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赝太子TXT下载赝太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赝太子全文阅读

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章 天命

    代王府

    雷声雨声,接连不断,雨水哗哗下坠,地面湿漉漉,空气中的粘稠潮湿感,更让人心情烦躁。

    正院,庭院里进进出出都是人,作男主人,苏子籍却不能在此刻进入里面房间,这毕竟是此间的规矩,只能在外面焦急等着。

    因着心情无法平静下来,只能在屋檐下徘徊,看着婆子们不断进出,侍女们端着水盆一会就端出来一些血水,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在跳。

    哪怕在此之前,他自觉已是运筹帷幄,自信能将乱子解决了,但面临着爱妻产子,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亲生孩子就要降生,焦急与喜悦,还是溢于言表。

    老大夫在之前就给代王妃振过脉,此刻也在外面等候,这是防备着出意外,见代王这样焦急不安,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王爷,您也不必太过忧心,虽提前了些,但王妃一向身体康健,料也无妨。”

    毕竟距离生产的日子本就没差多久,因受到惊吓之类的原因提前产子,也依旧是在正常的时间范畴内,只要别出别的意外,这种事不算什么。

    老大夫的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了一声清晰的婴孩啼哭。

    苏子籍只觉得一直绷着的神经一下放松下来,看情况,应该母子都没有大碍!

    果然,就有侍女从里面出来,禀报:“恭喜王爷,母子平安,王妃生了个小世子!”

    苏子籍听到这话,没立刻反应而来,而怔在当场。

    说实话,就算是之前给苏家的先人迁坟时,都没有太多血脉相连的感动,眼下一听到这话,整颗心都仿佛一下子浸泡在了五味都有的罐子里,一捏就能出水的感觉,真是头一次!

    “恭喜大王!”听了这话,无论是谁,都一齐拜下。

    苏子籍醒转过来,就立刻吩咐:“赏,重赏!”

    王府嫡长子出生,实属不得了的大事,这早有提前准备,立刻有人俯身领令,事先准备的郡主喜银废弃,按照世子喜银下放。

    成色十足的雪花官银,多则十两,稳婆和老大夫独得,少则五两,人人有份,自然欢呼连连。

    就在这时,婆子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密不透风的锦缎襁褓出来,背着风,示意让苏子籍亲眼看看。

    苏子籍明知道这里围着一圈人,而婆子也没有走到外面,只挨着门,让他看一眼,仍小心翼翼的将风挡严实了,低头看去。

    就见襁褓之中,一个小人正闭着眼,看起来和猴子差不多,小嘴微微撅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因着眼睛还不能睁开,力气更是小,只微微有点起伏。

    苏子籍却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孩子真怎么看怎么可爱,简直就继承了他与叶不悔所有的优点!

    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来,让孤抱一下。”苏子籍说。

    “大王,孩子眉眼还没有舒展,过了半月就可爱了。”婆子忙小心翼翼将襁褓递过去,还解释了一句。

    “孤知道。”

    这时,惠道也闻讯赶来,没前凑,而在小童陪伴下,站在不远处,伞上落着雨水,眼睁睁看着代王将世子抱了过去。

    “嗯?”苏子籍才将儿子接过,突然一蹙眉,半片紫檀木钿虚影,带着淡淡青光在视野中漂浮,一行青字窜起:“孕育贵子,乃继社稷,是否汲取大徐太子一脉的天命(此举不可逆)?”

    “天命,太子一脉的天命?”

    苏子籍能感受到这词的沉甸甸,但转眼就是一笑,暗觉得自己矫情,自己狸猫换太子,本已经有进无退,这时要是迟疑,不但是自己,满府连着这小儿都死无葬身之地。

    苏子籍沉声说着:“是!”

    “汲取人道之种,承接太子一脉的天命天命+1,天命10→11。”

    “咦,原本天命到10,就已经到了极限了,现在却更上一层?”

    才有一念,就听一声巨响,极似一堵高墙坍塌,“轰”一声撼得大地都微微颤抖,天际的乌云本要散去,这时沉沉如墨,越发滚动起来。

    “咦?”同样惊疑出声的惠道的见此则更是震惊。

    “奇哉,原本代王的王气,虽最近徐徐加浓,但总有单薄之嫌,更隐隐有虚浮之处,现在竟一下子增长不少,更得以扎实,这是父以子贵?”

    “父以子贵,天色立变,这是天人感应?”

    伯府

    并不常开门的院子,屋檐下雨水噼啪,正屋卧房里,突然间,一声炸雷,似乎宛是一把铁锤砸下,震得卧房簌簌发抖,而本来熟睡的谢真卿突然之间闷哼一声,浑身一颤,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谢真卿惊醒,用手帕掩口咳嗽了两声,拿开一看,洁白手帕一片嫣红,他也不披衣,慢慢起身,没有点灯,而直接走到窗前,将窗轻轻一推,外面的雨声一下就大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来,让谢真卿忍不住又轻轻咳嗽了两声,却没顾及这些,而仰视着黑沉沉的天穹,雷声犹自滚滚,闪电时而在云层间划过,照的脸色铁青。

    “天数竟又变了,我的布局,又被撕坏了。”

    “父以子贵?难道太子一脉,天命竟这样眷顾?”

    谢真卿神色阴沉,沉吟良久,突然之间伸手一摸,似乎摸在虚空,但身体一颤,倒退几步,咳嗽着,手帕上竟又了有了殷红的血。

    看着手帕,谢真卿眼神阴冷,以及怀疑上了。

    “姬子诚,你安敢自持气盛,背弃盟约,过河拆桥?”

    “我能坏你一次,必能坏第二次。”

    谢真卿已经有了想法,疾步走出了房,一股风扑面而来,一个值班的丫鬟见他出来,忙上前:“公子,风大雨大,当心着凉了!”

    谢真卿也不理会,直接唤人,就在廊下徘徊,很快就见弘道过来,直接就问着:“俞谦之,到现在还没有发觉藏在陵墓的东西么?”

    弘道一惊,说着:“没有。”

    东西藏的隐秘,就使其有可信度,可现在事情却变了,谢真卿听了,脸上毫无表情,一字一板说着:“事情变了,上次塞入的还不够,再加一些,并且近日让他发觉,就算有些破绽也顾不得了,谅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是!”弘道躬身答着。

第六百九十章 天命

    代王府

    雷声雨声,接连不断,雨水哗哗下坠,地面湿漉漉,空气中的粘稠潮湿感,更让人心情烦躁。

    正院,庭院里进进出出都是人,作男主人,苏子籍却不能在此刻进入里面房间,这毕竟是此间的规矩,只能在外面焦急等着。

    因着心情无法平静下来,只能在屋檐下徘徊,看着婆子们不断进出,侍女们端着水盆一会就端出来一些血水,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在跳。

    哪怕在此之前,他自觉已是运筹帷幄,自信能将乱子解决了,但面临着爱妻产子,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亲生孩子就要降生,焦急与喜悦,还是溢于言表。

    老大夫在之前就给代王妃振过脉,此刻也在外面等候,这是防备着出意外,见代王这样焦急不安,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王爷,您也不必太过忧心,虽提前了些,但王妃一向身体康健,料也无妨。”

    毕竟距离生产的日子本就没差多久,因受到惊吓之类的原因提前产子,也依旧是在正常的时间范畴内,只要别出别的意外,这种事不算什么。

    老大夫的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了一声清晰的婴孩啼哭。

    苏子籍只觉得一直绷着的神经一下放松下来,看情况,应该母子都没有大碍!

    果然,就有侍女从里面出来,禀报:“恭喜王爷,母子平安,王妃生了个小世子!”

    苏子籍听到这话,没立刻反应而来,而怔在当场。

    说实话,就算是之前给苏家的先人迁坟时,都没有太多血脉相连的感动,眼下一听到这话,整颗心都仿佛一下子浸泡在了五味都有的罐子里,一捏就能出水的感觉,真是头一次!

    “恭喜大王!”听了这话,无论是谁,都一齐拜下。

    苏子籍醒转过来,就立刻吩咐:“赏,重赏!”

    王府嫡长子出生,实属不得了的大事,这早有提前准备,立刻有人俯身领令,事先准备的郡主喜银废弃,按照世子喜银下放。

    成色十足的雪花官银,多则十两,稳婆和老大夫独得,少则五两,人人有份,自然欢呼连连。

    就在这时,婆子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密不透风的锦缎襁褓出来,背着风,示意让苏子籍亲眼看看。

    苏子籍明知道这里围着一圈人,而婆子也没有走到外面,只挨着门,让他看一眼,仍小心翼翼的将风挡严实了,低头看去。

    就见襁褓之中,一个小人正闭着眼,看起来和猴子差不多,小嘴微微撅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因着眼睛还不能睁开,力气更是小,只微微有点起伏。

    苏子籍却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孩子真怎么看怎么可爱,简直就继承了他与叶不悔所有的优点!

    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来,让孤抱一下。”苏子籍说。

    “大王,孩子眉眼还没有舒展,过了半月就可爱了。”婆子忙小心翼翼将襁褓递过去,还解释了一句。

    “孤知道。”

    这时,惠道也闻讯赶来,没前凑,而在小童陪伴下,站在不远处,伞上落着雨水,眼睁睁看着代王将世子抱了过去。

    “嗯?”苏子籍才将儿子接过,突然一蹙眉,半片紫檀木钿虚影,带着淡淡青光在视野中漂浮,一行青字窜起:“孕育贵子,乃继社稷,是否汲取大徐太子一脉的天命(此举不可逆)?”

    “天命,太子一脉的天命?”

    苏子籍能感受到这词的沉甸甸,但转眼就是一笑,暗觉得自己矫情,自己狸猫换太子,本已经有进无退,这时要是迟疑,不但是自己,满府连着这小儿都死无葬身之地。

    苏子籍沉声说着:“是!”

    “汲取人道之种,承接太子一脉的天命天命+1,天命10→11。”

    “咦,原本天命到10,就已经到了极限了,现在却更上一层?”

    才有一念,就听一声巨响,极似一堵高墙坍塌,“轰”一声撼得大地都微微颤抖,天际的乌云本要散去,这时沉沉如墨,越发滚动起来。

    “咦?”同样惊疑出声的惠道的见此则更是震惊。

    “奇哉,原本代王的王气,虽最近徐徐加浓,但总有单薄之嫌,更隐隐有虚浮之处,现在竟一下子增长不少,更得以扎实,这是父以子贵?”

    “父以子贵,天色立变,这是天人感应?”

    伯府

    并不常开门的院子,屋檐下雨水噼啪,正屋卧房里,突然间,一声炸雷,似乎宛是一把铁锤砸下,震得卧房簌簌发抖,而本来熟睡的谢真卿突然之间闷哼一声,浑身一颤,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谢真卿惊醒,用手帕掩口咳嗽了两声,拿开一看,洁白手帕一片嫣红,他也不披衣,慢慢起身,没有点灯,而直接走到窗前,将窗轻轻一推,外面的雨声一下就大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来,让谢真卿忍不住又轻轻咳嗽了两声,却没顾及这些,而仰视着黑沉沉的天穹,雷声犹自滚滚,闪电时而在云层间划过,照的脸色铁青。

    “天数竟又变了,我的布局,又被撕坏了。”

    “父以子贵?难道太子一脉,天命竟这样眷顾?”

    谢真卿神色阴沉,沉吟良久,突然之间伸手一摸,似乎摸在虚空,但身体一颤,倒退几步,咳嗽着,手帕上竟又了有了殷红的血。

    看着手帕,谢真卿眼神阴冷,以及怀疑上了。

    “姬子诚,你安敢自持气盛,背弃盟约,过河拆桥?”

    “我能坏你一次,必能坏第二次。”

    谢真卿已经有了想法,疾步走出了房,一股风扑面而来,一个值班的丫鬟见他出来,忙上前:“公子,风大雨大,当心着凉了!”

    谢真卿也不理会,直接唤人,就在廊下徘徊,很快就见弘道过来,直接就问着:“俞谦之,到现在还没有发觉藏在陵墓的东西么?”

