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赝太子TXT下载赝太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赝太子全文阅读

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四章 皇帝要害我

    “就是有此弊端,所以魏世祖开海运,后世屡开屡禁,岂是无因,看来,还是必须细议。”

    沉默了一下,钱圩将话题转到了西南省的事情上。

    “皇上,现在西南省土司已臣服,各事都渐渐平息下来,是否要召总督罗裴回京叙职?”钱圩询问的说着。

    听到这话,各人神色一动,罗裴可是很早就投靠了太孙了,提这话又是何意呢?

    就看见皇帝想了想,说着:“罗裴离京已许久,是该回来了,你们草拟一份旨意,封罗裴为太子少保,令其接到旨意后,火速归京。”

    “是!”阁老应声,心里都是一惊,太子少保可是三师之一,竟就这么给了罗裴?

    但又一想,太子少保,顾名思义,少保者,保护太子,罗裴是亲近太孙之人, 让罗裴来做这个太子少保,听起来似乎很是合适。

    内阁大臣若有所思, 又听着皇帝说:“册立了太孙是国之大事, 过年节日要更隆重些才是……”

    这话涉及到苏子籍, 就不能继续闭嘴不言只是听着,忙起身行礼:“皇上, 孙臣蒙皇恩,方能被册立太孙,册立后寸功未立, 焉能让百官百姓为孙臣隆重庆祝?这万万当不得!”

    苏子籍连忙辞让,这样的虚名,并不在乎。

    皇帝听了苏子籍的推辞,只淡淡说:“太孙不必推辞,你是太孙, 是储君, 储君得立, 本是国之大事, 本该隆重庆贺。”

    皇帝都这样说了, 苏子籍就知道推辞不得,现在已是腊月十八,再过两天就该封印了。

    不过, 有一人是不能封印, 就是顺天府府尹潭平, 哪怕过年期间, 顺天府府尹潭平也要对京城的治安负责。

    皇帝就封印一事特意交代了顺天府府尹潭平, 说:“从今日起, 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是节日,京城的治安, 必须重视,不得出现纰漏。。”

    “请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力办差!”顺天府府尹潭平立刻出列应着。

    “为了万无一失, 孙临照!”

    “臣在。”

    “你率虎贲卫,协助京城治安。”

    “是!”

    “行了, 时间紧迫,你这就去办吧。”皇帝直接挥手令其退下, 似乎让虎贲卫指挥使孙临照旁听就是为了这事。

    两人走了,大殿内的大臣就只剩下了阁老。

    过节与治安的事, 自有顺天府府尹潭平去准备, 罗裴也要回来,阁老现在就只有一件事要立刻讨论出来了,就是春闱的事。

    因着皇帝没让太孙离开,太孙又是储君,的确不用避开,赵旭是首辅,就请示:“春闱乃国家伦才大典,还请皇上示下,谁人为主考官,又出何题。”

    皇帝听了颌首,慢慢踱着,沉吟:“春闱的确是大事,本该出一阁臣领之,但是现在国事繁忙,你们本就累着,再加负担不好。”

    “罗裴本是进士出身,这次在西南立功不小,朕以为,回京叙职之余,恰可命其为此届主考官,如何?”

    皇帝这样说了,臣下还能怎么办,当然人人称是,华盖殿大学士、参知政事谢智更不由侧目。

    谁当主考官,就是一届二三百个进士的“座师”,影响极大,这是殊恩,难道皇上真的诚心于太孙,加强其羽翼?

    才寻思着,皇帝就继续说:“至于考题,朕先出一道,一人两人,有心无心。”

    这话一出,内阁诸人养气了得,还是不由朝着苏子籍看了一眼。

    按照惯例,在皇帝给出了第一条考题内容,首辅赵旭沉吟了下:“皇上此题是极好的,正合乎堂堂治国之道,臣出一题,何为国士无双。”

    皇帝点了下头,谢智就跟着说了第三条:“民之于官何谓。”

    这三条,赏罚、选才、治国,其实是相互密切的,就是这次春闱考题的核心了。

    剩下的,则围绕着三条来设题。

    看皇帝的表情,显然觉得这三条都可以,扫了一眼苏子籍,见一言不发,就笑着:“太孙的字,朕听闻久矣,此三题就由太孙写上,如何?”

    “是,孙臣遵旨。”

    说也奇怪,这本是极大恩典,苏子籍却突然之间心一悸,在这温言中凭空毛骨悚然,只是这时节也不能细想,只得跪在小桌前提笔援墨写下,又双手呈上。

    皇帝看了一遍,亲手押了玺印,小心折叠起来,放入书简封锢了,封口都钤上印,锁起来。

    皇帝沉沉的目光,又扫向殿内的人,淡淡说:“这是本次大考的题目,关系成千上万举子的前程,殿内只有朕跟尔等知晓,不能泄了出去,否则……别怪朕言之不预了。”

    虽皇帝老迈,暮色沉沉,可这一番话,却让人冷汗直冒,几个大臣都是阁老,也被吓得不轻,忙跪下说着。

    “皇上,这是国家抡才重典,参与于此,本是莫大信任,岂敢学当年庆武四年的旧事,以身家性命儿戏?”

    庆武四年,太祖时第二次科举,就有人泄题,太祖大怒,十七个考官皆被处死,二百个官员因此被处理,被流放的人有着六千余人……这事可是前车之鉴,甚至血淋淋还不远。

    “……”苏子籍坐着听着这话,突有所感,眯起了眯眼。

    “能记得就好……朕乏了,汝等退下罢,陈序,送送太孙。”皇帝的精力显然一日不如一日,在处理完春闱考题一事,就有些困倦,让他们都退下。

    “是!”殿外有人应声,陈序恭敬迎着苏子籍乘舆出去,笑着:“奴婢给太孙道贺了,不是奴婢当面奉承,要论恩宠,谁也及不上您,皇上真的是把您放在心尖上了。”

    “是啊,放在心尖上了。”苏子籍笑着应着,出了宫门,这次没有上金辂,而是直接上了后面跟的牛车,就吩咐:“不先回府了,去南锣胡同帽儿巷,慢一些!”

    牛车里并非空着,野道人在里面,抢先一步伸手让苏子籍坐了,里面银盘盖着烧炭,丝丝热气流出,又递给煨热的毛巾擦脸手,想了想,又捧着一身青色袍子递了过来:“主公,要去南锣胡同帽儿巷的话,穿着这个适宜。”

    “唧唧!”炭炉附近还蹲着一只白毛小狐狸,打了个哈欠。

    “你准备的不错。”

    这是一身厚布棉袍,样式是今年流行的,有七成新,一看就是家里殷实的读书人所穿。

    再换上厚棉靴,头上再戴上儒巾,又让野道人在脸上花了点妆,便是认识苏子籍的人乍一看,也看不出苏子籍就是太孙,只会当他是一个容貌不错、气质不错的新进举子。

    这一身穿戴,也的确是小富出身的新晋举子在冬日里会有的打扮,苏子籍拿起一面镜子对着照了照,对野道人的手艺很是满意。

    更满意的是用心的准备。

    虽说去南锣胡同帽儿巷,是早就想了,给故友回访,但只提过一句,并没有时日,可一切却早就准备了。

    “主公,你今天去宫内,早点用的不多,不能伤了胃气,这是翡翠楼的点心,闻名京城的,已经提前试过口了,多少用点吧!”

    接着,炭炉一侧取出一个银瓶,倾一杯热腾腾茶水,把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几种点心,都还是热着。

    苏子籍接过慢慢嚼着,见皇帝就是这点不好,谁不知道要呆多少时辰,喝多吃多了想上茅坑,就是大事了。

    “今日皇帝见我,我觉得与我很是不利。”

    点心很甜,茶水很好,但苏子籍阴沉沉的丢出这一句,顿时,整个牛车瞬间多出了一股肃杀,连着炭火都暗了下。

    “皇帝,要害我!”

第七百九十五章 欺谁,欺忠耳

    “皇帝唤我去,又预先警告,其意其心不可测矣!”

    苏子籍稳稳靠在垫子上,此时牛车缓缓而行,街衙巷陌几乎没有行人,只听一起一落牛蹄踏在雪水中的声音,口气却缓重平静,将皇帝的话,一一复述出来。

    说完,苏子籍望着雪景,细白修长十指交叉握,眼神带着点忧郁,突然问野道人:“你觉得,皇帝用心何在?”

    野道人端着酒杯,一声不言语,但见风雪迷离,良久才冰冷冷的说:“这还用的说么?一旦来年考题泄露了,就必是殿中这几个人有问题。”

    “几位阁老都是久经春闱,从没有发生泄露,那嫌疑就落在您的身上。”

    “到时,就可雷霆之怒,或会名正言顺废了主公。”

    考题泄露在众人看来,也勉强符合一个刚刚册立为太孙的人的利益。

    每三年一次的进士,都是朝廷的补给力量。

    如果这些进士里大部分都受太孙的恩惠,可以说,就自然是太孙的嫡系了。

    就算这事细究起来,有不合理的地方,可到时雷霆之怒下,谁会去细想这些呢?

    苏子籍笑着点了点:“你说的是,不过未必到此步。”

    “皇帝立我,我隐隐有点猜测,不管怎么样, 却也不是儿戏,不会拿这个来立刻废我, 但是, 如果能击断我的一条腿, 就更好了。”

    见着野道人有些诧异,苏子籍蹙眉微笑, 声音却很低沉:“我自民间泥涂而起,一路童生秀才举人状元,施政立功, 并无多少过失,后来侪身于王侯,自代侯、代国公、代王,乃至现在太孙。。”

    “可以自夸下,所持甚正, 名声甚好。”

    “我当太孙, 说穿了是血脉, 是皇帝册封, 但能不能被天下人接受, 这就是名声名望了。”

    “有名望,才能天下归心,就如有人说的, 人心遽属于我, 就算是皇帝也难轻易废我。”

    “可要是我为了拉拢人心, 泄漏考题, 使成千上万举子落第, 十年寒窗付之东流, 而小人却得以侪身金榜,那我这个太孙,立刻就人心离散, 臭不可闻,等于一脚踏空,跌下万掌深渊, 还能剩什么呢?”

    “是废是立,全在皇帝一念之间耳。”

    苏子籍有些话没有说, 失德不但可以有公事,也可以是私事。

    当年新平公主, 隐隐有风声传出,皇帝不会不知道, 却没有多少干预, 本来只是略有奇怪,现在,或是幸亏自己并无暧昧,又连姬妾都没有,只仅仅是太孙妃,一个贪婪荒淫帽子很难扣下。

    当然,真的要扣总能硬扣,可新平也是皇帝的女儿,明眼都能看出她是室女,于是既然彼此没有瓜葛,也就罢手了。

    这是避过了一个陷阱呐!

    野道人并不知道苏子籍所思所感慨,单是说的一层,就不由倒抽口凉气,是的,要是掌握大权甚至兵权的君主,根本不怕这点“失德”,可太孙是靠血脉上位,天位,有德者居之。

    什么是有德,有多种解释,可一个不顾国家社稷,贪婪卑鄙堕失天下之望的人,岂能坐稳太孙位?

    “并且,就算不废太孙,主考官罗裴也只有死路一条,能不株连家族,已经是皇上殊恩。”

    野道人又惊又怒,罗裴的历年立功不小,这次平定西南更是可圈可点,可就是靠拢了太孙,皇帝毫不迟疑就准备以“贪婪卑鄙渎职”之罪杀他,这实在让人心惊又心凉。

    “而罗裴落得这下场,又谁敢靠拢主公?”

    “主公不但在人心上,也在官场上,变成了独木桥,孤立无援。”

    一举数得,这棋实在太狠了,简直是国手出招。

    “想明白了?”苏子籍反舒展了眉,怔怔笑了:“其实,我们这样快想到,皇帝说我们有二心,也不算冤枉了我们。”

    见野道人还是有点懵,苏子籍说着:“所谓的忠诚,其实就是信任。”

    “所谓的信任,就是总把朝廷和皇帝向好处想。”

    “我们能一出宫,就怀疑皇帝,识破阴谋,岂不是证实,我们对皇帝来说,的确就是乱臣贼子呢?”

    野道人本是聪明人,一点就透,顿时惊呆了。

    千秋以下,多少名臣良将死无下场,多得如恒河沙数,为什么敌人无论多少诡计阴谋,洞察如火,而遇到自己人,却死的不明不白,很是糊涂?

    有的说是气数蒙蔽,而主公现在却一针见血,乃是忠诚。

    忠诚,所以总把朝廷和皇帝向好处想,所以粗浅的伎俩就能欺瞒,就如父母总愿意相信儿女的辩解——直到刀临头落。

    欺谁,欺忠耳!

    而若是无忠,反而根本不受迷惑,一眼就看穿看明白。

    苏子籍见野道人怔得发呆,又轻拍:“你也不必自疑,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这话消极了,但为君为人就得如此。”

    “就如今日,望其雪,而守其炭,乃是君子之德。”

    野道人回过神来,他突然之间眼圈一热,明白了主公的意思,主公的意思是,他虽然洞察如火,知道这些冰冷残酷的道理,却断不以此行之。

    而野道人叩心自问,自己信是不信?

    却是相信,主公历年来,杀伐果断,却从不失了温情,平时过问起居,嘘寒问暖还是小道,可当年太子府旧人,一一寻得,却已是殊恩,更不要说上次代王府出事,这些人动摇了。

    直接卖主的毫不手软,当场杖毙,可余下的人却并没有杀了,而是遣至田庄,留了最后的情分和余地。

    野道人心中清楚,能身居高位,而总愿意为人考虑最后的情分和余地,是多么难得。

    “若这是欺我,我也认了。”

    野道人想到这里,也不多说,只是话一转:“皇帝要扣主公一个贪婪无道的帽子,也必要有因头,这因头在何处呢?”

    苏子籍喝着茶点,笑问:“你说呢?”

    野道人极是敏锐,一自问,就自答:“难道是主公之故友,余律与方惜?”

