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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锦医卫txt下载     锦医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荆湖卷 635章 天狼星陨

    “启禀皇爷、太后,太师张先生和冯大伴宫外求见!”’

    小宦官的通传,令慈宁宫内众人心中纳罕,大学生值班的文渊阁在紫禁城东南角,司礼监则位于皇城东北角,是什么样的大事,让这两位大人物联袂求见?

    威灵法王惊喜交集,低声问秦林:“莫非、莫非张太师和冯司礼也闻得老衲的大名,有礼佛之心?”

    做梦吧你!秦林差点没把下巴笑掉,冯保心机险恶,张居正智虑深远,收拾你老神棍就跟玩似的,现在没把你戳穿,一来没惹到他们,二来看在李太后面子上,三来借你笼络门g藏高层,如此而已。

    张居正大步流星的走入,修长的眉毛有些纠结,冯保也步履匆匆,脸sèyīn沉沉的。

    山呼万岁之后,张居正直娄了当的说出了原委:“顺义王俺答薨殂,其长子黄台吉遣使报丧,已由宣大巡抚飞骑护送至京!”

    众人听说俺答死讯,都有点五味陈杂。

    俺答汗纵横塞外数十年,麾下控弦之士以十万计,兵锋东抵山海关、西到青海湖,实是大明朝的劲敌:然而在他的晚年,又在张居正、三娘子等明门g双方人杰推动之下达成封贡,向朝廷朝觑纳贡、俯首称臣,宣大一线边境十年间不起刀兵,百姓安居乐业。

    所以尽管早已得知俺答汗年老多病,等到死讯真正传来,人们心中仍不免生出几分唏嘘。

    “哈哈哈,好、好!”万历突然抚掌大笑:“老贼已死,为我大明去一顽敌,朕很高兴!”

    张居正脸上神sè颇有点不以为然,雄才大略的俺答汗死了当然算是少了位强敌,但他晚年已经认识到和朝廷作对只会两败俱伤,从而心甘情愿的归服朝廷,已有十年烽烟不起。现而今黄台吉将要继位,这可是个野心勃勃的少壮派,所以俺答的死,对大明来说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当年的俺答封贡的情况,冯保也知道底细,微微摇了摇头,催促道:“使者已至宫门,请陛下驾临建极殿。”

    秦林低着头慢慢盘算,看来黄台吉这家伙在土默特本部的实力够强,老子上次整死他爱将拔合赤,叫他在众门g古贵族大大的丢脸,没想到俺答汗死后土默特部还是以他的名义遣使报丧,难道真要让那厮继承汗位?

    于公,秦林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不能坐视黄台吉这个好战分子崛起于漠北:于sī,两边结的粱子连人命都出了好几条,黄台吉不可能幡然悔悟,秦林也绝对不会做东郭先生。

    张居正将秦林神sè瞧在眼中,老先生早有准备,万历屁股刚刚抬起来,他就禀道:“秦将军善于抚夷,威灵法王熟知边情,便请两位襄助此事,如何?”

    正中下怀!秦林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威灵法王更是受宠若惊,双手合十道:“太师有招,贫僧不胜荣幸,贫僧既受八方供奉,就得为天下苍生福祉略效绵薄之力。”

    张居正只是笑笑,李太后第一个大喜,抚着万历的后背说:“皇儿啊,门g藏人心向佛,有法王这样的高僧相助,事情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母后我烧香礼佛,才降下这位高僧大德来辅佐我儿呢”李太后絮絮叨叨的,万历有三分不耐烦,但对威灵法王的态度倒是自始至终都很好。

    片片宫扇生香风,对对铜鹤喷紫烟,君臣摆驾建极殿,冯保伴驾、

    张居正领班,兵部尚书曾省吾、礼部尚书潘晟等大臣排得齐齐整整,接见远道而来的报丧使者。

    使者是秦林在黄台吉身边见过的,叫做豁耳只,身材粗壮,黑脸生着焦黄的胡须,脑后结着五六条油晃晃的小辫子。

    以前拔合赤是黄台吉的头号心腹,这人只能靠边站,因为秦林在徐辛夷骑马撞人事件中活剐了拔合赤,运次才能轮到他来做使者。

    “顺义王麾下指挥使豁耳只,叩见天朝大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豁耳只山呼舞蹈,然后奉上表文。

    这道表文是按黄台吉口气写的,汉门g两种文字,汉文部分非常浅显粗鄙,正是典型的草原风格:“至长生天眷顾、西天诸佛护估的天朝大皇帝,大福荫护助的顺义王俺答升天了,求朝廷按制典恤。俺黄台吉是老王的长子,依俺这里规矩承继王位,求朝廷照旧册封,叩头,万分惶恐。”

    门g古表文向来如此,门g元时朝廷多的是饱学汉人儒生,圣旨、公文都是这样粗鄙不文,黄台吉的表文浅显直白倒不奇怪。

    关键是,他这表文的口wěn相当的客气,比前番俺答汗的表文要客气得多。

    万历的嘴角翘起,冯保的吊梢眉扬起一点儿,曾省吾、潘晟也微微点头。

    没想到张居正挑起丹凤眼,将大红坐蟒袍的袖子重重一挥朗声道:“雷霆雨lù皆天恩…封与不封在我娄明朝缝,说什么按你们规矩承继王位”岂有此理!”

    咦,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君臣先是惊讶,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太师的用意,上次黄台吉在京师遭受挫折,恐怕暗生不臣之心,这是借机敲打他呢。

    豁耳只神sè微变,强笑道:“咱草原地方偏远,都是你们天朝人说的蛮夷,好多事情确实和中原不大一样,要不天朝咋封我家老汗做顺义王爷呢?”

    张居正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黄台吉要做“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自然可以照你草原上规矩,以力服人、力强者胜:但他想做顺义王,就得老老实实照我天朝规矩,谨慎小

    心做大明的北方藩属,休要妄自尊大!“豁耳只慌得连连跪下叩头,替主人辩解:“台吉并没有妄自尊大,我们一向对朝廷很忠心,只是希望朝廷早日册封,尽快让草原安定下来,也免得边境不宁。”

    这话说到了大明君臣的心坎上,无论万历帝还是张居正,都认为俺答封贡的局面应该延续下去,否则草原乱起,必定滋扰边关。

    张居正敲打敲打黄台吉一伙,也就差不多了,毕竟朝廷对草原鞭长莫及,藩属册封讲的是“其子弟、族属、妻女、若婿及甥之袭替,各从其俗”也就是说不论对方内部竞争是谁胜出,只要不违逆基本程序、不是公然篡夺,朝廷都会事后予以承认。

    黄台吉是俺答汗长子,又实力最强,是土默特部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他既然遣使报丧、求册封,好歹总算有敬畏朝廷之心,再适当敲打敲打,也就尽到了羁縻之意。

    张居正的神sè就和缓下来,朝秦林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上次秦林剐了拔合赤、狠狠打掉黄台吉的气焰,这次黄台吉遣使来朝的态度就好得多,算日程几乎是俺答汗刚死一两天就派人向朝廷报丧,对朝廷的尊重和敬畏便可见一斑。

    但是秦林眉头皱起,似乎沉思着什么,竟没有注意到张居正的目光。

    豁耳只见状则暗暗高兴,又恳求道:“大皇帝、张太师,我家黄台吉实在不敢和天朝捣乱,只求朝廷发下册封圣旨,王位顺利继承,草原得到安宁,长城一线就不会打仗,…”

    一席话说得入耳,张居正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其实上次俺答汗还活着就由黄台吉为首入关朝觑,就已经表明土默特部将由他继承了。

    再拖延下去,节外生枝,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张居正就朝万历轻轻点了点头。

    万历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出于对威灵法王的尊重,扭过头笑道:“法王曾经在青海湖畔赠给俺答“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尊号,这次朕册封了黄台吉,仍请法王替朝廷颁旨,必成朝廷抚治门g藏的一段佳话。”

    豁耳只隐隐得意,谁都知道威灵法王是帮着自家小王爷的嘛!

    曾省吾、潘晟则不以为然,根本不相信老神棍。

    威灵法王微微一笑,双掌合十:“陛下圣明,册封王位乃俗世之事,贫僧不敢犯妄言之戒律:然而尊号必须体悟佛学、智慧圆悟方能得到,贫僧给与不给,还得看黄台吉是否与我佛有缘。”

    什么?没听错吧?

    豁耳只倒退了一步,满脸惶然,曾省吾、潘晟嘴巴微张,像听到了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张居正、冯保也格外讶异,一时间莫名其妙。

    门g疆草原从贵族到贫苦牧民都十分mí信,乌斯藏佛教在草原上非常盛行,扎论金顶寺白教法王赠与尊号,绝不仅是宗教意义,而是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佛祖、上天对世俗统治者的承认。

    威名远布、神通广大的措嘉达瓦尔品第,同时也是熟知门g疆内情的威灵法王,竟然对黄台吉的佛缘表示质疑,这代表了什么?

    不言而鼻!

    万历立刻转了。风,冲着豁耳只笑道:“使者旅途劳顿,先回馆驿歇息,朝廷是否册封黄台吉,容后再议!”

    豁耳只嘴角被牵着强笑了笑,想说什么,终究没说,这就谢恩退下。

    君臣都不晓得威灵法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问又不好问,正在此时慈宁宫太监又来催,说李太后读《菩提道次第广论》有了新的感悟,请法王过去解读。

    “贫僧告退!”威灵法王长宣一声佛号,大袖飘飘的走远,留下一众云里雾里的君臣。

    秦林暗笑不迭,也告辞开溜。

    刚出了建极殿还没走下丹陛,就被张居正从后面一把扯住:“秦林,你搞什么鬼?”(未完待续。!。

荆湖卷 636章 胃下垂

    秦林和威灵法王的小动作,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太师张居正。

    “世叔果然慧眼如炬啊,不愧为当朝太师,”秦林嬉皮笑脸的拍马屁,直到张居正伸手要打,才正sè道:“黄台吉对朝廷前倨后恭,前番来时傲慢无礼、惹是生非,这次表文谦恭、派的使者也格外谨慎,难道太师不觉得奇怪吗?”

    张居正把胡子吹了吹:“要表功,你就明说!”

    黄台吉的前倨后恭,完全可以用上次来京,被秦林挫折了锐气来解释,所以张居正有此一说。

    “冤枉,老太师啊,在您眼中我秦某人就这点心眼?”秦林作含血喷天状。

    张居正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对,你丫就是这号的,老夫没看错人。

    秦林无可奈何的抓了抓头发,看来玩笑开多了也容易被误会啊,只好直说:“太师认为黄台吉继承汗位水到渠成,于是咱们大明朝廷无论如何都必须承认,理由何在呢?”

    考校老夫?张居正微笑,换做别人问起恐怕他早已拂袖而去,是秦林问起,这位日理万机的太师竟像教诲子侄辈一样慢慢为他剖析:黄台吉是俺答汗嫡长子,门g元入主中原之前是幼子继承制,元朝以来就改为长子继承,他继承汗位顺理成章;

    俺答汗固然宠爱三娘子,但作为一位草原枭雄,他在生前仍然选择了扶植正当盛年的黄台吉,三娘子手握一万精兵,黄台吉则直接掌握三万控弦之士,实力为土默特部最强;

    上次黄台吉率朝贡使团来京,这次俺答归西以黄台吉名义遣使报丧,也说明在土默特部内部,继承权的问题已经尘埃落定;

    最后,土默特内部唯一有可能对黄台吉继位构成阻碍的三娘子,根据朝廷得到的线报,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态度并不明朗,至少没有实质性反对黄台吉继位。

    “不错,太师说的很有道理,咱们朝廷上上下下也都是这么想的,”秦林先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还有一条,太师和诸位尚书shì郎,怕是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张居正修眉一剔,有些不大相信,朝廷当然不愿意册封黄台吉,但三娘子与俺答汗所生的几个儿子都还年幼,不是正当盛年的黄台吉的对手啊!

    自从俺答汗病重,关于谁会继承土默特部汗位的事情,内阁与礼部、兵部会商,又和宣大一线的总督、巡抚书札交流,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年了,大家一致认为非黄台吉莫属。

    难道这么多能臣,还会遗漏什么信息,没有考虑到吗?

    秦林贼呵呵的jiān笑着,附耳低语:“想必老先生忘了,草原上有子娶父妾这码事,嘿嘿。”

    “蛮夷之俗,几与禽兽无异!”张居正很不屑的皱了皱眉头,忽然喉咙口咯噔一下,睁大了丹凤眼:“你、你是说……”

    秦林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明朝的官员们深受儒家影响,动辄就讲礼义廉耻,就算张居正不拘于礼法,也始终受到了影响。

    于是,子娶父妾这码事,在朝廷官员们讨论俺答汗继承人问题时,就被有意无意的遗漏过去——或许,他们认为草原上的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深入研究吧,甚至提起来都觉得恶心。

    但秦林不同,在上次德玛夫人被奔马撞死一案中,他就发现了疑点,并且牢牢记住了这种与汉地迥异的习俗。

    从各方面看,黄台吉都是俺答汗当之无愧的继承人,独独有一点变数,那就是三娘子愿不愿意嫁给他?

    众所周知,三娘子是个很有权谋手段的草原巾帼,而她和黄台吉关系非常复杂,原本是侄女和舅舅,后来变成继母与继子,她又和俺答汗育有幼子,这样一来关系当然好不了。

    只要黄台吉继承汗位,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三娘子,如果三娘子不想嫁给他,就必定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他登上汗位!

    也就是说,土默特部汗位的继承问题,其实是与三娘子再婚问题一体两面、互为表里!

    再退一步,即使三娘子为了大局不阻止黄台吉继位,只要她不愿意下嫁,那么黄台吉没有抱得美人、没有得到归附三娘子的大批部众,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整件事的变数依然会很大!

    张居正恍然大悟之后,向秦林投来略带戏谑的目光:“从三娘子是否下嫁黄台吉来考虑整件事,也就你这轻薄无行的小子才能想到吧!那么你认为,三娘子是会委屈下嫁,还是和黄台吉彻底闹翻?”

    老先生,我哪点儿轻薄无行?我要真够坏,您就该抱外孙啦!秦林坏坏的想着,脸上倒是不动声sè:“至少能肯定,她绝不会轻易答应!”

    本来,黄台吉除掉元配德玛夫人,是为了继承汗位、迎娶三娘子扫除障碍,但是他机关算尽太聪明,诬陷不成反被秦林揭穿,连大将拔合赤也填进去,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件事如果不传扬出去,倒也罢了,偏偏秦林这家伙够毒,给对德玛夫人忠心耿耿的哲别送快马、送盘缠、办理通关文牒,让他抢在黄台吉一伙前面回草原报信。

    三娘子本来就讨厌黄台吉,这又知道了姐妹情深的德玛夫人被他杀害,如此歹毒狠心的家伙,她还肯委身下嫁吗?

    所以秦林断定,这里头一定会搞出事来,黄台吉想继承汗位、迎娶后母,绝对不会顺顺当当!

    “唔,这样看来,报丧使者实在来得太快了点……”张居正沉思着,按照秦林的推论,三娘子不会轻轻松松就下嫁,黄台吉想承继汗位也没那么简单,偏偏现在算日子,是俺答汗一死土默特部就以黄台吉名义,马不停蹄的派出了报丧使者,这就很有问题。

    “好,好小子!”张居正呵呵笑着,拍了拍秦林肩膀:“仔细查一查,别担心,老夫想办法,替你把豁耳只拖住,让他急上几天。”

    秦林谢过,走了两步又自言自语道:“我的好太师啊,有的事拖得,有的事就拖不得,万一肚子大起来……您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我把你个臭小子!张居正气得想脱靴子揍他,秦林哧溜一下闪得没了影儿,太师爷吹胡子、瞪眼睛,接着又笑起来:哼,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这件事,终须你来求老夫!