    弘道一惊,说着:“没有。”

    东西藏的隐秘,就使其有可信度,可现在事情却变了,谢真卿听了,脸上毫无表情,一字一板说着:“事情变了,上次塞入的还不够,再加一些,并且近日让他发觉,就算有些破绽也顾不得了,谅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是!”弘道躬身答着。

第六百九十一章 密室

    谢真卿说着,递了一张纸:“把这个插到里面去。”

    “是,我这就去办!”弘道接过,又看了看谢真卿,见着无话,就退了下去。

    目送着弘道背影走远了,谢真卿才收敛了笑,站在屋檐下,望着庭院里的雨,只是皱眉,良久长长一叹。

    “自上次发生灭口的事,我已经小心安抚,弘道却还是心有芥蒂,此次出事,更似乎多了一些疏离。”

    “要是平时就罢了,眼下正做大事时,他不和我一条心,一旦出了乱子,这如何是好?”

    叹着“如何是好”,这在谢真卿过去是从不曾有过,可眼下,他因着布局接二连三的失利,已有些不安。

    将这股不安按捺下去:“弘道年纪已大,又见过我对道观灭口,知道我手段,想要哄住的确更难了。”

    想到这里,谢真卿就不由得眸子一缩。

    谢真卿穿着便服,用手按住胸口,神情有些阴沉:“但又不能杀之,实在可惜了。”

    目光在园林里掠过,眼神略有些迷离恍惚。

    “无人知道,其实弘道才是伯府的嫡子,而我只不过是代替,只是移花接木,以幻术将记忆提前了数年罢了。”

    “所以我必须收此人为徒,并且尽心安抚,不想十数年还是养不熟——可要是现在除了此人,我就掩盖不住天机了,可惜,可惜。”

    怎么能不可惜呢?

    不是没办法,难道愿意留着这一个不听话的麻烦?

    “不管怎么样,先定了大事再说,俞谦之啊俞谦之,你可别让我失望。”谢真卿目光幽幽,看到远处。

    昌平山

    位于京城郊北三十公里,东、西、北三面群山耸立,重峦叠嶂,如拱似屏,南也有峪谷扼守,却是魏隆安帝的陵墓

    沿山道而进,左右就是郁郁葱葱松柏,而陵园纵贯南北,由三个院落组成,首先是庄严雄伟的石碑坊,有一通龙首龟跌石碑,记叙了隆安帝一生的简历,原本自然有魏兵把守,不许擅进。

    到了大郑,虽改朝换代,但仍有一支50人的士兵看守,只是远不能和原来相比,一到深夜,满山松柏黑压压的一片,仿佛空无一人,风雨中,隐隐有鬼哭狼嚎之声传来。

    这一片区域,因前朝根本不许进去,现在虽松弛不少,又传闻时常闹鬼,就算是想要通过此地的人,也多会绕路。

    尤其是不久前这里刚刚发生了白日见鬼的怪事,有路人被鬼掏心而死,周围的人闻此地简直色变,莫说是深夜了,就是大太阳照着时,也都纷纷远离。

    此刻风声雨声遮掩下,地底深处,地宫正有着许多人走动。

    “守住,谁敢擅闯,格杀勿论。”

    通往主墓室的通道上,每隔几米就站一个甲兵,气息彪悍,手按长刀,看着就让人觉得肃杀。

    这支军队卫守此处,对普通百姓来说是秘密,但对于该地官员来说,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对官员,军队的说法是对隆安帝陵墓进行修缮,免得失了体面。

    “虽是前朝,也曾是天下之主,修缮一二也是理所当然。”

    大部分官员都相信了,毕竟陵墓对个人来说,也许有不少藏金,但对国家来说,就算有十几万两陪葬又如何?

    国家年入数千万两,还看得上这些?

    “就算有人心里猜疑,也不敢明着说出来。”

    毕竟挖陵墓是极是丧心病狂,历代都有“窃盗者刑”、“发墓者诛”刑法,《魏律疏议》更有明确规定:“诸发冢者,加役流;已开棺椁者,绞;发而未彻者,徒三年。”

    哪怕仇敌,只要还要些脸面,也不会公然去挖敌人的祖坟,挖掘帝陵更是闻所未闻。

    本朝太祖更有诏曰:“有穿毁坟陇者尽斩之!”

    谁敢疑心本朝挖掘前朝帝陵?

    可的确挖掘了,帝陵重重,一层层下去,第一层、第二层乃至第三层,都在不久之前清理完毕。

    现在已到了第四层。

    陵墓似乎利用了天然岩洞,暗水道运转,成了风水,可以看到里面的一排排的骷髅十分整齐,应该是殉葬。

    更有着沉木棺材镶嵌在洞壁的半空,隐隐组成了阵法。

    “大人,已到了第四层,越往下,尸气就越重,还要继续挖么?”看着前面毛骨悚然的空棺,一个皇城司校尉问着,现在挖掘的都已经不是普通人,而是怀有武功的人,就算这样,也折损了一些人。

    俞谦之换下了宽袍大袖,只穿着紧身耐脏的黑衣,皱眉看了看,说着:“按照风水格局,以及布的法阵,里面必要密室,不然不会这样严密。”

    “继续挖下去,直到挖到密室。”

    “注意,一旦发了密室,不要动里面任何金银陪葬,谁偷拿了,死了别怪,就算出了陵墓,被查出来了,国法亦是不容。”

    “你们只要守着戒律,自然就可无事。”

    这话大体上无错,可俞谦之奉旨行事,又有道法,虽帝陵隐隐暴怒,却也大概无妨,可若再有差错,就救不得了。

    “是!”军令如山,校尉虽脸色有些苍白,还是应着,手一挥,就有几个军士过来,用工具一点一点的将一处泥壁挖开。

    俞谦之蹙眉看着,这里的情况,一看就不是发生过地震才掩盖,而是专门设计。

    若不是自己乃道门高手,能感觉到这堵“墙”里面的浓重阴气,恐怕也要被骗过去了,不由又问:“这密道甚是隐蔽,你们是怎么发觉?”

    校尉想了想,说着:“我们本来没有发觉,就算是随行的专勘,也没有人发觉。”

    “不过说来也奇,我手下有个姓魏的副百户,尿急了,您也知道,上四层得半个时辰,于是就在角落尿了,恰松了泥,露出个骷髅,吓的一摔一个跟头,撞的塌了小半片。”

    “穆专勘恰看见了,就说不对,于是就发掘了。”

    “真巧。”俞谦之不由无语,魏副百户挖掘魏隆安帝的陵墓密道,这都是什么事?

    还未及说话,随着泥土被一点点挖开,一道赤金色大门,就这样出现在面前。

    之前的门,基本也都是这种颜色和样式,俞谦之顾不得联想,仔细看了看,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

    “你们且退后一些。”俞谦之神色变的凝重,吩咐。

    “退后!”校尉立刻命令,这种帝陵危机重重,不听话的早就死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立刻回京

    皇城司的人并没有头铁,立刻向后退去,退出差不多十米才堪堪停止,先是没有异样,转眼就听到前面传来轻轻的“砰”的一声,似乎有一阵白烟散开,但仔细看,又像没有白烟出现过。

    而门明明距离俞谦之有一段距离,却吱呀一声,自己慢慢地开了,顿时在场的人都不由一颤,这事情虽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众人还是渗出冷汗来。

    “这就是第四层里的密室了。”俞谦之若有所觉,立刻就有了预感,望着里面深邃暗处,吩咐:“先透气,再进去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奇特的东西。”

    他自己,是不会第一时间踏入。

    “是,魏齐,你进去查看。”校尉应声,随后就招呼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副百户。

    魏副百户没有办法,只得咽了个口水,带着十几个人硬着头皮进去,其实能被调来这里做任务,基本都是有些保命本事,不是普通人。

    绕是如此,在进入到里面后,几乎所有人还是有些不舒服,脸色发白都是轻的,魏副百户甚至脑袋“嗡”一下,脚步一踉跄,几乎要摔个跟头。

    幸这时身上的符咒一闪,抵挡了一些阴气,让他们感到冷的气息随之消散大半,身体也开始转暖。

    俞谦之只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魏?原本前魏的国姓是曹,前魏灭亡前后,有些宗室为了避免株连,改姓魏了,怕这人还是几分前朝血脉,尚是天璜贵胄之后。”

    “只是挖掘祖宗坟墓,怕是难以有善果,不过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就算透了气,密室里阴气还是十分浓郁,甚至不止此处,整个第四层阴气弥漫,不是普通人能承受了。

    “大人,东墓都搜索过了,暂时没发现什么有用东西,都是些金银珠宝陪葬品。”这时,一个皇城司总旗来禀报:“我们,没有谁动它们。”

    随后又有个小旗来禀报:“报,大人,西墓室也都搜查过了,暂时没发现什么奇特的东西,只有个棺椁,里面应该是陪葬的妃嫔。”

    “有棺椁,应该是陪葬的妃嫔或别的有身份地位的人。”

    俞谦之暗暗想着:“陪葬者的宫人、士兵以及别人都是直接身死,哪有专属的墓室和棺椁?”

    “就是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我要找的东西了。”

    “要是一直找不到,实在是不好交差啊。”

    俞谦之有些发愁,其实魏隆安帝的主陵,是第一时间挖掘,当时还有暴怒的龙影,似乎是诅咒。

    幸亏当时第一时间就请了旨意,压制了棺椁,开棺别的不找,就找了是不是有文书或灵宝,之后又立刻恢复原样,还给予祭祀,就算这样,也死了不少人。

    这次继续挖掘,是俞谦之获得隐隐提示:“里面,还有隆安帝求仙求丹的秘密。”

    第四层密室已经挖到了,周围也在检查,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但同时这也说明能翻找的地方越来越少了,皇帝陵墓的确很大,但再大的陵墓,也有翻找完的那一天。真到了那一天,如果没有收获,他该如何回去向皇帝复命?

    一想到这,他就有些恹恹,皇帝此人可不好糊弄。

    但眼下还不是丧气时,俞谦之听着一个个禀报,颌首:“记得,要性命的话,手脚干净些。”

    说着,一抬脚就进去了,这样多人进去,里面就算有隐秘的术法,也已经起效了,趁还没有回气,就有着安全的空档。

    进去,就见是个方正的墓室,一眼看去,就看见一些金、银、玉、瓷、陶、铜、漆等器物,目测有十数件,大概怕腐朽,故不是由木架,是放在石架上。

    进去的人虽眼光放光,却还真不敢乱动,只是小心瞧着墙台等,寻找可能有的存物空间。

    “身份不小,必是高位之人。”一环视,俞谦之就有所领悟:“有没有找到文档文书?”

    “大人,尚没有,若是这里也找不到……”校尉一直跟在俞谦之身侧,此刻见俞谦之表情淡淡,似乎并不担心找不到,就忍不住问着。

    俞谦之一笑,回着:“找不到,慢慢找就是了,总会找到的。”

    他并不想去考虑找不到的那种可能,他们必须找到那东西才成!

    见他这样,校尉闭嘴不说,只是跟着。

    扫了他一眼,俞谦之也没多说,这种事,皇帝就算派自己来,也不会完全放心,自然有监视,或者应该说是彼此监视,等到回京复命时,才能让皇帝听到一个更真实的汇报。

    而这校尉,就是负责监视的人。

    但此人怕还不知道,这次进入隆安帝陵墓,可不仅仅只是劳累一些。就算这些人没动陪葬品,进来前后也都按照规矩行事,也大有妨碍。

    “一朝帝陵,岂能轻突?”

    俞谦之暗暗一叹,这些人怕都要大病一场,甚至影响前途,这自认为在给皇帝做事的校尉,怕也不会有好结果。

    就算是自己,也只是靠着旨意,以及一些底蕴庇佑,才没有沾染上太多的因果。

    “大人,有动静。”这时,魏副百户用手轻轻敲了敲,一面看似坚固的墙发出了闷声。

    “嗯?”俞谦之忙快走几步,来到了墙前,这声音是里面有空门,又看了一眼这疑似是魏朝宗室之后的副百户魏齐,吩咐着:“推一下。”

    “是!”副百户魏齐一推,只听“轰”一声,机关被触动,墙竟然向着内里旋转,随着自动旋开,一间密室,呈现在了面前。

    俞谦之身后跟着的人,都睁大了眼,密室!