    余律与方惜,是苏子籍患难之交,若抓住他们舞弊的证据,不但能使天下人心服,也能使苏子籍无言可辩。

    两人对视,不由哈哈大笑。

    笑完,苏子籍浮现出伤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是庙堂。”

    这也是苏子籍决定不回府而去南锣胡同帽儿巷的原因。

    “殿下,到了。”才说着,车夫在外面说着,两人就下了牛车,一下车,只见雪花飘落,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都是一个哆嗦。

    “太巧了,您看!”野道人一转身,就略惊,指的说着,只见一回首,果然就看见了余律跟方惜两人正在附近一家书店,凑着不知道和人说什么,穿的厚厚的,宛是二只狗熊。

第七百九十六章 小试牛刀

    两人与一个姑娘说话,她穿一件月白绣花衣裙,浆洗得干干净净,瓜子脸还算清秀,笑着:“两位相公,你们的衣裳都干了,有一个口子也缝了,要不急着穿,熨平了再送过来,成不?”

    “可以,不急,等送到了,下月八钱银子一并支给你。”

    “是。”

    这本是极平常的事,苏子籍突然之间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本来这也罢了,可现在节骨眼上,不由多了几分心。

    “主公,您忘了,是钱之栋外妾的丫鬟翠儿,你还见过面。”

    “哦,是孙氏么?可我记得当年给了三千五百两白银,还由简渠照应,怎么落魄到出来洗衣?”

    “走,去看看。”

    “太……”去看看就罢了,余律和方惜才转身, 对面一看,不由一惊, 仔细一辩, 立刻就认了出来了, 就要行礼。

    苏子籍有点无奈,只能上前一步扶住, 说:“不必多礼,今日只有读书故友啊。”

    余律和方惜才明白这是微服来了,对视一眼, 不过苏子籍没有立刻说话,却见野道人引着这姑娘过来了。

    “为什么你们洗衣服,难道府内没有照应么?”苏子籍就问。

    这姑娘只见过苏子籍一面,也是几年前了,虽觉得一丝面熟, 却想不到, 就连野道人也没有见过几面, 一时认不出,只知道是太孙府的贵人, 当下微福了礼。。

    “府内当然有照应, 年年总有些钱米果品赏下, 夏天还有西瓜呢!”

    “只是小姐说, 坐吃山空,总要给小小姐打算下, 于是托了府内的福, 开了家绢布店,离这不远。”翠儿口齿清晰的说着:“生意还可以。”

    “那……”

    “后来, 小姐见附近有不少举人应试, 可千里迢迢,有钱的人或能带一二个随从,也多是男仆,不善缝补浆洗,没钱的更不用说了。”

    “于是就去作举人的生意, 负责每月衣服浆洗缝补, 包月八钱银,又雇了附近的姑娘媳妇干活,由于举人都要体面, 一月下来的生意,比绢布店的还好。”

    “这是成了规模了啊?”苏子籍回想下,朦胧记得孙氏当年的柔弱俏丽哭倒在地, 不想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真人不可貌相,人总能找出路啊!”

    “成,我明白了,你去吧——”

    “走,我们去里面说话。”苏子籍望着姑娘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身入得了书肆,入了才发现这书肆,倒与众不同。

    别处的书肆,同样有些名气的最多就是几层楼,空间大一些,藏书多一些,可供人坐下

    但这处书肆,外面看的确是楼,可进入后走上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别有洞天!

    这里面,竟然是个小园林!

    这园林的大小,与苏子籍所见过的皇家园林是没法比,小上许多,但与别的书肆的格局比,就大多了,简直令人眼前一亮!

    行走间,还能闻到淡淡茶香及点心的香气。

    目光扫一圈,发现这园林内的格局是这样:书放在一个由走廊环绕着的奇特的镂空建筑里,一排排的书架,从外面看,隐约就能看到。

    而看书的地方,则是多种多样:房间、草地、亭子、走廊、小湖。

    桌椅板凳,随处皆有,而提供茶点的小摊位,皆是路侧茅屋的样式,也是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

    几个读书人从身边经过,恰在谈论这事,听话里意思,这里茶点味道甚美,价格却并不高。

    便是买书以及买这些茶点,对于大多数走到举子这一步的读书人来说,也不是十分昂贵的开销。

    而这环境,与花销相比,就显得更是划算。

    “今天连着见过几个生意人了。”苏子籍觉得自己开了眼界,当然,他也清楚,别说县里,就是郡府也开不出这等格局的书肆,没有别的原因,只有举子云集的地点,才能撑起这市场。

    苏子籍哑然失笑,问余律:“听说这里还有琴室?”

    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进了后发现是园林,琴室应该就要比想象中的大一些了。

    余律不知道太孙来何意,难道就是游玩,于是笑着:“的确有琴室,听说在东面。”

    苏子籍朝着东面看一眼,果然看到有背琴的读书人往那去。

    除了那边,早就来了的读书人,很多都聚集在亭子或湖侧,也不怕冷,三五成群,到处都是读书人在交谈和读书。

    这里还真是文气逼人!

    苏子籍暗暗寻思,古代朝廷不炒地皮和房子,这看起来极大的园林,几千两就能买下,不过点心茶点消费也赚不了大钱,可背后老板,但能够吸引这么多读书人,这本身就是资源。

    “草莽英雄不少。”苏子籍本别有心思,这时却给了野道人一个眼神。

    “明白,我过些时日就试下老板的底。”野道人自然明白,四人朝着藏的方向去,遇到几个读书人坐在路边的石桌旁,恰就提到了“太孙”、“诗集”,这本是苏子籍的目的,不由投以注目,放缓了脚步。

    这里人多,既然敢在这里交谈的内容,自然就不怕被人听到,不怕被人注意到,苏子籍的注视,并没有引起这几人的注意。

    就听其中一人拿着一本诗集,说:“要说诗词的话,当世第一,不该有疑问,非太孙莫属了吧?”

    坐在对面的一人却说:“太孙固然诗歌高超,但年龄尚轻,秦先生的诗词要更厚重一些,两相比较,其实也不落后。”

    余律方惜听了,都点首。

    此人提到的“秦先生”,必然是指秦凤玉,秦先生。

    这是一位很有盛名的诗歌大家,年龄已三十余岁,在读书人中很有名望,此人这番话,的确说得公道。

    苏子籍却注意到了别的点,那就是说这番话的人,他竟是认识的,是张墨东。

    他当年十五岁中童生,在棋局处遇到了此人,后来也有过几次接触,但也多年未见了。

    当时龙君所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张墨东,你虽有天赋,但命格甚薄,任凭多次科考,终无缘举人。我虽可补之,但你福薄,终不能显贵,止于省试而已。

    那时一只鹌鹑飞入张墨东体内,而鹌鹑在大郑是九品之属,差不多就是举人位份。

    苏子籍眼下易容,张墨东自然是没认出。

    而张墨东的话固然被余律、方惜认可,却让先说话的举人不高兴了,竟突然沉下脸,说:“半辈青春知百味,满怀壮志折三波,这句话也许和秦先生差不多。”

    “可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句,怕就是秦先生难以追肩了吧?”

    “最重要的是,秦先生乃京城官宦世家,虽逢乱世,却公子风流,得名师教导,没有吃过一点苦,而太孙虽天璜贵胄,却沦落民间,少年艰难困苦,中童生前,几乎被发为苦役,更无名师指点。”

    “能一举中秀才举人状元,可谓筚路蓝缕,又写这等诗词,满满都是天纵才情,你还暗暗贬低,就算是我辈习惯相轻,也过了吧?”

    说完,竟把诗集塞还给他,起身离开,大有不与为伍的样子,这动作顿时就让张墨东不由得涨红了脸。

    听到这里,苏子籍不由心一动,脸上不由多出了一丝血色。

    “发行书集,传记,明着是为了名声,实际上却为了潜移默化,而文人最贵颜面斯文,能令人一言不合愤而断交,已是殊异。”

    “可见大学之道的神通,小试牛刀,效果似乎不错。”

第七百九十七章 不要不懂事

    “不过,孤证不立,还得看看。”

    一切落在苏子籍的眼里,四人也没有多留,此时已到了藏,绕走廊往里去,前面就是岔道口,有不同的门通向不同的藏书室。

    见着四下无人,苏子籍这才眼波微微一闪,收敛了笑意,正色说着:“余贤弟,方贤弟,有几件事,还请两位多多留意。”

    “不敢,请殿下示下。”这说得客气,可余律和方惜都知道苏子籍过来,肯定有原因,忙正容应下。

    “首先,就是我的文集,传记已刊发,你留意下举子们的反应。”苏子籍徐徐说着:“其次,秦凤玉和张墨东,你留意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若有人找你们卖考题,千万别买, 并且要第一时间找我,告知我这事。”

    “不过, 不要直接找我, 你在自己房间留下暗号, 自然有人取你笔墨。”

    这几句话平平淡淡,可一旦细思则内涵深不可测, 方惜还罢了,余律顿时额头密密沁出汗,答:“是!”

    等分开了, 走远了几步,苏子籍怀里钻出小狐狸的脑袋,苏子籍低头看它,对它轻声说:“你且派狐跟着,有笔墨就取来, 有人与之联系, 你跟踪着, 报告我知晓。。”

    “唧唧!”小狐狸自前些日子起, 就觉得京城的威压,已经减了大半,若有若无,许多地方能去了,听了也不推辞,应了,话音落下, 小狐狸就从苏子籍的怀里跃下, 很快消失不见。

    见苏子籍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处, 这处走廊旁是假山,怪石林立, 影影绰绰, 很是幽静, 这时在里面转出一人, 戴着面纱,遮住了眼睛以下, 望着苏子籍身影出神。

    苏子籍在这里, 大概就能认出是谁。

    周瑶。

    周瑶气质缥缈,哪怕没露出脸,看着也是极是动人,她蹙眉沉思,似乎遇到了难解之迷。

    “以前, 我觉醒不多,看不清,现在看去,似乎是他,但又有点不对。”

    “可里面隐藏的一股韵味又不假。”

    “不应该是假,除了他,谁有这种飘然于世外的气质?”

    “可恨,狐狸却早早找到了,还有了职司,我可不能落后。”

    自言自语了这一句,周瑶又蹙眉,微微侧了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向旁退了一步,掩盖了身形。

    就看见一行人从远处过来,都穿着便服,但周瑶一眼望去,见这些人身上都有着些官气,应该是京城的末流文官。

    为首的人,她不认识,却名叫梁余荫。

    一个从五品文官,在这群人里,竟然算是位高了。

    簇拥着他的一群人里,就有人正讨好说:“恭喜梁大人,成了明年春闱的考官之一,说起来,您现在可是大郑建国后,最年轻的考官了!”

    这恭维,算是搔到了痒处,要知道,主考官是座师不假,但是各房考官也有些香火之情,别不说,二三百进士的香火情份,就足使自己稳稳的进三品之列了。

    梁余荫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嘴里还是谦虚着。

    又一人说:“对了,大人,载着太孙之事的报纸,竟然多发行六千三百余份,附近郡县都抢购呢,没想到京报在今年年底,还能有这样数目的发行量!”

    京报,京城一众报纸中的一份子,梁余荫正是京报的主编。

    这第二个人这番话,既奉承了太孙,同样也是奉承了梁余荫,只是这番奉承要更隐晦一些。

    梁余荫听到这话也有些惊讶,止了步说着:“竟多发行了这么多?是不是太热情了?”

    京报主要发行就是京城以及京城外一圈,受众群很固定。

    事实上,现在这时代,大多数报纸的受众群都是固定,毕竟读书人就那么多,不识字的人买来报纸也没用。

    另一人见梁余荫似乎对这个话题挺感兴趣,跟着凑趣:“毕竟京报这次的这次关于殿下的内容尤其精彩,连我看了,都拍案称奇呢!”

    又一人说:“可不是?我家小子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结果看了,现在佩服的很紧,终于有了长进,知道要好生读书,说是要看贤而齐!”

    说话这人乐呵呵的,显然心情不错。

    等这群人走过去,周瑶才重新转过来,恰一阵风吹来一张报纸,被她一下接住。

    这报纸就是这一期的京报,周瑶垂眸看着,越看,就越蹙眉,又浮出了一丝了然。

    “这是……某种神通?”

    “当年魏世祖时,八岁登基,内有宗室,外有权臣,国家又得国不正,人心离散。”

    “而不到数年,就拔除权臣宗王,亲政掌权,并且进行改制。”

    “莫非也依靠于此?”

    周瑶看向了远方,若有所思。

    “小姐,小姐,你在哪?”这时,传来的是丫鬟惊急的声音,似乎在寻找。

    “别嚷嚷了,我在这里,走,我们出去。”

    “是回去么?”

    “不,去公主府。”

    不久,一辆牛车就从书肆离开,朝新平公主府而去。

    公主府

    现在公主府依旧冷清,但却不像过去那样被人避着,毕竟京城里很多人都清楚,新平公主与现在炙手可热的太孙关系一直不错。

    现在太孙名分已定,皇帝看着老迈多病,怕用不了二三年,京城的局势就要大变了,到那时,已失现在帝宠的新平公主,未必不能重新成新皇帝眼前的红人。

    这一点,不仅京城内的权贵们知道,就连新平公主的生母吴妃也很清楚。

    此时就有从宫里出来的车驾,悄悄停在新平公主公主府的正院里。

    一个神秘来客,正坐在新平公主的对面,笑盈盈说:“新平,你父皇这次解了你禁足,说明已不再生你气了,你也不必总不进宫,该服软,还是要服软,到底是父女,你父皇当初也是为你好,难道父女还有隔夜仇不成?”

    新平公主只安静听着,这副模样让来人也有点无奈。

    “莫非,你连母妃也怨上了?”

    “母妃,您何必再说这些话呢?”新平公主这次终于开了口,唤了来人“母妃”,这位神秘来客,竟然就是宫里的吴妃!

    虽然大魏与大郑对后妃的约束并不是很多,宫妃时不时也能出宫省亲,但像现在这样,做母妃的特意带着礼物来到公主府见自己女儿,还是显得很不寻常。

    吴妃自己心里也郁闷着,她之前劝说女儿与代王疏远,的确是为了女儿好!