    秦林从宫里出来,立刻安排北镇抚司官校展开缜密的调查,尤其是使者豁耳只,每天十二个时辰把他盯死。

    回府和徐文长商议此事,老头儿几乎不假思索的断定三娘子绝不愿意下嫁黄台吉,这件事一定会生出不小的bō折。

    等秦林出了门,徐文长也歇歇别别的拐出门,一溜烟儿去了右都御史吴兑府上。

    “这老头子,有jiān情啊!”枕着大黄狗睡午觉的阿沙,很老成的来这么一句。

    早熟的小鬼头。

    秦林得到了几组官校回报的消息。

    洪扬善、马彬盘问了宣大巡抚派来护送豁耳只的官兵,他们说豁耳只入关之后,走得虽然比较快,但还显得很从容,甚至是他们心急想把消息报到朝廷,才兼程而行赶来京师的。

    此时豁耳只本人假装无所事事,在街上逛来逛去,一组校尉便趁机悄悄mō进会同馆,检查了他带来的包袱,可惜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另一组弟兄看见豁耳只抽冷子溜进了隆福寺,大概停留了一顿饭的工夫又出来,刚刚又进了路边的医馆,让医生号脉开方,抓了几服药。

    看病抓药?秦林略一思忖,便命人引路,去了那家医馆。

    医馆老大夫见是锦衣卫找上门,差点没把hún灵儿吓飞,不过秦林问起病情,他仍然说得啰里吧嗦:“这个***人恶心yù呕,口苦泛酸,乃是木郁土壅、纳腐不力,饱食后胃脘胀满连胁……”

    行了行了,秦林摆摆手,不就是胃下垂嘛。

    而且根据老大夫的介绍,豁耳只的胃下垂应该是近期才得的。

    胃下垂多是由膈肌悬吊力不足、肝胃和膈胃韧带功能减退而松弛、腹肌松弛等原因引起的,在豆芽菜体形的人当中常见,豁耳只是一个成天骑马、身体壮实得像条牛的***武士,如果脱了上衣,绝对八块腹肌,这号人怎么会突然患上胃下垂?

    “走,咱们去会同馆看看!”秦林挥挥手,招呼官校弟兄们。

    会同馆外,也有一组弟兄等在那里,见秦林过来,就向他介绍刚刚检查的豁耳只随身行李的情况。

    秦林摇摇头:“不必看他的行李,本官要看他的马匹!”

    马匹?众人不解,那些马看起来膘肥体壮,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在会同馆官吏配合下,秦林率众来到了马厩,他既没看马匹的牙口、又没看马儿的蹄铁,而是先叫马夫取出鞍鞯。

    马不骑的时候,鞍鞯都是卸下来的,刚才官校们就没注意,这下马夫拿出来,众人都惊讶:咦,这么旧,看起来像水泡过,都有点走硝啦。

    强健的***武士竟然得了胃下垂,鞍鞯泡水走硝,这是为什么?

    陆胖子第一个拍着大tuǐ直叫:“秦哥,我明白了!他们在塞外一定是日夜兼程赶路,吃饭后都不休息,所以闹出了胃病;长途骑马可以换马但不能换鞍,否则高低厚薄稍有不同就要把屁股磨烂,现在清晨有lù水、中午又热得人冒汗,所以鞍鞯被lù水汗水泡了走硝。”

    对!秦林赞成这个说法:“按照表文上的日期,俺答咽气之后他们从归化城出发,五天赶到万全右卫,这是正常的速度,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用上了极限速度,也许草原这段行程只花了三天,甚至两天时间!”

    这样算来,豁耳只就“吞”了三天时间下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他为什么这样着急?

    他急,我不急,秦林的笑容非常灿烂。!。

荆湖卷 637章 愿者上钩

    张居正履行了诺言,硬把关于俺答死亡的朝议推迟了三天,甚至顾宪成这几个一心想骗廷杖的家伙,都准备上奏弹劾他“玩忽懈怠”了,好些门g在鼓里的官员,也拐弯抹角的催促尽快办理此事。

    可惜这事儿不单单是太师张居正,万历皇帝也被威灵法王一通云遮雾罩的神侃唬住了,留着心眼儿要静观其变,所以任何涉及此事的奏章,就一概留中不发。

    豁耳只头一天还故作镇静,满大街闲逛来着,弄得跟踪他的锦衣校尉都暗自嘀咕,秦长官说这厮来得很急,可这样子不大像啊?

    结果第二天豁耳只就绷不住劲儿了,到处钻门子,朱应桢、刘守有、张鲸各达官显贵府上,东打听西打听也没个门路,刘守有这些人虽然和秦林尿不到一壶里去,毕竟是朝廷大员,还不至于和xxx鞑子勾勾搭搭。

    第三天这位使臣简直要发疯了,礼部、兵部、鸿胪寺各衙门乱跑,逢人就打听,软的硬的都来,前一刻还放软了身段说好话,后一刻又哇哇乱叫,说朝廷侮辱藩属要后果自负。

    也有几个读四书五经读傻了的冬烘先生,被他一惊一乍的门g住,竟真的替他向各部堂官进言,说这么搞冷了藩属归慕天朝之心、将来再起边患之类的。

    问题是兵部尚书曾省吾、礼部尚书潘辰都是铁杆江陵党,又还是秦林的老熟人,受了太师爷和秦长官两边的嘱托,两位尚书就把事情死死摁下来,豁耳只上窜下跳愣没在京城搅起丁点浪花。

    豁耳只狗急跳墙,最后竟跑到都察院告状,说兵部礼部锦衣卫玩忽职守、慢待藩臣,故意向他勒索贿赂,因为索贿不成,竟卡住册封程序不予办理。

    大明朝的通例,科道言官和部堂职官是上辈子结的冤家,都老爷们无礼还要搅三分,哪儿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一位白面黑须、目光炯炯,双手把着腰带、不紧不慢踱着方步,宛如戏台子上狄仁杰、包龙图出场的官员,打着公鸭嗓子问道:“兀那蛮夷,是哪里人,要告谁啊?”

    豁耳只愣了愣,还是旁边收了他银子的书办小声提醒:“这位张都堂,是鼎鼎有名的青天大老爷,有什么冤情找他,明镜高悬哪!”

    豁耳只到此局面也走投无路了,立马双膝跪地呈上状纸:“都堂明鉴,兵部、礼部、锦衣卫勒索藩臣,实在刻毒极了……”

    “好好好,你的状纸本都堂接下了,一定替你讨个公道!”张都堂和颜悦sè的接下状子,还好言好语安慰几句。

    豁耳只碰了无数的钉子,到此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好一通感jī涕零,最后依依不舍的离开。

    殊不知张都堂瞧着他背影冷笑三声,转身就在公堂上把状子团起来,扔进了废纸篓,鼻子里还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古人诚不欺我也。”

    书办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心怦怦直跳,暗自庆幸刚才没多嘴替那鞑子说情。

    右都御史吴兑从二堂走出来,正好把张都堂扔纸、自言自语的一幕瞧了个分明,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躺在废纸篓的状纸。

    张都堂脸sè微红、张口结舌,只要吴兑捡起状纸,就知道他包庇老把弟的行径了,被上司当面戳穿,那实在丢脸得很。

    万万没想到,吴兑笑着朝他点点头:“黄台吉寡廉鲜耻、狼子野心,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份状子不看也罢。”

    啊?张公鱼和在场的几个书办、监察御史,全都大跌眼镜……

    不用说,豁耳只使尽浑身解术折腾,也没闹出个水泡子,好像京师官场形成了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把他牢牢的罩在里头,跑不掉也挣不破。

    坐在这张网中心位置的蜘蛛侠,不,是秦林秦长官,三天里不是陪着徐辛夷去围场打猎,就是和青黛到莲叶碧绿的十刹海划船钓鱼。

    时不时的有锦衣校尉过来汇报豁耳只的动静,他就非常腹黑的干笑两声,然后招呼青黛:“小师姐,看我钓条金sè大鲤鱼。”

    话音刚落,有鱼咬钩,秦林用力往上一扯,哈,还真是一尾活蹦乱跳的金sè大鲤鱼!

    “哇,秦哥哥你好厉害呀!”青黛拍着巴掌直乐,明净的眸子里盈满了喜悦,今晚有酸辣鲤鱼汤吃啦。

    秦林非常得瑟的从鱼嘴里摘下鱼钩,口中大吹法螺,青黛nèn生生的双手撑在膝上,满脸崇拜。

    咕噜咕噜,水面泛起不引人注意的水泡子,荷叶底下藏着几根细细的芦苇管儿,借着湖中荷叶的遮掩,慢慢移动到岸边的芦苇丛,于是水里就悄悄冒出几颗脑袋。

    是漕帮本事最好的水鬼。

    别说秦林在十刹海钓金sè大鲤鱼,就算他要在自家花园的水池子里钓只海龟出来,估计都不成问题。

    继金sè大鲤鱼之后,秦林又先后钓起了大青鱼、花鲢、大鼋、老鳖……最后连陆远志和牛大力都看不下去了,咱们长官接下来该钓龙啊还是钓鲸?合着就欺负青黛妹妹最老实啊?

    终于校尉满脸喜sè的来报:“长官,宣府百户所把人送过来了……”

    “哈哈哈,本官要钓的大鱼来喽!”秦林大笑着,将鱼竿递给青黛。

    大鱼其实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秦林的老熟人神箭手哲别,在北镇抚司见到他的时候,已经鸟枪换炮了,穿着质地很好的质孙服,还带着几十位随从,不过人人嘴chún干裂、头发板结、眼睛带着血丝,风尘仆仆的样子。

    “哲别叩谢恩公!”一见秦林,哲别就跪下重重磕了个头,然后像装了弹簧一样蹦起来,粗声大气的直嚷嚷:“恩公,黄台吉这混账王八蛋,坏透了的狼崽子,老汗一死,他假装说商量表文次序,足足拖了钟金哈屯(三娘子)三天,但在第一天就悄悄派豁耳只来上表文……”

    原来如此!洪扬善、陆远志等锦衣弟兄至此恍然大悟,怪不得秦林通过胃下垂和马鞍被水泡了走硝,认定豁耳只有问题呢。

    如果是正常的上表请典恤请册封,根本用不着这么急,毕竟朝廷的藩属关系摆在这里,该给你的终究会给你;而豁耳只星夜兼程赶来,其实就是心中有鬼,要抢在三娘子前面拿到朝廷册封,从而取得王位继承战的胜利!

    秦林让哲别喝口水慢慢说,这个粗鲁直率的xxx武士就大声说出了他辞别秦林之后发生的全部事情。

    当日他得到秦林赠送马匹、盘缠和通关文牒,就快马加鞭赶回草原,先回土默特部见了俺答汗和三娘子。

    这时候俺答汗已经病重,每天只有一小段清醒的时间,大事皆由三娘子决断,哲别就在她面前告了黄台吉一状,三娘子气得粉面通红,破口大骂黄台吉老爹没死就想着迎娶后母,还杀害元配德玛夫人,实在丧尽天良,自己绝不让他如愿以偿。

    哲别又到自己部族、也是德玛和三娘子的娘家土尔扈特部报信,这些娘家人当然都很愤怒,然后等哲别再次回到土默特部的时候,黄台吉已从京师返回,而缠绵病榻已久的俺答汗,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无论俺答汗生前流lù的意思,还是事实上的安排,黄台吉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就连三娘子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但在上表朝廷的时候发生了争执,三娘子与俺答汗同受朝廷册封,叫做“忠顺夫人”,她要求表文上列名第一,黄台吉则认为自己作为汗王继承人,应当列名第一。

    其实背后的道道说来并不复杂,三娘子列名居前,意味着将来即使黄台吉做了顺义王,她仍按后母身份,母在子前嘛;如果黄台吉名列第一,那就是说将要按旧俗迎娶三娘子,两人便是夫妻,当然丈夫要排在妻子前面。

    双方各有一群支持者,为此事争执不休,三娘子绝不肯下嫁,而黄台吉则寸步不让。

    以三娘子的威望和众多归附她部众,要是不下嫁黄台吉,试问黄台吉睡觉能安心吗?

    三娘子也决不让步,一定要借着黄台吉急于继承王位的关口,在表文上把先后次序——也就是以后双方究竟按母子身份、还是按夫妻身份的问题明确下来。

    这时候黄台吉就耍了个花招,假装商量表文,暗中令豁耳只倍道兼程赶往京师,这道表文上根本不玩什么第一第二了,干脆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只要朝廷册封圣旨一到,上面根本没有三娘子,只有他黄台吉,那么意味着什么?黄台吉正可借此名正言顺的继承顺义王之位,然后按旧俗迎娶三娘子!

    到那时候三娘子要是不嫁,就是上违背朝廷旨意,下不遵草原旧俗,不识大体、不顾大局……

    黄台吉一伙也知道这件事在朝廷方面绝对不能捅破,否则难免生变,所以豁耳只最近几天才这么着急。

    可惜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被秦林识破,只等了三天,三娘子方面发觉上当,哲别也日夜兼程赶到了京师,带来了草原上真实的情况。

    “好,干得好,辛苦了!”秦林拍着哲别的肩膀宽慰,又做了一番安排,然后招呼陆远志、牛大力:“走,回家吃鱼。”

    啊?两位弟兄有点吃惊,现在咱们长官还有心吃鱼?

    “估计有段时间吃不到青黛做的鲜鱼啦,”秦林寻思着,这趟该出远门了。RO!。

荆湖卷 638章 钧旨大甩卖

    秦林和两位夫人品尝酸辣鱼的时候,威灵法王的房间里也大摆宴席,空青子抓着红烧猪蹄大快朵颐,汤汤水水都淋在xiōng口,云华子捧着烧鸡直啃,肥油把僧袍袖口染得亮晃晃的。

    乌斯藏佛教虽不禁吃荤,但要是别人看见空青子、云华子的这副吃相,绝对会怀疑他们不是佛门高僧,而是饿死鬼投的胎。

    威灵法王气不打一处来:“夯货,蠢材,跟着为师这么久,连为师的半点风范都没学会,气煞道爷了……”

    空青子嘴里塞满了肉,含含糊糊的道:“明明是佛门高僧,偏偏一口一个道爷,师父你也够呛。”

    “咱们可不想您老人家,整天在宫里吃御宴,啧啧,要有御宴吃,徒儿就不啃烧鸡了,”云华子说罢,又用嘴奋力撕下一块鸡肉。

    威灵法王气得干瞪眼,心中又暗叫侥幸,亏得这些天秦林替他看住两个笨徒弟,要是让他俩跟到宫里去,估计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被泄了底儿。

    “咳咳,几位老兄,这菜的味道还过得去吧?”秦林已陪着两位夫人用过了晚饭,笑眯眯的走过来。

    空青子、云华子塞了满嘴食物,把脑袋像打桩似的直点:“好吃、太好吃了!”

    秦林贼兮兮的坏笑着,比南城市集上的jiān商还要jiān:“那么,想不想尝尝烤全羊、手扒肉、奶酪、炒米和姜黄饼啊?”

    “想、想得很!”两个笨蛋嘴巴大张着,口水哗啦啦直流。

    “不想,不想!”威灵法王脑袋像得了羊癫疯一样乱摇,他已经猜到秦林打的什么主意了。

    在京师混得风生水起,动不动就入宫弘法,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成国公朱应桢等众多达官显贵也向他请教佛法,敬奉的香火银子都快把两口大木箱装满了,哪儿舍得就此离开,去那偏远的塞外?

    秦林前一刻还笑容满面,闻言就把笑脸一收,冷冰冰的问道:“真不想?”

    “不、呃,想去、想去!”威灵法王哭丧着脸,简直如丧考妣。

    这样才乖嘛,秦林表示很满意,又道:“法王啊,看来你比两个徒弟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京师有趋奉你的达官显贵,难道草原上还少得了mí信的xxx贵族?”

    哎呀不错!威灵法王恍然大悟,这些年颠沛流离,骤然在京师混出了场面,就好比刘备刚做了东吴女婿,被锦衣玉食所mí,有点不思进取的味道了。

    京师的达官显贵和草原上的xxx贵族都有金银珠宝,可京师这些人见多识广,与其说是真正信他,不如说是想趋奉李太后,给的香火银子也是有数的;草原上的xxx贵族就不同了,遇到信仰坚定的善男信女,把家底抖出来也不稀奇啊!