    难道这次要找的东西就在密室里?

    俞谦之深吸一口气,率先进去,所有人都是一惊:“啊!”

    里面墙侧有夜明珠照明,暗光下,只见格局和外面有点类似,只是垒台修建得很密,在上面堆积着宝物。

    别的不说,一堆的金条就使人不由咽着口水。

    更不要说银、玉、瓷、陶、铜、漆等器物十倍于外面墓室的陪葬品,无论是价值还是数目。

    不过在场的人震惊之余,又觉得情理之内,整个陵墓都是隆安帝,哪怕现在隆安帝名声不佳,但也是大魏皇帝,这似乎是皇帝私库,皇帝的收藏品,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俞谦之过去,看了看金条,笑着:“魏世祖藏金,尽以五十两一根的金条,以后历代沿袭,也是这规格,如果查看,上面必有年号,这一堆就是百根,怕是有五千两之多。”

    话说着,却不上去把玩,目光直接落在了一座玉石雕刻成的石桌上,在这小圆桌上,放着一个黄绸包着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这陵墓有些年头了,但这密室里的东西,却都纤尘不染。黄绸包看着也是崭新。

    俞谦之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双手一搓,在昏暗中,似乎有白光噼啪一下,这才轻轻一拉。

    黄绸落下,中间是一方玉印,只一看就笑着:“这是隆安帝的私玺‘尽元主人’,不想留在这里。”

    右侧是一个琉璃小瓶,里面门看见似乎还有两颗丹药,左侧还有一本小册。

    二百多年了,怕朽坏,俞谦之小心翼翼将小册拿起,发觉还算结实,就笑了笑,略一翻,却变了色。

    这册子里记载的不多,可都是记录着一些要命的东西。

    校尉这时过来,见俞谦之脸色不对,就问:“大人,你怎么了?”

    俞谦之没有让此人看到册子的内容,而立刻合上,对校尉说着:“快,别的都不许带,这玉案上的三件,都带走——立刻回京,快,我要立刻回去面圣!”

第六百九十三章 恐惧

    一阵沉闷的秋雷,铜钱大小的雨点扫过,明闪将帝陵照得一片惨白,郁郁葱葱松柏在风中摇摆,发出的声音的确似是鬼哭,惊得俞谦之都浑身一激凌!

    校尉跟了出来,见此情况,忙说着:“大人,风大雨大,会着凉,是不是缓一缓!”

    “不行!”俞谦之仰视天穹,摸了摸油布重重包扎并且放在怀里的册子,再不犹豫,厉声命令:“都穿油衣,都备马,限一刻时间内出发!”

    校尉也不再劝说,答应着传呼人手并且备马,俞谦之换着衣服,又吩咐:“知会府衙,在帝陵外面再守一圈,没有命令,都不能进来,等候皇上旨意处理。”

    “谁擅闯,格杀勿论。”

    “是!”

    雨里已经拉过了马,俞谦之不再说话,起身翻身上骑,十数骑顿时沿着陵道直奔而下。

    齐王府

    大郑朝定制,取消分封亲王、郡王按照爵位授府,这齐王府自然宏伟,还在代王府之上。

    此时更与平时不同,只见走廊或檐下,每隔十步,都挺立着府兵,按刀持立,虽密集的雨点还在洒落,不时飞溅到,仍目不斜视,气度森严,不过如果熟悉,却发觉大半换了人。

    正院一个房间里,虽是布置得奢华舒适,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和药味,却冲淡这种感觉,加上低低的哭泣声,只让人心里发堵。

    隔着一扇屏风的里面,放着一张大床,旁侧坐一位美妇,正用手帕不断擦拭着眼泪。

    被仆妇抱着的一个小孩子,目光不断往床上瞟,眼睛里写满茫然与恐惧,不明白,父王为何会一动不动躺着。

    “王爷何时才能醒过来?”美妇擦拭着眼泪,问着几个太医。

    太医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束手无策,要不是当值,跑也跑不掉,是真不想趟这趟浑水!

    别看在外人眼里,自己都是有身份的人,可面对着这些贵人,太医简直就是出气的炮灰!

    不过幸亏现在,就算出事,也很少有性命之忧,只是罚俸降级罢了。

    “王妃,若微臣估算得不错,王爷很快就能醒了。毕竟能挪回来,就说明已过了最危险时候,如今就只需静等。”一个年轻太医,暗暗嘘看了下床上的齐王,略一沉吟,先出了头。

    王妃盯着此人看了看,就冷声说:“若是半柱香内王爷还不醒,就唯你是问!”

    这太医顿时就收到了周围同情又或讥笑的目光,此人倒是还沉得住气,说是太医其实是泛称,分七、八、九品,甚至还有无品的见习,自己虽是世医出身,可不过九品,想进步,自然要冒点风险。

    刚才观看和诊脉,王爷已大体无碍,又看见眼球在动,想必就要醒了。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着半柱香时间就要过去了,床上躺着的人还不见苏醒,年轻太医的额头也冒了汗。

    就在王妃俏脸微沉,就要发飙时,床上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呻吟。

    “王爷!你醒了!”王妃大喜,忙转过身去。

    齐王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好一会这漆黑才渐渐退散,出现了模糊的景象。

    一股药味这时传过来,让齐王觉得有些反胃。

    恍惚间,似乎有人对着自己说话,但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时间仿佛在他这里变得无限长,直到听到了有人在哭,才终于从这种恍惚状态里清醒过来。

    “哦,是、是王妃啊。”

    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齐王也终于看清了面前正问候自己的人,可不就是自己的王妃?

    而一旁被仆妇抱着孩子已挣扎着下了地,朝着床边扑来,被王妃一把拉住,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嫡子!

    齐王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发疼,但还是出声安抚:“别哭了,孤没事,没事。”

    说着,就想要撑着坐起来。

    以往莫说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了,上百斤的石墩子也不过就是随手就能提起的东西。可现在呢?他用足了力气,却还是半途就泄了,整个人都瘫软回了床上。

    乏力的感觉,让齐王脸色大变。

    他不信邪,再次试了,变色:“孤难道是瘫了?”

    一旁的太医见状,连忙说:“王爷,您的身体没有大碍,只伤了点元气,修养些就好了。您现在还受着伤,切不可随意乱动……”

    齐王听了,心下略安,想到自己坐在车里好好,突然就被袭击,觉得莫名其妙,难道袭击他的人是代王?

    他这样想着,就问:“发生了什么事?孤为何会受伤?袭击孤的是刺客吗?”

    这话问出来,在场的人却全都静默下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先说话。

    毕竟这事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无语,谁知道若告诉了大王,会不会立刻就被迁怒。

    齐王越发觉得不妙,目光狠狠扫过在场的人,凡是被目光扫过的人,都下意识抖了一下。

    齐王冷声问:“都说话啊!哑巴了?孤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是刺客干的?还是别的什么人?你们难道都不知道?”

    赵不违本站在一侧,这时突然之间就跪了下去,请罪:“大王息怒!是我等没料到今晚竟会出这样的事……是、是封祠的鬼神暴动,突然伤了大王您……”

    “封祠的鬼神暴动?”齐王听这话,一时间只觉得好笑。

    京城的神祠是被封了许多,封祠鬼神也的确可能会暴动,可这与自己又有何干?

    封祠的人是自己么?不是,是代王!

    自己与代王之间差何止十万八千里,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封祠的鬼神是心瞎眼也瞎了?竟拿自己来出气,这听着合理么?

    更不要说,自己乃是齐王,天璜贵胄,大郑有望继承帝位的人,死了姑且不说,活着,谁家鬼神敢犯?

    “可笑,可恶!”

    一时间的好笑之后,就是一股深深的恐惧与愤怒油然而生,如烈火焚烧着草原,熊熊燃烧,以燎原之势一下就起来了。

    若这等可笑的事都允许存在,都是真的,其中代表着什么,就让人听着毛骨悚然了。

    齐王拒绝去想这种可能性。

第六百九十四章 打个寒颤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它们不知什么叫做冤有头债有主?寻仇也不认清了人,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这是代王干的事,为何来找孤?”

    “而且,它们怎么敢,怎么敢,孤是齐王,孤是齐王!”说到这里,齐王简直是撕心裂肺的咆哮。

    “王爷休怒!”

    周围的人都一齐拜下,跟着无语,何止齐王想不通啊,这些人也都想不通了。

    这里是京城,别说是大郑建国未久,如日东升,就是国势日衰,不到灭亡,谁家鬼神能袭击侵犯亲王?

    当天下千万上亿百姓汇集的力量是假?

    并且,明明这件事就是代王干的,鬼神按说也不是没有神智的存在,都是有智慧有神通,能瞒过普通人的事,在它们眼里根本就是透明,为何会出现这样可笑的事?

    齐王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齐王府内乱成了一团,各路小道消息更是传得到处都是,说什么的都有。

    当时齐王的随行侍卫里,有小半都被暴动鬼神附身,剩下被鬼神所伤所杀,完好的人没剩下几个。

    齐王更身负重伤,这事实在是闹得太大了,让人几乎想不通怎么收场。

    被齐王这样追问着,这些人,尤其是赵不违,都不得不费劲脑汁想词来安抚大王。

    赵不违强按着心中的不安,躬身说着:“刚才道录司与诸真人联合勘察了现场,尚没有正式结论,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齐王怒着。

    赵不违不敢迟疑,说:“大王,初步结论,大概是您的车架走在路上,被鬼神误认为是代王了。”

    “荒谬,怎么可能……”

    赵不违只得磕首:“道录司说,大王才奉了旨意办差,办的就是原本代王的神祠之事,也许鬼神是认气不认人,以为大王是代王,故袭击之。”

    鬼神认气不认人,其实齐王也听说过,怔了下,明白了意思,头顿时“嗡”一声,脸色顿时涨的透红。

    是了,代王封了神祠,自己觉得这是个摘桃子的好机会,所以使了计谋,将这事给接了过来。

    难道就是因这个原因,才让封祠的鬼神以为自己才是仇人?自己眼巴巴过去,就是给代王挡了灾?

    齐王只觉得胸口憋闷异常,堵得气也上不来,嗡嗡声变大了,勉强镇静着自己,坐着扫视一圈,发现人群中却少了一个自己要找的人。

    “蒋禹,蒋禹人呢?”齐王红着眼,从牙齿缝里透出这话。

    就是此人提了建议,才让自己心动,进而大半夜的不睡觉,带着人出府往代王府去挡了灾。

    若不是此人提议,自己根本不必受这无妄之灾!

    此人,必是奸细!

    “大王,此人已经拿下入了家狱了!”赵不违看着齐王那涨红的眼,不由心一寒,连忙答着。

    拿下了?拿下哪够,必须将这个贱人乱刃分尸,不,是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齐王怒着:“来人!将此贼直接推出去……”

    大怒之中的他,就要下达命令将其处死,结果话说到一半,就看到周围这些人面色都有些苍白,眼底更藏着恐惧之色,就连赵不违也不例外。

    看着这些恐惧的眼神,齐王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起了文寻鹏。

    此人离开了自己,自己才渐渐回忆起了文寻鹏的好。

    早些年,文寻鹏也曾尽心辅佐过自己,并且的确有才能,终究是自己做得过了,让文寻鹏寒了心。

    齐王当然不会因这种事愧疚,不过是个奴才罢了,雷霆雨露都是天恩,但自己要争帝位,急需人才,现在更要卧床养伤,这种时候,就不能让内部乱了,需要稳住人心。

    “不行,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我登了帝位,可诛这贼子九族,但现在,却还得收拾人心。”

    想到这里,齐王的话就又咽了回去:“……此事虽是因蒋禹而起,但也是无妄之灾,非蒋禹能提前知情,难不成他还勾结鬼神害孤?”

    “家狱不是好地方,现在天也凉了,把他放出来吧,先软禁听审,真的与他无关,罚他一年俸禄就是了。”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有些惊疑。

    很显然,本以为齐王会立刻处死此人,可现在却不但没有当场发怒,说的话还这样体谅?