    谁能想得到,在有着数个成年皇子的情况下,一个从民间归来的皇孙能成储君呢?

    现在皇帝老迈多病,吴妃对此再清楚不过,老皇帝现在的身体,别说是撑三年,撑不到一年也有可能!

    到时太孙上位,她们这些后宫嫔妃,除皇后作太孙亲祖母能继续生**面,别人怕都要被“发配”到冷宫附近!

    所谓的冷宫,不仅仅是发配犯错的嫔妃,也是发配前代皇帝的嫔妃,说不好听点,嫔妃多有绝色,有些比新平还年轻。

    新皇帝登基,先帝嫔妃总得避嫌。

    据说最酷烈的朝代,是一概赐死,现在德政罢免,也得安置妥当,不能与新帝经常见面,自然冷宫附近很适宜了。

    前半生一直受宠的吴妃,一想到这个就心里发慌。

    她的目光落回到女儿身上,又想,女儿现在年纪也大了,却一直没嫁人,以后也不知会找个什么样的驸马。

    皇帝是亲爹时,再被冷落的公主也是公主。

    一旦皇帝成了侄儿就真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吴妃就叹:“你也的确该怨母妃,当初……”

    她停顿了下,继续说:“你禁足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过去的朋友,你也许久未见了吧?该见的就去见一见。朋友若不常走动,也就容易疏远了。”

    吴妃这番话,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新平公主只是淡淡:“母妃,您说得是。”

    这样的态度,让吴妃就是一噎。

    不过,她这次出来,也是费了不少力气,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她叹着:“新平,你自己想想罢。”

    “你年纪不小了,总得给自己个出路,不要不懂事,啊?”

    等着吴妃走了,新平公主一直绷着的俏脸才现出了怒容,所谓的过去的朋友,难道是说几个郡主县主又或官家小姐?

    她们嫁了人,自然就相夫教子,能有多少影响力?

    吴妃方才的那番话,其实就是在暗示自己,要多与太孙来往。

    “哼!以前不准我来往,现在又暗示我去,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呢?”新平公主只觉得心里塞的慌。

    其实她也是宫内长大,见惯了这些,可才第一次真实感受到,宫内的女人,真的底线很低。

    “你不要脸皮,我还要呢,来人!”她起身喊了一声。

    立刻有女官进来:“公主,您有何吩咐?”

    “备车,本宫要回道观!”新平公主说着,自己也有二千户采邑,虽都是虚封,可每户每月可从官府处收到邑金。

    除此公主还有俸米、年赏,怎么都饿不死自己。

    女官听了,不由有些迟疑,新平见了,更是生气,就要发怒,就在这时,一个侍女从外面匆匆进来,向她行了一礼,禀报:“公主,周小姐求见!”

第七百九十八章 眼皮跳了

    “周小姐,周瑶?”新平公主有些怔然,自周瑶突然离开,她也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想当年,自己周围,围绕着多少郡主县主以及贵家小姐,现在却门庭冷落,等寄信就不错了。

    这时她出现,还登门拜访,让新平公主的心情有些复杂。

    “让她进来吧。”不过,新平公主在回过神,还是吩咐让周瑶入内:“我就在这里接待她好了。”

    说着,新平公主转过脸来又回到座上,茶已凉了,侍女立刻乖巧的撤了旧茶,上了新茶。

    新平公主,深深吁了一口气,端起杯啜了一口茶,只喝了一口,就微微的蹙起了眉。

    茶不是肯定不是劣茶,贡茶没有不好,可是有点陈了,水也是好水,但不是西坪玉京泉。

    新平公主自幼都在宫中,什么茶没有喝过,一喝就喝出来。

    其实还是甘口清香,她却苦涩一笑, 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论味道其实没有多少差距, 可这就是待遇分野。。

    难怪母妃担忧。

    一步排挤而出的话, 怕就再难回去。

    才寻思着, 新平公主就听到轻微倒抽冷气的声音。

    “怎么回事,如此失礼?”新平公主又蹙起了眉, 自己周围的人,是宫中的女官和侍女,经过严格训练, 说话走路都有规矩,现在怎么了?

    寻思看去,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客厅处,环佩之声叮咚传来, 一个戴面纱的少女在外面款款走入,虽戴着面纱,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清冷的神姿,一转眼却生出妩媚, 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新平公主见惯了美色,也不由站起来:“……瑶瑶?”

    她声音带了些难以置信, 微微睁大了眼,几乎是失态的站起来,怎么可能, 她不过半年多没有见,她怎么就变了个人一样,有些不敢相信, 面前的少女就是周瑶。

    仔细看的话, 其实周瑶的容貌并没有改变很大, 可就这一点点微修,似乎画龙点睛一样, 凭空昳丽了几分。

    不过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气质, 对熟悉周瑶的人来说,一眼望去, 就能看出其与过去的不同。

    其实周瑶当日离开前, 身上就已显眼了,可现在, 连行走间,都有一种温婉如诗如画, 一年万年的感觉。

    “唉,要是给父皇看见了,就不得了。”

    容貌到一定程度,分不出多少高下,可气质就成了关键。

    等到周瑶摘下面纱,向新平公主见礼,新平公主更忍不住盯着她看,叹:“瑶瑶,你的变化实在是大,比起过去,不仅更美,还越发显得年轻了。”

    这时代的女子,二十岁就已是老姑娘了。

    周瑶现在却依旧是十七八岁模样,这怎么能不让新平公主感慨?

    周瑶面露微笑,微微一福,眸光转过:“公主您的风采也更胜往昔,越发风姿夺目了。”

    这话其实也不能算谎话,新平公主的长相艳丽,这种长相的颜值巅峰,一般是在二十五六岁。

    她现在还不到那岁数,但比起前几年,其实更长开了一些,犹盛开中的玫瑰,半开的玫瑰总要比花骨朵更美丽。

    只不过古时的人寿命不算长,所以很多人就觉得女子过了二十岁,若还没嫁人,就算是大龄了。

    被周瑶这样一说,新平公主也终于露出了一些微笑。

    不管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被一个美少女夸赞容貌好,总是令人心情愉悦一些。

    “来人,上茶。”新平公主让周瑶落座,又让侍女上茶。

    等到茶点都摆上了,不知为什么,新平突然想与这位昔日朋友说说话,让人都暂时退到了外面。

    新平公主望着手里的茶盏,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你来时,可看到有牛车出去了?”

    周瑶端起杯啜了一口茶,她倒根本没有品尝出区别,回忆了一下,颌首:“虽不曾正面遇见,但的确看到一辆牛车,并几个侍卫一同出去了。”

    “那哪里是什么侍卫,是太监!”新平公主冷笑:“牛车里坐着的那人也不是旁人,是我的母妃。”

    “吴妃娘娘竟然出宫了?”周瑶浮现出一丝惊讶。

    后宫禁令森严,虽魏郑都相对宽松,但省亲出访也不是容易的事。

    新平公主脸色很是不好:“是啊,母妃她为了劝说我与太孙多来往,竟是特意出宫了一趟。”

    “过去我与代王交好时被禁足,母妃也不认同,劝说我迷途知返……现在,见着代王成了太孙,父皇身体也不成了,母妃竟态度大变……”

    “当日我与太孙的事闹成了那般模样,她竟也不怕了。不怕你笑话,我甚至觉得,母妃这样做,是在卖女儿……”

    这也是新平公主无法接受的原因,母妃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当初劝她顾及伦常,不要与苏子籍过多来往,现在只因代王成了太孙,就不需要再顾及伦常了?

    周瑶只安静听着,直到新平公主说完了,低头生闷气,她才开口劝:“公主,您何必生气呢?”

    “人与人的关系,本就是以利益为纽带,皇上现在老了,一旦有那一日,先皇的后妃会有何等待遇,想也能想得到。”

    “吴妃娘娘也只想着留一条退路罢了,再者,她这样劝说,未必不是存着爱女之心。”

    “皇帝是自己父亲,与皇帝是别人,哪怕是兄弟,都是不同。”

    这话新平公主岂有不知的道理,吴妃也不知道暗示了几遍,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周瑶婉婉道来,新平公主起初只是啜茶静听,偶尔还颔首微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入心动情,似乎说到了心里去,不由眼一红。

    “是啊,原本我的府上,四季供品不说第一批供应,总在前列,没有怠慢的道理。”

    “可现在,水只是虎丘水,茶还是陈茶。”

    “我还是公主呢,要是宫内妃嫔,一旦失宠,就不得了。”

    “别说有品级待遇,同样一百斤米,换成陈米霉米,同样十斤肉,换成臭肉坏肉,这怎么活呢?”

    “女人,真的太难了。”

    周瑶眼神迷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听着,良久才颌首:“你说的很是,当年我也曾经和一个人说过。”

    “哦,他怎么回答?”新平公主似乎很好奇。

    “他说,世界上论,无非是情分和功劳罢了。”周瑶似乎是追忆,嘴角含着笑:“情分不说了,功劳的话,他举了例。”

    “乡下农户,都是男丁先吃饭,吃干饭,女人只能吃剩饭稀饭,这对女人很不公平。”

    “可农户自古以来这样,却是天道。”

    “天道?”新平公主莫名有些郁积,想说话,又不敢,皇家谁敢指摘天意天道呢?

    “难道天,就这样歧视女人?”

    “他说若是一碗水端平,那就男人吃不饱了,于是耕地当佃不着力,不着力,田里出产就少了,主家给的工钱就少了,于是,全家更吃不饱饭,没几年,就得全家饿死。”

    “所以才说,乡下农户男丁先吃饭吃干饭,女人吃剩饭稀饭,这就是天道。”周瑶叹息了一声。

    “……”新平公主无言以对,又很是不服。

    “他又说,要女人吃饱饭,其实非常简单,女人能挣钱,自然就地位变高了。”周瑶含着浅笑,似乎和他在说话。

    “不仅仅这样,家是这样,国也是这样。”

    “就算是宫内,钱不缺,可也得分个情分和功劳,对后宫女人来说,功劳就是生下一男半女。”

    “后宫晋位,多是这样,您说是不是?”

    新平公主还是无言以对,虽不服,可仔细想想,的确,皇家,哪有多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事。

    女人多了,不稀罕了,绝色多了,也不稀罕了。

    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七八成,就是靠情分出身年资功绩晋位。

    “情分少不了,没有情分就没有人情味,可是,如果有功不赏,不能多吃,搞平均主义,那谁去立功,谁去干活,谁去流血呢?”

    “要无外患就罢了,无非就一池死水,要是有外患了,外患一日强一日,我们一日弱一日,没有能长久的。”

    就算是妖族,要是自己不能功者多赏,劳者多得,妖族也不能兴,周瑶说到这里,见着新平公主目瞪口呆,突然从追忆醒过来,不由浮现出惆怅。

    都过去了,再难追回了。

    “公主,您也是这样。”周瑶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洒着:“您父皇在,靠情分就足够了,待遇不会差那里去。”

    “可要是兄弟,要是侄子,情分还有多少呢?”

    “别说是皇家,就是普通人家,嫁出去的姑娘,还能靠兄弟侄子多少?”

    周瑶淡淡一问,新平公主突然之间犹如醍醐灌顶一样,发人深省,不由脸色煞白,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姑姑。

    长姑,幼殇,无封

    次姑,十五嫁,年三十三卒

    三姑,十三嫁,四十四卒

    四姑,十六嫁,年二十二卒

    活的最长的仅仅四十四岁,她不由嘴巴发苦。

    “所以公主,您不能只靠情分,情分是越靠越薄,要在新朝立足,总得有些功劳。”

    “再者,公主与太孙过去就是朋友,太孙重情义,现在必然也是不曾忘了昔日朋友。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倔强呢?不如顺着吴妃娘娘,也可多帮一帮太孙。”

    见新平公主露出沉思,她又轻轻加了一句:“宫廷深深,会出什么事,又有谁知晓呢?”

    这话一出,新平公主顿时若有所思。

    见此,周瑶就知道,自己此番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既是目的达成,周瑶就不再久留,又与新平公主说一会话,就告辞离开。

    新平公主心里盛事,也没过多挽留,等周瑶离开,她沉思了片刻,就朝着外面唤:“侍画。”

    一个长相清秀的宫女忙从外面进来:“公主,您唤奴婢?”

    新平公主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说着:“我听说,你有个姐姐在宫内当八品女官?”

    “是!”侍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皮都跳起来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眼皮跳了

    “周小姐,周瑶?”新平公主有些怔然,自周瑶突然离开,她也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想当年,自己周围,围绕着多少郡主县主以及贵家小姐,现在却门庭冷落,等寄信就不错了。

    这时她出现,还登门拜访,让新平公主的心情有些复杂。

    “让她进来吧。”不过,新平公主在回过神,还是吩咐让周瑶入内:“我就在这里接待她好了。”

    说着,新平公主转过脸来又回到座上,茶已凉了,侍女立刻乖巧的撤了旧茶,上了新茶。

    新平公主,深深吁了一口气,端起杯啜了一口茶,只喝了一口,就微微的蹙起了眉。

    茶不是肯定不是劣茶,贡茶没有不好,可是有点陈了,水也是好水,但不是西坪玉京泉。

    新平公主自幼都在宫中,什么茶没有喝过,一喝就喝出来。

    其实还是甘口清香,她却苦涩一笑, 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论味道其实没有多少差距, 可这就是待遇分野。。

    难怪母妃担忧。

    一步排挤而出的话, 怕就再难回去。

    才寻思着, 新平公主就听到轻微倒抽冷气的声音。

    “怎么回事,如此失礼?”新平公主又蹙起了眉, 自己周围的人,是宫中的女官和侍女,经过严格训练, 说话走路都有规矩,现在怎么了?

    寻思看去,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客厅处,环佩之声叮咚传来,一个戴面纱的少女在外面款款走入, 虽戴着面纱, 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清冷的神姿, 一转眼却生出妩媚, 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新平公主见惯了美色,也不由站起来:“……瑶瑶?”