    “嗨,真是越老越糊涂啦!”威灵法王轻轻打了自己的脸,讪笑道:“秦长官,您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哪。”

    “早做准备吧,你那几手神通说不定还用得上,”秦林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说不定,你可以做真的法王哩。”

    啊?威灵法王的老眼一下子精光闪闪,虽然他对金银财宝非常贪婪,但到了这把年纪,身外之物终究要看得淡些,更想着开宗立派、名传后世之类的东西。

    虽然威灵法王是骗子,可人家好歹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骗子,否则做人没有理想,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京师仗着李太后的mí信,充其量受朝廷册封,敕建一座庙送给他就算顶天了,可要是到了草原上,得到众xxx贵族拥戴,焉知不是第二个莲花生、第二个宗喀巴?

    “喂、喂,师父怎么啦?别中了邪啊!”空青子和云华子两个笨蛋大眼瞪小眼,惊讶的发现师父豁着嘴巴,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第二天,哲别带着忠顺夫人的表文上奏朝廷,表文中三娘子以遗孀身份为顺义王俺答请典恤,同时声讨黄台吉不孝,请朝廷下旨切责。

    张居正立刻在朝议上讨论此事,大部分官员都还没明白这件事的关窍,朝议说什么的都有。

    毕竟目前看起来是黄台吉占了上风,按照传统,他是俺答的长子,继承王位无可厚非,如果朝廷这次站在三娘子一边,将来黄台吉承袭汗位,会不会对朝廷离心离德?

    张居正微微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当天下午管家游七神不知鬼不觉走后门进了秦林府邸……

    哲别立马在礼部兵部衙门所在的棋盘街演了出哭灵报丧的好戏,几十个xxx汉子站在大明门外面,哭得稀里哗啦,声音惊得各衙门官吏都出来看。

    什么,黄台吉逼娶后母,岂不是禽兽不如?

    浸yín儒学多年的官员们,听得那叫个义愤填膺,纷纷朝地上吐唾沫,表示对黄台吉的极大愤慨,不少过路的读书士子更是言辞jī烈。

    虽然不少官员知道xxx子娶父妾的传统,但有什么用呢?舆论已经形成了,谁要是支持黄台吉,谁就禽兽不如,谁就是名教罪人!

    兵部衙门口,武选清吏司主事顾宪成瞧着这一幕目瞪口呆,转身就回了衙署里头,抓起公案上一本《请速立顺义王嫡子承继王位以安边境疏》,直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咬着笔头子重新写,落笔就是《请旨严责黄台吉忤逆伦常以振纲纪疏》,洋洋洒洒写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

    这一回是张居正派游七来,直接把秦林请进了太师府。

    秦林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太师首辅还坐在紫檀木椅子上假寐,脸sè蜡黄中带着点儿红,嘴chún也有些焦干。

    为了北方草原的事情,他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心力,与兵部曾省吾等官连番商议,又召曾经守边的方逢时、吴兑等官员咨询情况,比秦林还忙。

    秦林也不知该叫醒他还是再等会儿,站在门口徘徊不前。

    正在犹豫,身后张紫萱脚步轻轻的走来,吃吃笑着打趣:“秦将军何故犹豫,是怀中藏有七宝刀,yù效曹操之行刺乎?”

    张居正假寐而已,闻声便睁开眼睛,大笑道:“秦小贼jiān雄不亚曹孟德,但张太师丹心赤诚,不是篡权乱政的董太师!”

    正是熟不拘礼,秦林笑着一记长揖,走入书房。

    刚进去就看见桌上一只茶碗盖儿揭开,碗中殷红、气味微觉腥甜,秦林听张紫萱提到过,便知道是鹿血。

    再看看张居正的眼白有点发黄,秦林好言劝道:“太师,补药虽好,乃大热之物,若是进补太多恐怕内热积蓄不出,便会体燥口干,神思烦乱……小侄之妻叔李建方,现任太医院院使,乃荆湖神医李时珍之子,太师不妨请他看看,用些中正平和的滋yīn补肾之方,胜过人参、鹿血。”

    张居正脸sè微红,他也有常人的yù望,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压力很大,便以声sè来排解,纳bō斯美女阿古丽、布丽雅,并时常服食大补之药,戚继光就常从蓟镇送海狗肾到相府,人参、鹿茸更是不计其数。

    所以秦林以为张居正服药只为提神,便直言不讳,张太师却不愿意当着女儿谈这些事情,摇手笑道:“老夫身体甚为旺健,脸sè红润如少年,严冬不戴貂帽暖耳,雪天只穿薄棉衣,并非衰朽老者,不劳秦将军记挂。”

    秦林心说这才不好呢,分明是你大补之药吃太多,搞得虚火旺盛,不病则已,一病就是大病!

    正待再劝,张紫萱从后面拉了拉他衣角,小嘴微翘,粉面含羞:笨蛋,这种事情咱们小辈怎好多嘴?

    秦林摇头苦笑,罢罢罢,相府哪里的名医请不到,再者张居正身体看上去还很硬朗,就有病也没什么大碍吧。

    “咳咳,还是说正事吧,”张居正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拿起桌子上的一叠文牍:“你搞的好戏,可是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啊。”

    张居正前头同意帮秦林拖了豁耳只三天,也是希望后面有喜讯传来,比如三娘子大展神威,已将黄台吉擒下之类的,这样朝廷就不战而胜了。

    或者,黄台吉直接取得胜利,三娘子同意下嫁,这样也不必再考虑什么。

    偏偏哲别带来的消息,仍是双方僵持的状态,就轮到朝廷费心思了,无论立长立嫡立“贤”——当然是对xxx人而言的贤,黄台吉继位当之无愧,可三娘子那方也很有道理,论起来张居正当然希望能让三娘子上位了。

    正在僵持不下,秦林授意哲别玩了出好戏,直接让朝廷没有了别的选择。

    “世叔玩笑了,恐怕您想的,和小侄所想本来就完全相同吧?”秦林笑笑,目光直视张居正。

    老太师哈哈大笑:“好、好小子!算你猜对了,且看看这是何物?”

    一道五彩丝线织成的册封圣旨,照说并无出奇之处,可展开一看,莫说张紫萱檀口张开,连秦林都吃惊不小:这道圣旨已经盖上了玉玺,连那些册封时通用的字句比如“敬天顺命”、“保境安民”也写上去了,唯独名字是空着的!

    都晓得张居正会灵活变通,可没想到他老人家有这么狠!

    怎么样,小子见识老夫手段了吧?张居正微有得意的捋了捋胡须,将圣旨塞到秦林手里,嘱咐他四个字:“随机应变。”

    “不行,父亲你这样做,才是把秦兄架在火上烤啊,”张紫萱一叠声的叫起来,摇着张太师的肩膀:“爹爹,爹爹呀,你交给他这么重的担子,总得给他些便宜行事的权力吧……”

    “册封钦差难道不算?”张居正装傻充愣。

    张紫萱嘟着嘴儿撒交:“至少、至少也得写几道手札,边关督抚大帅只认爹爹的书札,哪儿理会一个册封钦差呀!”

    张居正将胡须捋了捋,微笑道:“唉呀,爹爹近日批点文牍太多,手腕有些儿疼。”

    “女儿替您写嘛,”张紫萱搬过一只锦墩坐下,模仿父亲笔迹,提笔就写手札,“嗯,宣大总督是一定要的,宣府巡抚、大同巡抚,还有征西前将军、镇朔将军两处……”

    刷刷刷,张紫萱一口气儿写了七八道手札,都落张居正的名字,这就是一道道相府钧旨!

    张居正看看一旁偷笑的秦林,又看看奋笔疾书的女儿,直摇头: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RO!。

荆湖卷 639章 宣抚钦差

    秦林向青黛、徐辛夷两位夫人道别,紧锣密鼓的准备奔赶塞外草原,与此同时也收到了北镇抚司探子的密报,顾宪成为首的三元会又在勾勾搭搭,严清、刘守有、张鲸府邸的管家也来回跑了几趟,恐怕明日朝会将起bō折。

    我还怕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秦林根本不放在心上。

    徐文长捋了捋山羊胡须:“秦将军,你年纪太轻,又不是科举正途,骤然担任钦差大臣,难免有人说三道四,倒是不可不防呢!”

    秦林jiān笑不已,叫徐老头子附耳过……,

    翌日早朝上六部九卿廷推,朝廷决定派员以宣抚蛮夷为名出使漠北,明着对俺答亡故表示慰问,实则查探三娘子与黄台吉双方情况,相机行事。

    提到出使钦差人选的时候,张居正看了看御座上的万历皇帝,故意向群臣问道:“众位同僚,此正举贤荐能之时,列位臣工大可畅所yù言,为国家分忧嘛!”

    不用问就知道人选铁定是秦林,张太师故作姿态而已。

    站在武臣班次中的秦林就寻思,这次把自己的大名提出来的,是曾省吾还是王国光抑或张学颜?

    都不是,正当几位大佬交换着眼神,准备由哪位出班启奏的时候,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顾宪成从文臣班次的后排闪身而出:“微臣以为,此次宣抚北虏责任重大,当选择久历边事、老成持重之大臣前往,方能万无一失。”

    呃?

    秦林眼睛眯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顾宪成,张居正丹凤眼更是精光一闪,而江陵党诸大臣也心头纳闷。

    久历边事,秦林虽然去蓟镇办了起惊天动地的大事,配合戚继光揍得图门汗、董狐狸哭爹叫娘,但严格说起来他确实没有当过一天的守边官员。

    老成持重丫现在年纪多大?哪怕秦长官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把这四个字往自己头顶扣。

    御座上的万历,饶有兴致的看看秦林,看看顾宪成,又扫视着群臣,没人能猜透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顾宪成脸sè一本正经心头那叫个痛快,你秦林不是本事大吗叫门g古人在棋盘街演一出哭灵报丧的好戏,害得本官捏着鼻子改奏章来附和你,哈哈,这下你傻眼了吧?出使是出使朝议也偏向三娘子,可惜最后钦差使者不是你!

    不得不说顾宪成的提议还是很有道理的,涉及九边是战是和,长城沿线百万军民安危、朝廷与藩属关系的边廷重事,由老成持重、守边经验丰富的大臣来担任钦差,理所应当。

    顾宪成帮不少人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其中以严清尤为欢喜,向这个年轻的主事投去了欣赏的目光,老尚书振衣出班,疾言厉sè的朝上奏道:“陛下,臣以为顾主事言之有理军国之事绝非儿戏应当推举稳重、端严之老臣充任钦差。”

    “臣附议”刘守有也不失时机的蹦出来。

    御座旁边的冯保也乐意看看秦林的笑话,将拿着的拂尘从左手交到右手,立刻有更多的官员表示附议。

    张居正对老搭档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只是捋着胡须笑而不语,这点儿小把戏就想难住秦林?怕是白费心机吧。

    秦林神sè丝毫不变以目示意止住想帮腔的徐文璧、张公鱼等盟友,不慌不忙出班奏道:“陛下,微臣荐举右都御史吴兑出任钦差,吴都堂久历边任、熟知夷情,而且办事稳重得体,派他为钦差,必定不辱使命!”

    咦?莫说别的江陵党官员不明所以,连张居正心头也纳闷。

    吴兑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做过相当长时间的宣大总督,和三娘子、黄台吉都很熟,为人持重、办事干练。

    不过他与左都御史陈价莫逆之交,和王崇古、方逢时关系也不错,和江陵党就比较一般了,众人并不知道他对此事的态度。

    要是吴兑真以为秦林在推荐他,就此答应下来,岂不叫人啼笑皆非?

    严清则暗笑秦林愚笨,其实他就是想把吴兑推出来,只是上次他口不择言,差点没把吴兑气死在朝堂上,所以这次就做得隐晦点,免得被吴兑和陈忻一拨人记恨。

    秦林现在自己说出来,岂不是正中下怀?

    严清、刘守有等人打定主意,就算吴兑谦让,他们也要借此搅合,把秦林的差使彻底弄黄掉。

    “微臣愿意出使塞外,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吴兑慨然出列,袍袖一挥,毅然决然的道:“黄台吉屡屡寇边,可谓狼子野心,子娶父妾,实乃悖逆伦常,真为天地所不容!老臣此去,当效祢衡击鼓骂曹,颜常山断舌斥贼,宁可骂贼而死,绝不有辱朝廷纲常”

    我靠,万历本来斜倚在御座上,闻言身子一闪,差点儿摔下来,满脸哭笑不得这下好了,派吴老先生出使,他要做祢衡、颜杲卿倒也罢了,可朕岂不成了倒霉催的汉献帝、安史之乱的唐玄宗?

    便是九五至尊,心头也长叹道:吴兑这些老先生,没一个好对付啊!

    严清、刘守有满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万万没想到吴兑会来这么一手漂亮的,现在谁再推举他,不就等于逼他去死吗?陛下和满朝文武同僚会怎么看你们?

    恍惚间,似乎御座上的万历已经把眉头皱起来了。

    “吴都堂,吴都堂,您歇歇火,咱们从长计议”严清一脑门的汗水,急得手忙脚乱。

    刘守有也好不到哪儿去,连声道:“吴都堂急公好义,实在叫我等钦佩不已,只是您年高德勋,万一在塞外有什么闪失,那咱们就追悔莫及啦!还是稳妥点、稳妥点,让处事圆通的年轻人去吧。”

    这下可好,两人自打耳光。

    文武朝臣全都暗笑不迭,看严清和刘守有出丑lù乖。

    有心明眼亮的人则暗自黄怪,吴兑生性公正持重,又勇于任事,这次怎么会用如此刁钻刻薄的办法,把严清和刘守有生生挤兑得当众出丑呢?不像他的风格呀!

    没人注意到,吴兑悄悄朝秦林眨了眨眼睛:昨晚徐文长来说的事情,老夫替你办得不错吧,呵呵。

    唯独张居正和冯保品出味尼来了,瞧瞧还在吹胡子瞪眼睛的吴兑,暗想上次秦林在朝堂上救过他一命,莫非他二人已有默契?

    “咳咳”端坐御座的万历将群臣反应尽收眼底,终于微笑道:“吴爱卿要做祢衡、颜杲卿,朕心甚慰!不过朕可不是昏庸的汉献帝、

    老迈的唐玄宗啊诸位爱卿,你们还是另举贤能吧。”

    说罢,万历就把秦林看着,意思当然不言而喻。

    秦林这时候tǐng身而出,万历和张居正都会认可,不过就这样算了,还是咱们腹黑秦长官吗?

    哇咔咔咔~~这厮心头一声jiān笑,奏道:“微臣以为,刘都督执掌锦衣多年,熟知边情,而且出身名城世家,可谓文武双全,古人云内举不避亲,虽然他是微臣的上司,微臣仍不惧媚上之讥,就此举荐刘都督担任钦差!”

    〖我〗日了!刘守有顿时脸拉得比马还长,心说老子当钦差,这一去几个月,不是要把锦衣卫交给你执掌?秦某人好一招李代桃僵之计!

    “陛下,微臣衙门事务繁忙,实在丢不开手啊,不如让秦将军去吧。他最能抚夷!”刘守有苦着脸,憋着没法,只好举荐秦林。

    “不行不行,我年纪轻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秦林脑袋直摇,又盯上了严清:“严老尚书曾经巡抚四川、贵州,恩威并济,很能治理蛮夷,又是极为老成持重,臣改为举荐他担任钦差吧。”

    严清傻了,一双老huā眼差点没从眼眶子里掉出来,我的妈呀,这把年纪去漠北,别把命丢在草原上!

    “陛下明鉴,老臣衰朽无能、年老昏聩,实在不能担此重任啊”严清嘶声叫着,心下一横,拼着不要老脸也得把差使推走,忙不迭的道:“锦衣秦将军少年老成,智虑深远非常人能及,老臣以全副身家性命保举他担任钦差大臣!”