    不管是真心假心,这是好事,起码证明齐王不会随意迁怒,更以大局为重,可虽说这样,大家心里反一凉,却一起喊着:“大王英明。”

    齐王勉强笑着,将一股怒气硬生生压下去,胸口憋着火没处发,只能冲着封祠的鬼神而去。

    “对了,那些刺客呢?那些神祠的人呢?他们才是将孤害了的人,统统应该死!”

    “大王,皇上知道这事,已经雷霆处置,您听!”赵不违见状,立刻提醒着。

    齐王微微愣住,侧耳听了下,这时大家都不说话,果然听见府外似乎有声音遥遥传来。

    在齐王府不远,有着一个神祠。

    之前只是管制,结果出了齐王这事,皇帝大是震怒,立刻雷霆一击,给予清洗。

    这时只要仔细听,就知道这声音是从距离齐王府不远传来,似是有甲兵涌入,隐隐有着哭喊,以及查封的声音,不时还有着一声声惨叫传出老远,清晰入耳。

    听着还有惨叫,齐王终于舒了一口气,脸色也恢复了一些,见齐王舒服了,大家也跟着舒了口气。

    “代王……”

    可仔细一想,齐王又想到了一事,代王之前封祠却没有事,自己想摘桃子,夺了他的差事,结果反代替代王受罪。

    封祠的鬼神会暴动,居然还能认错人,这还真是让人想不多想都不成。

    想到这里,齐王突然就脸色刷白,自己竟然给代王挡了劫,代王天运,真的那样强?

    这甚至还不如有人故意针对刺杀自己,所以才导致自己受伤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受这无妄之灾,简直就是玩笑一样!

    难道代王的气运就这么强,自己堂堂皇子,就不如一个从乡野归来的小子更得天眷?

    简直羞煞人也,气煞人也!

    想到这里,齐王竟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目光一扫,就看清了赵不违等人眼里的迷惘和动摇。

    “若代王才受命于天,这些人怕是人人都要动摇,个个思着下船。”这一念才出来,齐王终于受不住,眼前突然一黑,顿时倒了下去。

    “王爷!”

    “大王!”

第六百九十五章 子嗣

    齐王府

    马顺德在照壁前下得马车,随行侍卫也一齐下马,还没有上台阶,却闻着一阵喧哗,侧目一看,却见不远处,大门一响,火把齐明,有一个百户而出,左右分列着八个甲士,更可怕的是,甲士之后箭手引弓待发。

    “饶了我,不关我的事……”更有衙役押人出来,更有几个满身是血直接拖了出来,其中一个呻吟求饶。

    “公公,这是王府附近的神祠……”一个侍卫见马顺德不解,轻声解释的说着。

    马顺德立刻恍然,他是皇上近身太监,自然隐隐知道皇帝虽不喜齐王骄横,但又甚是亲厚,再加上皇帝子嗣其实不丰,扣掉原太子不说,成年的不过三个,今齐王遇刺,皇帝自然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现在不过株连几百上千人,何况这些下贱等人,就算全部冤枉了又如何?眼见着甲士拖着神祠中人押到外去,有几个明显是拖去砍头,马顺德却视而不见,只咪着眼看向王府。

    由于这一耽搁,早有一个王府属官得了消息,疾趋而出,磕头行礼。

    马顺德并没有说话,一个侍卫就说着:“我家公公,奉皇上旨意探望齐王。”

    王府属官看到马顺德神色不太好,嗫嚅了一下,没有敢多说话,只是叩头:“卑职这就引公公您进去。”

    说着,开了大门,引着马顺德而进,齐王府的园林甚大,沿道而进,踏着卵石甬道抵达正房,还没有到,就听见里面呼喊。

    “大王,大王,您醒醒!”

    里面的人呼天唤地,那声音光听着,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倒不是说那些人喊得多悲切,而这喊声代表着的东西,让人听了不能往深了想,一深想就会心里害怕。

    马顺德一听到这动静,就暗道一声不好,立刻有着冷汗冒出。

    之前听说齐王已伤势稳定,才会从外面挪回王府,但看眼下的情况,似乎又不是?

    难道齐王身体是真出了大问题?

    马顺德本就不是慈眉善目长相,此刻皱眉,看着更阴沉吓人,陪着进来的王府属官也不由打了个寒颤,脸色一下就白了——刚才没有听说大王有事呀?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听到马顺德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马顺德强抑着惊慌,他本是太监,也不怕嫌疑,直趋而入,但见满院药香,有几个太医在耳语,看神色也不是出大事,再趋近一看,见齐王仰躺在榻上,虽脸色难看,但马顺德立刻暗松了口气。

    有呼吸,只是不太匀称,还闻到一股浓重药香,王妃亲自偏身用调羹一匙一匙喂药。

    马顺德也不打搅,看了会,问着:“太医都在里面?”

    “是,几位太医都在。”王府属官胆怯的回答。

    “徐太医呢?”

    马顺德正问着,恰看到一个熟悉的年轻太医愁眉苦脸的转身,立刻示意过来,而徐太医一看到马顺德,就心里叫苦,却还过去行了礼。

    “徐应节,你刚才在里面诊脉?”马顺德挥手让王府属官走远,只让徐太医站在檐下,不客气的问着。

    这个区区九品小太医,也拜过自己码头,自然不需要客气。

    徐应节嘴唇有点发苦,只是应着:“是,刚才,下官就在。”

    “那你老实讲,齐王病患如何,眼下怎么了?”

    这话问的直接,与马顺德以往行事作风不同,可见经过这两日的事,马顺德已顾不得那些阴阳怪气,只想尽快办好差事。

    “这……”徐应节迟疑了一下,虽马顺德位高权重,得罪马顺德必然要被穿小鞋,但齐王更凶残!

    若将齐王身体的情况说出来,他担心自己事后被清算。

    见徐应节这样,马顺德就心中有气,冷冷的说着:“咱家可是奉旨询问,要是有所欺瞒,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徐应节被马顺德阴气森森的话说得脸色刷一下苍白,嘴唇哆嗦下,连忙说着:“下官怎敢,公公,这处不是说话地方……还须得去去那处再说。”

    徐应节看看这里正是人来人往之处,哪怕现在没人在,也着实不放心,示意马顺德去不远处小亭。

    马顺德很是不耐烦,但看看对方这神情,也担心里面怕有大事,皱眉扭头:“若你知道的不多,还这样戏耍咱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徐应节当然知道,这不是正因知道,所以才更害怕,他心里叫苦,朝着小亭走去的路上,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

    等到了小亭上,左右无人,这才低声说:“马公公,不是我小心,实在是这事关系重大,不好让旁人知道,若从我们这里泄露给太多人知晓,不光是我,便是马公公您,恐怕也要被齐王记恨。”

    一个受伤问伤情,居然还有被齐王记恨的危险?马顺德眼皮就一跳,盯着这人的眼神就一凛,谅这小太医也不敢欺骗自己,平时也伶俐,知道轻重,若不是这差事甩不掉,他真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可问还是要问,想到这里,马顺德就似乎若无其事说:“你就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徐应节这才神情凝重,将刚才的事一一说了,马顺德听见齐王昏晕,虽眉一蹙,又觉得徐应节有点大惊小怪了,这事不是不严重,但谈不上连自己都受牵连,正要一哂说话,就见徐应节鬼鬼祟祟四周再看一眼,压低声音说。

    “原本,我们不能检查的过细,但是刚才齐王昏死,得王妃允许,我仔细检查了。”

    “齐王这伤,虽不致命,但伤了根本,后患颇多,不但可能手脚松软无力,且还可能……可能……”

    虽有决心说,可说到这里,还是吞吞吐吐。

    “可能什么?”马顺德厉声问着。

    徐应节将眼睛一闭,咬牙说:“还可能有碍寿命,以及……阳气。”

    有碍寿命?

    意思就是,受了这一次伤,齐王寿命减了?

    马顺德不由眸子一缩,脸色大变,这话光听着,就让心脏都猛一蹦,更让心中不安的,是这后半段。

    “阳气,你这是什么意思?”马顺德虽有些预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厉声追问。

    徐应节心里“哎”了一声,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就是……就是有些……影响子嗣!”

    这!

    “停!”这话一出,马顺德立刻明白了,神色阴沉,示意徐应节先停下,自己站在那里,稳了稳心神。

    随后才说:“后面的话,我可没听清,你的意思是说,齐王殿下,他的伤会影响……影响子嗣?有多大影响?”

    徐应节垂眸看地,显然是不敢说。

    马顺德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大到了徐应节不敢说的地步!

    马顺德手指微微颤抖,难道是不举?

    这不就和自己太监一样了?

    马顺德张大嘴,完完全全明白,刚才为什么徐应节不太敢说,顾忌齐王了。

    自古天子无破相及残废者。

    魏郑之间,除了太祖,也有群雄并起,有一英雄邓元博崛起,卷席数省,乃是太祖劲敌,可还没来得及正式交战,据说一次出阵,竟然被射瞎了一只眼。

    太祖闻之大喜,说:“孤无忧矣。”

    果然,本来众志成城的部下,几乎短时间就分崩离析,因为人人认为邓元博没有天命,故纷纷离去。

    齐王要是成了天阉,年过五十还罢了,现在这年纪,又如何登得大宝?

    更不要说,齐王现在子嗣不丰,只有二子一女,如此单薄,又如何承接神器?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天意

    马顺德心都凉了半截,神色复杂看了里面一眼,对徐应节说:“此事甚大,你且跟咱家进宫一趟。”

    徐应节心里苦,可这事这样大,显然皇帝听了,必要再问,也只能苦着一张脸点了下头。

    当下,就跟着马顺德出了齐王府,一个小太监请着入马车,马顺德踏步上了,见徐应节迟疑,不耐烦说着:“这事,你还讲什么礼,快上车。”

    徐应节只得入内,里面空间很大,分前后坐,于是只得坐了,马车轻轻一推,稳稳滑了出去。

    马顺德靠在车厢的垫子上一声不言语,只是沉思,而徐应节更是半欠着身坐着,不敢吭声,心里只是一阵阵紧,口中发苦。

    “徐应节啊,叫你利欲熏心,想找机会,不想一头扎到这旋涡里。”

    又转念想:“幸亏不是我一人,在场的太医都知晓此事,除非把我们全部灭口,要不杀我一人并无意义。”

    “可死罪也许可饶,活罪呢,别的不说,齐王现在伤病,还想不到女人,要是想到了,发觉不行了,我们这些人……”

    越想越是心惊胆颤,突然之间,马车晃了一下,接着就有噼啪的爆竹声传来,马顺德顿时一怒,尖声:“混蛋东西,怎么赶的车?”

    随行小太监坐在车夫旁,已过来回话:“公公,是代王府在放鞭炮,惊了马。”

    马顺德没等他说完,就掀开车帘,果然看见是代王府,一行人满是喜颜开了门,的确在放鞭炮。

    马顺德就是一愣,问小太监:“代王府这怎么了?”

    小太监回道:“看着是有喜事,小的这就是问问。”

    说着小太监就跳下车奔了过去,这时代王府府门大开,看到有几个人还拿了红包红枣,分发给路人。

    “看来是真有喜事了。”

    最近代王府能有什么让举府欢庆的喜事?除了王妃产下世子,怕也没别的事了?

    才想着,小太监是已经回话:“公公,代王府的王妃,生了个世子。”

    “哦,上车,回宫!”马顺德听了这一句,就将车帘落下,心乱之下,没有注意到,几个说说笑笑之后,有几个人笑容勉强,只在车里仔细想着:“或我想的悲观了,齐王就算影响了子嗣,可已有二子一女,并非全无机会。”

    但这事对男人来说已是打击,对想要争嫡的皇子来说,更是致命打击,可以说,除非再无竞争者,否则光这一条,就足以让其退出储君的行列了。

    “皇子皇女夭折率也不小,近于一半,不能再生,就算有二子,也不保险呐!”

    “皇上,皇上会怎么想?”

    尤其是与之对比,代王却有了子嗣,还是一个世子,这一比较,别说是齐王,就是马顺德都觉得不是滋味。

    坐在马顺德对面的徐应节,沉默着不说话,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这次进宫,肯定要面临皇帝雷霆之怒,能不能保住命都未可知,现在哪还有心情去想别人高不高兴?

