进去。
才进去,就有一个少年迎上来:“真……不,公子,您来了。”
“弘道,情况如何?”男子扫看四周,这时中午休息,有头脑灵活的人,甚至直接租借了擂台变成了戏台,生旦净丑已上装上台。
别人还罢了,偶然看一眼的苏子籍,只能庆幸这时代的花旦,并不是男人扮演,而是女性,已经唱了起来。
小商小贩吆喝着,趁机在作生意。
少年看了看四周:“上午没有什么好看,就算有着高手,遇到的往往是弱者,几息就分出胜负,下午经过初赛,或可入目。”
谢真卿一笑,没有说话,朝着不远处的观看棚去,棚子前几个甲兵守着,二人都是从贵宾通道入内,直通棚子,能来就证明是可以进入棚子的客人,甲兵看了看,也没拦着,二人步入。
这棚子可容纳数百人,几乎坐满,比之擂台附近,这里要安静许多,进来就随便找了两个挨着的空位坐下。
谢真卿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许多人都上午就来了?”
目光落在棚子里一处,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方真。
又看向不远处,正起身外走不知道去做什么的男子,不正是皇城司的人?
再看向别的方向,还看到了齐王的人,此人穿着低调,不知底细怕是会将其当来看热闹的小官。
更不必说参加比赛的江湖客里,有多少被各方插进来的人了。
谢真卿不由哑然失笑:“还真是热闹。”
目光看向了观看台,眸子微亮,离得这样远的观看台,在注视下,清晰可见,甚至连坐在台上正闭目养神的代王眉眼五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嗯?谢真卿看着,突然蹙眉。
“公子,您怎么了?”伪装成少年仆从的道童弘道很是警醒,立刻低声问着。
谢真卿轻声:“总感觉……代王有点不对。”
但要说哪里不对,又看不清楚。
而在这时,入口处又走进一些人,其中就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老道,此人是刘湛。
刘湛入内,看着里面这热闹景象,先微微蹙眉,但想到此行目的,又忍耐下来。
自从上次测出代王身上并无妖运,包括他在内的门派,都对代王有了一点别的想法。
刘湛突然想起了上次在山中道观,在漆黑的夜,听着大雪沙沙声,去探望长辈徐庭芝的情景。
山风呼啸,大雪重重,灯光下,道人个个站在走廊里沉默不出声,但徐庭芝却和平常一样喝茶,移时,开目说:“掌教,我要去了。”
“师叔!”刘湛正在剪去油灯的烛心,停住了手,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我大限已到,是能自知。”徐庭芝淡淡一笑,喟叹一声,微仰脸思索着,又说着:“你道法精微,处事也有能耐,我没有啥可说,也劝不动你。”
“只是,对龙气还得敬畏,有些秘密,也得告诉你。”
“历代夺天下者,或七分天命三分奋斗,又或三分天命七分奋斗,都能得其善终,但本朝太祖夺天下,你也知道,尽靠人事,天命或一分也无。”
“如此,子孙必受其祸。”
“这还罢了,关键是第二代多半出生在夺天下前,也并无帝命,相反,第三代朝廷已立,自有王命,其中或有真龙。”
“今上夺太子之命,祸根在此。”
徐庭芝说到这里,脸退了潮红,渐渐蒙上一层灰色,刘湛意识到回光返照,心中一阵悲酸,泪水已迸出,忙说:“弟子在听着,您请说。”
“这些是皇家的事,可我尹观派也牵连入内甚深,更杀妖无数,虽说是与人有功,可杀戮这样重,怕也难逃果报。”
徐庭芝的声气颤抖,听得刘湛心里发疹。
“还得依一真龙,以避劫数呐!”
当时自己只是沉默,等起身,就见人已去了。
刘湛一恍惚,醒转来,但见人声鼎沸,不禁仰脸望着天空,薄云掩着太阳,迈着步子稳稳走着,只是寻思。
也许,代王不仅可能不会成敌人,还能拉拢过来?
当然,说拉拢太不自量,应该说,达成一些同一阵营的默契?
真能如此,那就可以对代王进行投资,虽说代王未必能登基,但是万一,就多了一条真龙。
长辈忧心的劫数,或可化解。
原本没有别的选择,齐王与妖族太近,只能选择蜀王,但是现在有了比蜀王更干净的代王。
尹观派不会将宝押在一人身上,甚至不会大力支持,但表达一下友好还是必须,这样也算给门派留了条后路。
正想着,就要入得观看棚,刘湛似有所觉,转头看向观看台。
如谢真卿能感觉到代王的变化,刘湛身是真人,也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代王身上的变化。
“怎么回事?”刘湛抬眼看了一眼,就是一惊:“代王,似乎在发生变化?”