    对对对,刘守有也不停的点头附议,表示愿拿项上人头担保秦林绝对不辱使命。

    满朝文武都傻了眼,尤其是张公鱼,一张鲤鱼嘴合不拢来:刘守有和严清愿拿身家性命保举秦林?太阳这是从哪边出来了?

    始作俑者顾宪成早早缩回了文官队伍的尾巴上,尽管没人搭理他,心下却羞愧难当,平白跳出来做了小丑,脸上火辣辣的。

    御座上的万历被笑意憋得肚子生疼,对年轻的皇帝来说,看见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秦林,把两个老家伙耍得团团转,无疑他是很开心的。

    “好了好了,既然严老尚书和刘都督两位爱卿都保举秦爱卿,朕便派他为钦差大臣宣抚塞北,也有劳威灵法王替顺义王俺答超度亡hún,聊表朝廷宣慰之意”万历本来已经说完,顿了顿,又堆起笑容:“太师张先生,觉得如何?”

    “臣附议”张居正的回答简单干脆。

    数日之后,京师北面德胜门,一队队官校身穿飞鱼服、鸳鸯战袍排得齐齐整整,飞虎旗、帅字旗、冲锋旗迎风招展,宣抚钦差大臣的倚仗威风凛凛。

    秦林穿大红sè江牙海水蟒袍,戴展脚幞头,系九龙玉带,跨一匹照夜玉狮子马,神采飞扬。

    青黛坐紫罗小轿,徐辛夷骑踏雪乌雅,两位夫人送至城门。

    “秦哥哥,要快些回来哦,我煮鱼给你吃!”青黛甜甜的笑着,明净的眼眶里蓄着一滴晶莹的泪huā。

    徐辛夷握着拳头挥了挥,低声威胁:“不准拈huā惹草,华什么三娘子……………”

    切,说得像我很好sè似的,秦林撇撇嘴。

    另外还有两个人看着远去的队伍,一脸苦相。

    “秦某人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啊”严清和刘守有不约而同的嘀咕着,都拿项上人头作保了,秦林有个闪失,他俩虽不至于真掉脑袋,估计也没脸在朝中为官了。

    “哎呀”秦林身子一闪,像是要跌下马来。

    “将军小心!”严清和刘守有同时抢上几步,伸手要去扶秦林。

    没想到这家伙身子摇了摇又坐稳了,回头一笑:“不好意思啊,劳两位挂心,这马鞍稍微硬了点儿……”

    呵,敢情好,一个尚书、一个锦衣都督,都快成马夫了。

    严清和刘守有的脸sè,黑得那叫个浓墨重彩啊!!。

荆湖卷 640章 敕勒川

    *勒1”yīn山下,娄似穹庐,笼罩四野。

    丰州、云内和兔毛川一带,就是当年鲜卑牧人放声高歌的敕勒川,这里南临黄河几字型大拐弯最北面的河段,北依巍巍yīn山挡住了朔漠吹来的风沙,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正像敕勒歌所唱的那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两千年来,无论草原英雄应时而起,还是汉家男儿出塞北征,此乃兵家必争之地,既见证过匈奴单于、突厥可汗的鸣镝声声,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弯弓射雕,也曾经留下卫青、霍去病大破匈奴封狼居胥的传说,徐达、蓝玉北逐门g元入朔漠,十五万明军饮马捕鱼儿海的雄姿。

    沧海桑田几经变换,昔日庞大的门g古帝国在明军剑锋所指处土崩瓦解,如今的敕勒川已是门g古土默特部的牧场,自从俺答汗降明受封顺义王、年年进贡岁岁朝*,这片草原锋镝潜销,十年不闻羯鼓声。

    夏末秋初水肥草美,黄羊和野兔在齐腰深的草丛中奔行,大片洁白的羊群像白云在草原上移动。

    牧人〖自〗由自在的甩着鞭huā,瞧着远处从边市过来的商队,黑红的脸膛就洋溢着笑容:家里铁锅坏了,这就得换一口,女人辛苦了大半年,也该穿件新衣裳……

    俺答封贡之后持续十年的和平,中原百姓没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嗟叹,草原牧民也不必悲歌“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fù女无颜sè”。

    不少牧民涌向了商队,用草原上的特产换取中原汉地过来的好东西,布匹、茶叶、铁锅都是塞外非常行销的货品。

    自打二十年前赵全赵横北为俺答汗筑板升城(呼和浩特),迁居塞外的汉人多达十万,商队也就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草原上,而在牧民们看来,对这些商队是又恨又爱。

    爱的是他们总能带来急需的货物,恨的是老板们总能想尽办法掏光你口袋里的每一个铜子儿。

    不过今天的商队格外好说话,货物的huā样既多,价格也比平常便宜,乐得牧民们喜笑开怀,于是商队的伙计和通译一再向他们打听点什么,他们也绝对不会不耐烦的。

    几个待嫁的大姑娘就瞧上了商队里领头的那个俊俏后生,故意在他面前转来转去,哟,汉人的小伙子咋长得这么白,这么好看呢?

    甚至有位黑里俏的姑娘弹起了马头琴,热情奔放、歌声嘹亮:“远方来的客人呀,你要到哪里去?雄鹰展翅蓝天,终要归巢歇息,不如留在我的毡房~那里有着甜mì的马奶酒,和sū香的rǔ略”

    商队的掌柜、伙计和保镖们想笑又不敢笑,就是那个满脸苦相、

    耷拉眉毛的老把头,也忍得极为辛苦,眉头跳了几跳。

    俊俏后生没有给黑里俏任何回应,粉面冷若冰霜,鼻子里轻哼一声,秀眉微蹙:“草原女子,怎地如此不知羞耻?”

    他、或者应该说她,正是白莲教的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和众位属下扮成商队来到塞外草原,那张银面具当然不能戴了,便女扮男装当起了少东家。

    扮作老把头的艾苦禅忍住笑走过来。

    白莲教主微微领首:“艾右使做得不错,扮成商队这主意很好。”

    草原上各部经常兵戎相见,互相抢劫杀戮,但商队却是最安全的,因为任何一个部族都明白,铁器、盐巴、〖药〗品、茶叶都是在草原上立足所必须的物资,如果得罪了商队,吓得商人绝足不来,部族就会走向鼻落,如果善待商客,商队纷至沓来,部族便蒸蒸日上。

    所以门g古各部对商队的态度都好得不得了,甚至有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商队在哪个部族的地盘被打劫了,该部必须包赔鼻队的损失!

    白莲北宗在秦林打击之下覆灭,少数漏网之鱼逃归总教,北禀从赵全开始就和门g古各部联系紧密,里头很有几个在塞外常来常往的,这次要往坂升城走一遭,艾苦禅便以他们为向导,扮作商队来到塞外,果然一路顺畅。

    “少东家过奖了!”艾苦禅大声应答,然后压低声音:“启禀圣教主,刚才向牧民打听明白,北面三十里就是坂升城,黄台吉和三娘子都在城外扎营。另外探子回报,秦魔头的队伍在咱们东边十五里,和咱们齐头并进。”

    白莲教主点了点头,美丽的眸子里几点寒星闪烁:“威灵老贼,上次在京师有朝廷大军保护,本教主只差一步哼,茫茫塞外草原,便是他埋骨之地!”

    艾苦禅赞道:“圣教主英明!老贼装神弄鬼,咱们叫他有来无去。”

    秦林虽然下令陆远志、甲乙丙丁等知情人不要泄漏威灵法王的底儿,但难不倒机灵的阿沙,三下五除二就套了话,弄清这厮的底细。

    原来所谓的威灵法王,堂堂措嘉达瓦尔品第,号称雪域高原仅次于威德法王的第二高手,根本就不会武功!

    艾苦禅想了想,又道:“圣教主,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威灵法王九成是个江湖骗子,咱们又何必千里追杀?”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咱们上秦魔头的当还少吗?要是威灵老贼没有三分真本领,朝廷和扎论金顶寺焉能如此看重?”白莲教主正颜厉sè的说着,稍微犹豫一下,迟疑道:“而且近三四年来,星相变得非常晦涩难解,伪朝气运消长,近来的变化越来越剧烈,所以本教主怀疑,………”

    “从来天意最难测,教主也不必过于劳累,到无生老母降下弥勒的那天,光明便会战胜黑暗,永照大地!”艾苦禅说罢,手按xiōng口,神情虔诚之极。

    白莲教主笑笑:“本教主也不单单为了诛杀威灵老贼,当初赵横北叛逃塞外,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他在坂升城传教,总算替咱们扎下点儿根基,试想咱们若能堂堂正正的战胜威灵老贼,将这位门g古贵族信奉的法王当场斩杀,圣教也许能在塞外开huā结果、传教布道呢!”

    “教主圣明!”艾苦禅大喜,木讷的脸上竟也显出一丝狡猾:“听说三娘子笃信佛教,整日供奉弥勒佛……”

    白莲教主笑靥如huā,白莲教也拜弥勒佛。

    “三娘子顾全大局、维护封贡,令万里长城不燃烽火,本教对她要尽量争取,至于黄台吉这厮,妄想兴兵寇边、祸乱中原,如果有机会就一刀宰了!”

    说完,白莲教主又眉头一皱:“至于秦魔头嘛,阿沙卧底这条线不能断,咱们暂时不动他告诉诸位堂主、舵主,此行必诛威灵老贼,然后是刺杀黄台吉,就让秦魔头暂且逍遥几天吧,将来本教主亲自出手收拾他!”

    “谨遵圣命!”艾苦禅正要走,转身问道:“咱们北行,高左使那里的白玉莲huā?”

    白莲教主英气勃勃的眉头往上一挑:“再催催他,从速送到板升城,大战在即,本教主立刻要用!”

    “哎呀不好!”白sè琉璃顶、绛红sè金绣梵文法帐的步辇之中,威灵法王身子一晃摇摇yù坠。

    “师父,师父您不舒服?”空青子、云华子连忙抢上去扶着他。

    威灵法王揉揉xiōng口,神叨叨的道:“方才为师一阵心血来潮,恐怕将有大凶大厄之事……”

    “切,装神弄鬼,骗谁呀?“阿沙mō着大黄狗油光水滑的皮毛,朝法王吐了吐舌头。

    拖油瓶死乞白赖的要跟着秦林来塞外,理由是很多时候用得到大黄一可怜堂堂圣女大人,要借狗儿才能跟来。

    想想拖油瓶是小乞丐出身,风餐lù宿不成问题,大黄也确实很有用,秦林便把她塞到自己马车里头。

    秦林的马车虽然宽大,和威灵法王这架三十二名喇嘛抬的步辇一比就小得多了,于是阿沙带着大黄转移阵地,住进了老骗子的步辇。

    威灵法王自己没有孩子,两个徒弟又蠢笨无比,见阿沙机灵活泼便很喜欢,一老一小成天斗口,倒也其乐无穷。

    这下又被揭穿,法王并不着恼,讪笑道:“老夫每逢大变,必定心血来潮,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修到大罗金仙的境界,凡心血来潮,便是犯了红尘杀劫……”

    切!阿沙一点儿也不信,以前师父要杀法王,为着他要替伪朝延续国运,现在已经知道是个西贝货,谁还理会他呀?

    一老一小说个不休,空青子、云华子插科打浑,底下抬步辇的喇嘛们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见。

    因为四五千只马蹄践踏着大地,隆隆的蹄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稍微远一点儿便听不清说话声。

    旌旗招展,刀枪耀日,近千精锐边军铁流滚滚,上百名锦衣官校前呼后拥“钦差宣抚大臣”的丈二红旗之下,秦林骑着踏雪乌睢,和跨坐车辕的徐文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徐老先生,故地重游心情如何啊?”秦林笑嘻嘻的问。

    徐文长揪着山羊胡须,慨叹道:“万里经年别,孤灯此夜情,老夫在江南孤灯夜雨之时,实没想到残生未尽,还能踏足塞外。”

    秦林笑笑,又看了看稍远处,那里是一支从属于钦差大队,又稍微远离的队伍,额朝尼玛大喇嘛和豁耳只便待在队伍之中。

    数骑斥候策马奔回:“启禀钦差,坂升城在前方三十里”

    秦林手搭凉棚,眺望北方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点模模糊糊的黑影儿。!。

荆湖卷 641章 跪迎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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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边无际的草原腹地,敕勒川的中心位置有一座青砖为墙的城市,草原牧民逐水草而迁徙、居于毡房之中,这座城市的呈现就显得格外神奇,而它青色的城墙又正好与蓝天草原的布景色融为一体。

    坂升城,为十年前俺答汗、三娘所筑,白莲北宗赵横北出力甚多。

    城高三丈、周围二里,外城周围三里,板升城的规模在中原何足道哉,但在连固定衡宇都不多的塞外,则成为远近闻名的草原明珠,甚至在俺答汗雄踞漠南、土默特部兵锋日盛的岁月里,跨越正统蒙古大汗世系图门汗驻帐的察哈尔部,成了右翼三万户乃至整个蒙古草原事实上的政治中心。

    俺答降明之后,这座城市又有了新的名字,朝廷改坂升城为归化城,取归降天朝、慕我王化之意。

    正因为如此,黄台吉、三娘这正在坚持的双方,都把营盘扎在归化城的南方,迎着朝廷钦差前来的标的目的。

    归化城较小,并且蒙古骑兵善于野战晦气守城,双方都不谋而合的扎营城外,归化城南门外就是三娘的一个精锐万人队,而属于黄台吉的三个万人队以倒品字形,从东、西、南三个标的目的形成包抄之势。

    同属蒙古土默特部的战士,因为各自主人的不合,互相怒目而视、剑拔弩张——自从俺答汗去世,归化城内外的气氛就一直很是紧张。

    比较外围的处所,还有土默特部其他长老、台吉、和硕齐、那颜的营帐,因为支持不合的对象,分为工具两个阵营,东边的贵族们是三娘的拥趸,西边则支持黄台吉,双方泾渭分明。

    更多的贵族还没拿定主意,营帐在方圆十里的规模内星罗棋布。

    众军帐环绕的中心位置。一座洁白的大帐饰着金绣、流苏,顶部一丈五尺高的羊毛大纛迎风飘扬,这就是大明顺义王、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俺答的营帐。

    往日,俺答汗与三娘同坐营帐措置各部事务,现在俺答汗已死,帐中只剩下了未亡人三娘。

    这位夫人生于嘉靖二十九年,如今三十一岁,正是熟透了的季节,只见她面若银盘、体态丰腴。乌光发亮的青丝扎成数条小辫,白净的脸上两团腮红透着媚意,果然不愧为塞外草原的第一美人儿。

    三娘的脸上并没有失去丈夫的悲戚,因为俺答汗其实是她的外公,昔时强行吞并了她,虽然草原上不像中原那样讲究礼法,可遇到这种事情,她要是心甘情愿那怪了呢。

    其后三娘顾全大局,尽心竭力辅佐俺答汗治理草原事务,以卓越的政治能赢得了各部的尊敬。但青春少艾的她,自始至终不成能对实为外公、又生性卤莽凶暴的俺答汗产生什么夫妻之情。

    并且俺答汗去世前这两三年,出于种种考虑,最终没有传位给三娘所生的幼不塔失里,而是传位于凶蛮神似乃父、与三娘关系紧张的黄台吉,这就更让她额外恼怒。连一星半点的夫妻之情都荡然无存了。

    如果亲生儿不塔失里继汗位,三娘是不需要下嫁的,从此恢复自由身,可是黄台吉登基的话……

    今天三娘没有像往日那样出帐走马练兵,为麾下的精兵强将打气鼓劲儿,也不曾理会矮几上各部那颜官员的文牒,而是慵懒的斜倚坐榻,把玩着一只竹刻的笔筒。

    六树梨花打百球,昔年曾记柳桥头。

    娇来靥靥西施粉,冷伴年年燕楼。

    樱桃小口轻启。读着笔筒上刻的香艳诗句,三娘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向往,见惯了草原风光、大漠飞沙,不知江南烟雨是否真像那人说的,如梦似幻、令人迷醉?