    马顺德一路想着,再抬头时,就发现牛车停下,掀开车帘一看,已是到了宫门。

    “你跟我一起进去。”马顺德对徐应节说,徐应节点头,沉默跟里去,两个人走得飞快,很快就来到御书房。

    “……皇爷,代王生了个世子,托奴婢向皇爷以及娘娘禀告,皇家又多了一个枝叶,实是可喜,实是可贺。”

    恰来到门口时,听到里面有个太监在说话,马顺德听了一耳朵,是来汇报代王有世子这事。

    老皇帝听的专注,神色上却看不出喜怒,一眼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马顺德,立刻就沉声:“朕知道了,皇后很是关心此事,你快去禀告皇后……马顺德,还不快滚进来!”

    马顺德忙小跑着进来,咽了口口水,目光瞥见垂手侍立的赵公公,发现赵公公也正笑眯眯看向自己,头皮就是一麻,于是就上前磕头,也不言语。

    老皇帝心中就格了下,板着脸问:“齐王情况如何?”

    “皇爷,奴婢奉旨探望齐王,齐王已经醒了,并无性命之忧了,只是……”

    老皇帝心先一松,听了这话,又蹙眉:“你这狗奴才,说话怎么吞吞吐吐,快快说来。”

    “是……齐王伤了元气,怕是对阳气有碍呢!”

    “什么?”这含蓄的话,皇帝却一听就懂,顿时双腿一软跌坐回椅中,听着马顺德将所见所闻,以及太医诊断都说了。

    马顺德说完,见老皇帝脸色变得煞白,忙祸水东引,说:“皇上,太医徐应节就在外面,对齐王殿下的伤情最是了解不过,对医道,奴婢有些事也不是很懂……”

    “让他快进来!”皇帝一听,立刻就说着。

    马顺德亲自跑出去传唤徐应节入内,徐应节才进来,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忙向上行礼。

    老皇帝略有些晕旋,用手按着冰冷的座靠,沉声问:“齐王的伤可能伤及阳气?此话可当真?”

    徐应节被问,惶恐磕头。

    “你且实话实说,朕恕你无罪!”皇帝站起身,皱眉。

    徐应节这才低垂着头,说:“皇上,从诊脉上看,齐王受的是鬼神之气侵袭。”

    “鬼神之气,虽说是鬼中纯阳,与人来说,还总有一丝至阴至寒难以消融,最伤元本,故与鬼神交合者,其寿难长,更不要说侵袭了。”

    “幸当时就有刘湛真人赶到并且相治,侵袭不深。”

    “但毕竟伤了点底子,对齐王子嗣之事,可能、可能具体会有一些轻恙,真实情况,要以后继续观察,还要看用了药是否能好转。”

    “微臣才学甚浅,不敢妄言,请皇上恕罪。”

    徐应节说完,殿内顿时沉寂下来。

    皇帝听了,没有说话,而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回到了龙椅上,坐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只是沉默着。

    作皇帝,见惯了底下人的推托之词,也知道太医的德行。

    遇到这种事,太医都是一向往轻了说。

    如果影响轻微,太医提都不会提,现在既然提了有轻恙,实际情况就可能更严重。

    “齐王!”皇帝喃喃,只要想到齐王从此以后可能再无子嗣,心都凉了一半。

    太祖子嗣不丰,这姑且不说,自己其实有11个儿子,除了太子,齐王、蜀王、还有废为临河郡王的鲁王,别的6个儿子,都夭折了。

    尚有个8岁的幼子,不知道能不能长大成年。

    齐王二子一女根本不保险,如果以后生都不能生,一旦夭折,就真的全完了。

    除非没别的儿子,就算皇帝想将皇位传给齐王,知情者也会反对。

    除非将所有知情者都杀了,想到这里,皇帝目光就扫向了下面两人,徐应节似有所觉,身体轻轻颤抖。

    皇帝随后又摇了摇首,根据刚才所说,太医是联合诊治,都是知情,更怕现在已经传出了。

    并且这等事,能瞒一时,难道能瞒一世?

    要是只有齐王一个儿子,也许有杀错,无放过,可现在……沉吟良久,皇帝轻轻一叹,声音寂寥。

    一次两次,甚至几次都遇到阴错阳差的事,难道这个儿子真没有君临天下的福份?

    而代王却总是阴错阳差,沾尽便宜,现在更有了世子。

    赵公公见皇帝久久注目着虚空,盯着不动,良久,听到一道细不可闻的叹息:“难道……真是天意?”

    赵公公面上不变,身姿不动,心里则暗想:“以皇上态度,看起来像是要放弃齐王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齐王若真伤及了根本,的确丧失了争嫡的本钱。

    才寻思着,又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启禀皇上,俞学士持着金牌求见,说是有极重大的事要禀告。”

第六百九十七章 试药

    “不见!”皇帝冷冷说着,这时,他烦心的很,哪有时间见这不相干的外臣?

    来禀报的太监立刻就要退出去。

    “且慢!”皇帝突然快速闪过一念,叫住了,却一时不说话,太监忙停了下来,将脑袋伏得低低,等着皇帝的话。

    稍息,就听到皇帝问:“有没有说来禀何事?”

    太监忙小心翼翼回话:“回皇上,俞大人说,他来向皇上您禀报修缮隆安帝陵墓的事。”

    隆安帝陵墓的事,该不会是大还丹的丹方有线索了?

    皇帝心里一动,只是沉吟,殿中又恢复了寂静,转眼又缓缓说:“叫进来吧。”

    说着,皇帝已恢复镇静,回到了座位。

    “是!”不谈太监退下,马顺德略一抬首侧眼看了一眼皇帝,刚才皇帝听到齐王有事,的确色变,可现在,神色淡淡,看不出丝毫悲痛,这就是天子?

    殿外,俞谦之正站在一侧安静等着。

    他眼底隐藏一点忐忑,但因养气甚深,周围侍卫和太监看来,有段时日没见的俞大人依旧风度翩翩,君子如玉。

    “俞大人,皇上让您进去。”太监这时从殿内快步出来,带来回复。

    俞谦之点了下头,就里去,走到大殿,就发现来得似乎不凑巧,殿内正跪着两人,一个是大太监马顺德,另一个是一个新进的年轻太医,似乎姓徐。

    这二人一起跪在这里,让俞谦之心里一动,难道宫里有贵人病了?

    俞谦之心里想着,朝皇帝行礼。

    “你们先起来。”皇帝说:“徐应节退下。”

    “是,微臣告退。”徐应节顿时有一种逃出生天之感,对来得“正是时候”的俞谦之心生感激,忙退了出去。

    马顺德则起身与赵公公站在一处,朝着赵公公瞥了一眼,发现根本看都不看自己,心里不由一沉,这老狗城府真深呐!

    殿处幽深,白天都点着蜡烛,皇帝望着殿外怔了一会,才说着:“俞卿,你且起来,突然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俞谦之微微垂眸,朗声:“启禀皇上,臣这次回京,是有事要向您禀报。”

    有事?

    皇帝哦了一声,问:“是何事?”

    俞谦之不说,而微微抬头,目光扫了一圈周围。

    皇帝只一挥手,顿时在场的太监以及宫女都立刻躬身退下,整齐无声,仅仅只剩下马顺德跟赵公公两个大太监。

    皇帝才淡淡说着:“你说罢。”

    俞谦之看了看赵公公跟马顺德,没再坚持,这两人都是皇帝的心腹,并且就算罢退诸人,也不可能没有亲卫,因此声音有些低沉:“皇上,臣在隆安帝的陵墓,发现了密室,在密室里,发现了两样东西。”

    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个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黄绸包,上面有印泥封,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

    俞谦之很懂规矩,取出物品,不但不上前,还退后二步。

    “这两样东西,都是臣从密室里搜出来,玉瓶里有两颗丹药,到底是不是大还丹,臣也不敢保证,臣只能说,从外形看,是极上乘的丹药。”

    皇帝微微睁大了眼,他本以为只有丹方的消息,没想到俞谦之这次居然大收获,不仅拿到丹药,还拿到了与大还丹有关的东西?

    皇帝腮上肌肉抽搐了两下,说:“让朕看看!”

    “是!”赵公公跟马顺德都过去,一人将黄绸包接到手,一个将玉瓶小心翼翼捧着,都举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仔细看了看,先伸手接过玉瓶。

    举高些,顺着烛光就能看到里面有着两颗流光溢彩的丹药,就算隔着半透明的玉瓶,也闻到一股药香,只一闻,就精神一震,原本服食了小还丹过多的皇帝,竟然有了久违的爽通。

    皇帝不由欣喜,这真是大还丹,岂不是说明自己一直希望能延长生命的事,不再是难事?

    但毕竟的皇帝,转眼又蹙眉,有些狐疑地喃喃:“朕,没有听说隆安帝活得太久,其年过五十六,中寿而已。”

    皇帝之前只是怀疑隆安帝手里有丹方,觉得大概是没能在死前将大还丹炼制出来,现在在隆安帝陵墓里得到了疑似大还丹的丹药,最初惊喜过去,就犯起了嘀咕。

    哪怕这丹药看着的确很不凡,不是大还丹也没必要被隆安帝特意带入陵墓里,但也不全信,盯着丹药,蹙眉思索。

    药可不比别的,吃错了可是要死人。

    正迟疑着,赵公公就将黄绸包交到案上,上前一步,恭敬说:“皇上,药不可轻服,奴婢给您试药。”

    皇帝目光从玉瓶转向了赵公公,见着脸上没有丝毫勉强,一看就是心甘情愿,似乎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哦,你这老奴,还有此心……”皇帝一怔,想到了赵秉忠刚到自己身侧时,那时赵秉忠就给自己试菜,没想到一转眼已这么多年了。

    皇帝略有一点迟疑,不仅是因舍不得将大还丹浪费到一个奴婢身上,更因赵秉忠用着还算顺手。

    先前贬黜,不仅仅是考验,也是赵秉忠呆在自己身侧太久,无论是外朝还是内宫,官当太久了,就弊端丛生,故贬黜一下,引入马顺德对冲,现在看来,还是老人用的趁心放心。

    而且大还丹主恢复青春,让别人试药,年纪太小看不出效果,年纪大白白便宜了,与他年纪相仿,其实赵秉忠是最合适的一个。

    想到这里,皇帝就点了下头:“可。”

    赵公公垂眸走过去,一旁的马顺德看着这一幕,要说心情不复杂,那是假的。

    赵公公主动提出试药,皇帝竟然还迟疑了下,哪怕只一瞬间的迟疑,对于他们这样做奴婢的,也是挺不容易。

    就算这其中更多是不想浪费丹药在赵公公身上,但也必然会有一点别的原因。

    亏他之前还觉得可以轻易扳倒赵公公,以皇上对赵公公的看重,就算比不上信任的重臣,也至少比自己多得多!

    他紧盯着赵公公,暗暗咬牙:“但愿这一口丹药下去,这老狗立即当场毙命!”

    赵公公不死,经过这事后趁机完全起复,与自己岂不是大有妨碍?

    这样想着,赵公公已接过玉瓶,小心翼翼倒出一粒,将玉瓶又塞上,一旁马顺德伸手将玉瓶接过去。

    赵公公没看他,盯着自己手心里的丹药,不立刻服用,而磕头着着:“皇上,奴婢想请玉刀一用。”

第六百九十八章 无效

    玉刀?

    皇帝若有所悟,吩咐:“马顺德,你去,将朕玉刀取来一把。”

    这个所谓玉刀,就是用来切丹药看里面成色,马顺德立刻明白了,同样是将玉瓶小心翼翼交回御案上,自己躬身退出去,转眼取了一把玉刀回来。

    赵公公拿到了玉刀,直接就切开,也不看,直接就咽了下去。

    切开一半的丹药,内带血红色,可闻不出丝毫血腥,直使人精神一抖,皇帝目光不由落在赵公公手里一半丹药上,笑着:“为何只服一半?”