第七百章 青梅竹马
锣声响后,休息处薄延将手里水葫芦仰头喝干净就背在身后,起身也不整理衣袍,就向外去。
“你的武功不错,风格也有些特别。”一个男子跟着他并排走出休息棚说着。
薄延转头看一眼,此人还真认识,郑怀,江湖上有一号的人,擅长刀法跟拳脚武功,据说轻功也不错,因同样使刀,薄延对其情报有所收集,相比下,薄延一直都籍籍无名,对方倒不认识。
二人四目一对,就彼此有了一个大概的感觉。
“这薄延不是个等闲之辈,难道也是哪家权贵派来?”郑怀心里想着。
薄延则暗想:“难道是齐王派出的人之一?”
他知道的稍微多一点,知道这次比试,光齐王就派出了不止两人,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里,肯定有齐王的人,难道此人就是?
面上薄延反应冷淡,只说着:“过奖了,兄台武功才是高超。”
“不必谦虚,到最后或你我二人会是对手。”郑怀则呵呵笑着。
四目碰撞出火花,这是江湖客的惯有行为,遇到有着相似武功的人,就想要争一争高低长短。
薄延心里骂了一句“蠢货”,不过也知道,最后名额或也就一两个,不管是不是一个地方派来,都要争个高低。
“真的到最后,那就奉陪。”薄延扯扯嘴角,说。
二人的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别人的也都差不多,随锣声越催越急,都纷纷出来,围拢一起,继续抽签。
跟上午的规则差不多,抽签后,就是十人一批上台,五个擂台同时进行,薄延排在第二批,他一边等着,望向不远处高台,在观看台上,少女还是低眉垂目安静站在代王身后,一动不动。
“她知道我来了?不知道?还是已经看到了我?”薄延抿唇,眼眸中透着冷意,在这一刻,仿佛眼中只有那个人。
但当目光转到少女前面的年轻人身上时,他心情就很难不受影响波动下。
“代王……”薄延轻轻念着,不得不承认,代王可以说是最优质的男人了。
看起来很年轻,听说是十八岁,可要不是神态,说是十六七岁也信,或是不正式的场合,仅仅戴着银冠,身穿月色大袖衫,袍袖翩翩,这容姿并非是自己所能比喻。
更重要的是,就算是江湖人看去,一眼也觉得此人虽笑着,却有种不敢亲近的气质,与他这样的江湖人不同。
“这就是贵人?”
薄延不知道是该庆幸接的任务不是刺杀代王,不必与她成死敌,还是该郁闷那个人的选择。
代王不过是个新封的王爷,就算真要求富贵,又何必投靠代王?
他当初所提的建议,不必此时她做出的选择更好?
薄延自从上次回来,就一直试图给她找理由,可怎么想都想不通,也许,这个问题唯有亲自去问她才能得到一个答案。
“该我上台了。”余光扫到擂台上没了动静,薄延收回看向观看台的目光,整了整衣襟,大步上去。
才一上台,他所站的这个擂台下就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经过上午的比试,薄延这个人,也算是在观众里有些粉丝,毕竟是年轻英俊又武功不错的高手,颇似话本里的少侠,不光是心里对江湖有些好奇的年轻人对他推崇,下注买他赢的中年人也都满脸红光地抬头看着。
跟薄延上了同一个擂台的是个驼背中年人,身材有点走形,武功却因着这畸形的身体反走了“怪”“快”“狠辣”风格,上午跟这中年人一起比试的江湖客就被一拐杖打落下了台,虽没有重伤,可也摔断了几根肋骨,最重的就是被拐杖齐齐打断的腿骨,虽不是重伤,可一个休养不好,怕要落残疾。
所以对这个驼背江湖客,薄延也稍稍留了心。
果然,一打起来,对方虽武功一般,但阴招不少,不是薄延本,怕都要被对方阴到。
观看台上,洛姜紧紧盯着薄延所在的擂台,心微微提起,虽知道薄延是故意藏拙,以真正实力不可能会败给对面阴损手段的江湖客,可到底还有些不敢错开眼。
苏子籍却实在顾不上了,他脑袋昏沉,自两拨人上来又汲取的经验,让他再次陷入到了“吃撑了”的状态。
“又增加了15000的经验值,这次倒有了额外收获。”
盯着擂台上的十个人,苏子籍努力凝神,主要盯着其中两个。
“郑怀是齐王派出来的人,打算做长期潜伏,安插进我的王府?”