    她声音带了些难以置信, 微微睁大了眼, 几乎是失态的站起来, 怎么可能, 她不过半年多没有见,她怎么就变了个人一样, 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少女就是周瑶。

    仔细看的话,其实周瑶的容貌并没有改变很大,可就这一点点微修, 似乎画龙点睛一样,凭空昳丽了几分。

    不过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气质,对熟悉周瑶的人来说, 一眼望去, 就能看出其与过去的不同。

    其实周瑶当日离开前,身上就已显眼了, 可现在,连行走间,都有一种温婉如诗如画,一年万年的感觉。

    “唉,要是给父皇看见了,就不得了。”

    容貌到一定程度,分不出多少高下,可气质就成了关键。

    等到周瑶摘下面纱,向新平公主见礼,新平公主更忍不住盯着她看,叹:“瑶瑶,你的变化实在是大,比起过去,不仅更美,还越发显得年轻了。”

    这时代的女子,二十岁就已是老姑娘了。

    周瑶现在却依旧是十七八岁模样,这怎么能不让新平公主感慨?

    周瑶面露微笑,微微一福,眸光转过:“公主您的风采也更胜往昔,越发风姿夺目了。”

    这话其实也不能算谎话,新平公主的长相艳丽,这种长相的颜值巅峰,一般是在二十五六岁。

    她现在还不到那岁数,但比起前几年,其实更长开了一些,犹盛开中的玫瑰,半开的玫瑰总要比花骨朵更美丽。

    只不过古时的人寿命不算长,所以很多人就觉得女子过了二十岁,若还没嫁人,就算是大龄了。

    被周瑶这样一说,新平公主也终于露出了一些微笑。

    不管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被一个美少女夸赞容貌好,总是令人心情愉悦一些。

    “来人,上茶。”新平公主让周瑶落座,又让侍女上茶。

    等到茶点都摆上了,不知为什么,新平突然想与这位昔日朋友说说话,让人都暂时退到了外面。

    新平公主望着手里的茶盏,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你来时,可看到有牛车出去了?”

    周瑶端起杯啜了一口茶,她倒根本没有品尝出区别,回忆了一下,颌首:“虽不曾正面遇见,但的确看到一辆牛车,并几个侍卫一同出去了。”

    “那哪里是什么侍卫,是太监!”新平公主冷笑:“牛车里坐着的那人也不是旁人,是我的母妃。”

    “吴妃娘娘竟然出宫了?”周瑶浮现出一丝惊讶。

    后宫禁令森严,虽魏郑都相对宽松,但省亲出访也不是容易的事。

    新平公主脸色很是不好:“是啊,母妃她为了劝说我与太孙多来往,竟是特意出宫了一趟。”

    “过去我与代王交好时被禁足,母妃也不认同,劝说我迷途知返……现在,见着代王成了太孙,父皇身体也不成了,母妃竟态度大变……”

    “当日我与太孙的事闹成了那般模样,她竟也不怕了。不怕你笑话,我甚至觉得,母妃这样做,是在卖女儿……”

    这也是新平公主无法接受的原因,母妃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当初劝她顾及伦常,不要与苏子籍过多来往,现在只因代王成了太孙,就不需要再顾及伦常了?

    周瑶只安静听着,直到新平公主说完了,低头生闷气,她才开口劝:“公主,您何必生气呢?”

    “人与人的关系,本就是以利益为纽带,皇上现在老了,一旦有那一日,先皇的后妃会有何等待遇,想也能想得到。”

    “吴妃娘娘也只想着留一条退路罢了,再者,她这样劝说,未必不是存着爱女之心。”

    “皇帝是自己父亲,与皇帝是别人,哪怕是兄弟,都是不同。”

    这话新平公主岂有不知的道理,吴妃也不知道暗示了几遍,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周瑶婉婉道来,新平公主起初只是啜茶静听,偶尔还颔首微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入心动情,似乎说到了心里去,不由眼一红。

    “是啊,原本我的府上,四季供品不说第一批供应,总在前列,没有怠慢的道理。”

    “可现在,水只是虎丘水,茶还是陈茶。”

    “我还是公主呢,要是宫内妃嫔,一旦失宠,就不得了。”

    “别说有品级待遇,同样一百斤米,换成陈米霉米,同样十斤肉,换成臭肉坏肉,这怎么活呢?”

    “女人,真的太难了。”

    周瑶眼神迷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听着,良久才颌首:“你说的很是,当年我也曾经和一个人说过。”

    “哦,他怎么回答?”新平公主似乎很好奇。

    “他说,世界上论,无非是情分和功劳罢了。”周瑶似乎是追忆,嘴角含着笑:“情分不说了,功劳的话,他举了例。”

    “乡下农户,都是男丁先吃饭,吃干饭,女人只能吃剩饭稀饭,这对女人很不公平。”

    “可农户自古以来这样,却是天道。”

    “天道?”新平公主莫名有些郁积,想说话,又不敢,皇家谁敢指摘天意天道呢?

    “难道天,就这样歧视女人?”

    “他说若是一碗水端平,那就男人吃不饱了,于是耕地当佃不着力,不着力,田里出产就少了,主家给的工钱就少了,于是,全家更吃不饱饭,没几年,就得全家饿死。”

    “所以才说,乡下农户男丁先吃饭吃干饭,女人吃剩饭稀饭,这就是天道。”周瑶叹息了一声。

    “……”新平公主无言以对,又很是不服。

    “他又说,要女人吃饱饭,其实非常简单,女人能挣钱,自然就地位变高了。”周瑶含着浅笑,似乎和他在说话。

    “不仅仅这样,家是这样,国也是这样。”

    “就算是宫内,钱不缺,可也得分个情分和功劳,对后宫女人来说,功劳就是生下一男半女。”

    “后宫晋位,多是这样,您说是不是?”

    新平公主还是无言以对,虽不服,可仔细想想,的确,皇家,哪有多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事。

    女人多了,不稀罕了,绝色多了,也不稀罕了。

    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七八成,就是靠情分出身年资功绩晋位。

    “情分少不了,没有情分就没有人情味,可是,如果有功不赏,不能多吃,搞平均主义,那谁去立功,谁去干活,谁去流血呢?”

    “要无外患就罢了,无非就一池死水,要是有外患了,外患一日强一日,我们一日弱一日,没有能长久的。”

    就算是妖族,要是自己不能功者多赏,劳者多得,妖族也不能兴,周瑶说到这里,见着新平公主目瞪口呆,突然从追忆醒过来,不由浮现出惆怅。

    都过去了,再难追回了。

    “公主,您也是这样。”周瑶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洒着:“您父皇在,靠情分就足够了,待遇不会差那里去。”

    “可要是兄弟,要是侄子,情分还有多少呢?”

    “别说是皇家,就是普通人家,嫁出去的姑娘,还能靠兄弟侄子多少?”

    周瑶淡淡一问,新平公主突然之间犹如醍醐灌顶一样,发人深省,不由脸色煞白,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姑姑。

    长姑,幼殇,无封

    次姑,十五嫁,年三十三卒

    三姑,十三嫁,四十四卒

    四姑,十六嫁,年二十二卒

    活的最长的仅仅四十四岁,她不由嘴巴发苦。

    “所以公主,您不能只靠情分,情分是越靠越薄,要在新朝立足,总得有些功劳。”

    “再者,公主与太孙过去就是朋友,太孙重情义,现在必然也是不曾忘了昔日朋友。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倔强呢?不如顺着吴妃娘娘,也可多帮一帮太孙。”

    见新平公主露出沉思,她又轻轻加了一句:“宫廷深深,会出什么事,又有谁知晓呢?”

    这话一出,新平公主顿时若有所思。

    见此,周瑶就知道,自己此番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既是目的达成,周瑶就不再久留,又与新平公主说一会话,就告辞离开。

    新平公主心里盛事,也没过多挽留,等周瑶离开,她沉思了片刻,就朝着外面唤:“侍画。”

    一个长相清秀的宫女忙从外面进来:“公主,您唤奴婢?”

    新平公主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说着:“我听说,你有个姐姐在宫内当八品女官?”

    “是!”侍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皮都跳起来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命格甚薄

    冬天日短,不知不觉,天就暗下来,零星又洒着雪花!

    “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想当初,在龙宫棋赛……”

    在羽林卫驻扎地附近一处酒肆内,一个说书先生讲着太孙的故事,恰说到了精彩处,也就是龙宫棋赛这故事**点。

    酒肆内的人,都聚精会神听着,角落里一桌坐着一个读书人,衣服不旧不新,看样子是个举人,听着说书先生所讲内容,神情很有些古怪。

    但谁让最近关于太孙的故事很是流行,尤其龙宫棋赛西南建功这两个**点,总是引人入胜。

    在这里,似乎比别处还受欢迎。

    这个读书人微微皱眉,看向坐在前面的人,这是一群羽林卫,身上的衣裳甚至还没换下来,下了岗就直奔这里,一边吃饭,一边听着说书讲故事。

    讲到太孙当年大显神威时,一群人不由点首,面上都露出了满意。

    其中一个看起来是百户的人,更喊着:“伙计,快过年了,再上两壶酒,再上几个菜。”

    “说书的,讲得不错, 赏你了,方才的龙宫, 再说一遍!”说着, 就丢过去一块碎银。

    伙计一哈腰笑着答应, 转眼端过一个托盘,而说书先生更是大喜, 这一块碎银子起码一两多,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说书先生立刻笑着应下,重新讲起了太孙大显神威这一段。。

    这一幕落在读书人, 也就是曹易颜的眼里,总觉得哪里不对,眉就皱得更紧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进来,朝里面张望了几眼,就看到读书人这一桌, 立刻就过来。

    “公子。”中年男人站在青年面前, 恭敬叫着。

    “刘达乃, 你来得倒是快,坐下说。”曹易颜坐的这一桌就只有一个人, 又是角落, 便直接让这人坐下说话。

    来人正是刘达乃, 刘达乃坐下后, 就压低声音:“公子,蜀王已同意了, 说是会暗里保护我们的据点。”

    曹易颜点了下头, “是么?耗了七八天,蜀王还是决定和我们联手啊。”

    这其实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要蜀王决定与自己联手, 那之前所说的没有任何条件与要求, 自然而然就不会成立了。

    便是自己真表示无条件无要求,蜀王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势力置身事外,那样对蜀王其实并无任何好处。

    “据点,都给了几个?”

    “给的都是已经半暴露的据点,绝密的当然不交出去, 特别是书肆系统, 乃是我们与读书人联系的根本,当然不能给。”

    曹易颜听了很满意,是的, 当年据点,一文一武,他沉吟着:“张家, 还能稳住么?”

    “张家赚了这样多钱,说没有心思是假,可有不少把柄在我们手里,每一个都是灭门之罪,他们下不了船。”刘达乃说着。

    “辛苦了,都耗到过年了,你休息下。”

    这件事敲定,曹易颜的心情就稍放松一些,但目光落向听书的羽林卫身上,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说书的到处都是。”曹易颜忍不住说:“羽林卫似乎对太孙很是爱戴。”

    “说书难得有新段子,以前都听腻了。”刘达乃“哎”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至于羽林卫,毕竟代王是指挥使,现在又是太孙,做官当兵的自然要奉承。”

    这话也有道理,可曹易颜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但有些话,却不好在这里说了,听着说书先生又说起龙宫棋局的事,曹易颜回忆着当初与苏子籍初次交锋,以及后来所见的星象,心中翻腾着无法压抑的情绪。

    “外面雪下大了!”有人看了一眼酒肆外面,讶然:“这样大的雪,倒是少见。”

    这里虽是下雪的地方,但往年这时下的雪,一般都不会有这么大,才下了没多久,就已将整个京城铺成一个白皑皑的世界。

    之后接连几日,都是雪天,好不容易到第四日,雪才停歇下来。

    南锣胡同帽儿巷,余律和方惜的住处,窗紧闭着,但风吹后,窗外树上的落雪之声,屋内两人都能听得很真切。

    方惜趴在窗口,将窗子掀开一条缝望去,见天已有些放晴,照在雪地里煞是好看,不由得叹:“说起来,这是你在京城过的第二个年了吧?”

    余律第一次来京城赶考时没中,这一次再来,也朝着窗户的方向望了一眼,感慨:“是啊,这是我第二个在京过的年了,希望这次能中吧。”

    说着,就吹了墨,低头看文章。

    他觉得,自上次被太孙提点后,他的学问就大有进步,就连方惜也有了很大进步。

    要知道,两人来时就都已到瓶颈处,这本就是进步大的体现,一般这种情况下,能让瓶颈稍有突破,就是又一进步。

    结果太孙一出马,他们两人竟同时突破瓶颈,下笔都仿佛有神一样,这种感觉实在是玄妙,让余律都有些忍不住沉溺其中。

    “余兄,方兄,可在否?”就在他们两个正在感慨这些时,院外有人喊,听声音,就知道是张墨东。

    余律和方惜也认识张墨东,但交情一般般,本来因太孙的要求,余律和方惜准备与张墨东重新打交道。

    可这十天,不用自己找,张墨东都每日来找二人。

    余律和方惜听到他的声音,对视一眼,就将东西放下,起身开门,将张墨东迎进来。

    “张兄,今日还是来研究经义么?”

    “来,我们烧了炭,温了酒,正好讨论讨论。”

    张墨东却笑着:“快过年了,今天我倒发了一笔小财,我请客,去庆丰楼吃个过年宴吧!”

    “在家里或旅店拿文章过年,斯文是斯文了,太冷清了。”

    说着,张墨东把手展开,里面是一个十两的银锭:“这是街头灯迷作诗比赛,我侥幸赢了今天第一名,十两银子,足够办一桌年宴了。”

    张墨东读书还是挺认真,距离春闱也没多久,可过年吃宴还是正常,想到太孙的叮嘱,二人应下了。

    外面的雪已是越下越大,三人乘着牛车抵达“庆丰楼”的酒楼,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这时人不多,或者说,幸亏得是京城,要不,谁家酒店还在大年夜开业呀?