    赵公公磕首:“皇上,用药关系甚大,不可不试,只是此丹宝贵,虽奴婢不得不试药,岂敢全吞之?半颗就知有无毒性,再多了,奴婢也没那个福气用。”

    皇帝本就猜到了赵公公的用意,现在赵公公这样回答,满意点头,随后就盯着赵公公,等着看丹药的效果。

    过了一会,皇帝咦了一声,仔细看着,说:“朕看你,似乎是有一些变化。”

    别人本就时不时看向赵公公,此刻听到皇帝的话,更仔细观看,这一看,都点了头。

    是有点变化,其实容貌改变不大,但气相却改变了些,本来无论赵公公多会保养,一股老年的暮气却无法改变,但现在,似乎透了些青春之气了。

    如果说之前赵公公与皇帝是同龄人,看着只小几岁样子,现在看可就年轻了五岁。

    马顺德看着,又是嫉妒,又是憎恨,可赵公公只服半颗,一时却也是无法。

    皇帝大喜过望,已连声说道:“快,快,取水来!”

    “……”见此情况,俞谦之心一动,顿时心生明悟,这等丹药,哪怕试了药,一般也要等几个时辰或一天,现在才过了一刻,就迫不及待,怕皇帝身体真的不行了。

    马顺德忙小跑去倒了温水端过来,皇帝倒出整颗丹药,就着温水,直接一口服了。

    想了想,又指着剩下半颗丹说:“装进玉瓶里,让人送去皇后处。”

    赵公公忙将丹药封好,这时已有太监进来,赵公公将玉瓶交给,叮嘱了一番。

    见着太监立刻去了,赵公公不由心里一叹:“皇上虽冷酷,其实对皇后还是……”

    不过一想到太子的下场,心念顿熄。

    皇帝服了丹药,心情大好,摆了摆手:“俞卿,你也是道门真人,还请帮朕参详下。”

    “自古幽明乃曲径,万劫难以显圣,为何却有鬼神弑杀亲王之事?”

    说着,随手丢了一份折子,俞谦之连忙跪接了,展开一看,不由色变,竟然有鬼神袭击齐王,还真产生了效果,当场死了二十余王府侍卫,要不是刘湛赶到,只怕连齐王都难活命,震惊之余,只是沉思。

    “这不太可能,如果鬼神地府能随意干涉阳世,天下或还是祖帝的天下,就算儿孙不肖,有祖帝指点,谁能反了天?”

    “慢,先前刘湛说过,今日似乎有所变化,天下灵机渐渐增长,不过这不能对皇帝明示……”

    正沉思,皇帝轻咳一声:“俞卿,你在想什么?”

    “臣在细想,等闲鬼神断无此等之力……”俞谦之猝不及防被追问,却没有慌张,躬身禀着:“或是代王行事刚烈了些,故百神齐鸣,才有这等阴刺齐王的大事。”

    这是暗里给代王下眼药,皇帝若有所思,沉吟问着:“这是,代王也太心急了些……要不是这等情况,此事也难发生?”

    这是猜忌鬼神了。

    俞谦之虽授五品,一半根基还在道门,自然也有自己立场,当下立刻说着:“然也,天地人三界,相互不可侵犯,哪能频繁发生?”

    “只是诸道之中,鬼神也居其一,欲长治久安,还需略给尊重才是。”

    见着皇帝眉一蹙,俞谦之不慌不忙的说着:“当然,皇上是天子,乃代天安民,袭杀齐王,无论何种原因,必严加惩治才是。”

    皇帝眉展开些,又问:“那拆毁神祠,乃代王所为,为什么袭击的却是齐王。”

    俞谦之不知道刘湛等人回答过,沉吟下说着:“皇上,鬼神与我等生人不同,我等生人,看人以色,而鬼神看人,却是看气。”

    “先前代王奉旨行事,后齐王也奉旨行事,鬼神看气,怕是误看混淆了也有可能,代王,真是好运。”

    口中说到这里,就截然而止,果然见皇帝眉又一蹙,眼神冷了一分。

    这说话之间,无论是赵公公还是马顺德都不敢离开左右,俞谦之回着话,时不时观察,也在等着结果。

    可服了药良久,别人都看不到变化,皇帝也是皱眉,终于忍耐不住,示意赵公公取来铜镜。

    赵公公捧着铜镜过来,皇帝拿过来照着,又看了眼赵公公,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皇帝用的铜镜,自然是光可鉴人。

    他仔细看着,变化似乎不大,不,不仅是不大问题,而是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

    别人也盯着看,这时也顾不上盯看是否造次了,赵公公跟马顺德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皇帝看上去的确轻松了一些,脸上也有血色,可看着吞下一整颗,反没有赵公公吞下半颗灵验,论起效果来,也许仅仅是小还丹?

    皇帝心里烦躁,暗想:“难道这两颗丹药一真一假?被试药的那颗是真,朕吃下的这颗反是假的?”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皇帝这样想着,就盯了一眼赵公公。

    赵公公心里也咯噔一下,他已提前做了准备,可也架不住出现这事。

    如果只有他试药的丹药是真,就算已用玉刀切了一半,只服用半颗,只怕也要被皇上记恨。

    马顺德倒心里高兴起来,赵公公若是因这半颗丹药倒霉,就可以彻底将它按下去,不用再有担忧了。

    别的不说,皇帝不年轻,你赵公公年轻了,皇帝看着,心里会不厌烦?

    那就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了。

    才想着,皇帝细细想了会,目光又落在黄绸包上,看见了上面印泥,心一动,就问:“这东西,你没有拆开检查?”

    俞谦之忙躬身回话:“皇上,这是帝陵遗宝,臣何敢私拆?臣见了,立刻就密封,有随军校尉可证。”

第六百九十九章 欲延天数

    “卿办事尚属用心。”皇帝听了,瞥了一眼俞谦之,起身两步,望着殿外略一沉思。

    毕竟当久了皇帝,先前是心中火热,现在稍冷静些,自然就并不过于急火拆开,只是细想。

    俞谦之这人还算识趣,还能继续用,而且此人既是道士又是儒士更是文官,可所谓的三教合一。

    皇帝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等三教合一之人,其实最没有根基,谁也不把他当自己人,可用。

    俞谦之敏锐感觉到皇帝看向自己看了一眼,忙恭敬垂头等候,心里却也不慌。

    就算是皇帝真的询问随军校尉以及周围人,也必会汇报自己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封上了印泥。

    可是,皇帝毕竟只是皇帝,哪知道法玄妙,可凭着字迹轮廓,能“凭痕识字”,里面内容,已经大体洞察了。

    “拆了吧。”皇帝坐回了椅上,淡淡的说着。

    “皇上,奴婢来伺候!”马顺德不想让露脸的事都给赵公公抢去,皇帝话音刚落,他就立刻上前一步,主动请缨。

    皇帝没有反对,淡淡看了一眼,马顺德就懂了,赶了上去,就听着俞谦之提醒:“马公公,这些可能是百年之物,容易损坏,还请小心些。”

    “奴婢给皇上办事,自然小心着呢!”马顺德不快的看了一眼,这不是在给自己上眼药么,回了一句,注意力都放在黄绸包上。

    就见马顺德别看长得一般,手指灵活,三下五除二,就将黄绸包给小心翼翼打开。

    他没看到的是,赵公公垂首站着,在马顺德过去时,就抬眸看了一眼,带了点怜悯,此刻更暗暗摇头。

    黄绸包只是用印泥封着,马顺德先小心翼翼将印泥启开,等黄绸包一层层打开,就露出了里面一个小册子。

    封面有些泛黄,但轻轻一碰,整体还很结实完整。

    马顺德双手捧起小册子,翻了几页,确定册子上没有害人的玩意,这才走回来,双手递上。

    皇帝看了看,才接过来,坐在龙椅上,慢慢翻看。

    小册子薄薄几页,最前面的几页只写着一些丹经,皇帝这些年也对这些东西有所狩猎,这么看着就有点失望。

    不是说这册子内容不精深,但天子有排山倒海之能,皇家经库何书不可求?这些内容也没有脱离先前的窠臼。

    要是后面的内容也都是这样,那这小册子也就没什么值得自己在意的价值了。

    皇帝漫不经心看着,又翻了几页,才微微挑了下眉。

    “果然如朕所料,这里面的确记录了大还丹的丹方。”

    “不是残页,是完整的一张丹方。”

    因早就预料到了,加上之前得到的残页也被修补过,皇帝就算是此时看到了大还丹丹方,也并没有露出震惊之色。

    “与朕派人修复的丹方,大体上没有太多差异,就算有,也是小节,不过朕终不是炼丹士,还得派人仔细研究下差异,取长补短。”

    想着继续慢慢翻着,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突然之间皇帝眼神一凝,心中一慌乱,目光下意识扫过了四周。

    久为皇帝,却立刻镇静了自己,只是皇帝自己心里清楚,指尖竟然微微颤抖,定了定神,才继续看去。

    “大还丹已成,与普通人服食,尽得延年益寿。”

    “却与帝者无益。”

    “道录司及御菀司商讨,议之,或天子之寿,关系天命,多延一岁都是逆了天数。”

    “欲延天数,唯有取之天寿。”

    这话说的含糊,可老皇帝本是日夜寻思,看见这句话,心里就轰然一声,顿时又涨红了脸。

    其实也许皇帝潜意识里早就知道,只是不肯承认,现在这一句,皇帝立刻醍醐灌顶,顿时豁悟,一瞬间,呼吸都一顿,过去一直存在的不解,似乎尽数雪化冰融,只是才一细想,紧接着就是脑袋嗡一下,眼前几乎一黑。

    “皇上!”

    赵公公惊呼,他就在一侧,看见皇帝身一歪,立刻手疾以自己的身体驮住了歪倒过来的人。

    俞谦之更箭步流星地过来,小心翼翼扶住皇帝。

    “皇上?皇上?”

    “快传太医!”

    老皇帝突然晕眩,殿内顿时大乱,各人乱成一团,赵公公却还一片清明:“不许喧哗,谁敢喧哗,我就重重处置——悄悄传太医来,不要声张。”

    “还有,先前有着六明水,针对急症极效,快取来给皇上用。”

    皇帝其实没有大事,被扶到了榻上,喘息一声,睁开眼看了看,点了点首,接过了一个玉瓶抿了口,躺在榻上,渐渐恢复了颜色。

    “太子。”

    不必深思再思,皇帝已坚信不疑,慢慢喘着气,闭着眼,一刹间,太子的面孔一下子浮在眼前,杀太子时,汇报过来的时节,是个细雨迷离的黄昏,皇帝还记得自己的心在痛……

    已过去二十年,过去平时偶然寻思,也变得轻烟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取之天寿”四个字,又浮现了一幕幕,每一幕都是锥心刺骨,让他痛苦不已。

    耳畔响起的声音,皇帝已无暇顾及,只想就这样安静待一会。

    马顺德因速度慢了一下,没有挤到老皇帝的身侧,不过他也没闲着,一过来就接住了掉落的册子,甚至因接得匆忙,还翻开了几页。

    正捧着册子,眼巴巴往皇帝跟前凑时,皇帝闭着眼的突然睁开,就死死的盯住。

    “大胆,谁叫你捡的?”

    这一声呵斥,有些有气无力,但皇帝此刻脸色十分难看,眼里也带着寒光,着实吓人。

    马顺德头也嗡了一声,瞬间汗透重衣,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就是磕头。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公公站在皇帝一侧,仔细观察一下皇帝的神情,又看向了俞谦之。

    就见俞谦之一脸恭谨,却并不意外,赵公公心就是一凛。

    “皇上这反应,这册子必有大机密处,连我等贴身家奴也不能窥探丝毫。”

    “马顺德此举犯了大忌了,怕不用我再动心思了。”

    “这俞谦之方才说不曾私下拆开看过,可观神情,却像早有预料,其心实是不可问。”

第七百章 唯有取之天寿

    大殿内此刻寂静得只有砰砰砰的磕头声响起,皇帝看着已磕头见血的马顺德,没什么表情冷声:“行了,滚到一边去!”

    “以后朕不说,你这奴婢,不许翻动朕的折子和文书!”