“薄延竟也是齐王派来的人,打算刺杀文寻鹏?看来之前刀客就是他,好大的胆子,一次不成,竟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来?”
“不对,他似乎还有别的目的,洛姜?”
随着经验慢慢被消化,除了武学,就有更多东西,犹如暗礁,浮出了水面。
苏子籍的目光扫过台下等着的那群人,谁能想到,入围下午比赛125个人里,竟然有三分之一都是各家派来?
不仅有齐王的人,还有蜀王、鲁王及几个公侯的人,皇城司倒没有再派人过来,是因洛姜已经潜伏在了身侧,还是别的仆人,已经有皇城司约谈过的人?
苏子籍的为政之道已经15级,深刻明白这道理。
弱小势力,想收买强大势力的人,难如登天。
两者相当,只能靠更多利益。
只有强出许多倍,比如说代表皇帝,那无论公侯之家多善待奴仆,一次约谈,就可纳首就拜。
“这些都不奇怪,倒是这薄延,与洛姜竟然还是青梅竹马,真是有趣!”
“主公,刘湛真人求见。”
就在这时,有人上台,在野道人耳畔低语几句,野道人就过来,向苏子籍禀报,打断了随想。
刘湛?
苏子籍忍着脑袋疼,有点不想见,可此时不见,反容易引起怀疑,苏子籍慢慢说着:“请他上来。”
“是!”以刘湛的身份,自然是野道人下去请人。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道袍的老道就上了高台,向苏子籍行个稽礼:“贫道见到大王。”
第七百零一章 突然昏迷
“真人免礼。”苏子籍不等行完礼,就态度温和伸手虚扶,请其坐下:“来人,还不给真人看座?”
刘湛倒也不客气,苏子籍让坐,就在仆从搬来个圆凳后坐了下来。
“大王,贫道这次来,一是好奇这比武擂台,想见识一下,二是听闻大王想学炼丹术,其实尹观派对此也有不少研究,大王想看,可到我本观浏览,本观必开阁以待。”
说着时,刘湛借着二人距离不远,更仔细观察着代王。
他这次之所以来拜见,就是为了近距离感受下代王变化,结果上了看台,不经意的目光一扫,似乎在代王身上笼罩一层淡淡紫气。
但细看,又发现并没有。
作真人,刘湛迷惑不解。
“古之望气云,天子不过是紫气,太子不过是青气,因此称东宫。”
“代王就算封王,也断不可有紫气,难不成在他身上,龙气竟浓郁至此?不,不可能。”
当初封王开府,他可见过代王,那时代王可没有这样的感觉,这期间有这样的变化,实让人不解。
而这变化,让刘湛心头火热。
这样的人,就算不能为友,也不能为敌。
想到这里,刘湛继续说:“贫道现在所住的观里有许多藏书,炼丹术相关的书籍颇多,贫道愿与大王,共赏道藏。”
“今天真的要命了。”
苏子籍心里无语,本来这是极好的事,有人眼巴巴送来,当然,这也是刘湛不知道自己能汲取知识,自己再聪惠,能看几本?
心中也不由暗叹,皇家之贵,一至如此,无论是道法还是秘籍,都汗牛充栋。
“可这对皇子又有何用?”
“我本可以利用,可偏偏这老道赶在这时来邀请,不赶紧打发,怕会露馅。”
苏子籍现在头涨的厉害,因灌输了太多经验,还顺便吸收这一百多人的一些秘密相关,恶心感觉一突一突,不是忍耐力过人,怕就要吐出来了。
苏子籍只能笑说:“既真人这么说了,那本王岂能不去?还请真人回去准备,本王这一两日就会拜访。”
刘湛得到了准信,心满意足,见苏子籍目光时不时落在擂台上,就知道他现在并不想再继续聊下去,很识趣起身告辞。
毕竟这高台虽然观景颇佳,可也同样是很多人关注的所在,刘湛可不想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主公,这次选出了32人。”随着又一轮结束,野道人去下面接了最终结果,回转高台,向闭目养神的苏子籍禀报。
苏子籍这才重新睁开眼睛:“32人?”
“是,主公,今日可还继续?”野道人看了看脸色,有些担心地问。
“继续。”苏子籍说着:“这一轮优胜者,按规矩赐赏金,你去代我赏赐。”
野道人想开口劝说,但与主公的目光一碰,顿时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哎,主公这是铁了心要在今天举办完成?