    有家的人都回家了,只有举子们举目无亲,因此在酒店过年,并且听说说书说唱,竟然还是龙宫宴的段子。

    “按照最好的份,上年宴。”

    三人上二楼来,果见屏风相隔,还空着间雅座,点了菜,三人高坐酒楼赏雪谈天,不一时便酒酣耳热,张墨东似乎喝多了酒,就突然之间指着隔壁,以及楼下的举人说着:“唉,二次了,我自龙宫后,考场得意,省试就中了举,可到京赶考,就名落孙山。”

    “这一次要不中,我就三十二岁了。”

    “当年龙君对我说,我虽有天赋,但命格甚薄,终不能显贵,止于省试而已,难道真的如此?”

    说着,不由流下泪来。

第八百章 当是借给我

    “我家算是富裕了,家有百亩地,可读书也很苦,不但自己苦,其实家里更是苦。”

    张墨东说到这里,或是酒意,不由失声哽咽。

    “以前没有中举,我娘子也得日夜操劳,中了举好些,可跋涉千里赶考,历经风霜,也是死去活来。”

    “和我一起的是钱举人,年纪四十三,就在路途病倒了,我还记得船上他病的瘦骨支离,拉着我手满眼是泪,喘着说,好朋友,你还能争取,我却要远行了。”

    “我怕以后和他一样。”

    “一届不中,可以承受,二届三届呢?人有几个十年?”

    “前朝杨赐之才,尚二十年不中,何况我们?”

    张墨东是真情流露,而两人都感同身受,古代跋涉千里, 要经历二三个月,多少人抵达京城就大病一场, 有的甚至直接没了。

    因此四十岁以上的人再去赶考, 真的是“拼命”, 以及“赌运”,毕竟上万举子, 才取二三百人,有才能都未必保证中。

    蜡烛“啵”爆了一声,余律眸光一闪, 清醒过来,连忙安慰,半晌,张墨东才回过神来,举杯拭泪:“我失态了, 不想这酒这样厉害。”

    “酒厉害的好, 排出心中郁结之气, 不然迟早要得心病,来, 我们再饮两杯!”方惜举杯说着。

    “不不, 我酒多了。。”

    才说话间, 一个扛着“铁口直断”幌子的老者慢悠悠上来, 大概是因二楼人不多, 这个算命先生扫了一眼,就直奔这桌而来。

    “几位是来京城赶考的举子?小老儿没别的擅长,就擅长算命, 能算前途,能卜名次, 不准不要钱!”

    老者到了跟前, 斯斯文文举手一揖, 就直接开口说着。

    这样大的口气, 直接把大家给逗乐了, 科举是朝廷抡才大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是在以前, 怕是三人立刻会摆手让他去别处。

    现在经过刚才的事,哪怕是余律都心中一动, 方惜更直接说:“算一卦多少钱?”

    比起过去,方惜已是稳重多, 但谁让底子就在那里,过去能干出轻狂事,现在也还年轻,性格依旧有些张扬,此时是打算凑热闹了。

    余律有点无奈,朝着瞥了一眼,因当着张墨东的面,就没有开口让方惜丢了面子。

    老者直接伸出一个巴掌。

    方惜挑眉,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银锭:“哦,是五两么?”

    “不,五百两!”

    其实方惜问的一句就已带上了一丝嘲讽,谁料这老者狮子大开口,竟直接说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数目。

    五百两银子?!

    只听“啪”一声,银锭落在桌上,滚了滚,没有掉下去,这是方惜惊了,之前是觉得这人是骗子,此刻他已不觉得这人是骗子了,骗子哪能这么嚣张,这明显就是个疯子!

    算一卦要五百两银子?若不是疯了,焉敢这样狮子大开口?

    真当现实是京报副刊上的小说,动不动就是百两千两?要知道,亲王一年收入,也只有二三万两。

    方惜直接就收回了银子:“疯了,哪有这样贵的算命!”

    而这老者竟嘿嘿冷笑,一哂说着:“别人算卦当然不值,可我这个就是要得!”

    果然是个疯癫!

    这下,哪怕是方惜不赶人,余律也要赶人了。

    “你这老丈,竟满口胡言乱语,我三人并不打算算卦,你要算,就请去别处吧!”余律本是对人温润从容,都直接冷脸赶人了。

    方惜更是说:“快走吧,我们三人都囊中羞涩,可掏不出五百两银子。”

    结果两个赶人,张墨东却突然开口说:“老先生,还请留步。”

    “张兄……”方惜一惊:“你该不会是……”

    不可能吧?方惜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胡言乱语,难道张墨东竟相信了?

    张墨东看都不看两人,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老者,问:“五百两,可是要一次拿出来?”

    老者神秘一笑,从背着布囊里掏出一把折扇,却没有直接打开,只冲着三人晃了晃:“这把折扇,可值一百两,公子可要试一试?”

    张墨东沉默了一下,竟真掏出了一叠小额银票,点出一百两银子银票,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来点了一遍,确认无误,才将手里折扇塞到张墨东手里。

    张墨东直接就打开看了,“啪”一声,折扇一展开,就是一个白底扇面,只一面有字。

    “何为国士无双?”

    这六个字就这么出现在了扇面上,余律和方惜看了,都有些糊涂,这六个字是何意思?

    莫非是想说得了这扇子的人,都能成无双国士?这也未免太儿戏一些!

    可看张墨东的神情,却不像是失望,而盯着扇面上的字,露出了一丝欣喜。

    “老先生,剩下呢?”张墨东抬起头,问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一笑:“余下的,可就不能单算,要四百两才可以!”

    四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张墨东面露为难。

    “怎么,掏不出四百两银子?那小老儿可就要走了。”算命先生作势要走,张墨东忙说:“且慢,我一人不够,可我们三人可以合买!”

    说着,就望向余律和方惜,诚恳说:“余兄,方兄,我还差四百两银子,不如我们合买,你们看如何?”

    算命先生笑着:“本来是不能合买,可过年时节,我就给个折扣,再给四百两,我就给你们剩余的折扇,要是不对,凭扇可问我要银子。”

    这话一出,余律和方惜都心里一沉。

    若没有太孙的提醒,他们怕不会想这么多,碍于情面,可能最后也会借给张墨东一些银子。

    张墨东说是合买,以自己的性格,大概会推辞,然后借一些。

    可有了太孙的提醒后,二人就很难不往那可怕的方向去想。

    两人对视一眼,都若有所悟,余律就摇摇头,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张兄,算命这事,我二人不信。”

    张墨东就劝:“那就当是借给我吧,待回去,我就还你们,如何?”

    以张墨东的身家,还真不至于坑四百两银子。

    而以余律和方惜身家,也的确能掏出这些银子,身上也的确带着几百两银票备用。

    毕竟人在京城,总有各种各样花销,两家又不缺银子,并且京城无论是住所还是旅店,谁也不放心把贵重物品放在房内,自然银票是要贴身带着才放心。

第八百零一章 白龙鱼服

    “余兄,方兄,你们看如何?”

    张墨东笑的说,似乎认定了两人必会借给,但没想到是,他都已出口借银,面前的二人,却仍是不松口。

    “不,不行。”

    方惜更是直白说:“张兄,这明明就是骗局,我二人是万万不信的,更不能看着你上当受骗,这银子是不会借与你的,劝你也不要上当受骗。”

    “酒多了,菜也饱了,夜也深了,这宴,就此散了罢。”说着方惜起身,拉了一把余律。

    余律冲着张墨东歉意点了下,跟方惜直接下楼。

    “哎!你们……”张墨东伸手要拦,却没拦住,只能目送二人下去,脸色就变了。

    下楼的余律和方惜同样脸色不好看,出了酒楼,就立刻喊了牛车,现在过年,别处还罢了, 这举子云集之处,是肯定有牛车运回喝醉的举人。

    果然, 手一挥, 就有车夫迎上来扶着上车, 笑着:“二位老爷,风贼冷, 快上来吧,你们去哪?”

    两人上车坐了,余律怔了一下, 说:“去……南锣胡同帽儿巷东侧。”

    本来想说去望鲁坊太孙府,可突然之间想起太孙的叮嘱,却选择了回家。。

    “两位坐好。”车夫一声吆喝,牛车动了,冬中雪雨, 最是断魂, 家家户户都归家过年, 挂上了红色的纸灯笼, 街衙巷陌几乎没有行人,唯有重要街道口站着兵丁, 偶尔盘查过往的行人。

    方惜端详着外面,低声说:“你说,是不是……”

    “嘘, 别在外面说。”余律作个手势, 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只是寻思。

    “张墨东与我们其实不熟, 可天天找我们, 就很可疑。”

    “何为国士无双, 莫非是……”余律不敢想下去了, 酒店离家其实不远,很快,牛车就到了。

    家附近就是旅店, 能看见本来忙碌的店冷清了不少,只有半门开着,几个吃不起宴的贫寒举子在店中吃着饭喝着酒,都醉醺醺了。

    余律扫了一眼, 没有看见陌生人, 回去写了条子, 就放在窗口,要是别人看了也觉得是平常,然后也不立刻进房休息,招呼着迎出来的仆人:“过年了,你们不必招呼我,我给你们放个假。”

    又对着旅店门口的店老板:“老板,我们在外面喝了酒了,你给我们烧点热水,再来点果点花生,好过年守夜……”

    这很平常,虽余律和方惜有自己的房子,可不少服务还是用旅店,方便。

    店老板丝毫没有起疑,笑哼哼说着:“听见么,伙计们,快给老爷烧水端毛巾,准备点点心果子。”

    一阵招呼,伙计很快端着热水进来,又送上热毛巾,余律将脚泡在盆里,用热毛巾揩脸,突然之间觉得似乎有点动静,忍着不看,随口问:“你们店里,发生了什么事?”

    伙计又加了壶热水,笑着:“也没有啥,就是邢业老爷,家境贫寒,又中寒,病着呢!”

    “老板说了,请大夫治,费用和住宿姑且都免了,说马上就京试了,说不定就是个文曲星,就算不是,也是积德。”

    余律听了颌首,沉默会,说:“你们也是作生意,这样罢,住宿你们免了,医药费我出了,我也要积点德呀。”

    “哎呀,老爷真是心善,一看就是能高中的。”伙计连忙说着,笑眯了眼。

    “还有呢,比如说和我一起吃饭的张朋友。”

    这朋友是指中举后相互称呼,要是秀才,只能称小友。

    “他呀,没有啥事,就是有几个人找他,谈了很久。”

    余律心一动,把算命的形容下,说着:“有他么?”

    “似乎有,似乎是位大人。”

    “大人?”余律心一凛,口中却漫不经心问着。

    这时洗完了脚,伙计拿盆把水泼了,随意答:“是呀,我听见张老爷叫过一声大人,想必是官人。”

    余律不说话了,摸出块碎银,大概一两多:“大过年还要你伺候,赏你的。”

    “哎呀,谢老爷,谢老爷。”伙计喜的眼眯成一条缝,千恩万谢的去了,随着门关上,顿时整个院子静了下去。

    “余兄,纸条没了。”等人一走,方惜就去看,低声说着。

    “嗯,守岁吧!”余律沉沉的说着,两人就坐着,盆中烧了炭火,点了二支蜡烛,就着瓜子花生,相互探讨着经义,似乎非常惬意。

    可终是心里有事,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乏累了,愈是难以安心,被窗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勾起了心绪。

    “到底,纸条有没有送到太孙府,刚才的那动静,不似是人,或是动物?”

    等着心急,余律吃了两口茶,忽然起了书兴,遂朗诵:“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还要吟时,却听窗口有人续咏:“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谁?”余律大吃一惊,四面张望,却不见人,诧异间听到一声响,一个黑衣人倏然间已站在面前!

    余律刹那间镇静下来,仔细打量,却越看越熟,方惜更是直接说:“苏兄……不,殿下?”

    “是我!”黑衣人将蒙面取下,正是苏子籍。

    “殿下怎么亲来了,还是这打扮,岂不知道白龙鱼服,受困于渔夫。”余律却一下子急了。

    “过年时节,不太好派人,只得借酒多了去休息下,所以沿暗道来了。”苏子籍笑着说着:“我平素哪有这样,我们过交多年,还不清楚么?”

    “说吧,具体情况是怎么样?”

    余律还想劝说,可也知道太孙暗里来,时间肯定不多,于是静了下,就把刚才情况一一说了。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那扇面上写着几个字,当时我就觉得,这怕是要出大事,不敢久留,立刻与方惜一同出来了。”

    “还有那算命人,却被称大人,怕里面也不简单。”

    余律的话,让还带着轻松笑容的苏子籍,直接变了色,竟蹙眉在灯下渡步思量,片刻才舒展眉,对着余律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做得对,张墨东这人,你们也不必再与其来往周旋,就关门闭户只在住处读书吧。”

    “余下的事,尽数交给我好了。”苏子籍淡淡的说着,就立刻告辞离开,身形一晃,倏然消失在门外。

    见着苏子籍消失,余律和方惜面面相觑良久,才脸色难看的重新坐下。

    “果然,这是考题罢,又或借我们构陷太孙?”

    “这京城的水,真的是深不见底呐!”

第八百零二章 无双国士

    太孙府·大年夜

    快半夜了,终于冷清了,文寻鹏按捺住酒意,在走廊中吹下风,想到就算一刻前,这里车水马龙、冠盖如云,不禁一叹:“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果然并不假。”

    “不过也累人。”

    太孙赶去宫内会宴,回家又摆家宴,比自己等人更辛苦。

    “文先生!”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文寻鹏一看,是个仆人,说着:“殿下召你过去。”

    “我这就去。”

    文寻鹏跟着直趋花厅,果见一群管事以上的人在,就听着叶不悔说着:“过年了,大家也辛苦了。”

    “管家赏三十两,管事赏二十两,副管事赏十两,余下或五两,或二三两,都由管家按照级别和功绩分配。”

    “现在累了一天,都乏了,大家散了罢。”

    左右管事俱都领命,人人有份,自然欢呼连连, 退了下去,连叶不悔也款款离开, 整个大厅只剩文寻鹏了。

    “主公, 有何吩咐?”