    “奴婢谢恩!”马顺德这才松了口气,忙爬起来远一些侍立,脑门上全是血,也顾不上,只有劫后余生之感。

    而老皇帝闭上了眼,似乎是静慑,众人都不敢言声,只用余光悄悄打量着皇帝。

    不得不说,今年以来,皇帝越发瘦,满脸都是皱纹,显是真的老了,而皇帝却不理会这些,喉结动了一下,已经昏昏欲睡,可又睡不着,恍惚之间,皇帝似乎站起来要散个步散散心,于是就下榻,出了门,却不似宫内,恍惚回了当年自己的王府。

    非常熟悉的园林,沿着走廊折过假山池塘,就远远听见有人念书,声音也很熟悉。

    靠近一看,就看见了太子,太子十五六岁,已长的目似点漆,正在读书,细听却是蹙眉,连忙唤了过来。

    “你这是读了什么书?什么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拨尽根犹在?这等谶歌,妄谈气数,预算天命,实是可杀,你是太子,应该尽数废弃才是。”

    “是,父皇……”太子神色有些黯淡,却还是问着:“那父皇,你不信天数么?”

    “天数有,我父太祖高皇帝,就承受天命,提三尺剑横扫天下,建立我大郑,但是天数在天,岂能由人尽窥,这等不经不臣之书,你不可再读。”

    皇帝见着太子低首,又着:“并且我大郑开国,如日东升,捐赋不重,生业滋繁,无论向哪方向迈步,都是上坡路,你我父子,只要持着小心翼翼之心,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又有啥担心呢?”

    “皇上此真是高论,微臣佩服。”这时,却有人插话,一看却是个道人,自雨丝而来,足踏高齿木屐,大袖飘飘,步履从容,真有飘然出尘之姿。

    恍惚间就问:“怀慧,你怎么来了,还穿着道服?”

    怀慧道人就笑着:“陛下,您忘记了,我在为你炼丹,陛下虽继承大统,却天不假年,这如何能励精图治,创大郑盛世呢?”

    “故陛下有诏,臣也当尽心尽力。”

    皇帝若有所思,似乎记起来了,大郑立国,桐山观扶龙庭,怀慧带七个师兄弟前来,结果七人全部战死,可谓牺牲惨重,当下叹着:“你一片忠心,我是记得。”

    恍惚之间,阳光洒进内殿,自己和怀慧对坐,怀慧这就奉上了一颗丹药,嫣红似血。

    皇帝咳嗽了几声,仔细端详:“这丹,真的能应验?”

    “皇上,臣之丹是否有效,您该最清楚才对。”怀慧笑着说着。

    是啊,正是因太清楚了,知道这道人的力量,知道桐山观的力量,所以才又是信重,又是忌禅,不知自己该期盼着是真,还是假。

    是真,那自己的身体就能尽快好起来,寿命能延长,才能励精图治,创前所未有之盛世。

    自己真的不甘心,好不容易争到了太子,又在父皇死后继位,却只有一二年寿命。

    “不满三年就崩,不就是少帝么?”

    所谓的少帝有三种意思,一是新登基的年轻皇帝,二是“天子见黜者,谓之少帝”,第三就是登基不满三年者。

    “可此人能改朕之命,何命不可改,若是有效,此人怕是不能留了。”

    才寻思着,怀慧说着:“皇上,请用药。”

    将药与水递过去,皇帝接了,这时却直接一口就服了,杯子直接被扔到一旁,皇帝回味了一下味道,蹙眉:“这药……”

    “皇上?”

    “这药味道似乎有点腥……”皇帝说,还有点臭。

    “嘻嘻,因为这丹,是儿臣之心所化呀。”突然之间,殿上又看见了太子,说着这莫名其妙的话。

    皇帝脸色很是难看,呵斥:“你胡说什么?”

    才说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太子,一步步过来,原本袍子洁净,可随着越来越近,太子身上也随之出现了一片血污。

    与皇帝相似的眸子紧紧盯着,笑着拉开了胸口:“看,这是儿臣的心。”

    一眼看去,胸口已空空,挖去了心脏。

    皇帝惊慌之余,连连后退,踢翻了桌几,唤着:“来人,来人,怀慧,你快来救朕。”

    一转眼,却看见怀慧道人披头散发,原本清俊的脸变的惨白,七窍都在流血,直盯着自己。

    “啊……”

    “皇上?皇上!”呼喊声,隐隐传来,蓦然间睁开眼,但见阳光西西照入,丹墀点着幽香,太监垂手侍立。

    皇帝抬起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俞谦之跟赵公公,面容与记忆中的人相互交替,很快就占据了位置,这才醒悟,现在自己是身在二十年后的现在了。

    “皇上,您这是心情有点激动,有些魇着了。”俞谦之躬身:“方才太医把过脉了,只略有点波动,与身体不相干,您稍微休息下,就无事了。”

    “是么?”皇帝眯缝着眼,现在的确清醒了,与梦中不一样,自己服药时,根本没有太子,太子已经死了。

    并且这药,也不是大还丹的名义,而是普通的长青丹。

    当时自己批阅奏折,却无法止住喉咙里的痒意,就说:“拿药来。”

    怀慧说:“叫人太麻烦,让贫道服侍皇上您用药。”

    说着,就起身就去取药,用的是原来皇帝的瓶内的药,当时没有感觉腥,只感觉这药味道比往日还要更苦涩一些。

    自那以后,自己身体就渐渐好了起来。

    现在想来,难道是怀慧去取药时换了药,给的实际上是大还丹,还是用太子之心所制的大还丹?

    难怪自己当时就对怀慧产生厌憎,不久就找理由赐死了此人!

    “欲延天数,唯有取之天寿。”

    皇帝回忆着册子最后一页所写的内容,回忆让他顿时就产生了明悟,知道这册子内容的真实性。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太子,太子,朕明白了,朕明白了……怀慧,你竟然敢欺瞒于朕!你竟然敢欺瞒于朕!”

    皇帝喃喃说着,就在俞谦之、赵公公、马顺德诧异,怀疑皇帝还有点神不归舍时,皇帝已恢复了常态,说着:“传旨,去唤刘湛、陈缘何、霍无用过来!”

第七百零一章 辨别真伪

    刘湛、霍无用,这二人是常常入宫的道人,前者是道门真人,后者是御用炼丹士,唤他们来是常有之事。

    陈缘何虽是宫中太监头目,从六品,但平日只负责工艺上的差事,负责这等事的大太监往日里见驾机会有限,这次竟是要让这人也一同见驾?

    赵公公眼皮微跳,觉得事情越不寻常了。

    不说别,只说唤陈缘何来,就说明皇帝对这册子来历有些猜疑。

    他目光再次轻飘飘瞥向俞谦之,俞谦之虽连夜奔驰,显的疲惫,却仍站在那里,面上带着少许惶恐,但以赵公公的眼力,能看出此人成竹在胸,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此人实居心莫测。

    正想着,由于宫内,传令去太监过会就折返,回话:“皇上,陈缘何已经到了。”

    “让他现在外面候着,等二人到了一起入内。”皇帝说着,又声音转柔:“俞卿一路辛苦,来人,赐坐,上参汤,稍加休息。”

    俞谦之忙接赏赐谢恩。

    皇帝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殿外乌云密布的天穹,良久,就撕拉一声,将小册子最后一页撕下来,掩入袖中。

    这一幕,让赵公公眼皮又一跳。

    殿外,先到的陈缘何,正低声与门口的小太监说话。

    此人生得一张四方脸,面容端正,肤白无须,大概丈八身高,若不是进了宫,在外面恐是一条很有气势的大汉。

    但此刻,他却柔声细语,态度和蔼,再温和不过。

    一个太监从里面出来,低声向他说了皇帝的意思,陈缘何就笑着:“既是这样,我在外面等候两位真人。”

    就垂手站在一侧,看着外面汉白玉的长阶,默默出神。

    片刻,就有两人一前一后从远处走来,前面大步走着的,正是器宇轩昂的刘湛真人。

    落后他十几步的,则是气质阴郁的霍无用。

    “皇上只唤我们三人来,对吧?”陈缘何低声问着身侧的人。

    小太监亦低声回道:“陈公公,是这样。”

    “那就好,那就好。”陈缘何随便点了下头,轻声说着,至于所谓的“好”,好在哪里,那就无人知道了。

    “刘真人,霍真人。”等二人走到近前,陈缘何冲着二人就是一礼。

    饶是刘湛脾气暴躁,遇到这等没利益冲突又态度好的有品太监,也是态度不错,朝他点了下头:“陈公公。”

    霍无用则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走近几步,低声问:“陈公公竟也一同被唤来?可知是何事?”

    陈缘何笑道:“两位不知,我这个当奴婢自然就更不知了。”

    他们这里等候着,已有人又进去禀报,很快就走出来:“皇上让三位入内。”

    三人目光对碰,随后收回,向里而去。

    陈缘何走在最后,脚步轻盈,落地无声,等入内后更直接跪伏在地,向上叩首。

    “都平身吧。”皇帝淡淡的说着。

    “是。”陈缘何轻声应着,乖巧站在一侧,恰与赵公公是斜对角,与马顺德正对着。

    赵公公竟在蛰伏数月后重新露面,且站位比马顺德更高,就在皇帝身侧,抬眸这一眼所见,让陈缘何微微惊讶。

    不过能在宫中做大太监,皆习惯了各种起起伏伏,有人一头栽下,有人再次复起,都是有过的事,微微惊讶,陈缘何就收回目光,只低眉顺眼站着。

    至于对面的马顺德,他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自己总是大太监,有人通风报信,已经知道了马顺德被皇帝呵斥,此人心性睚眦必报,此时若仔细去看狼狈模样,很可能会被记恨在心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马顺德此刻脑袋空空如也,皇帝要唤另三人来,被呵斥过一顿的他,也无暇去想代表着什么,只能屏气凝神,走不敢走,留也不敢乱听乱看,竟是被吓破了胆。

    刘湛与霍无用,则听出皇帝声音有异,抬眸快速看了一眼,都发觉皇帝神色有些古怪。

    刘湛低下头,心中快想:“看来今日要有什么大事,最近京城内出了不少事,但愿皇帝这里不要再出幺蛾子。”

    霍无用亦眉心一跳,他的预感比刘湛更甚,毕竟之前就是他与马顺德一起办差,整个京城去搜找从未有过的“大盗”,最后还搜了代王府。

    这样的借口,只要代王下力气去查,总能查出是假的,甚至都不必去查,只需要心里认定了那就是借口,他与马顺德就都难逃记恨。

    能与代王斗的齐蜀二王又伤了一个齐王,现在只余蜀王。

    这等情况下,代王上位几率大增,他一直以来为皇室卖命,想要为自家道统出一把力,赢得皇室信任,此刻去想竟像是个笑话!

    尤其是他进殿时,一眼瞥到了脑门上都是伤的马顺德,这太监神情不安,畏畏缩缩,像是被吓破了胆,霍无用不知此人是怎么惹到了皇帝,但在不久之前他们才一起办过差,自然也跟着不安起来。

    两个道士都是心思浮动,更略低了首。

    皇帝见三人都到了,有点陷凹的双目一动,说着:“你们都来看看这卷册子,此乃隆安帝的遗宝。”

    帝陵遗宝?三人面面相觑,隆安帝的帝陵,不是查过多次了吗,怎么还有着秘藏?

    就听皇帝说:“你等,都来看看真伪。”

    “臣先来。”霍无用心中好奇,先走过来,双手接过这卷册子,拿在手上,仔细观看。

    他查看自然是查看上面的内容。

    前面的丹经,自然没什么可看,一扫而过,目光在大还丹的丹方上落下,逐字逐句看着。

    “这丹方竟还真是大还丹的丹方?只是略有差异,但是大同小异,看样子是当年魏朝的原方,难道这册子真是帝陵遗宝?”霍无用心中惊疑。

    反复搜找这么久,到最后甚至只是在做无用功,只是皇帝不肯让人就这么收兵罢了,还真有收获?

    霍无用觉得不可思议,但册子上丹方却在告诉自己,这东西是真。

    翻到最后一页时,看见撕下的痕迹,霍无用眼皮就是一跳,却没说话,而将册子转交到陈缘何手上。

第七百零二章 死期已至

    陈缘何越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左右查看,查看则从工艺上看,纸张、装订,以及手感、气味,都一一查看过,然后捧着这册子,看向下一人。

    刘湛却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请示:“皇上,臣欲施法辨别真伪,请您许可施法。”

    就算在帝都,都能感受到那种可怖可惧的伟力,何况还是国家忠实的皇宫帝苑!