野道人只能继续按照规则,去下面给予这一轮胜出的32人赏赐银子五两。
“休息半个时辰,继续比试。”野道人对这些胜出者说。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32人再次上台时,又有经验倾头而下。
“+200”
“+700”
……
苏子籍脑袋嗡一下,这次虽然获得的经验少了,仅仅5000,可几乎是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他脸色煞白,心突突跳。
勉强转移思考,暗想:“薄延还有700,此人武功真是潜力深厚,相比于别人最多200,薄延竟有点像洛姜那样犹可挤用的海绵。”
“可惜,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奸细之流,寻常江湖客果撑不到最后。”
“【紫气东来】16级(12655/16000)”
苏子籍勉力撑着,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无数的武学奥妙灌输入内,不断碰撞出火花,将无用的删除,将有用的升华。
“怎么回事?”已下了高台不远处刘湛,猛一惊,回首望来。
他还是感觉不到什么,但能感觉到高台上的人的确有变化,这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变化!
何等神奇!又是何等不可测!
刘湛望着高台,不由感慨:“潜龙,果然是难以猜测。”
苏子籍这时已经顾不得后面还有经验值没汲取,他脑袋嗡嗡响,突然之间,鼻子有东西流下来,忙伸手去擦,放下来一看,鲜红一片,这是鼻血?
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再呆下去,怕是会出事。
这个念头一起,苏子籍就果然吩咐:“我要离开,快,扶我去牛车!”
野道人本时刻注意,听到这句,心里就是一突,这突发情况,他不能跟上去,还要处理后续,立刻命令洛姜:“快,你和几个贴身府卫,扶主公从特殊通道回去牛车。”
“还有,立刻派人请医师,在府里等候。”
洛姜心知不妙,立刻簇拥着苏子籍往台下去。
野道人心急如焚,虽保持镇定维持场面,交代了话,就也急急追上去。
野道人勉强撑着表情不变,一到了没人处,脸顿时苍白,走路如风,看着是走,其实基本在小跑了,很快就到了牛车里。
“主公!”不等吩咐,野道人就直接钻进牛车,看到主公靠在洛姜的怀里,额有着冷汗,脸色很难看,更被吓得不轻,又不敢大声,连忙低声说着,声音已经有了哽咽。
“怕什么,我没有事,你不要大惊小怪。”
苏子籍努力睁开眸子,看见是野道人,就立刻吩咐:“将这32人全部收下,对外,就说我偶有不适,先回去了……”
说完,就再也撑不住,直接昏迷了过去。
“主公!”野道人惊叫着,立刻吩咐:“快,你们快回府。”
“还有,不许走漏消息,有谁罅漏,杀无赦。”
一边的场上,不止一个人发现高台出了事,似代王急匆匆走了,都有些诧异。
就在不少好人低声议论着时,一直陪在代王身边一个文士走上了高台,朗声:“大王偶有不适,先回府了,不过留下命令,方才选出的32人,尽是录取,比赛照样进行!”
“诸位,还请继续比赛,获得前三者,必有重赏!”
第七百零二章 必有大事难事
凌晨·代王府
天还黑着,没有亮,前院里一处房间很是轩敞,灯火通明,设着文案卷桌,文房四宝俱全,堆着几摞文书,野道人、简渠、岑如柏三人似乎在办公,几个府兵侍候,都垂侍在院口。
隔窗风吹得树木婆娑,影影绰绰一片,寂静得阒无人声,三人或坐或踱步,不时向隔着垂帘的里间望去。
野道人注视着天棚,似乎陷入了深深思索,突然之间,有人出来挑帘,三人立刻看了过去,就见到一个干瘦老者,穿着青缎衣袍。
“情况怎么样?”简渠发问。
大夫嗓门不高,还微微带着嘶哑:“王爷并无大碍,只是苦累些,或是饮食不周导致,以小人见,今晨就会正常醒转。”
野道人知道这大夫,这人叫杜海涵,本是秀才,科举不成,就学了医,水平是极高,笑了笑说着:“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是也知道规矩的人,王爷的身体情况,不可向外人传言,否则谁都保不住你。”
“是,是!”杜海涵蓦冒出冷汗:“小人虽是落第之人,但也是知道规矩,断不敢妄言,自干罪戾,给自己和家人惹祸。”
“那就好,夜深快到天亮了,你不必现在回家,就在隔壁休息一下,等王爷醒了,再把把脉,如何?”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杜海涵忙应着,被仆人引去隔壁休息。
岑如柏眉蹙着,望着他远去,才问着:“就这样了?”