    外面突然一阵人马喧闹。三娘将竹刻笔筒放下,慵懒的神色一扫而光,手扶腰间黄金弯刀。厉声喝道:“珠玛、那姑,是谁在营中喧闹?不畏我的军法了吗?传我号令。再高声喧哗者,斩!”

    帐内两名背弓佩刀的侍女就要出去传令。

    “额吉。额吉(蒙语:妈妈),”十三岁的不塔失里风风火火跑进来,满脸兴奋之色:“天朝大皇帝的钦差到啦!就在二十多里外,黄台吉已经迎出去了,咱们也赶快吧!”

    钦差到来的消息,早已用七百里加急传了火牌、滚单,所以三娘其实不着慌,秀眉微皱:“不塔失里,我的儿呵,你急个什么劲儿?雄鹰盘旋良久,看准了一击必中,你是老汗和我的儿,要学学雄鹰的沉稳哩。”

    不塔失里挠挠头,脸上很有点欠好意思,他无论长相还是脾气都更像三娘,与粗犷野蛮的黄台吉截然不合。

    “珠玛、那姑,把吴大人赠给我的衣服取出来,还有不塔失里的那套衣服,”三娘慈爱的抚摸着儿的头顶,笑容中带着点儿狡猾:“黄台吉要抢先,就让他一次吧,咱们哪,换好了衣服再去,哼哼。”

    黄台吉简直抢先一步,他的营帐从三面把三娘的营帐包抄起来,处在外围固然先获得钦差的消息,即刻传令土默特部所有长老、那颜、台吉、和硕齐随他前往迎接。

    不出所料,听说天朝钦差已到,不但黄台吉的支持者倾巢而出,就连众多犹豫未定的蒙古贵族也纷繁出迎,跟在黄台吉的后面,显得声势庞大。

    黄台吉身穿绡金质孙服、耳垂金环,打着羊毛大纛,洋洋满意,俨然以土默特部的汗王自居了。

    “哈哈哈,崔先生好主意啊!”古尔革台吉策马紧随着黄台吉,将马鞭朝身后一指:“这、这一招叫先,先什么?”

    “先声夺人,”黄台吉身后另一人笑着答道。

    这人四十岁上下,作蒙古式服装,但白面微须相貌斯文,骑马的姿势也有些生疏,与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迥异。

    崔献策,乃是大汉奸赵全的余党,落第秀身世,号为智多星,昔时俺答封贡、赵全等首恶被诛戮,但白莲北宗先后招引掳掠到塞外的汉民数以十万计,朝廷不成能尽数捉拿,崔献策便侥幸成为漏网之鱼,从此寄身黄台吉帐下。

    黄台吉回过头,颇有后悔的道:“可惜上次赴京,崔先生生病未曾同往,否则本汗也不会吃秦某人的亏,平白折了拔合赤这员大将……崔先生真是本汗的中行说啊!”

    中行说是汉朝太监,随宗室女和亲进入匈奴,因为怨恨朝廷,尽心竭力辅佐匈奴单于,劝说匈奴一再对中原用兵,屠杀劫掠同族。

    原本黄台吉以宦官来比崔献策,很有些不恰当,但崔献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欣欣然有得色:“小可累年科场晦气,在中原郁郁不得志,如今得汗王赏识,方能一展胸中之策,愿从此效法中行说,为汗王效犬马之劳。将来兴兵叩关、马踏中原,咱也做个从龙之臣呢!”

    历朝历代都不缺崔献策这号人,前有中行说、张邦昌、刘豫,后有范文程、宁完我、吴三桂,据说在本族郁郁不得志,又是如何如何的必不得以,只好做了汉奸,好像替异族人做狗腿,大刀阔斧的屠杀本族同胞,反而可以叫做得志了,从此便显亲扬名、流芳百世似的。

    黄台吉固然十分满意,用马鞭轻敲崔献策的背脊:“好、好,本汗若有入主中原的一天,便教崔先生做丞相!”

    “谢汗王膏泽!”崔献策喜笑颜开,被马鞭敲那么一下,简直连骨头都轻了二两。

    可笑崔献策自以为得志,满心想要做个开国的元勋、从龙的功臣,暂且非论黄台吉有没可能入主中原,就算侥幸入关坐了天下的异族胡虏,哪个不是转身一抹脸就变?即使异族仇敌如完颜宗弼、忽必烈等,也只尊敬岳武穆、文天祥这样的赤胆忠臣,而张邦昌、洪承畴、吴三桂一拨儿人,反而要把姓名高高的列《贰臣传》上,遗为万世之羞呢!

    往南出迎十里,黄台吉遇到了缓缓行来的钦差步队。

    秦林得知距离归化城三十里,就故意放慢了速度,等着土默特部出迎。

    嘉靖、万历年间土默特部如日中天,北控瀚海、南逼长城、东至察哈尔、西抵青海,控弦之士二十万,黄台吉为首的众多蒙古贵族拔营而出,只见茫茫草原上千骑万乘,铺天盖地都是人马。

    钦差步队中都是锦衣官校和京营精锐,见状也难免紧张,这千把人的小步队在十万计的铁骑面前,无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土默特称雄塞北,果然兵强马壮!”秦林没心没肺的赞道。

    牛大力捏着镔铁蟠龙棍的手心有点出汗,陆胖脸也抖了两下,心头暗叫一声我的妈呀,秦哥你还笑得出来?蒙古人见兄弟生得肥胖,抓去剁吧剁吧做成牛肉干,那就欠好玩啦!

    黄台吉身边,一名大喉咙的亲兵叫道:“土默特部小汗黄台吉,来迎大明朝钦差大臣!”

    十名亲兵接着叫一遍,然后是一个千人队,然后是一个万人队,最后三个万人队和若干附属部族的蒙古武士一起大叫,声音如狂飙扫过草原,威势惊人。

    呜——呜——,一百五十名武士同时吹响了牛角号,凄凉凄劲的号声响彻草原,直冲云霄。

    羊毛大纛之下,黄台吉满意洋洋,崔献策出的好主意,摆出如此声势,明朝钦差还不吓尿了?

    却见钦差步队中,秦林跨踏雪乌骓马,着江牙海水行蟒袍越众而出,拍马走到离黄台吉百余步的土岗上,只有牛大力随后扈从,一声霹雳般的断喝:“呔!都指挥使黄台吉,跪迎朝廷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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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642章 相见不如怀念

    锦医卫642,锦医卫正文642章相见不如怀念

    吼完这一嗓,牛大力心头也没个底儿,铜铃般的眼睛瞪着对面的千军万马,手心变得汗津津的,握得镔铁蟠龙棍都有点滑溜。

    “秦主座,俺老牛服了你啦,胆量十足包过天,我看常山赵龙也不过如了,”牛大力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惴惴不安的把蟠龙棍从左手交到右手,琢磨着要是待会儿打起来,怎么也得舞棍遮挡箭矢,护住恩公秦林退却。

    “屁,要是真兵戈,老早跑了,”秦林难得的说了回大实话,扬鞭遥指百步之外的黄台吉:“丫想骗封爵,派豁耳只上表,对朝廷前倨后恭,现在知道咱们识破他诡计,又想以势压人,哼哼,要是他真的有恃无恐,大可以自立为王,何需要咱们走一遭?老偏要看他跪不跪!”

    跪,还是不跪,这是个问题。

    牛大力吼了那么一嗓之后,黄台吉也愣了,然后就为难了。

    正如俺答是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也是大明朝封爵的顺义王,同样,黄台吉是土默特部汗位的继承人,也是朝廷授予官职的都指挥使,既受朝廷之封,便须行臣属之礼,理所应当。

    在京师,拜大明皇帝还没什么,这次偏偏是老仇家秦林来做钦差,黄台吉无论如何都心不甘情不肯。

    黄台吉、古尔革台吉和几名心腹,都把目光投向了智多星崔献策。

    这主意就是他出的,给朝廷钦差来个下马威,谅秦某人一个破案身世的幸进之徒,见了这等大排场还不吓破胆量?

    万没想到,秦林不但没有吓破胆,恰是反过来将了黄台吉一军,直如关云长单刀赴会,于数万铁骑之前扬鞭跃马。高呼黄台吉下跪,这份胆略实在超乎寻常。

    崔献策稍有游移,数万蒙古贵族、那颜武士和战士们见秦林着红袍跨骏马立于土岗。便纷繁议论起来:“咦,汉官好大的胆量,这人像个白面书生,他就不怕俺家台吉大人?”

    “记得昔时的吴太师,带着五个人就敢到咱们营中……”蒙古武士以敬佩的神情瞧着秦林,他口中的吴太师即是吴兑,这时候蒙古人对值得尊敬的汉人高官,无论文武品级一律尊称太师。

    也有那颜贵族受惊的睁大眼睛:“看,他身上穿的龙袍。莫不是天朝大皇帝?听说天朝皇帝也就这般年纪。”

    旁边曾经随黄台吉去京师朝贡,见过世面的贵族朝地上啐了口:“笨伯,那是蟒袍。像龙袍罢了,这人是朝廷的大官,措嘉达瓦尔品第说他是韦陀菩萨下凡。还曾以无上神通替他开示——看,后面那琉璃顶、绡金梵文的步辇,就是措嘉达瓦尔品第的法驾。”

    “怪不得他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呢,原来是韦陀菩萨下凡,”蒙古武士们啧啧连声。布满了崇拜。

    草原上敬的是英雄,欺的是脓包。

    秦林于小土岗上扬鞭立马,此时将近中午,金色的阳光从东南面射来。使他的大红蟒袍灿若云霞,一人一马镀上了绚丽的金边,就连持棍的牛大力。也像是追随他身边的护法神祗。

    黄台吉本就游移未定,一众蒙古武士迟迟未能获得命令。越发不敢造次,甚至有些小部族的首领率领手下稍稍后退,手按在胸口以示对钦差的尊敬,于是更多的蒙古武士骚动起来。

    “哇~~”阿沙大眼睛里闪着崇拜,大叔实在太帅了,就算师父武功盖世,遇到大股军队也只能退避三舍,秦大叔却一个人跃马扬鞭,面对数万大军岿然不动,反而是对面的数万铁骑骚动起来!

    阿沙拉了拉威灵法王:“老骗,你看秦大叔帅不帅?哈哈!”

    威灵法王一双贼眼却只在对面蒙古贵族身上打转,咦,好多的金,这人耳朵戴的金环足有二两,那个腰间佩的宝刀应该有三斤,还镶着猫儿眼、祖母绿……哇,这趟要发家喽!不不不,老没前程的,要传道弘法,从此开宗立派、扬名后世,怎么老想着骗钱?

    噼啪,法王轻轻打了自个儿两耳光,嘴角却乐得合不拢来。

    对面的崔献策犹豫再三,无可奈何,只好低声道:“小王爷,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要朝廷封爵来压服三娘、收拢归附她的部众,如今也只好暂且让姓秦的满意一时。”

    这套虚张声势的幻术,十个人有九个会被唬住,究竟结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数万铁骑人山人海,奔驰时整个草原便如闷雷滚过,就算明知不会真打,又有几个人能连结镇定?说句不客气的,就是在几百个普通人面前讲话,都有很多人会紧张得说不出囫囵话呢!

    但被秦林戳破之后,也就完全无能为力了,既然黄台吉有求于朝廷,不敢真的胡来,他摆的大排场反而成了秦林进场的陪衬。

    黄台吉也没有体例,只好拍马走到秦林身前五步,神色不善的把他盯了一眼,最终还是跳下马,跪在地上又急又快的道:“都指挥使黄台吉,叩见天朝钦差大臣!敬问圣恭安?”

    他急我不急,秦林偏不忙着回答,先咳了咳清清嗓,然后慢悠悠的道:“圣~躬~万~福~,咳咳,嗯、嗯,啊,还有什么?对了,本官差点搞忘了,这什么记性啊……唉,黄都司请起!快快请起!”

    这一句话说出来磨叽半天,黄台吉扎扎实实跪了半柱香的时间,听得一个起字赶紧从地上蹦起来,气得五内俱焚。

    牛大力,还有稍远点儿的陆胖这伙人,差点没把隔夜饭喷出来,秦林这家伙实在够阴损的,叫黄台吉像儿跪爹一样跪了小半天。

    众蒙古贵族和武士们眼中,却是向来桀骜不驯的黄台吉,乖乖对着天朝钦差下跪,心底的感受那就各各不合了。

    古尔革台吉和崔献策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点发红。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小可真是忸捏无地啊!”崔献策摇着头,俨然是一位蒙古忠臣。

    黄台吉重新上马,引秦林向军队走去,恶狠狠的盯着他,低声威胁道:“别以为做了钦差大臣就能怎么样,就算你们大皇帝也拿咱塞外豪杰没体例——哼,秦钦差,你瞧我这数万铁骑,称不称得上精兵强将?”

    最后这句话,说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远远传了出去。

    秦林咧嘴一笑:“上了战场,能不克不及比图门汗麾下部将撑得更久点?”

    上次在蓟镇,秦林辨查尸首,识破图门汗和董狐狸的奸计,助了戚继光一臂之力,图门汗被揍得鼻青脸肿,大败而归。

    图门汗乃是黄金家族世系明日传,正宗的、唯一无二的蒙古大汗,俺答汗则是由大汗所封的汗,要低一等,虽然现在土默特部的势力实际上远跨越图门汗,黄台吉却欠好当着众蒙古贵族和那颜军官说自己比图门汗还强。

    秦林一句话把他憋得面红耳赤,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重重的哼了一声,干脆紧紧闭上嘴。

    三娘,三娘来了!

    蒙古大军的后面起了骚动,然后如潮流般扩散。

    秦林骑着高头大马,挺直身远眺,很快就看见了远处铁骑滚滚而来,当先一杆白色的羊毛大纛,底下一位骑桃花马的女,生得面如满月、脸带早霞,不笑自带三分妩媚,头戴八宝冠、身穿百凤云衣,下着红骨朵锦裙,分明是塞上奇女,此时却做汉家妆。

    三娘跑到秦林马前二十步远,将缰绳一带,一记漂亮的骗腿下马,蹬蹬蹬跑了几步,声音清脆高亢:“顺义王未亡人钟金,叩见天使!迎接来迟,还望天使恕罪!”

    天使不是长同党的鸟人,是天朝派来的钦使,咱们的秦林秦主座。

    他满脸堆笑,居然也跳下马来,走上去双手扶持:“夫人何故多礼?朝廷闻得顺义王归天,特命本钦差前来宣抚,还望夫人节哀顺变,这草原上的事情,总得托赖夫人呢,可不克不及就此一蹶不振哪!”

    此言一出,蒙古贵族们都听出味儿来啦,原来朝廷是支持三娘的,不过现在黄台吉强、三娘较弱,朝廷的支持终归有限,胜负还难以预料。

    三娘眉梢一扬,中气十足的答道:“未亡人承朝廷信重,一定秉承先夫遗志,保境安民、守牧一方!”

    靠,秦林忍不住腹诽,我还劝你节哀顺变呢,看你这样哪儿像未亡人?只怕比俺答活着的时候还要精明强干呢。

    两人这番举动落在众人眼中,他人还不觉得什么,陆胖先笑起来,捅了捅牛大力的腰眼:“看,咱们主座又和三娘眉来眼去了,我看这次宣抚啊,哈哈……”

    牛大力也笑:“瞧这三娘身段就是个如狼似虎的,看来徐老先生常吹的那啥周易参同契阴阳玄功,主座是该学学了,否则根本应付不过来嘛,徐老先生你说呢?”

    回头一看,却是奇哉怪也,徐文长老早就没了人影儿,不晓得躲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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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643章 勾搭上啦?