    纵是大妖,想要在京城内横行都很难,会被反噬,而得到了许可的道人也只能在皇宫之外略用一些道术,想要在皇宫之内施法,那必须要金口玉言许可方成。

    否则施法后必遭反噬!

    这往往使道人不由生出人生渺小之感。

    皇帝一直眼神不错的盯着看,听到了刘湛请求,就随意点了下头,道:“朕准了。”

    随着这一声,刘湛明显感觉到身体一松,一直以来压制在身上禁制为之一松,但这种松动,只能让自己施展法术来辨别册子真伪,想做别的,依旧是不成。

    略有些遗憾暗叹一声,刘湛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册子上,闭上眼手上掐算,身上有白光一闪即逝。

    片刻,默查完的刘湛就重新睁开了眸子。

    三人都已查看完毕,恭敬上交册子,霍无用第一个回话:“皇上,臣已查看过,这上面大还丹丹方,与现在有些区别,但也只是我们现在获得的是残方加以修复,而这是古方,其中有极少数,可以使药效进一步改进。”

    “所以此方并非是假。”

    陈缘何紧跟其后,尖声说着:“启禀皇上,奴婢也已仔细查看过,这册子的确是用的前朝工艺,纸张年份也的确是在百年前,没有作假,应的确是隆安帝入墓之前所制。”

    这二人所说,基本就已将册子的真假敲定。

    俞谦之纹丝不动,似乎并不关心结果。

    龙椅上的皇帝却略松口气,眯着眼,看向了刘湛:“刘真人,你的结果呢?”

    刘湛沉默了一下,上前一步:“回禀皇上,臣默运元神,仔细辨别过,这似乎的确是真品,有时光的气息在内,而这是无法造假。”

    三人都说是真,皇帝这才放了心,点了下首,觉得结果还算满意,目光扫过三人,落在霍无用身上:“霍真人。”

    “臣在。”

    “朕命你按照新的配方继续改善大还丹,可能办到?”

    “请皇上放心,臣必竭尽所能,将此事办好!”霍无用立刻应着。

    “好,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皇帝露出疲惫之色,挥手:“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是。”

    三人一起从殿内退了出去。

    在殿内时,刘湛跟霍无用也看到俞谦之,但那时不好说话,此刻出来了,这二人就忍不住看去。

    “咱家就先告退了。”陈缘何不愿掺和道门中人的事,向他们一拱手,就快步走开了。

    霍无用有着任务,虽也好奇俞谦之是怎么找到帝陵遗宝,但之前他与马顺德一起办差,就已在死亡线上徘徊一番,他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想再接触麻烦。

    而俞谦之在他眼里,已与麻烦划上了等号。

    所以霍无用欲言又止,冲着俞谦之跟刘湛说:“皇上有令,我得去忙了,再会。”

    “好。”刘湛冲着霍无用点了下头,俞谦之则只是笑了笑,见着霍无用直奔着宫内炼丹之处,刘湛和俞谦之就并排向外去,两人都是饱读经书,在宫内时,哪怕玉道宽阔,也没有说话。

    直到出了宫门,细雨凉风越发密了,车夫迎上来扶着上了牛车,俞谦之怅然长叹一声,说:“先送刘真人回道观。”

    车夫一声吆喝,牛车动了,后来一辆跟上,雨丝渐密,这种天气,街衙巷陌几乎没有行人,谁不怕风寒?

    马蹄一起一落而行,雨丝击打毡篷时紧时慢,路过亭台楼阁店铺,良久,刘湛目光才自雨景中收回,不紧不慢的问:“俞大人,你这次寻到帝陵遗宝,又立下一功,就是不知,俞大人你是怎么找到的?”

    他若有所思,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着:“我记得,去的人已将帝陵搜了个遍,有心急立功的人,劳心劳力而遍寻无获呢!”

    刘湛这么问,就是怀疑这“帝陵遗宝”的来源是不是有问题。

    霍无用看到最后一页又被撕过的痕迹,刘湛虽没有翻看,但默运元神查看时,也察觉到了这点异常。

    霍无用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意去探究,刘湛可不愿在这种事情上被瞒着,想要刨根问底。

    俞谦之轻轻一笑,只说着:“真人,这等宝物,本就藏得隐秘,哪是轻易就能找到?我这次不过是托皇上鸿福,凑巧有所收获罢了。”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是么?”刘湛目光一扫,心里有点悲哀,俞谦之其实的确是道门种子,和自己也有过一段亲密交往的过程,可惜后来越行越远。

    可时至今日,俞谦之的地位,又不能逼问,两人对坐,都感觉到咫尺天涯,对坐无语的感觉,许久刘湛才说:“江山代有人才出,其实我读门中记载,越来越觉得,相对前代开国时,我们的才情,并不算最出色。”

    “可先代那些人的下场,未必都好,这里面,固有气数造化,也有不少乃是**——有些事,还是不能作的,以免恃才沽祸。”

    俞谦之听了也不怒,只是微微苦笑:“道兄所言甚是,只是,人在江海,身不由己,就算是道兄,怕也难挣脱。”

    “道兄的这些金石良言我受了,可怕难以听从。”

    刘湛顿时默然,俞谦之也不说话,良久,刘湛又轻叹:“天机最近转变甚多,我们都要小心。”

    俞谦之一笑,天机?

    天机如何,自己已深知之。

    说话间,就已走到了道观,这时停下,细雨中,刘湛下了车,而俞谦之还下车相送,就见着二个道士迎接,一起稽首。

    俞谦之目光扫视了一下这座道观,笑着:“道兄的道观越发兴旺了,想当年可没有这样大,也没有这样多人,雨中还有人上香——唔,我就不久留了,告辞。”

    “道兄慢走!”刘湛回礼,看向远去的牛车,良久才轻轻一叹:“此人,死期已至了。”

第七百零三章 赐玉佩

    宫门

    一个小太监正探头看着,直到刘湛跟俞谦之的牛车远去,他才转身。

    守门的侍卫穿着红衣,按照大郑制度,乃九品,看来是才从见习中提拔,见他这模样,因与相熟,就忍不住调笑:“我说小豆子公公,你这又是办什么差?怎么跑到这里东张西望?”

    小豆子看他一眼,摇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着就转身向里疾去,就算身后传来侍卫们的嗤笑,他也不理会。

    宫里的规矩,太监宫女平日里在宫中办差,不得大声喧哗,不得东张西望,不得无故奔跑,否则按宫规重罚。

    这是从前朝就延续下来的规矩,本朝也继续沿用。

    所以宫里这些服侍人的,无论太监还是宫女,个个都学会了一项本事,就是看起来是正常行走,但行走如风,小豆子从宫门回到大殿外,也就是半柱香时间不到。

    不用人特意去传,因今日在殿内当差,直接就进去。

    “皇上,刘真人、俞大人、霍真人及陈公公都已走了,霍真人出了殿就直奔炼丹之处,陈公公则回了住处,刘真人和俞大人一起出宫,到宫门时,只说了几句话,就再无交集,分别乘着牛车走了。”

    小太监脆生生报告完四人出去时的情况,就退到了一侧,不敢再说话,自己也就是新被赵公公收为义子,才有这机会伺候,哪敢多言。

    皇帝沉着脸,轻声念了念“俞谦之”,起身慢悠悠踱着步子,突然转头看向赵公公,幽幽问:“当年,此人似乎也参与太子之事?”

    赵公公低眉顺眼的回话:“是的,不过当年,俞大人尚是年轻,没有查出多少。”

    “这样啊。”皇帝轻轻点首:“是没有查出多少,不过现在又奉上这帝陵遗宝,让朕有些感慨。”

    轻轻一句感慨,赵公公却悚然一惊。

    立刻知道皇帝起了猜忌之心,并且也知道,刚刚被皇上撕掉的那一页,恐怕与皇帝想到的太子之事大有干系。

    皇帝的性格,他太了解了。

    一旦俞谦之被皇帝与太子之事联系起来,无论俞谦之到底有没有看,甚至调换黄绸包里的东西,都危险了。

    才寻思着,就又听皇帝又问:“据说,代王妃生了个世子?”

    赵公公忙回话:“是。”

    这事刚才就有人禀报,皇帝眼下却突然又问了一遍,实在是有些异常,不过赵公公只管回应,为何这么问,却不会去管。

    看了一眼皇帝,赵公公语气轻松地凑趣:“皇上,宗室又添了新丁,这可是大喜事!”

    “大郑万万年,也得多子多孙,国本才稳固。”

    皇帝淡淡听着,突然舒展了眉,解下一块玉佩:“这的确是好事,你就代朕去一趟,这块玉佩就赏给代王,再在宫内拿些首饰绢布赏给代王妃,等到了周月,朕和皇后还有重赏。”

    说完,又补充一句:“朕现在就去告诉皇后,想必皇后会很高兴,你不必跟着了,去办差罢。”

    说着,就要起身,赵公公心里一动,跪接过了玉佩,应着:“是,老奴这就去。”

    就算是不合,也不由与不远处的马顺德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震惊,这玉佩并不算太过稀罕,却乃是太祖皇帝亲赏给皇帝,皇帝一直不离身,现在却又要赏给代王了。

    天家无小事,两人算是宫里能排上号的大太监,可此时此刻,都不禁身上一颤,谁都猜不通皇上到底怎么想。

    “帝心真是莫测,不久前,皇上还在怀疑代王,冷落代王,怎么就突然就变了?”

    “要说是世子的原因,刚才听闻时,皇上也没有多少喜色呀?”

    赵公公猜不透,也暂时与自己无关,马顺德却心中一沉,心中郁闷。

    自己之前,对代王不客气,还不是因觉得代王没有前途。

    别说是储位,就是圣眷,也未必真有多少。

    可现在,帝王之心善变,一转眼似乎有转向的意思,早知道这样,自己又何必针对代王结下仇怨?

    “皇上啊,皇上,您可坑苦了老奴了!”

    马顺德心中叫苦不已,赵公公则想着这里面或有别的事。

    “莫非皇上又要用代王做磨刀石?”

    “可现在齐王已废,就只剩下一个蜀王,哪里还用得着磨刀石?”

    “万一将蜀王给磨坏了……”

    这想法有些大逆不道,赵公公没敢继续往下想,现实中,他与马顺德就只是对视一眼,就各自低下了头。

    皇帝直接对着马顺德说:“你跟着朕去一趟皇后处吧。”

    “是。”在被迁怒后,还能再被皇上指派差事,马顺德自然跟了上去。

    赵公公转身去准备礼物,去代王府道贺,赏赐代王妃,该赏什么,赏多少,这些都不必皇帝亲自过问,自有惯例可查。

    只要皇帝不单独提起,那就是按以往的赏赐规格来。

    “若说皇上是真高兴,可当年太子有子,皇上都是亲自看礼单增添,现在赏给代王玉佩,但赏赐只是随规格,没有任何过问,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摇摇头,赵公公现在也有些说不清了,索性不再理会。

    皇后之处

    天已有点黑,暮色中细雨而下,宫人正在上宫灯,皇后难得有兴致,自己弹着琴,而朝霞伺候着,等着琴声一落,女官朝霞喜上眉梢,隆重行着福礼,对着皇后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臣确认过了,代王妃的确生了个世子。”

    “什么?真的平安生了世子?”皇后手一松,终于重重吐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额外关心代王妃:“代王妃情况怎么样?”

    女官朝霞,连连说着:“娘娘,代王妃无大碍,母子都平安。”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眼见着宫人纷纷道贺,皇后站起身,舒展开了眉眼,说:“今日代王有了世子,这是大喜事,朝霞,你去本宫的私库,取纹银千两,本宫殿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人人有赏!”

    “是!”

    人人有赏,这话自然让人欣喜,宫人道贺的语气更真挚了起来,皇后早就习惯了这些,也不怪这些宫人如此。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993/ 第一时间欣赏赝太子最新章节! 作者:荆柯守所写的《赝太子》为转载作品,赝太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赝太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赝太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赝太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赝太子介绍:
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