“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杀人灭口,幸大夫说无事,希望天亮后,大王正常醒来吧!”简渠听了说着,众人不由一阵沉默。
苏子籍突然昏迷,那时差不多傍晚,回府就只入了议事办公的院落,请了自己府内专用的大夫过来看诊,虽现在看了后,大夫只说疲劳,别的很健康,但总不能放下心。
可论起医术,他们谁都比不过在这个叫杜海涵的大夫,这可是主公在王妃有孕后,特意花了重金用了不少心思请来的大夫。
不仅有过救回濒死患者的美名,且也对妇科有过研究,虽到时王妃生产,肯定是几个从家仆中挑选的妇人做产婆,但这种大夫也是必须备着,而能让主公放心大夫,可见各方面水平颇高。
这样的人都不敢肯定主公昏迷原因,他们怎能不焦虑?
也就是野道人作代王的谋主,在这时能镇住场子,别人对他也算服气,换一个人,或都会起了争执。
“原来我觉得泰山崩而面不改,现在才觉得,没有大王,我就失了主心骨。”沉默良久,野道人苦笑下,坐在厅里下首位置第一把椅上,问着:“诸位,大王的事,我们先等等,把应该处理的,处理了吧!”
“免得大王醒来,问起来,我们却一问三不知。”
“诸位都是一起辅佐主公的人,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听了这话,岑如柏和简渠勉强镇定了心神,简渠就沉吟着:“昨天下午比赛,三十二人分出胜负,第一名是个叫薄延的年轻人,第二名是郑怀,第三名是庞泗……前三人有些不同,不好与二十九人一样对待。”
“可到底该怎么给奖励,怎么处置,主公还没醒,我们怕是不好做主。”
岑如柏也沉吟着:“大王虽有喻令,要全部收取,但这三十二人来历不明,在招揽前,我觉得应去查一查他们是否身家清白。”
“虽说江湖客杀人不可避免,但真不小心招了臭名昭著之徒,日后曝出来,对主公名声也有影响。”
“况且,主公新封代王,必有诸王以及权贵想要安插人进府,就算真用他们,起码也要做到心里有数,知道他们身后有没有别人,有的话,背后又是谁。”
这话说的有道理,野道人其实也是这么想,直接就点了头:“岑先生说的有理,调查是的确该调查,但也不必过于担心,主公自有绸缪。”
“现在我担心的是,主公突然之间昏迷,当时就必然引起一些人注意,虽然被我搪塞过去了,可眼看着天快亮了,再不醒,就隐瞒不住,天亮前再不想个办法,怕是很快就会满城风雨……”
“别的不说,大王昏迷的事,我们还隐瞒着王妃,要是天亮了,万一王妃问起,我们怎么应对?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野道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担忧,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这事的确是最棘手问题。
三人刚才封锁了消息,没有告之怀了身孕的王妃。
岑如柏无可奈何一声苦笑,回桌呷了一口茶,这茶泡的浓,又苦又涩,他含着良久才咽下去,突然之间斩金截铁。
“就算天亮了,我们也得尽量掩盖消息,否则要是引得王妃受惊出了事,伤了胎气,我们几人就是摘了脑袋也赔不起。”
“主公现在可只有这个子裔。”
野道人听了,不说话,望着幽幽的灯火,不知过了多久,才说着:“断不到这地步,我观主公,不仅仅是极贵,还是长寿无病之相,怎么可能出事?”
才说着,突然之间一声响,三人吃了一惊,环顾四周毫无动静,正没做理会处,里面有声音传出,又连忙倾耳听。
片刻,珠帘一挑,一个侍女出来,这侍女有点黑眼圈,显是一夜没睡,却面带喜色,对几人一福:“几位先生,大王醒了。”
主公醒了?!
这可真应了久旱逢甘霖的话!三人最担心的事终于得解,三个都立刻起身,向里间走去。
诸人鱼贯而入,就见又一个侍女已小心翼翼扶着代王坐起。
“主公!”野道人满脸惊喜,又混着忧色,问:“您现在可感觉好些了?臣这去叫大夫过来!”
苏子籍醒来,觉得脑袋已清醒多了,没有昏沉,难受的劲也过去,本来应该是心情不错,只是似乎有着郁郁,脸色就带了出来。
“我无事,你不要喊人。”苏子籍说着,只是说完这话,就住了口,似乎有些出神,摆了摆手,说着:“我有些事要想,你们待我片刻。”
主公说了,三人都立刻静下来,只是目不转睛盯着苏子籍。
烛光下,苏子籍脸色有点苍白,但神色还安好,并不像身体出了问题,但此时沉吟细想,似乎是有大疑团在胸。
三人跟了多时了,都是知道苏子籍思略过人,遇事果断,现在一反常态深深沉思,眉蹙的很深,可见必有大事、难事!