    几乎就在同时,三娘子也踮着脚尖凡往秦林身后的钦差队伍里看,

    忽然就脸sè一黯,幽幽的叹了口气,神情显得非常失落:特意穿戴的宝冠、云衣、红裙,那家伙却躲得没了影儿……,…,

    “夫人在找措嘉达瓦尔品第?”秦林抬手朝着不远处的步辇指了指:“法王正在虔心修持、体悟般若菩提之正道,等一会儿到了顺义王灵前,就要显身出来超度亡hún。”

    体悟般若菩提?威灵法王他老人家正偷瞧着一众门g古贵族身上的黄金宝石,口水哗啦啦直流呢。

    三娘子也是心不在焉,听秦林说起反而有点意外:“啊?哦,是这样呀,那么妾身就替先夫多谢朝廷恩典了。”她这是……秦林若有所思的mō了mō下巴。

    牛大力却把眼睛瞪得铜铃大,实在不明白朝廷钦差就是以吊丧、慰问为名前来的,怎么三娘子看样子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秦林两手一伸,朝三娘子和黄台吉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虽然两位多半没什么兴趣,不过本钦差和法王受朝廷钦命,总要去顺义王灵前致祭的。”

    黄台吉干笑两声,三娘子也面颊微红,一左一右跟在秦林身边,三人朝俺答汗停灵处打马走去。

    上百只牛角号吹响,呜嘟呜嘟的号声响彻草原,数万门g古铁骑同时拨转马头,紧随其后。

    俺答汗的灵柩不在城外的军营,而在归化城内的九重宫阙。

    这座城市的规模不大,秦林一马当先,率众穿城而过,道路两边的门g汉各族百姓纷纷磕头顶礼。

    当然不是拜咱们秦长官,人家拜的措嘉达瓦尔品第!把躲在步辇里的老骗子乐得手舞足蹈,当初在藏边受威德法王挟制,到京师也只是李太后和万历母子相信别的达官显贵多是敷衍,哪儿像草原上,几乎所有人都虔诚无比呀。

    威灵法王的表现,按照阿沙的话来说,就是快发羊癫疯啦。

    归化城按照帝王规制修建了九重宫阙,乃是十余年前赵全等人替俺答建的以此劝他称帝建制,和明朝公开打擂台。

    不过俺答脑子还没昏掉别说明朝的实力到底如何,单是这草原上就还有代表正统世系的门g古大汗图门汗,虽然俺答的实际实力最大,但也有多方顾忌呀。

    所以这九重宫阙自打修好就一直没有入住,后来俺答封贡就更不可能公然住进这些宫再了。

    反而是他死后,三娘子和黄台吉在城外对峙,都嫌灵柩碍手碍脚,想把他埋了吧,朝廷致祭的钦差还没来,干脆抬到这废弃的宫阙之中,免得大伙儿碍眼。

    生前没有享受的,死后终于如愿以偿,这真是某种绝妙的讽刺。

    秦林嘴角带着一丝儿嘲讽,打量着这九重宫阙相比京师的紫禁城这就是个山寨缩小版的,并且十来年没住人、没有得到适当的维护,已被塞外的风沙洗去铃华,显得陈旧笑破败。

    俺答汗灵柩停在这里少有人问津抢亲孙子的老婆、霸占外孙女,这样一位枭雄是不大会被人怀念的生前有着无比煊赫的权势,身边亲信环绕,死后却孤孤单单,妻妾儿孙都不来看他一眼。

    秦林心头慨叹一番,就准备请威灵法王出场了。

    “措嘉达瓦尔品第!”

    “圣识一切功德无量威灵法王!”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打断了秦林的遐思。

    在宫殿群落的正门外,空青子、云华子手持镶嵌佛家七宝的黄金杖,掀开绣满金sè梵文的大红帷帐,威灵法王头戴贝叶毗卢帽,身穿白sè镶红边法袍,右手持金刚降魔杵,左手摇金刚智慧铃,宝相庄严无比,缓缓迈步而出。

    牛!

    追随到此的数万军民顿时沸腾了:看,看这位法王,眼含慈悲济苍生、xiōng罗智慧包万象,什么莲huā生、什么八思巴,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吨、嘛、呢、叭、咪、件!”威灵法王口中长颂六字真言,将金刚降魔杵往空一挥,顿时空中烟霞升腾、红云缭绕,又有碧幽幽的火光划过长空,摄人心魄。

    人们立刻屏住了呼吸,大气儿不敢喘一下,只听得自己心脏砰砰砰直跳。

    措嘉达瓦尔品第名不虚传,果然神通广大,法力极为殊胜!

    烟霞散去,红云无踪,威灵法王神sè慈祥无比,好似佛祖拈huā微笑,身后微现雨lù,阳光照射之下头顶一条彩虹若隐若现。

    这是吉祥如意的盛景,西天降下的佛光啊!数万军民惊得呆了,全都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

    威灵法王口选佛号,一步一步走过人群,所过之处拥挤的军民纷纷闪开,如同摩西挥杖分开红海。

    没人注意到,那架极大的步辇之中,阿沙正起劲凡的拉着类似风箱的机关,经过精巧的设计,能把细密的水雾从步辇顶上四散喷出,在日光映照之下自然会有彩虹出现。

    空青子探进头看看,诧异道:“这小姑娘力气tǐng大啊,以前咱俩轮流拉,都还累得喘粗气、吐舌头,跟她带的这条大黄狗差不多”

    “笨蛋,你怎么把自个儿和狗打比?”云华子立刻反驳。

    “我说我自己,关你屁事!“你明明说了咱俩,咱俩就包括了我!”

    阿沙一脑门的黑线:“闭嘴,耍不我让大黄咬你们了。”

    空青子、云华子立刻紧紧同上嘴巴,自从吃过大黄狗的苦头,两个笨蛋就把它视为继秦长官之后全世界最可怕的生物。

    秦林纯属躺着中枪……

    威灵法王刚刚走下步辇,三娘子就双掌合十:“青海湖畔一别,终于又见到法王金面,信女不胜之喜!有法王替亡夫超度,必能消灾解业,早日升上西天。”

    “夫人节哀,生死不过随缘而已,生有何欢,死又何苦?不喜不悲,自在圆通,乃是我佛真谛也!”法王微笑着回答,口气是十足十的得道高僧,说着话锋一转:“呼毕勒阿罕里雅达拉!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归西,还没有让你觉悟吗?咄!”

    说着,威灵法王手持金刚降魔杵朝三娘子眉心轻轻一点。

    众人见这一幕,越发啧啧称奇,威灵法王在青海湖畔与俺答汗会晤,在赠给俺答汗“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尊号的同时,也赠给三娘子“呼毕勒阿罕里雅达拉”的尊号,意为菩萨转世的圣母。

    此事俺答汗从青海回来,就在草原上流传,但毕竟没有亲眼见到,此时众牧民、士兵见心目中神圣无比的法王向三娘子开示,立马高呼顶礼,将三娘子视为菩萨化身。

    门g古贵族们大部分的朝着威灵法王和三娘子顶礼膜拜,也有追随黄台吉的小部族首领犹豫不决,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上次去京师,措嘉达瓦尔品第还站在台吉大人这边,怎么现在他帮着三娘子了?

    黄台吉有苦难言哪,恨恨的瞪了眼躲在一边坏笑的秦林。

    秦林满脸无辜:喂喂,关我什么事?三娘子佛缘深厚,法王亲口赠给“呼毕勒阿罕里雅达拉”尊号的嘛。

    黄台吉憋得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额朝尼玛为首的十八护教罗汉是他这边的,但这些扎论金顶寺二代弟子的影响力,和威灵法王差得太远,所以威灵法王大显神通的时候,这群人就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本已有了心理准备,黄台吉看到威灵法王出场这阵势,直觉得心里头发慌,门g古人mí信根深蒂固,秦林迫使威灵法王反水形成的强大压力,就算兵强马壮的黄台吉,也感觉难以招架。

    亏得崔献策在旁边低声提醒:“汗王勿忧,刚才问过豁耳只,额朝尼玛那边……”

    这就好、这就好,黄台吉擦了把额头的冷汗,与额朝尼玛嘀咕几句,立马回嗔作喜,隐然有得sè。

    这家伙还想玩什么huā样?秦林察言观sè,心头暗自盘算。

    威灵法王在万众瞩目之下,昂然走入九重宫阙,来到停灵的正殿。

    塞外风沙大,俺答的棺材甚至积了层灰沙,三娘子和黄台吉都只当没看见,不但如此,威灵法王一卷超度亡hún的经文还没念完,这两位脸上就有了不耐烦的意思。

    看来俺答汗的确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三娘子是霸占来的就不提,黄台吉可是继承他王位的亲儿子哩。

    秦林心头暗笑,朝威灵法王使个眼sè,好在运位法王的心思也从来没放在经文上,一卷经文含糊念了大半,就舌头打卷儿,叽里咕噜一通,算是完成了超度。

    至于俺答汗究竟是荣登西天极乐,还是被关在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谁他妈在乎啊?

    按照习俗,将在三日后举行灌顶法会,然后才将俺答埋葬入土。

    走出九重宫阙,大伙儿就泾渭分明了,黄台吉为首,豁耳只、额朝尼玛都去他的营帐,秦林、威灵法王等人,则接受了三娘子的盛情邀请。

    刚进了那顶白sè大帐,宾主双方才寒暄几句,三娘子就笑嘻嘻的瞧了瞧秦林,脸带红晕,yù言又止。

    “乞秦钦差屏退左右,妾有几句话儿要和你说来着”三娘子成熟妩媚的粉脸,带着几分羞意。

    我的妈呀,陆胖子刚走出营帐就狠狠一拍大tuǐ,抱着牛大力胳膊直摇:“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咱们长官他喵了个咪的,还是不是人哪?这么快就勾搭上啦!“!。

荆湖卷 644章 情债难偿

    众人在帐外等待,耳边只听见风吹过草原的声音,忽然帐中传来秦林的低呼,又哈哈贼笑了几声。

    咱们长官干啥呢?陆远志、牛大力一众锦衣营校尽皆莫名其妙。

    三娘子麾下众位门g古将军则面lù得sè,草原上可不讲贞洁烈fù那套,自家女主人如果能mí住天朝钦差,叫大明多开马市、放松边贸,就再好不过了。

    俺答封贡之后朝廷答应放开边贸、茶马互市,的确是借助把汉那吉事件为契机,但背后则是俺答汗带领土默特人用二十年战争和无数的鲜血换来的。无论海贸还是边贸,朝廷一直采取封禁政策,在明廷而言,肯容许俺答入贡、开放边贸,也是为经年不歇的战争所累。

    如果三娘子能兵不血刃达到目标,何乐而不为?

    又过了一会儿,毡帘掀开,参林坏笑着走出来,神sè颇为古怪,众位弟兄凑上前要问,他挥了挥手:“回营再说!”钦差行辕就设在三娘子军帐旁边,秦林回到营中,立马巴掌一拍,叫道:“徐文长那老猴子在哪儿?给老子滚出来!”

    寂静无声,没人回答。

    “大叔,我替你找!”阿沙闻到了八卦的气息,灵动的眸子亮闪闪的。她纯属唯恐天下不乱,取了徐文长的扇子给大黄闻闻,然后把它的脑袋拍了拍。

    汪汪汪,大黄狗嗖的一下窜出去,很快就在后面某个营帐中传来徐文长的叫声:“畜生,别乱咬,哎呀狗咬吕洞宾………………”

    “徐老先生还往哪儿躲?”秦林皮笑肉不笑,目光就像大灰狼瞧着小羊羔。

    敬酒不吃吃罚酒阿沙朝徐文长吐了吐舌头,唤回大黄狗。

    徐文长苦笑不迭被秦林捉到了军帐之中,然后请陆远志、牛大力、威灵法王、马彬这些亲信也来。

    “秦哥呀,你今天和三娘子是唱的哪出戏?”陆胖子贼眉鼠眼的直乐。

    秦林朝徐文长一指:“唱的哪出戏?小寡fù招亲!但主角不是我这小生是这位胡子都白了的老生!”

    啊?众人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左看看、右看看,把徐文长从头到脚打量了七八遍,怎么的都不相信。

    人家三娘子是手握兵权的塞外女英雄,辅佐俺答汗治理万里草原,而且年轻时号为草原第一美女,如今刚刚三十岁出头越发成熟美艳,便如熟透了的果子一样yòu人,她会看得上徐文长这糟老头子?

    徐文长老脸一红,干笑两声:“嘿嘿,老头子当年还是有点帅的……………”

    众人先是完全不相信的笑,接着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仔细看看徐文长,生得白面有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精光湛然,而且腹有待书气自华,颇有种风流不下流的味道。

    徐文长和秦林见面之初,浑身破罐子破摔的邋遢气,众人自然觉得他面目可憎,但近年来门g冤得到洗雪、疯病近乎痊愈、xiōng中抱负得以施展,早已由内而外换了个人,只是大伙儿每天都看见,不觉得罢了。

    人家徐文长年轻时就是名动天下的江南第一才子,多少名妓争相邀宠,那就是个帅哥啊,即使现在老了,只要把鸟窝般乱糟糟的头发理一理,把颔下的山羊胡子收拾整齐,就是个老帅哥嘛!

    再想想三娘子身为俺答汗的遗孀,今天却头戴八宝冠、身穿百凤云衣,下着红骨朵锦裙,作汉家女儿装扮,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好哇,原来老疯子还藏着这一手,你怎么勾搭上的?”陆胖子将徐文长肩膀重重一拍。

    徐文长有些神思不层,回忆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

    那是万历三年,他已经五十五岁,年轻时锋利的棱角,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胡宗宪门g冤狱中,他也被扣上严党标签,可怜xiōng中的万里平戎策,连东家种树书都换不来一本,早年的报国之志,化作满腔怨愤。

    蓟辽、宣大,年轻时满拟要在边塞上立不世之功、成万古之名,尽管建功立业的希望早已化为梦幻泡影,他仍然固执的手持竹杖踏勤地形,四处了解军情民俗,收李成梁长子李如松为徒,教授兵法和周易参同契中悟出的练气熬体之术,…………

    直到在老友宣大总督吴兑幕府,见到了一袭红裙的三娘子。

    她是朝廷册封的顺义王妃,也是俺答正妻死后唯一的妃子,她在俺答年迈之后执掌大权,她竭力维护俺答封贡的和平届面、结束二十年战乱,必将与张居正、高拱、吴晃、俺答汗这些鸣雷般响亮的名字一起,同列于青史之上而垂于不朽。

    唯独徐文长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寂寞和忧伤。

    青春少艾嫁给白头老翁,已是人间不幸,偏偏还是被自己的外祖父霸占!并且她从小就喜欢汉地的书、汉地的诗,喜欢那些文雅的东西,而俺答汗却是个杀人如麻,既粗鲁又凶横的草原枭雄!

    那一年,六十八岁的俺答汗垂垂衰朽,二十六岁的三娘子风华正茂,五十五岁的徐文长历经坎坷之后的人生积淀和江南才子的诗卷,对三娘子这样成熟的fù人,无疑是一剂致命的毒药…………

    终于,吴兑发现了这一切,身为宣大总督的他几乎快要疯了,赠给三娘子八宝冠、百凤云衣,是笼络她以安定边疆,允许徐文长教授她诗词书画,也是同样的考虑,怎么会搞到后来几乎不可收拾的届面?