    “你来得正好, 随我散下步,再去书房说话。。”苏子籍微微一笑, 率步至走廊而去,此时天色晦暗,沙沙雪花撒落, 打得竹叶簌簌作抖。

    文寻鹏被召唤,本心里有些不安,见苏子籍闲适自若的神态,镇定下来,苏子籍也没有走远, 就在走廊中, 淡淡把刚才的事说了。

    雪细细随风飘荡, 文寻鹏却听的渗出冷汗,把背都湿了。

    “臣有罪, 却没有注意到这点, 要不是主公明鉴万里, 怕就真的中了圈套了, 到时万死也难赎之。”

    苏子籍噗哧一笑,说:“上位者要构陷下面, 是太容易不过, 并且皇帝构陷于我这个才立的太孙,谁能想到?”

    “先生, 何罪之有呢?”

    文寻鹏听了, 定了定神,细细沉吟,他也清楚,主公召见,不是想听陪罪的话, 而是想要自己出谋划策, 心中更是震惊,他虽知道皇帝和太孙分歧不小,却不想到这地步。

    可自己已经上了船, 却万万能再下了,只有尽心尽力。

    见此,苏子籍也不以为意, 按照自己思路说。

    “孤当日就有预感,后来果然不出所料,有人想要把泄题的帽子扣在孤的头上,理由都有,是给孤的朋友。”

    苏子籍当初让余律盯一下张墨东,也只是一种感觉。

    在蟠龙心法大成后,苏子籍渐渐能感觉到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很多时都是突然灵机一动有了想法。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才提醒了余律和方惜。

    看来,便是余律和方惜没有与张墨东来往,怕是依旧会有其他的手段等着那二人。

    文寻鹏借着缓冲,沉吟已有所得,目光一闪。

    “主公,这事其实破局不难。”

    “在举行春闱前,就算考题泄露,也可改题,其罪杀几个官足了,但要伤主公,还是太轻太薄。”

    “因此有阴谋的话,发动必在春闱进行时,这样才是有的放矢,拿了证据,一举毕命!”

    “而仅仅是自保的话,只要我们先举报,就可破了皇帝之计。”

    “说的好,看来你有别的意见?”苏子籍眼波一闪,把脚步站定了。

    “是!”文寻鹏深知这其实是投名状,因此抖擞了精神。

    “斗争如果仅仅是为了自保,不但太过被动,更激怒了敌人,下次会更狠,唯有争取到了盟友,打击了敌人,方是上策——对皇帝也不例外。”

    “首先,泄露考题,可能不仅仅是一二个举人,就算一二人,我们也要把它泄露的更多,更多,其罪才大,才不可收拾。”

    “刚才您说那个算命的是大人,这容易,派人暗里泄露消息,使举子们去求真经,一旦泄题几十上百人,贿银数万十数万两,这事才能轰动朝野。”

    苏子籍本有定计,听了这个也不由动容:“还有呢?”

    “还有,就是如何把坏事办成好事,要知道题目泄露,就算扣锅在主公身上,但这一届春闱的主考官和各房考官也都难以逃脱罪责,这可不是小罪,最轻也是削职流放,考虑到要办主公这个太孙,不可能轻轻放下,非得处死乃至抄家才行——他们甘心受死么?”

    “皇帝此举,就是把这些考官,以及背后家族都逼到死路——只要我们提前未雨绸缪,大可趁机吸取。”

    “当然,他们也得实质性跟随主公,交纳投名状才行。”

    “不然,死就死了,并不足惜。”

    苏子籍听了,缓缓说:“不错,我加一条。”

    “你可以暗里放出流言,不需要针对皇帝,但可以说,有太监与考官勾结,泄露考题。”

    文寻鹏心一凛,这就是要趁这次事件,逼迫皇帝杀太监,趁乱安插人?

    想起了皇后娘娘,他不敢多说,躬身应着:“是!”

    “你既然全部明白,这些就交给你了——你知道什么时发动最好?”

    “皇帝最好的发动时间是入了考场,我们要反制,最好时间是将要入考场,然后亲自举报。”

    “这样既能反客为主,澄清了自己嫌疑,又能卷席形成大案,趁机获得一批大臣的投名状。”

    “最好是让首辅都卷入。”

    “首辅未必愿意卷入。”苏子籍合上了折扇。

    “这由不得他,如果我们以舞弊案向他首告,他就不得不处理,只因他的位置是首辅,可处理了,哪怕皇帝理解,可感情上会谅解么?”

    “皇帝首辅精诚合作,主公万万不能对抗,只有离了间,有了分歧,才对主公是大利大吉。”

    苏子籍听了,其实这些,他都是预算到了,可不想文寻鹏真的理解。

    “这样的人,本质是无双国士,或超过野道人一个等级了。”

    “齐王不能用,实在是无话可说。”

    当下苏子籍凝视着文寻鹏良久:“那这事,就由先生去办吧!”

    文寻鹏看了一眼窗外,笑着:“主公,臣这就去了,有问题,臣提头来见。”

    等着文寻鹏离开,苏子籍才转过身,对着暗处说:“你都听见了?”

    黑暗中转出了一人,黑衣人,仔细看,却是于韩,他一脸复杂,方才年夜饭时,皇帝和太孙相处融洽,不想转眼算计到此。

    而太孙更是宴后就递了条子,让自己抵达太孙府,为的就是让自己听见这席话——要不,何必出来夜谈?

    在静室不是更安全?

    “殿下,我听明白了。”

    “请殿下放心,娘娘毕竟是皇后,还是有些人可用。”

    “殿下借此能杀了一批内宦,娘娘就能趁机安插些人进去。”

    “我会把今日所见,一一禀告给娘娘,至于具体的人选,还得娘娘决断。”说着这话,于韩却不由心寒,太孙此人,真的深沉不可测,又有一念,若是当年太子,有其十分之一阴狠,或完全不一样了。

    “理当如此,去吧!”苏子籍淡淡的说着,看着于韩身影消失,不由浮出了一丝微笑。

    “或者,我与太子最大不同,就是我不但是穿越者,也是民间长大,对这家国,既不忠,也不爱罢!”

    “无爱无忠,所以一切都隐瞒不了我的目光。”

    别人或觉得有点卤莽,可是斗争最忌讳的就是旗帜不举,人心不聚,借着皇帝构陷自己,然后与皇后摆明了车马,要和皇帝白刃见红,才能真正把力量凝聚在一起,要不,相互之间存有幻想和模糊,只会便宜了皇帝。

    或者也可以这样说,这也是让皇后正式上船。

    这与刚才计谋一样,这是为政之道18级才有的见识。

    “这时,罗裴差不多要回京了吧,现在,是不是已经接到我的信了?”

    苏子籍把目光转向廊外,像要透过千重殿宇万重楼阁遥视远方,就在这时,离着最近的寺庙钟声响了,悠扬又沉浑,在雪中回荡。

    “过年了!”满街满巷孩子追逐戏闹,快乐大叫,而各色各样爆竹和烟花,一下子冲上了天。

第八百零三章 拆借三百两

    渡口驿站

    雪已下得小点,但还是片片飞羽,不过由于渡口,来往不仅仅是马,还有着船,因此驿站很大。

    罗裴下了船,上了码头不远就是驿站,早就有驿丞奉迎,派了驿兵帮着搬运行礼,罗裴沿到而入,沿东廊而行,一进院,罗裴听得人声,见得一个官气冲冲出来,两下对面,不由怔了。

    对面是个文官,正四品服饰,只是下巴微微翘起,带着一点桀骜,这其实不是好相。

    “怎么了,柴年兄,你这是生什么气?”

    这文官是柴克敬,与罗裴其实是同年,只是官运不怎么好,现在才仅仅是个知府。

    “罗总督,罗年兄,过年天寒地冻,我要驿站给些木炭,竟然不许。”柴克敬气咪咪的说着。

    “总督大人,柴大人,非是我不肯,朝廷三令五申, 非奉公差,不许借行勘合, 所雇船只, 一应伙食, 自行买备,柴炭供应更有分例。”驿丞苦着脸, 小心陪不是:“卑职把自己份例给您,行不?”

    其实要不是罗裴,驿丞根本不在意柴克敬, 根本不是一个系统,品级差距也无所谓,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小一事。

    “哦,原来这事。”罗裴无所谓一笑,朝廷有令, 官员上下任经过驿站, 一切自费, 只有“因公出差”甚至“奉旨驰驿”,才可以享受驿站免费提供的食宿, 当下一摆手:“把我的柴炭供应份额, 分一半给你就是了, 为这生气, 不值,来, 入内说话。。”

    驿丞早已听见, 他接待惯了官,有这话, 忙应声答应, 恭请“大人”到上房安息,送了热水烫脚,又奉上了晚饭,须臾间就弄来四个菜。

    柴克敬这才消了些气,端酒举杯小酌, 几杯后, 罗裴才问:“你在直隶当知府,比别的知府高一品,也算不错了, 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有什么不顺么?”

    “唉,我这是运数不好, 去年收成不好,朝廷似乎有赈灾的意思,派人清点各地粮库和义仓,而我俞林府的粮库,一下子霉掉五万石,申报上去,被申饬了,现在去京叙职。”柴克敬闷闷的喝了一杯酒。

    听了这话,罗裴顿时了然,其实这粮库不归知府管,至少不直接管,而且这事也不知道哪任的手尾,黑锅落到头上自是郁闷。

    略一沉默,又问:“具体怎么样?”

    “受了申饬,我去查看过。”柴克敬闷闷的说着:“粮库高大结实,通风也好,怎么会霉掉,肯定是哪个混帐吃了粮,然后我背了锅,天地良心,我可一文都没有收到。”

    “情况又到了这样么?”罗裴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前朝就是粮库亏空到耗子都饿死,朝廷要用兵,结果才发觉军粮都没了,十万大军硬是不能开出一百里,现在本朝开国才三十年,又这样么?”

    “果然不防微杜渐,吏治败坏太快了!”

    说到这里,也都是无计可施,两人苦闷着饮了些酒,柴克敬还有些清醒,半醉就告辞出去,罗裴略一洗漱便即安歇,可躺在榻上,却睡不着。

    “吏治如此,要上个折子,不治不行。”

    “不趁着现在国势如日东升,加以清理,以后想收拾都难了。”

    罗裴一一理着思路,又想起太孙:“皇帝正式立了代王为太孙,又授我太子少保,还有消息说有意我任这届春闱的主考官,这真的是要扶太孙么?”

    “果然是皇天庇佑,我得赶快点抵达京城准备才是。”

    就这样心里翻腾,罗裴听着沙沙的雪声时紧时慢,就欲沉沉入眠,突然之间听见“啪”一声,顿时把睡意打消了一半。

    “谁半夜还在我房周围走动?”罗裴在昏沉中乍然而醒,不由皱眉:“驿丞作事这样孟浪?”

    才想着,突然之间又一声“啪”,这才听清楚,是石头丢进来的声音。

    “不对,不对。”罗裴惊觉,手摸到了不远的剑柄,才安了点心,点了折子,但见窗纸微洞,寒风透入,推开了窗去看,又没有人。

    怔了下,回转用蜡烛在地上,果然看见了纸包。

    “难道柴克敬有什么话,不敢明说,暗里却搞这样的把戏,这也太有失官体了吧?”

    罗裴想着,要是这样,得下降评价才行,取出一看,只一眼,却立刻就一个激凌,下意识四看。

    没有任何人,只似乎远处有一个不知道是狗是猫的动物窜过。

    不敢相信,再点了蜡烛,凑上去看,果然是太孙一手极其出色的蝇笔小字,罗裴情知出了大事,定了定神,仔细看去,脸色就变的又青又白。

    看完,就和木偶一样呆立在黑暗中良久,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只听一声鸡鸣,这才把纸条放到蜡烛上,只见一蓬火,迅速烧的干干净净。

    这时,天色已麻亮,驿站人声渐起,罗裴索性洗了脸,吹了灯端坐在椅上闭目养神,神色木然。

    而庭院,一色雪光,格外寒冷。

    京城·凌晨

    邢业迟疑来到了一处旅店,虽路不远,天也寒,可背后都有汗了,他张望了一下,见门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功名自有天授”四个字,略一沉思,便上前叩门。

    “谁?”一个穿着灰棉袍的人开了个门缝,上下打量着邢业问:“这样早,有这样上门的么?”

    邢业说:“是铁口神算么,你进去传个话,我是从上卢郡来的举子,想算一卦功名……”

    说着,他狠了狠心,递了五两银元宝。

    这人略一怔,接过了,点点头:“你等一会。”

    说着掩了门,邢业舒了一口气,就在走廊石条上坐下,此时凌晨凛凛气寒,不过难得是天晴,天空带着一层微褐色的雾,却有星光闪烁。

    “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邢业摸了一下褡裢——钱,他还有,十五两碎银,还有一叠银票,是五百两。

    别看钱不少,可不是自己的钱,自家卖了地才凑了二百两,家里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中个进士,本是一旦不中,就想捐个小官,可到了京城,有乡人看见自己只肯吃阳春面,连肉片都不舍要,又生了一场病,还靠店家和好心人救济,心里怜悯,告之:“你去东山旅店,出五百两银子,能买到题呢!”

    “钱不够,可以问同乡馆拆借。”

    邢业开始不信,可就有了心病,疑心:“我屡次不中,是不是不是我才学不足,而是败在这等鬼魅伎俩上?”

    “可人人如此,我难道又一次白费千里往返么?”

    反复思考了数日,终于一咬牙,问同乡馆拆借了三百两,来了。

第八百零四章 让我尽忠了

    “啪”一声打断了邢业思考,就见着门又开了,但是还不大,也没有见到别人,还是刚才的仆人。

    “算卦老爷呢?”邢业惊了,暗嘘看里面去。

    仆人顿时觉得寒酸样,格格一笑,说:“现在这样早,老爷哪是你随便见的,你就是要取功名吧?”

    “老规矩,三卦五百两,保你十拿九稳!”