第七百零三章 话有点不对
三人正思量着,苏子籍已想定,望着窗口处,此时恰是黎明前最黑暗之时,天色比夜更晦暗,怔了会,才干涩问:“昨天我睡过去了?那情况怎么样?”
野道人见状,心里有些不放心,也不好在这时追问,只能将擂台的情况与主公说了。
苏子籍听了三十二人的比武结果,笑了笑:“这问题好解决,薄延、郑怀、庞泗武功高强,我也不能失信,直接授府内教头,享客卿待遇,恩,必须有个资历差距,比洛姜稍次一等。”
“是!”三人听了,觉得这是清理之中,只有野道人心一动,授教头,还是客卿,这是大王有些疑心,并不直接纳入府内编制?
才想着,又听着苏子籍说着:“余下二十九人授府卫,为了和原本府卫资历,出身有所区别,就新编一队,待遇也比府卫稍减一些,问他们愿意与否,愿意的话,就让他们入府,并且直接发给号衣和长刀。”
“让他们换完衣服立刻听命。”
“是!”简渠在一旁说:“主公,这事不如由臣去办?”
“可。”苏子籍点了下头,“就由简先生去办此事。”
岑如柏就说着:“主公,这些人来历不明,必须调查下底细,而且江湖气太重,就算要用,也得打磨下规矩。”
苏子籍转过脸笑了笑:“你说的是正理,不过事急从权,岂能一格拘之?”
“现在府内府卫紧张,要是我在家,还可以基本满足,要是我出去,府内就空虚了,现在王妃有了身子,我不得不多加小心。”
“有了这些新的二等府卫,别的不说,我出去场面就有了。”
“再说,他们是江湖客,打仗不行,但防备刺客,想必是专业,正好用他们。”
本来代王行事,无需解释,这段话说的温馨,三人无不感动。
岑如柏是见过代王的手段,心中就有了想法:“莫非,代王是信不过,但是的确要人,因此就用这些人顶上去?”
“遇到有事,这些江湖人就是不错的牺牲品。”
有了这想法,见简渠还想反对,岑如柏拉了拉他的衣角,让他不要再说,只是低声问。
“主公,您身体似乎还没康复,是不是继续休息?真不用请大夫来看看?”
苏子籍摇头:“不了,此事我心里清楚,不必再看——对了,最近是不是发生了多起怪事?有的话,给我说说。”
代王都这样表态了,三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说到底,三人是家臣,就算有着情谊,也不好强迫,尽本分就是了。
野道人不明白主公突然问这事是什么意思:“您想知道这些,臣回去就令人收集一二。”
他心里知道,主公说话必有用意,心里已有出去吩咐办事的打算。
岑如柏本来准备出去了,听了这话题,想了想,说:“说到了这事,臣还真听说了一件怪事,离京城不到二百里清阳府,有一座庙,香火鼎盛,清阳府知府也偶尔会去行香,结果就在前天,知府带随从去行香,让随从打开大殿,就见到了一颗火球,随后就是爆炸。”
“哦,前天在清阳府发生的事,你现在就知道了。”简渠诧异的问:“难道是炸死了人么?”
“不,这次爆炸连一样东西都没毁坏,庙也没事,没有燃火,也再没出现怪事,仿佛火球和巨响只是突然出现的幻影,半点地方都未烧到。”
“唯当时推门的人,连同着走在后面,还没有进门的清阳府知府昏了过去。”
岑如柏说起这事,也是有些惊讶:“到现在,知府连同着随从也没有苏醒,听说将清阳府名医都请便了,可任谁去看,都说几人身体壮硕,并无疾病。让好奇的人心里犹猫在挠痒痒。”
“百姓娱乐匮乏,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怪谈,受影响还是一府的父母官,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谈论,于在短短时间内,就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播,连我都恰知道了。”
“坊间都传,是庙里神仙仰慕清阳府知府的人品,特意请主仆去家中做客,您说,这算不算是一件怪谈?”