    “俺答尚在,麾下控弦之士二十万,三娘子是他所钟爱,也是维持和平大届的关键人物,在此之前,朝廷曾与土默特部数十年征战,双方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吴兑只说了这么一番话,就闭上了嘴巴。

    陷入情网的徐文长立刻如梦初醒,他默默的收拾行囊,连夜离开宣大边塞,不曾和三娘子有一句道别的言语。

    “我不能害了她,更不能害了边塞数十万军民!”徐文长把当年醒悟之后对吴兑说过的话,又向秦林说了一遍。

    终于,秦林和弟兄们明白,为什么在南京遇到徐文长的时候他是那副倒霉样子了,不仅有早年的坎柯遭遇、壮志难酬的jī愤,又有刚刚的情场失意。

    明明两情相悦却不得不抽身退步,虽然有挥慧剑斩情丝的说法,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不仅秦林心中唏嘘感慨,多嘴多舌的陆远志久久不发一语,牛大力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擦了擦眼角,就连威灵法王也口宣佛号:“阿弥陀佛,爱别离,苦也,求不得,亦苦也。我佛所云人间八苦,无非如是。”

    头一次,陆远志和牛大力没有嘲笑威灵法王,反而点头,深有同感。

    陆远志想了想,正sè道:“那么,现在俺答汗已经死了,草原上不讲什么贞洁烈fù,三娘子就是〖自〗由身,徐先生你振作起来,咱们只要想办法对付黄台吉,不叫他继承汗位,他便没法娶三娘子,你就可以和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嘛。”

    “唉~我不能害了她,更不能害了边塞数十万军民啊“徐文长从来嬉皮笑脸老不正经,这会儿却是惩眉苦脸,一副凄凉苦楚的样儿。

    陆远志、牛大力等茫然不解,怎么老徐又把刚才的话儿说了一遍?

    秦林皱了皱眉:“因为把汉那吉?”

    “老夫之计,果然瞒不过秦长官“徐文长叹息着,充满苦涩的点了点头。

    黄台吉野心勃勃,对朝廷充满敌意,一心想要兴兵寇边,朝廷虽不至于怕了他,但能不让一个敌人坐大当然最好了。

    相较之下,三娘子顾全大局,屡次约束部众,竭力维持封贡带来的和平,她若掌权,则是土默特部之幸、边疆汉门g两族军民之幸。

    三娘子威望高,黄台吉实力强,又是公认的嫡长子继承人,要想踩黄台吉、扶三娘子上位并不容易,即使加上威灵法王这尊大佛,也远不走动动嘴皮那么简单。

    徐文长算准,唯一的变数就是把汉那吉!

    当年三娘子本要嫁给把汉那吉,结果还没结婚就被外祖父俺答霸占,把汉那吉一怒之下跑去投降明朝,张居正、王崇古等政治家因势利导,这才促成了俺答封贡。

    时间一晃过去十年,当初的失意青年把汉那吉,现而今已是土默特部手握重权的人物——也许是俺答出于补偿心理、也许是三娘子曾经推bō助澜、也许是俺答汗结发妻子把汉那吉的亲祖母活着时出了力,他不但没被边缘化,还在被朝廷送回之后掌握了归化城的权力,并且拥有为数众多的军队,号为大成台吉。

    在俺答死后,三娘子与黄台吉的争端日益jī烈,把汉那吉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表现得异乎寻常的低调。

    徐文长的计策,便是让三娘子与把汉那吉这对“原配夫妻”破镜重圆,这样就有了足够的实力来对付黄台吉。

    “这样一来,亲近朝廷的三娘子和把汉那吉执掌大权,一心掀起战乱的黄台吉受到压制,边关和平届面得以维持,汉门g无数百姓安居乐业………”徐文长越说眼睛越亮,沉浸在某种自我牺牲的情绪之中。

    众人心中唏嘘,全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猪、猪,***笨得像猪!”秦林突然破口大骂,指着徐文长怒道:“你千算万算,就算漏了一样!”!。

荆湖卷 645章 难道是接盘侠?

    锦医卫645,锦医卫正文645章难道是接盘侠?

    徐文长愕然,怎么也没想到委屈自己成全大局的计划,竟会被秦林一顿骂得狗血淋头。

    陆远志和牛大力也互相看看,觉得秦林好像骂得太过分了,三娘和徐老先生这对苦命鸳鸯,说来就叫人唏嘘感慨呢。

    秦林重重哼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徐文长啊徐文长,亏得三娘对你情根深种,其实你和朝堂上的迂老夫有什么区别?你以为把三娘让给把汉那吉,就可以天下太平,你咋不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哼,土默特部的权力转移和三娘下嫁,本就是互为表里,若非如此,咱们根本不必往草原上走这一趟!”

    之所以朝廷派遣钦差大臣前来,明着是吊唁,实际是以三娘不愿下嫁黄台吉为前提,想让土默特部汗位继承朝有利于大明的方向发展。

    假如一开始三娘就心甘情愿嫁给黄台吉,秦林一行人何必来此?

    任何计策,只要忽略了三娘的情感而空谈敌我实力和局势对策,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听得秦林一番话,徐文长睁圆了老眼,胡直抖:“秦长官,你、你是说,刚三娘她……”

    “对,”秦林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瞧着老徐:“刚我试探她是否真心,模模糊糊提了请她下嫁把汉那吉的计策,三娘大笑不止,说草原女儿只喜欢敢作敢当的汉,像把汉那吉这号遇事不敢担当,一逃了之让别人替他擦屁股的家伙,她宁愿嫁给好歹还有两分枭雄气的黄台吉。也不嫁给这种脓包。”

    当年俺答霸占三娘,把汉那吉不敢争执,却在羞怒之下跑去投降明朝,的确够衰,难怪三娘瞧他不起。

    只不过所谓“遇事不敢担当,一逃了之让别人替他擦屁股”,有点儿语带双关啊,貌似徐文长老头……

    威灵法王、陆远志几个,就嬉皮笑脸的互相打眼色。看看,徐老头儿你不敢出来见面,人家有怨言哪!

    徐文长却是又惊又喜,神色变了几变,抓住秦林胳膊颤声问道:“她、她真是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秦林桀桀怪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最难消受美人恩,老徐,这次你可得拿定主意。”

    徐文长咬一咬牙,右手握拳在左掌心用力一击:“拼了!”

    “好。那么明天我们分头行动!”秦林当机立断。

    “什么行动?”

    “你去安慰一下老情人,女人嘛。就得多哄哄,”秦林坏笑着挤了挤眼睛,又道:“至于本官,就替你去会会情敌喽。”——

    京师的暑热尚未褪去,关外草原上已有了些微的凉意。晨风吹着羊毛大纛烈烈飞扬,连片的营帐一眼望不到边。

    这里是归化城北,同样驻扎着一支强大的军队,但选择远离城南——朝廷钦差到来的方向,无形中说明了他们的主人有意置身事外。

    所以当蒙古武士们看到钦差大臣秦林突然来访,都显得非常惊诧,有的人呆呆站着。有的人匆忙奔回去禀报。

    秦林留由牛大力、陆远志左右相随,带了几名熟悉北边情况的通译,纵马径直来到把汉那吉营中。

    不同于三娘、黄台吉军营的剑拔弩张,这里的气氛显得轻松过头。武士们或者刷洗马匹,或者整修鞍鞯,更多的人懒懒散散的四下闲逛。

    把汉那吉无意于争位,黄台吉和三娘都不会平白来惹他,武士们一点也不紧张,看到朝廷钦差骤然来访也只是露出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直到秦林率众驰入营内深处,都还没人出来阻拦或者迎接。

    距离竖着羊毛大纛的中军大帐,只有数十步之遥了。

    秦林暗笑把汉那吉军纪松弛,突然晨风把一阵争吵声送入耳中,声音就来自中军大帐,是一男一女打着蒙古话吵架。

    通译替秦林解释:“男的骂女的偷人,生下野种什么的,女的骂男的王八蛋、窝囊废,连亲儿都认作别人种。”

    秦林、陆远志、牛大力面面相觑,这蒙古草原上果然风俗奔放,俺答汗抢亲孙的老婆、霸占外孙女,这在把汉那吉营中又遇到一桩蹊跷事。

    终于一名方脸阔口、膀大腰圆的蒙古将军迎出,他四十岁年纪,头戴镶银盔、身着翎根甲、脚穿铆钉生牛皮靴,腰挎又粗又长的大汗弯刀,显得威风凛凛,唯一叫人不解的是,脸上有道鞭抽出来的血痕,血珠正慢慢浸出来。

    是谁打伤了这位杀气腾腾的将军?

    蒙古将军双膝跪倒,瓮声瓮气的道:“阿力哥见过天朝钦差大臣!钦差吉祥如意!不知钦差过来,是要见我家主人把汉那吉么?”

    这人汉语倒说得顺溜,他的名字秦林听着耳熟,很快想起来,把汉那吉降明事件中,他就是头号追随者,陪着主人在大明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论起来对俺答封贡也有那么点不大不小的贡献,怪不得汉话说的不错。

    “不错,本钦差就是要见你家主人,”秦林点点头,又扭头道:“陆胖,把咱自配的金创药取两贴出来,给阿力哥将军用。”

    阿力哥并不推拒,从陆胖手中接过膏药就贴在脸上,向秦林道了谢,引他一行人走向中军大帐。

    掀开帘,秦林发现大帐里面站着三个人。

    其一是身穿金绣质孙服的中年蒙古贵族,脸皮生得还算白净,瘦长脸上感觉有股阴郁之气,这就是把汉那吉了,昨日钦差到达时他也来迎的,只是始终没说话,完全置身事外。

    其二便是穿华丽蒙古袍的妇人,高颧骨、粗眉毛、一张大方脸,黑黄色的皮肤,实在是其貌不扬,她就是把汉那吉的老婆大成比齐。

    她怀里搂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以草原儿女的生长发育来说,其实和青年也没什么区别了,只是五官面貌显得稚嫩一些。

    单看相貌,就知道他是大成比齐的儿,因为母俩长得很像,都是大方脸、大嘴巴、泛黄泛黑的肤色,此时男孩正愤愤的瞧着把汉那吉,浑身发抖,牙齿把嘴唇咬得流血。

    “脱脱,你父亲连亲儿都疑神疑鬼,他就是个窝囊废,他心里只有钟金那妖精!好,咱们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大成比齐愤怒的用蒙语叱骂着,用力扯了扯脱脱,母俩气咻咻的走了。

    通译把这话翻给秦林听了,他笑了笑,看看阿力哥的方脸上那道鞭痕,霎那间明白了不少东西。

    把汉那吉脸色发青一言不发,直到老婆和儿走了,打着汉话,朝秦林强笑道:“一点家务事夹缠不清,叫贵钦差看笑话了,不知钦差到此有何见教——阿力哥你这蠢货、没教养的猪,还不快去把奶茶拿来,替钦差奉上?”

    阿力哥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无可奈何,只好忍着一肚气大步流星的走出去,叫了几名女奴进来,先铺好锦绣垫请秦林等人坐下,再用银壶银碗斟上奶茶,又奉上黄饼、牛肉干巴、葡萄干几样小吃。

    “来来,尊贵的客人,请用奶茶!”把汉那吉将装着奶茶的银碗高高举过头顶,以示尊敬。

    秦林也端起来喝,奶茶初入口有点腥,习惯了倒也回味无穷。

    宾主双方都知道,秦林到这里来,既不是为了看把汉那吉和他老婆吵架,也不是为了喝碗奶茶,于是寒暄两句,秦林就单刀直入:“三娘和黄台吉双方相持不下,你老兄始终作壁上观,是要坐山观虎斗呢,还是另有所图?”

    把汉那吉怔了怔,似乎没料到秦林这么直接,吭吭哧哧的道:“钦、钦差大人,下官并没有什么打算,这个、这个王位继承,怎么都不会轮到下官吧,对不对?”

    果然被老料中!秦林心头一声冷笑,丫只肯说无缘王位,却不提三娘下嫁的问题,分明心里还有点念念不忘嘛。

    秦林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道:“王位固然是好,美人却也不赖,想必老兄是中意后者了。”

    把汉那吉眼睛一亮,立刻挥手令左右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如果三娘肯下嫁小人,情愿助她和俺答生的儿不塔失里继位为王,小人从旁辅佐而已。求钦差玉成!”

    秦林苦笑:“这个嘛,恐怕有点强人所难,其实这么些年,老兄应该知道三娘对你的态度吧?”

    “就是这样,所以现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呀!”把汉那吉毫不在乎的说着,倒是一点儿不害臊。

    陆远志和牛大力听到这里,差点没把奶茶喷出来,当初面对俺答汗不敢抗争一走了之,现在又乘人之危,这位老兄的人品实在不咋地。

    秦林也是无语,心知要劝服把汉那吉不会容易,设身处地想想就知道,这家伙的老婆丑得相当有水平,儿又怀疑不是亲生的,他当然要铆足了劲儿,去划拉草原第一美女、钟金哈屯三娘。

    更何况当初要不是俺答强插一手,三娘本来就是要嫁给他的。

    秦林伸手挠挠头皮,长官的一肚坏水儿又倒腾开了。

    锦医卫645,锦医卫正文645章难道是接盘侠?更新完毕!

荆湖卷 646章 隐性遗传

    *别把汉那吉,秦林率众回到归化城南的行辕,得知徐文长还没从三娘营中归来,众弟兄就是一阵意味深长的坏笑。

    秦林马不停蹄,立刻让人去把哲别叫来。

    哲别出身土尔扈特部-也即是三娘和德玛夫人的娘家,德玛夫人已被黄台吉害死,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三娘麾下心腹大将,还曾作为报丧使者走了趟京师,又和钦差大臣秦林一起回到草原上。

    一见秦林,哲别就双膝跪地磕了几个响头:“哲别叩见秦恩公,恩公吉祥如意!”

    秦林呵呵笑着把他扶起来,问他知不知道把汉那吉和大成比齐这两口是怎么回事儿。

    抓着头发想了一会儿,哲别说:“大成比齐替把汉那吉生的嫡长,叫做脱脱,不晓得咋回事,近来把汉那吉疑神疑鬼,说脱脱是大成比齐和阿力哥sī通生下的野种,两口整日争吵怒骂,叫所有人都看他们的笑话。如今我家主人三娘和黄台吉那坏种相斗,把汉那吉却什么都不理会,也有为这件事烦心的缘故。

    秦林ō着下巴,若有所思。

    陆胖听到这里,就把大tuǐ一拍:“哈哈,就是嘛,我看脱脱也很像阿力哥的野种,把汉那吉头上的绿帽,戴得热乎着呢!”

    “不要胡说!”哲别有点儿生气,大声嚷道:“阿力哥很忠心,是条铁铮铮的好汉,他不会和大成比齐sī通的,……………”

    秦林摆摆手,止住乱嚷的哲别“刚听你的说法,把汉那吉以前并没有怀疑什么,是最近突然吵起来的?”哲别非常肯定的点点头。

    “那有什么呀,儿越大越不像爹,把汉那吉就逐渐察觉了呗!”陆胖不以为然。

    “不对头”秦林立刻反驳:“如果单是相貌的话,脱脱又不是今天长成这样的,把汉那吉十几年都没发现儿长得不像自己,除非他眼睛瞎了……这里面一定有别的原因!”

    陆远志道:“或许是他抓住老婆和阿力哥偷情了。”

    笨!牛大力从旁捅了捅胖“那两口吵架咱们是听见的,要是大成比齐偷情被抓住吵架时她还能那么理直气壮?”

    陆远志语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看来得问问当事人了”秦林笑起来,瞅瞅哲别:“刚听你替阿力哥辩护,你们应该很熟吧?把他悄悄带到这里来,就说如果他真的没有和大成比齐sī通也许本官能还他个清白。”当然没问题,哲别又磕了个头告辞就兴冲冲的走出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哲别就回来了,他超额完成了任务,不仅带来了阿力哥,还多了大成比齐和脱脱。

    “。p见钦差!听哲别说您能还我母一个清白?”大成比齐将信将疑的瞧着秦林,又问道:“是请措嘉达瓦尔品第来施法吗?”

    “不是的,本官有别的办法还你们清白”秦林顿了顿,意味深长瞅瞅大成比齐和阿力哥:“当然,前提是你们俩确实没有做过对不起把汉那吉的事情。”阿力哥脸上还贴着秦林送的膏药嘴巴鼓了鼓大约是被把汉那吉折腾疲了,终于没说什么。

    反而年轻的脱脱挥拳砸着自己xōn口,大声吼起来:“母亲,忠诚父亲,错了!”