    见着邢业迟疑,仆人鄙夷的一笑,说着:“多少老爷已经买了,还能欺你不成,你要是不信,可以不买。”

    说着,就关门。

    “别,我买了。”邢业一狠心,从褡裢里取出银票,才递了上去,突然之间心一疼,似乎割了肉一样。

    “五百两!”仆人点了点,略满意,就递了三只折扇,邢业要取,仆人却拿住了,并不松手。

    “这就是卦相,话说的前面, 要是出的题不符,凭折扇到这店取回原银。至于别的, 出不出意外, 考不考得上, 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邢业也理解, 就算知了题目,也有水平高低,也有运气, 不可能保证中,他点首:“只要考题对,别的都不关你的事。。”

    仆人这才满意松手,让邢业拿了折扇,“啪”的一声关了门。

    邢业一拿到手, 就着里面透的光, 凑近了看, 却是“一人两人, 有心无心”、”何为国士无双”、“民之于官何谓”

    邢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自己赌这场对不对, 良久,才蹒跚着向自己旅店回去。

    “天寒,多叫一碗阳春面吧!”

    远远,一辆牛车中,有人看着他远去, 就问:“几个了?”

    “昨天是二十三个,汇集起来,总有二百左右。”有人低声禀告:“按照一人五百两,就是十万两银子。”

    “嘿, 抵我太孙府三年收益了。”文寻鹏嘿嘿冷笑, 一挥手:“不需要我挑拨暗算, 就自己收财了, 真的是人为财死,省了我多少事。”

    “走, 不看了,去朝圣巷。”

    “是!”文寻鹏一声命令,牛车就一路来到了朝圣巷一个府邸门外,略一示意,就有仆人上前轻轻敲门,隔了良久,才有人隔门询问是谁。

    仆人答:“詹事府主簿厅录事,特来拜访梁大人。”

    什么?詹事府主簿厅录事这个时候来见老爷?里面的家人愣了下,却不敢得罪,忙说:“还请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禀。”

    这时,梁余荫其实和妻子刚刚起身,正在洗脸,就看见家人匆忙进来,低声禀告,顿时露出意外。

    “詹事府主簿厅录事,不就是太孙府的人,怎么在凌晨过来?莫非是有什么事叮嘱我做?”

    虽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让人忐忑,但代王已是太孙,在皇帝老迈且太孙名分已定情况下,梁余荫自然愿意与太孙府的人多多来往。

    不趁着现在与太孙的心腹结交,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梁余荫连忙起身,梁钱氏也起身穿戴整齐,说:“妾身去准备茶点。”

    梁余荫点头说着:“把我刚刚得的茶给泡上!”

    “知道了。”

    梁余荫亲自出门迎接,第一眼就看见了文寻鹏,忙伸手让进书房,笑着:“文大人这样早抵达,是太孙有什么吩咐么?”

    只是才到了书房,心就格的沉了下,就见着文寻鹏铁青着脸,冰冷冷的说着:“梁大人,您可知道,你已经大祸临头,丢官罢职还是小事,杀头抄家已经迫在眉睫。”

    “什么?”梁余荫被这一句懵了,怔怔反问,就见着对方狞笑的拿出了三把折扇一丢,下意识一看,一行“何为国士无双”入眼。

    而梁钱氏则去泡茶,等到她端着茶点往书房走,快要走门口,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大喊:“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听声音,就是她的夫君,到了后来,几乎已经是呜咽。

    梁钱氏心里顿时一慌,强忍着慌乱,在门口问:“夫君,妾身泡了茶,能进来么?”

    “进来吧。”房间里顿时一片静寂,片刻后里面才传来梁余荫的声音。

    梁钱氏一进来,就发现夫君脸色苍白坐在那里,地上丢着几个折扇,旁坐着一人,看二人模样,像来人说了什么,而她的夫君对此难以接受。

    “文先生,请用茶。”梁钱氏先将一杯茶放到文寻鹏面前,文寻鹏看起来神色从容,还起身道谢。

    梁钱氏又将一杯茶递给夫君,梁余荫接茶时,她注意到了,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副模样,让梁钱氏越发心里不安。

    不过,夫君在与太孙府的人说事,她不好久留,见夫君脸色难看,她转身出去,将门再次虚掩上。

    等门关了,梁余荫全身颤抖,呆呆望着外面,已经是一月了,其实最近过的很不错,官场得意,被点成一房考官,虽然不是主考官,可也和二三百进士有了香火情份。

    再有岳父扶持,三品并不上限。

    更不要说,帮着太孙作事,发行了刊集,与之有了小小的功绩,他已经盘算好了,等太孙登基,自己就上书给叶父苏父请封,以后简在帝心,最次都能当个内阁重臣,首辅也不是不能期望。

    这光宗耀祖青史留名的未来指日可待,可为什么变成这样?

    和昨天入睡前相比,如堕进了无底深渊,看不见出路,他把头深深埋在两臂间,发出呜咽:“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皇帝心意已定,要借你人头一用了,你还能怎么办?”文寻鹏虽然仅仅九品,却如猫见着老鼠一样看着:“难不成,你还存有幻想不成,与其蹉跎,不如想想怎么办。”

    文寻鹏冰冷冷的看着这个被严酷的现实打垮的男人:“你也是有点根基的人,仔细想想,要真的出了事,你的岳父钱圩,能不能拉你一帮,还是说大义灭亲?”

    梁余荫呆了良久,怔怔回过了神,却立刻摇头:“我这岳父,并不是食古不化一块的人,也会扶持我这个女婿。”

    “可我也能看人,他原则性很强,这事被他知道,虽然痛苦,大概率是大局为重,让我尽忠了。”

    “要找人,得找谢智谢阁老,他其实不单是我的座师,最重要的是,他的儿子可是花了大力气,成了二个副主考官之一,除非他不要这个儿子了,也不怕自己被牵连,不然,必须站在我们这边来。”

    说到这里,梁余荫已咬牙切齿,他根本没有想到,牵连那样多考官,皇帝也能下决心。

    或者,久为皇帝,一诏千万人俯首,皇帝根本不在乎区区几个大臣的感受,卷到了就卷到了,谁叫他们命不好,这时还拼命挤到考官里去。

第八百零五章 皇上何其忍也

    看着梁余荫还是震怖不止,文寻鹏并不说话,只是寻思。

    刚才,其实自己并没有明说,只是暗示了下,这次泄题,可能背后有皇帝,只是梁余荫是聪明人,立刻想到了。。

    这样暗示,有没有风险?

    有,但并不大,毕竟对太孙来说最大风险是举行春闱时,被查出舞弊,然后牵连到。

    现在,哪怕梁余荫反水,能举报什么?

    最重要的是,梁余荫位分不高,以太孙之势可以碾压,要是谢智谢阁老,就断不敢这样。

    “可以了,去谢府吧。”过了一会,坐在那里一直颤抖着手的梁余荫才缓过来,对文寻鹏说着。

    文寻鹏点了下头,“牛车就在外面,你也不必带人,免得引来麻烦。”

    哎,都到现在这情况,哪还管麻烦不麻烦,最大的麻烦不已经出现了么?梁余荫腹诽着,却不敢说出来。

    太孙让人带来的这消息实在太过让人惊骇,他已心乱如麻。

    以这样的状态, 匆忙坐上牛车,在凌晨前赶往谢府。

    “为什么会这样呢?”良久, 梁余荫喃喃的问着, 他实在是不明白:“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不管是不是误会, 其实与你没有多少区别。”文寻鹏反显的很从容,靠着垫子, 取出炭盆周围的银瓶,倒了两杯茶,又啜了一口:“考题是肯定泄漏了。”

    “你说, 一旦考题泄漏,你身为考官,会有什么下场。”

    “可,这不是我们泄露的……”梁余荫喃喃, 但是转眼就住了口,苦笑,这话太天真了。

    庆武四年,太祖时第二次科举,有人泄题, 太祖大怒,正副主考官着即正法, 余下15名考官着即处绞,妻女家产籍没入官,家人和参与舞弊的考生流徙千里,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此后30年间, 科场舞弊几近绝迹。

    正副主考官就算了, 余下15个考官皆被处死,里面难道没有冤枉?

    可为了正肃人心,一个都没有留下, 这可是前车之鉴, 血淋淋不远,自己安能报任何侥幸?

    “皇上,皇上……”所谓妻女家产籍没入官,其实就是变成官妓, 想起了俏丽贤惠的妻子, 二岁大的女儿,还有一岁的儿子,梁余荫突然之间饱含着泪水。

    “到了!”

    谢智住的府邸, 距离朝圣巷不是很远,也就是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没走大门,而在侧门里告知了身份,门房一听是太孙府的人,没敢让人在外面等,一面进去通禀,一面将人从侧门引进去。

    “你等会知道怎么说!”文寻鹏给了个手帕,拍了下他的背,梁余荫苦笑了下,接过擦了下眼。

    一路引到了里面,到了花厅时,早就歇息了的谢智,已披着外袍过来,虽是沈夜被惊起了,知道必出了大事,但看起来很镇定。

    “见过谢阁老。”

    文寻鹏只是扫了一眼,就行礼,让着梁余荫说话。

    “老师,还请救救学生。”梁余荫这时却不矫情了,一过去,就跪着上前,哭诉。

    “你也是堂堂朝廷命官,两榜进士,作这女儿态?”

    “有事,快快说来。”谢智还是沉的住气。

    “老师,春闱考题泄漏了。”只是,谢智再深的养气,也被一句话击的变色,只见梁余荫跪着把三只折扇递上,并且一一说明,只是太孙和皇帝的关系一字都没有说。

    谢智听了,也不说话,只是翻看着三只折扇,只是额上沁出密密的细汗暴露了他的心情,坐在那里沉默半晌,良久才抬眸看向文寻鹏,问:“文先生,太孙是怎么发觉的?”

    “太孙往昔寒窗时,有二个同窗好友,名余律和方惜,都是进京的举子,却有人引荐,说是要卖给他们考题。”

    “余律和方惜大惊下,断然拒绝,并且报给了太孙。”

    “太孙闻之,震惊莫名,因事关重大,不敢孟浪,于是派我暗查,结果触目惊心啊!”

    “现在考题,已大规模泄漏,或有一二百人了。”

    “春闱乃国家伦才大典,太孙岂敢自专,故特来禀告阁老。”

    谢智沉默了,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考题泄漏干系多少人身家性命,要不是告之,一旦春闱举行,自己儿子身是副主考官,必是在劫难逃,就连自己,也难逃关系,说不定要引咎请罪。

    并且,虽然两人对某方面一字都没有说,他久经宦海沉浮,可立刻闻到了危险的气味。

    谢智仰着脸望着灰沉沉云雾漫遮起来的夜空,久久不说话,良久,口气又苦又涩:“文先生,太孙的意思是什么?”

    文寻鹏本是忐忑不安,听了这话,立刻就安了心,事情就稳了,当下也不拿捏,第一句就是安谢智之心。

    “太孙的意思,当然是在春闱前,就将此事爆破。”

    谢智听了,沉吟:“爆破?这词倒新鲜,但的确是个解决的办法。”

    心中就是一松,只要提前揭穿,考题泄漏,就不是死罪了,就算逃不了别的责任,也无损性命。

    朝廷抑制兼并,田亩都有定数,可谢家也有1200亩地,子孙衣食无忧。

    不过,无论是深夜前来,还是提前爆破,都是太孙的好意,谢智当然明白,要投之木桃报之以琼瑶,于是又问:“文先生,太孙的意思是什么?”

    同样的句子,话的意思不同,文寻鹏更是含着笑:“春闱乃国家伦才大典,关系千万举子命运,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不但与国家有损,更有伤读书人忠君爱国的一片诚挚之心。”

    “太孙的意思是,一查到底。”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暗里盘查,将谁泄题,谁传题,一一查清楚,然后一网打尽,以正视听。”

    “只是,过程要绝密,不能打草惊蛇,宁可漏了些没有查到。”

    “毕竟现在查不到,不等于事发了查不到,只要把握大要就可——阁老,您说呢?”

    这话正大光明,哪怕暗藏无穷杀机,可官面上硬是挑不出任何毛病和纰漏,谢智不由侧目。

    这是谁的主意?是太孙,就有点可怕了,就算不是太孙,是太孙幕僚,太孙能用人能纳谏,也是了不得。

    思考良久,谢智还是无奈点首:“善!”

    “哈哈,有谢阁老许可,大事定矣!”文寻鹏不由合掌大笑,这个“善”,其实就是一个阁老,进入了太孙的阵营,上了太孙的船,岂不应该笑?

    当下说着:“阁老不可轻动,贵公子也太引人注目,具体的事,就由梁大人和我办理了。”

    “是啊,老师,具体我来办好了。”

    梁余荫跟着来其实就是一个态度,见二人一来一回已将事情敲定,他也松一口气。

    心事一放,委屈就来了,最后一声,带着呜咽。

    “天降横祸,不论菲芳。”

    作考官之一,梁余荫原本很是高兴,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得到重用。

    大凡文官里高品公卿,有几个没轮到过做考官?

    这就跟想要入阁,基本都要走一遍翰林路一样,能做考官的人,哪怕不是主考官,也是很重要的履历,更是至关重要的羽翼。

    外行人总觉得结党是错的,恨不得当孤臣,可自古孤臣,举个能长久,能善终的呢?

    只有有援助,有羽翼,方被人看重,里面分寸只是这结的多深——少者难以当官,多者种祸不浅。

    梁余荫也没有给自己种祸的意思,这一次考官,获得的关系人脉,对自己已经足够了。

    谁能想得到,可怕的泄题竟出现在了这一次春闱前!

    他虽是考官,不关自己的事,但查办泄题时,可不会因自己无辜而不牵连,之前泄题案,凡是被牵扯其中,最轻的都是流放!

    妻女籍没入官,更是变成官妓,想到以后官员就可以随意把玩妻女,梁余荫就无法呼吸。

    “皇上,臣可是一片忠贞呐!”