说到这里,岑如柏不由笑起来了,苏子籍却没有笑,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首:“的确算是件怪事。”
说完,就起身让丫鬟穿衣:“给我送些早点来,不要惊动王妃,还有,你们立刻去办理,并且准备马车和新府卫,就今天上午,我要去道观赴刘湛的约。”
两人都是应是而出,而野道人站在面前没有走,苏子籍也不以为意,换了一身新袍,重新梳理了发髻,戴了冠,这才迈步出去,向正院而去。
王妃有孕,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王爷一般是可以歇息在别的女眷屋里,但现在代王府只有王妃一个女眷,苏子籍这个代王也并非好色之徒,现在也的确没那个时间去忙乎这事,平时或陪着叶不悔,或歇息在书房,这也是今晚苏子籍没过去而叶不悔没怀疑的原因。
苏子籍过去时,天亮了,叶不悔因觉浅才醒。
她醒了,服侍她的丫鬟仆妇只会比她更早,苏子籍一进院子,就见院里已经在忙碌,有的烧开水,有的准备早点,个个都蹑手蹑足十分小心,便不言声上了正房台阶。
野道人就自动留在院子,众人这才留意到来了,屏息一齐跪下,苏子籍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苏子籍脚下速度很快,到了叶不悔屋子,动静才让叶不悔起身,苏子籍一进来就轻轻将她按得重新坐下:“你我乃夫妻,何必多礼?”
看着还穿着里衣的叶不悔,苏子籍拉着她坐在床沿,问:“我静悄悄过来,就是怕醒了你,怎么起的这样早,是孩子吵着你了?”
叶不悔摇头:“不是,就是睡浅。”
苏子籍将手轻轻放在叶不悔的小腹处,又将脸靠过去,听着心跳:“的确不是这孩子吵你。”
大概是月份还太小,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旁一个婆子被王爷这新手爸爸的模样给逗笑了,忙说:“大王,王妃的胎还太小,还没有心跳。”
“再过三个月,才可以听见心跳或胎动。”
苏子籍这才恋恋不舍直起腰,对叶不悔说:“既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也莫要担心,若无要紧的事,我每日都会过来,这孩子什么时吵你了,你告诉我,我自会说他。”
叶不悔掩口而笑:“那可说定了。”
苏子籍站起身,打量了这个婆子,目光闪了一下:“我看你有点眼熟,是贾家的人?你对这个很有经验么?”
这婆子听见都记得,顿时笑开了花:“是我,小人是贾家的女人,我儿媳有三个,生产时,都是我看护,都母子平安。”
“大王这样有福,王妃必生个小王子,我们以后还要巴结伺候。”
这话说的苏子籍都笑了:“你很会说话,来人,给赏十两银子,希望你言出如实,不要辜负刚才的话。”
“谢大王,谢大王!”这婆子笑的眼都变成缝隙了,连连谢恩,等着代王离去,又对叶不悔道贺:“王妃,大王这样爱您和孩子,可是世间少有,将京中女眷都比下去了。”
叶不悔却是极熟悉苏子籍的人,她看了一眼婆子,心里浮现出一丝疑惑,刚才的话有点不对。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贾家是原本太子府的人,太子崩后一直潦倒,是夫君把他们从泥潭里重新提拔上来,衣食待遇又厚,应该不出问题才对。
第七百零四章 戒急用忍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才出内院的门,苏子籍的笑意就敛住,更阴沉沉着只是沉思,野道人跟上,一时不敢说话。
在苏子籍昏迷过去,做了一个清晰的梦。
梦里,不悔有孕,他是新封的代王,又有警示,一直都很好保护着妻子,在第一个预言梦里出现暗杀并未出现,过了第一个预言梦里日子,梦里的自己就暗松了口气。
虽仍小心,不让不悔独自外出,凡事都要由人保护,但也不再像之前提心吊胆,草木皆兵了。
接着,就梦见淮丰侯夫人,也就是方小侯爷母亲发了帖过来,邀请叶不悔去参加游园会,地点就在京城一处私家园子,风景甚美。
那时叶不悔已过三个月的孕期,苏子籍见她在家里呆的烦闷,方真也算是朋友,有着照应,就同意了让她外出游玩。
结果就在这次出游时出了大事,明明没出京城,叶不悔还跟随着几个丫鬟仆妇府卫,更有淮丰侯府的森严戒备,偏偏就离奇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梦里,苏子籍得知消息,急火攻心,立刻调查,结果只抓了几个府内奸细,别的就什么都调查不出。
偏偏就是这个什么都调查不出,才更让苏子籍感到心惊。
这一惊,苏子籍就从噩梦中醒来了。
醒来后的苏子籍,一直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因有着第一个预言梦的存在,对这第二个梦,苏子籍丝毫不敢怠慢,总觉得这又是警示。
“什么都调查不出,其实就已说明问题了。”苏子籍见王府恰有佩刀府卫经过行礼,他颌首答了礼,目光盯着一颗树的新叶,一时没有说话。
苏子籍不说话,野道人自然也不敢说话,许久,苏子籍才叹了口气:“让我心惊又心凉呀!”