    或许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可天地良心,梁余荫自觉得,以前虽有私心,可对朝廷,对皇帝,是别无二心。

    为什么会这样?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太孙联系了自己,又说服了座师,得以扭转局面。

    可就算这样,自己也上了太孙的船了,再也难摆脱。

    唯一庆幸的是,皇帝年老了,没几年,而太孙正当年华,以后数十年说不定因祸得福。

    梁余荫自我安慰着,却仍是灰败着脸。

    谢智此刻已端起了茶,这就是隐晦的提醒,事情说完了,你们该走了。

    梁余荫就站起了身,结果,眼角余光朝文寻鹏看去,发现对方竟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

    “梁大人,我与谢大人还有几句话要讲。”文寻鹏对梁余荫说,梁余荫立刻就乖觉:“梁某胸口有些憋闷,先出去透透气。”

    说着,就先走了出去。

    谢智坐在那里,将杯盏轻轻放下,脸上神情不变,但心里已有些微妙了。

    等到这位文先生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过来时,谢智心里那丝微妙就越发强烈了一些。

    他接过信,发现信封上的字,就是太孙的字。

    “太孙竟在这时写亲笔信给我,甚是不智啊。”谢智心里暗想着。

    但走到他现在的位置,不光才学能力的问题,本身也是谨慎,哪怕心里觉得太孙此举不明智,但接了信,还是当着文寻鹏的面拆开,将信瓤儿去取出来看了。

    他原以为,能让这位文先生特意交到手上的亲笔信,必是招揽,结果看了才发现,这信上的内容竟很是普通。

    就是普通的问候,最后请教京城内,没有被清算的那些神祠,是否要重新登记入册。

    这的确是太孙之前负责的事,这事说小,是真的小,谢智仔细想了想,都想不出这件事里面会有什么麻烦,更想不到太孙提起有啥深意。

    难道,太孙写这封信,真只有普通的问候,外加请教一件小事?

    不过,只要是与春闱无关的事,就没什么不能指导。

    谢智让人准备笔墨纸砚,提笔就写了一封回信,同样普通的问候,礼貌客气地回了一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写完自己读了一遍,觉得就算是让皇上看了这回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才将信封好,交到了文寻鹏手里。

    文寻鹏并不知道他交给谢智的信里是什么内容,自然也不会去偷看谢智写给主公的回信。

    接过来就小心翼翼放入怀中,这才向谢智告辞,出去后,发现梁余荫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天空出神。

    “梁大人,天快亮了,我们该回去了。”文寻鹏轻声说着,梁余荫这才收回目光,叹着:“是该回去了。”

    谢智没有相送,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没入到了角门,站在台阶上的阁老,木然呆立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皇上,何其忍也。”

第八百零六章 豺狼兽心

    出了谢府,文寻鹏朝天望了一眼,那里已隐隐有了一丝亮光,最多一个时辰,就要亮起来了。

    文寻鹏没有立刻回去,让牛车将梁余荫送回朝圣巷,又让牛车载去别处,回太孙府时,已是早晨,路上来往的人与车辆都有了。。

    “文先生!”

    太孙府的门外已有人在打扫,他从牛车下来,打扫的仆人立刻避到左右,恭敬行礼。

    文寻鹏颌首,其实已有品级,但相比叫文大人,被太孙府的人称呼先生,要更显尊敬一些。

    文寻鹏昔日的抱负,随代王成了太孙,已实现了一半多!

    只需要太孙将来顺利登基,成天下之主,自己的又一半抱负,就能跟着施展了!

    门口入内,一路行来,路上并未遇到熟人,但到厅门时,听到了一些说话声音。

    “殿下,往昔古时战阵,是没有任何兵法谋略,两军整齐列阵于平原,又垒鼓对峙冲锋,所以,战车方是利器。”

    “现在, 兵不厌诈,那会让你战车摆好位置在平原上冲锋呢?”

    “向林地, 向丘陵一避, 战车就毫无作用, 所以战车没落了。”

    听声音,不像是府里的人, 似乎有些见识,难道又是被招来的羽林卫?

    果然,目光一看, 看到的是十人左右,都穿着羽林卫的百户官服,正站成一排,等候着太孙问话。

    而说话的百户,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 黑红脸上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很是剽悍, 这时说话激动,涨红了脸。

    这样的场面, 文寻鹏自然不会上前打搅, 暗暗一笑, 转身侧去, 这会客厅不小, 旁就有小隔间用来休息,坐着喝茶等候,还有人立刻上前奉了茶。

    “你说的不错。”就听到太孙赞了一声, 却不继续问下去,转了个关于武器的话题, 还点了个人来回话:“武丰田, 你来说说。”

    被点名的百户, 似是没想到太孙竟点名让自己回答, 立刻露出惊喜。

    这可是太孙, 在来的十个百户里,自己是最不显眼的一个,没想到太孙竟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还让自己回答问题!

    武丰田立刻很兴奋地回话:“太孙,制弓, 首先是选木,木性有别, 自然自然弯曲度很重要,选不对,怎麼调都不会稳,这种先天不良无解。”

    “其次是削裁,要中间又厚又牢,二端细而有弹性……”

    这叫武丰田的百户长得浓眉大眼,看上去就很老实,对武器很精通,回答太孙问题时也是一丝不苟。

    可问题是回答的这些,太过老实了,没有抓到重点,并且最重要的是,太孙已经问过多次了。

    文寻鹏坐在隔间听着,不由蹙眉。

    这样的问题,问也不是第一次问,回答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为何太孙还要隔段时间就关心一下呢?

    换成旁人这样问,已经很奇怪了,主公现在何等身份,文寻鹏怎么想,也想不出太孙关心这事的原因。

    虽然武器重要,制弓也重要,但到太孙这层次,这事就真正是太小不过了。

    “殿下,士卒三操,体、器、队也!”

    “体乃体魄,器乃武械,队乃队列。”

    “卑职以为,首要乃是队列,可使士卒听军令,军令不行,虽有武术,也是乱兵。”

    就在文寻鹏这样想着时,又有人说话,声音有些嘶哑难听,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文寻鹏下意识探头看去,就见说话之人竟也长得面黄干瘦,不那么好看。作为羽林卫百户,一般都不会太难看,便是武丰田也是生得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看起来魁梧,五官也是很端正。

    这一人,看着像是刚病愈不说,五官长得也并不算好,乍一看,甚至还有点猥琐。

    不过,这其实也只是表象,文寻鹏看过档案,此人虽看着像病弱之人,却力大无穷,武艺也不错,所以才能进入羽林卫,还成为了百户。

    此人长相不好,名字则取得不错,叫徐阐。

    因着声音也不那么好听,文寻鹏为了不让耳朵难受,也不听了,甚至往里坐了坐,只喝茶等候着。

    过了一会,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文寻鹏知道,这是人走了。

    这才绕出来,然后就看见太孙正站在一幅“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字幅下,抬头望着这几个字,似在沉思着。

    而在太孙旁还站着一人,竟是野道人。

    也不知野道人是何时来,方才文寻鹏刚到时,还未看到身影。

    苏子籍此刻其实并未在看那字,而借着看字的动作,在查看方才的收获。

    “【兵法】+1573,7→8级(896/8000)”

    这次招来百户千户问话,兵法的经验值增加不算快,说不定还没有兵书增加的多,可见在这时代,兵法还是将门密传,等闲军官都学习不到这方面的内容,全靠经验。

    不过积少成多,也升级了!

    兵法对于以成为皇帝为目标,尤其还不是马上皇帝的人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一项。

    但是没有也不成,不说想当皇帝,当了皇帝,虽说不需要亲自打仗,可至少得有基本概念,不能被人糊弄,不能瞎指挥。

    并且看现在的情况,怕总有用着之时——皇帝突然发难,不能用计谋来对抗时,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所以趁着现在还能有这个机会,就应该多刷刷。

    想到这里,苏子籍又微微叹了口气。

    升级这件事还能靠着刷日常进行,但收服武将却要更难一些。

    “嘿嘿,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苏子籍想着刚才的武丰田,暗暗冷笑:“原本我还觉得,武丰田此人看起来老实,表现得也很亲近,很是归心于我,结果这次试探,却让我大出意外。”

    “这个百户,简直是口蜜腹剑,豺狼兽心,若不是我有试探的能力,光是这武丰田,就要坏了我的事。”

    沉思了良久,苏子籍回过神来。

    旁就是桌椅,有着摆好的笔墨纸砚,连墨都磨好了,当下拈起柔毫,舔墨,蘸得笔饱,提笔就在铺好的宣纸上写了名字。

    只写了三个名字,其中就有那个看起来长得并不好的徐阐。

    “这个人,归到红档去。”指着徐阐的名字,苏子籍吩咐的说着。

第八百零七章 半数卧底

    苏子籍又指着两个人名,说:“还有这两个,都归到白红档,余下的都归到白档去。”

    都归白档?包括刚刚那个武丰田,看样子刚才主公很赏识啊!

    文寻鹏搞不懂主公是怎么划分这三个档,对此很疑惑。

    他当然知道,就是最近,主公建了三个档,分别是红档、白红档、白档。

    归到红档的就是可用之人。

    被归到白红档里就是虽不能现在就用,但可争取的人。

    而归到白档的则是既不可用,也无需去争取的人。

    这三个档,简单明了,一看就很清楚。

    但文寻鹏不懂是被归到这三个档的人,是怎么被划分进去,标准是又是什么?

    像刚刚的徐阐与武丰田,这两人若让文寻鹏来二选一,文寻鹏对武丰田的印象要更好一些。

    不仅是因此人看起来就老实忠厚,更因武丰田明显对主公很崇敬,连与主公说上话,都显得兴奋。

    虽然说态度并不等于忠心,可态度都没有,谈忠诚就太早了。。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连白红档都没被归进去,反是给人印象一般的徐阐入了主公的法眼。

    这到底是怎么被划分?

    主公到底是凭什么分辨呢?

    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考察一个人,往往要十年八年的考察, 有的甚至一辈子都未必分清楚。

    白首相知犹按剑, 朱门先达笑弹冠, 就算是相交一辈子,都得按剑防备呢, 怎么主公就见了见面,就能分辨忠奸了?

    不过,这些心思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现实中文寻鹏微微一愣,很快就按捺住了想法。

    一旁的野道人却没有任何异样,直接笑着:“恭喜主公,红档再得一人, 我会把这几人尽数归档,不会有任何纰漏。”

    苏子籍点了下头,直到这时才看向了站在一侧的文寻鹏。

    “文先生,事情办得如何?梁余荫与谢智都是如何说的?”

    文寻鹏立刻回话:“主公,梁余荫明显是被吓到了, 已基本上控制住,就算是谢智,为了儿子, 也为了自己不被牵连问罪,已经表示配合。”

    “只是,虽然和梁余荫不一样,并非暗示,但臣怀疑, 此人怕有所怀疑了。”

    汇报完,又将谢智写的回信递上去。

    “这正常,他若是不怀疑, 我倒反怀疑了。”苏子籍随口说着, 把信拿过来细细看着, 仿佛这信上所写的内容很有趣,让他觉得非常有滋味有意思。

    文寻鹏不知道谢智回信写了什么, 但以自己对谢智这个人的判断, 这信上的内容应该不是归顺之词, 毕竟谢智不可能让自己落入险境, 更不可能有急功近利的浮躁。

    就算自己没看到谢智回信的内容, 也猜得到,这封回信的内容很可能是很公式化很客套的一类。

    但看了主公此刻表情,文寻鹏就很难保持原有的猜测,这样的神情,可不像看到了无聊内容的样子。

    难道谢智这次竟向主公表达了投诚?或说了别的有意思的事?

    文寻鹏这样想着时,就听到太孙说:“将谢智也归到白红档去。”

    谢智居然被归到了白红档?

    文寻鹏更觉奇怪了,看到野道人已应声了,自己事情也处理完,主公似乎与野道人还有话要讲,就不敢多听,向主公告辞,先退了出去。

    “【为政之道】+35,18级(5376/18000)”

    厅里,苏子籍看完信,将信一收,自己现在的政治水平,就算是久经宦海,经过无数风波的阁老,能给的经验也非常少了。

    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求教之中产生的副产品,现在却越来越重要了。

    所谓的求教,就是获得对方的知识,可知识其实是人的思考一部分,因此大体上是知识,但却混有着对方的一点点思维本性。

    徐阐对自己说话,就是一心纯粹,可以信任,可以招揽,可以重用。

    武丰田此人看起来老实,表现得也很亲近,一副归顺的样子,结果这次试探,夹带的思维本性中,对自己可所谓居心莫测。

    谢智身为阁老,当然不可能纳首就拜,但是的确想与自己合作,解决了这个舞弊大案,这就是可争取的人。

    红档、白红档、白档,大凡这样分类。

    所以自己才一一召见可召见的人,不能召见的,也亲笔写信请教,如此才能触发这个神通。

    至于请教的问题,并不重要,苏子籍现在也不缺这一点点经验了。

    当然,人是善变的,现在是红档,说不定以后是白红档,现在是白红档,以后说不定是红档或白档,可哪怕是现在的状态,也助益至关重要了,甚至比经验本身更重要。

    苏子籍也不掩饰,对野道人叹着:“以我太孙的名分,羽林卫五十个百户和五个千户,只有一个千户可争取,以及六个百户可用,余下都是动摇派,甚至一半都是皇帝的铁杆……”

    “皇帝名分,真的不可思议,朝廷大义,更是使人难以挣脱。”

    历代以来,数百太子,罕有一二个能成事。

    那种示之小恩小惠,然后立刻得了死士的,不仅仅是童话,更是误人不浅,怕立刻被“死士”向朝廷告密了。

    还大义凛然,我这是为了国家,为了大局。

    就算是这样,这还是非常惨淡的结果,不过却不是最惨的结果。

    若不是自己试探,有些看着很拥护自己的人,竟然是皇帝的铁杆支持者,光看表面,甚至看态度,看行动,都看不出来,真应了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子籍此刻是真的庆幸,自己有识人之能,所以能透过表象看到内里,换成一个人,怕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若无皇帝的指使,那些皇帝的铁杆,怎么可能早早就向自己表露善意,一副支持拥护的模样,甚至还真做出了一些支持拥护的行动?

    混在真支持自己的人里,行动上一样,态度上或一样或更热诚,这谁能区分得出?

    真是太过险恶了。

    苏子籍突然之间想起前世一些传闻,有些人就是这样被坑死,逼迫的对面大国实行一个铁律:“凡跟随出国者,一概不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993/ 第一时间欣赏赝太子最新章节! 作者:荆柯守所写的《赝太子》为转载作品,赝太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赝太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赝太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赝太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赝太子介绍:
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