苏子籍为什么会觉得心惊?
别说是现实,就是在梦里,他已猜到了叶不悔的去向。
他在梦里已是代王,不是第一个预言梦里的代国公,在京城根基虽不如齐王,可也有着一争之力,这样的自己,竟然只抓到了府内的几个奸细,甚至这几个奸细还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喽啰,有着这样强大收尾的人,京城有几个?
更不要说,淮丰侯夫人发贴邀请,出事了,自然有责任,一个王爷的震怒,别说是她,就是淮丰侯和方真,都难承当。
并且方真和自己认识很久,能使他沉默,事实上背叛的人,又能是谁?
唯有皇城里那一个!
“还是为了大还丹的药引?”
上次汲取的大还丹消息,虽药方仅仅四味,但七窍玲珑心的功效,自己是知道了——这是主药。
所谓的七窍玲珑心,就是入道之人,灵窍大开,运转灵机的中枢,并且仅仅一年内有效。
叶不悔是新入道之人,时间还没有过,假如消息泄露,的确非常可能。
皇帝连有太子衔的嫡长子都可灭杀,并且干脆利索斩草除根,灭了太子满门,若急需大还丹药引来续命,又知道京城中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怎么可能不心动?
“莫说不悔只是名义上的孙媳妇,就是亲孙女,为了自己能活,下手时也不会手软。”
苏子籍对皇帝会这样下手狠辣毫不意外,他稍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将不悔入道的事情藏得严严实实,连叶不悔的丫鬟仆妇都毫无所察,就算是府内并不是铁桶一片,也总有个告密的人吧?
是谁罅漏了这消息?
又是谁看破了不悔的入道?
不悔现在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眷就算有来拜访,也没有这眼力,是谁突然猜到了不悔的入道?
还是说,不悔遭殃的根源还是在自己身上?
苏子籍边走边想,神色阴郁。
野道人远远跟着,眼皮就是一跳。
这神情,看起来是遇到大事了!
在他印象里,自家主公可是很少露出这样阴郁,很多事在别人看着难,可落在主公手里,几乎都是随手解决,并且手法行云流水,让人看着就觉得敬佩。
可在露出这样神情,必是大疑难。
野道人就小心翼翼问:“主公,可有什么烦心事?”
苏子籍此时垂眸想着对策,觉得这事实在难解,被这话一问,心一乱,眸中不由闪过杀机。
“古人云,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是不是将府里这些吃里扒外的人全都杀了?”
正要对野道人命令,让他去暗中执行,野道人可是脏活干了不少,别说杀几个仆人丫鬟,就是杀个几百上千,也不会有抵触,正是执行的人选。
可话到口,苏子籍看了一眼灰暗阴沉的天空,还是忍住了。
“戒急用忍。”
“这话都看腻了,并且还往往是反派的词,其实真的有真知灼见。”
“人在情绪中,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和命令,非常合理,但过了一段时间,会发觉太偏激了,可惜往往无法后悔。”
“这话的意思,就是别在情绪里下决定。”
“府内用人,有些人是皇城司或别府安插的人,这非常正常,我也有着用这些人麻痹敌人的用意。”
“现在这些人还未必就是奸细,再说,就算是,现在我暴怒要全部杀掉,不仅仅这部署前功尽弃,而且,也未必顶用——皇城司约谈,谁顶得住?”
“杀了,没几天就立刻又有,无济于事。”
苏子籍绕着一个小亭转了转,脚步变得有点沉重。
在皇权统治下,除非是绝对死忠死士,否则,被皇城司问话,怕没人能撑住。
谁不怕死,谁没有家小?
不过,自己已经知道是哪些人背叛了,现在不动,反有了优势。
真的把他们早早除了,无非是打草惊蛇,皇城司就会放弃?别人被皇城司约谈而背叛,就是迟早的事。
只要找不出叶不悔暴露根源,下一次出事,又会很快。
对皇帝被动挨打可不行,也许自己得加快自己行动了。
想到这里,苏子籍就吩咐:“路先生,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最好不是府里的人,给我监视住几人。”
“内院的贾嬷嬷,府卫里的林康、卓尚,管事里的江义、侯才,这几人一举一动,都要盯住了,不能松懈,也不要被他们察觉。”
说完,稍作沉吟,又说:“还有,派人去监督齐王府,有什么动向,报与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