    大成比齐拉了拉儿没好气的道:“秦钦差,不好意思,脱脱的汉话说得不好,但他没有恶意。”

    秦林点点头,表示无所谓。

    大帐中威灵法王、陆远志等人,到现在也没开口说话,但人人眼睛里都藏责一星半点的戏*。

    原因无他,大成比齐、阿力哥和脱脱的脸型相貌实在很接近,站在一起简直就像一家口嘛。

    秦林也不废话,当即抛出了思付已久的问题:“大成比齐,尊夫把汉那吉十余年来,一直没有怀疑脱脱,现在突然说他不是亲生儿,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大成比齐和阿力哥互相看看,两人都是万般无奈。

    “唉,也是长生天降下的灾祸啊!”大成比齐叹口气,说出了原委。

    脱脱生下来就不像他父亲,但和母亲非常像,所以把汉那吉也没多想,就这么一直到了现在。

    前几天,黄台吉得到了一些新鲜的蚕豆,这可是草原上比较稀罕的东西,因为én古人以放牧为生,十年来前白莲北宗赵全等人出塞,招募汉民垦荒,丰州滩一带逐渐有了农业,但蔬菜种植就比较少了。

    黄台吉为了笼络诸位én古贵族,就以蚕豆配上烤羊肉、sū油饼和美酒,请贵族们吃喝。

    手握重兵的把汉那吉当然在受邀之列,他还带上了老婆和儿一起去享用美食,三人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哪晓得乐极生悲,脱脱回来之后就心烦意乱、肚痛、发烧,先是眼角变黄,接着全身皮肤变得蜡黄,拉的尿像酱油似的,几乎快要断气。

    把汉那吉和大成比齐又惊又怒,最初还以为是黄台吉下毒害人,但又奇怪得很,别的贵族都没什么事儿,为啥黄台吉单单要害一个十五岁的孩?就算害把汉那吉本人,也稍微说得过去点啊。

    后来还是当初结伴降明的一位老贵族想起来,十来年前在关内,也曾吃过新鲜上市的蚕豆,那次阿力哥贪鲜吃得最多,结果也是这般上吐下泻、全身变黄、小便像酱油,很强壮的一条壮汉,足足躺了七八天起得huán,差点把命都送掉。

    当时的宣大总督王崇古请了名医来诊治,据那位老先生说,极少数的人吃了蚕豆就会中毒,而且往往同一家的男丁有好几个这样的,别无其他办法可解,就是用催吐和下泻的药,帮助蚕豆毒xìn吐出泻出,另外将来再不要吃此物。

    把汉那吉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橡,于是立刻请归化城中汉人医生开了泻药和催吐药,又命人悉心调养,亏得脱脱年轻力壮,数日间慢慢好起来。

    但想想不对味儿啊,把汉那吉琢磨着当年名医老先生的话“往往一家的男丁有好几个这样的“…奇哉怪也,咋我把汉那吉没这毛病,老婆大成比齐没这毛病,偏偏是阿力哥和脱脱有同样的问题?

    那么,脱脱究竟是谁的种?

    越琢磨,把汉那吉越觉得自己做了接盘侠,心里有了疙瘩,怎么看都觉得儿更像阿力哥。

    再仔细想想,当初大成比齐怀上脱脱之前,自己曾经出去过几天,阿力哥则留在营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把汉那吉虽不敢和俺答汗争三娘,不代表阿力哥也能给他戴绿帽啊!把汉那吉立马怒发冲冠,把老婆和阿力哥叫来质问。

    大成比齐和阿力哥当然不会承认,当场就大吵大闹,弄得这件事尽人皆知,成了归化城南北的一个大笑话。

    也亏得是做事有点儿粘糊的把汉那吉,如果是俺答汗遇到这种事,恐怕老早就把大成比齐、脱脱和阿力哥一块儿宰了。

    大成比齐说“汉人医生的话不见得就能信,你宁愿信外人不信自己老婆?你个窝囊废!”

    把汉那吉就又动摇起来,只是始终难明真相,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心头堵得慌,就见天和大成比齐吵架,又对阿力哥非打即骂,自作聪明的“试探”他们俩以图发现点什么,于是秦林去营中拜访就遇到了这号场面。

    “要是秦钦差能替我母洗清冤枉,甘愿永远听您差遣,不敢分毫有违!”大成比齐很诚恳的看着秦林。

    秦林低头沉吟,陆远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道:“太师父也发现蚕豆中毒,确实是一家的男丁容易得,不晓得究竟是什么毛病。我看这大成比齐说话不尽不实,恐怕她和阿力哥”

    “的确男丁容易得病,至于女嘛,往往是只携带、不发病”秦林补充道。

    啊?陆远志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原来秦哥早知道了呀。

    当然知道,这是蚕豆病,一种家族遗传病,患者在食用青鲜蚕豆或接触蚕豆huā粉后皆会发生急xìn溶血xìn贫血症。

    因为患者存在遗传缺陷,他们血液中的红细胞,缺乏保护正常红细胞免遭氧化破坏的一种物质,新鲜蚕豆是很强的氧化到,食用之后便导致了溶血反应。

    得这种病男xìn患者约占九成以上,大多食蚕豆后一两天发病,症状有厌食、疲劳、低热、恶心、不定xìn的腹痛,接着因溶血而发生眼角黄染及全身黄疸,出现酱油sè尿和贫血症状。严重时有尿血、休克、

    心功能和肾功能衰竭,重度缺氧时还可见双眼固定xìn偏斜,如不及时抢救可于一至二天内死亡。

    秦林把这些话,用大家能听懂的方式,大概的解释了一遍。

    大成比齐和阿力哥面面相觑,两人极不服气。

    陆远志则笑道:“这么说的话,把汉那吉老兄头顶还真有点绿了………”

    秦林摇摇头“不见得,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正如陆远志所说,蚕豆病是一种遗传病,但它的遗传方式有点诡异,用后世的说法,属于“x染sè体隐xìn遗传病”!!。

荆湖卷 647章 血之疑

    锦医卫647,锦医卫正文647章血之疑

    秦林微微一笑,突然问道:“如果本钦差没有料错,大成比齐、阿力哥,你们两位的祖辈很有可能存在一个共同的祖先,对不对?”

    “啊,你、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大成比齐非常吃惊,又扭过头,气愤的说:“阿力哥,你的嘴巴比老鸹还不牢靠!”

    阿力哥苦笑:“尊敬的女主人,我并没有说出去呀。”

    哲别就把眼睛睁得老大:“怎么,你们一个是永谢布的人,一个来自鄂尔多斯,怎么会……”

    大成比齐稍微犹豫了片刻,在秦林温和目光的鼓励下,说出了隐瞒已久的事情。

    当年草原上各部互相征战,抢钱抢粮抢女人太正常了,阿力哥的祖母在生育三个孩之后就被永谢布的牧民抢走,从此杳无音讯。

    直到大成比齐嫁给把汉那吉,有次阿力哥和女主人闲谈,无意中知道素未谋面的祖母被抢到永谢布之后,又和永谢布人生了两个孩,其中之一就是大成比齐的母亲。

    也就是说,大成比齐和阿力哥其实是表兄妹。

    但为了避免瓜田李下,两人并没有对外说这件事,何况阿力哥的祖母被抢走,无论如何也不算多光彩吧!

    连哲别都不知道的隐情,秦林居然一语道破了关节,大成比齐和阿力哥都万分惊讶,看看秦林,又瞅瞅老神在在的威灵法王,暗自思忖莫非是法王用无边大神通遍查过去未来事,晓得了这件事的跟脚?

    “唵、嘛、呢、叭、咪、吽,”威灵法王口宣六字真言,作慈航普度之象:“一旦明心见性,天眼便开,自能遍识世间过去未来。”

    秦林忍住朝老神棍屁股上踢一脚的冲动,总算没揭穿他。这件事哪里靠什么佛法?

    人类有二十三对染色体,其中二十二对常染色体,一对决定男女性别的性染色体。

    如果用符号来表示这对性染色体,男性为xy,女性为xx。

    蚕豆病属于x染色体隐性遗传病,缺陷基因位于x染色体上,并且是隐性表达——女性是xx,有两条x染色体,如果其中之一存在缺陷。但另一条是正常的,则缺陷基因就“隐藏”起来、并不发作,她将终身表现为正常,仅仅是缺陷基因携带者。

    如果两条x染色体都有缺陷,这个女性会患病,当然除了近亲结婚,两条x染色体同时出毛病的几率比较低,所以女性以携带者为主,患者较少,大成比齐就是一位携带者。

    但男性就不同了。性染色体是xy,只有一个x,这个x不出毛病则已,要是出了毛病,就不像女性还有个x可以来“补救”,那么这个男性必定出现病情。成为患者。

    目前帐中的三人,男性的阿力哥和脱脱就是患者,而女性的大成比齐则是携带者。

    秦林把xy替换成阴和阳,把缺陷基因说成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通。

    众人听得云山雾罩,有人懂了五六成,有人懂了三四成,模模糊糊也摸到了点儿边角。

    “这种事情,小的也遇到过,”哲别抓着头发。想了想组织语言:“很早以前我有匹蓝眼睛的公马,我听说蓝眼睛马是吉祥的,就想多配几匹,结果它和别的母马生下的三匹小马都是黑眼睛,我失望的很。没想到又过了些年。其中一匹黑眼睛小母马长大,又生了几匹小马,其中却有一匹是吉祥的蓝眼睛。”

    哟呵。真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啊,哲别举一反三。俨然一位草根遗传学家。

    大成比齐则眨了眨眼睛,有些苦恼的道:“秦钦差。你说的道理我们也懂了一些,但是用哲别配马的经历,恐怕说服不了把汉那吉。”

    “至少我可以证明,脱脱有蚕豆病并不代表他是阿力哥的孩,解开把汉那吉的心结,”秦林喝了口茶,让大成比齐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陆远志凑上来,低声问道:“能不能直接证明把汉那吉和脱脱的父关系?秦哥,我知道你能行!”

    呃~秦林摸了摸下巴:“要直接排除脱脱和阿力哥的亲缘关系,证明他是把汉那吉的孩,勉强也能试一试,不过那样做的话,我会……”

    秦林会怎么样?胖眨巴着小眼睛,等他继续说下去。

    大成比齐打断了他们俩的谈话,这个丑陋的妇人斩钉截铁的道:“好吧,只要能证明你说的,也能把嫌疑洗脱一半,秦钦差,您有什么吩咐我们母只管照做就是了。”

    秦林嘿嘿直乐,脸上挂着副贼兮兮的坏笑:“措嘉达瓦尔品第驾临,不日将举行替俺答超度的盛会,如今跑到归化城等着观礼的各部贵族和牧民一定很多吧?里面肯定有大成比齐不少的亲戚吧?你说亲戚来了,咱招待他吃顿饭喝杯酒,不过分吧?”

    哎哟妈呀,陆胖一拍大腿,秦哥真坏透啦——

    第二天早晨,把汉那吉在大帐里头转来转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大成比齐和脱脱虽然做出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嘴角不自然的牵扯依旧暴露了他们的紧张。

    昨天下午,把汉那吉问黄台吉要蚕豆,这玩意儿在草原上虽然稀罕,毕竟只是个新鲜小菜,黄台吉根本没当回事儿,几大口袋都给了他。

    当天晚上,大成比齐的舅舅舅妈、姨夫姨娘、表哥表弟、表兄表姐坐了几十号人,享用主人的盛情款待,美酒醇厚、羊肉可口,尤其是一种稀罕的豆格外清香,可惜每人都只有一小碗。

    亲戚们酒足饭饱而归,第二天早晨,居心不良的把汉那吉两口就等着“好消息”。

    到底会是怎么个结果?秦钦差究竟靠不靠谱?

    把汉那吉看了看儿脱脱,神色复杂。

    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外蒙古武士的喊叫声由远及近:“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娘家的亲戚,想是平日里过得苦寒,突然吃了许多大鱼大肉,就有四位吃坏了肚,又发热又怕冷……”

    好了,这是好了呢!大成比齐长长的舒了口气,拍了拍儿的手背,掀开门帘走出去:“慌什么慌?快请医生开催吐药和泻药。”

    昨晚每个人吃的蚕豆并不多,症状不会太严重,不过秦林这手还真够毒的,拿大成比齐的亲戚做实验。

    “替本台吉给四位亲戚,每人送十两银汤药钱,等病好,每人再到我这里来领一头牛、十只羊。”把汉那吉补充道。

    “那小的得替他们谢过台吉大人了!”蒙古武士高高兴兴的走了,心头暗道台吉对夫人娘家的亲戚着实不错,又热情又大方。

    当然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个人为啥会上吐下泻。

    “你呀你!”大成比齐转身进帐,就朝黄台吉耳根戳了一指头:“不是总信不过我吗?这下好了,佛爷派秦钦差到这里来,总算把你的心病去了吧?”

    把汉那吉的神色比最初要松快多了,可脸上仍旧阴云不散,一副闷闷不乐的样。

    大成比齐睁大了眼睛:难道他还……

    秦林带着弟兄们又来了,进帐就笑嘻嘻的冲把汉那吉拱拱手:“恭喜老兄,这次总算晓得,尊夫人亲戚当中不少人有这毛病吧?呵呵,终不至他们都是阿力哥的野种?”

    阿力哥愕然,众人都笑起来,那些舅舅的年纪比阿力哥大不少呢,这当然是个笑话。

    唯独把汉那吉没笑,仍旧苦着张脸,吞吞吐吐的道:“秦钦差,不是、不是小的故意别扭,您也就证明脱脱不一定是阿力哥的、的那啥……”

    总算把野种两个字吞了回去,但众人都晓得他想说什么,脱脱愤怒的吼了一声:“父亲!”

    秦林摆摆手,止住快要暴怒的小狮。

    的确,目前只能证明大成比齐有血缘关系的一族人当中,有不少蚕豆病患者,从而推翻“因为把汉那吉和大成比齐没蚕豆病,脱脱和阿力哥就有,所以脱脱是阿力哥野种”这个结论。

    但把汉那吉纠结的是,最终也没证明脱脱一定不是阿力哥的儿,毕竟他们长得那么像。

    “好吧,遇到你这面瓜,算老犯血光之灾!”秦林苦着脸,盯住把汉那吉:“我可以试试,如果有了结果,你怎么说?”

    “如果钦差替小的辨认嫡,小的愿为钦差驱策……”把汉那吉咬了咬后槽牙,大成比齐和脱脱都狠狠的把他盯着,这家伙终于痛下决心:“罢罢罢,钟金哈屯我也不要了,助你们对付黄台吉那厮吧!”

    秦林也咬了咬后槽牙:“好,既然如此,老也拼了!取洗干净的瓷瓶、小刀,再要一架转得最快的纺机!”

    秦长官这是要做什么?他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陆远志和牛大力互相看看,都是茫然不解。

    不一会儿,瓷瓶、小刀等物取到,无关人等都远远赶开,中军帐门帘放下,四面由把汉那吉麾下武士团团围住,不许外人靠近。

    秦林持刀在手,朝自己手腕比了比,一刀就割了下去,鲜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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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648章 血型之辨

    钦差大臣秦长官割腕自尽!

    “秦钦差快停手!”把汉那吉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口,额头上汗水哗啦啦直淌,要是钦差大臣在他帐中自尽,简直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朝廷、三娘子、黄台吉哪方都不会放过他。

    陆远志和牛大力早已扑了过去,要抢秦林手中的小刀,陆胖子像嚎丧似的哇哇大叫:“长官不要想不开啊,咱们从长计议……”[]

    秦林哭笑不得之余,心中不无感动,把手腕亮给他们看:“只是划破小口子取血而已,快把瓷瓶拿来,老墣子的血不能白流!”

    众人定睛细看,果真只是挑破一道小口子,这才定下心来,取了瓷瓶将秦林的血接住。

    “胖子,你现在该明白为啥我不太愿意做这事儿了吧?”秦林放着血,还不忘和陆远志开开玩笑。

    陆远志捧着瓷瓶的手微微颤抖,气血乃人体之精华,秦哥这次可真是豁出去了呀!

    大成比齐和脱脱早就跪下了,朝着秦林五体投地:“秦钦差为我母子不惜自墣残身体,流了这么多血,无论结果如何,我母子都永远记得大人的恩情!”

    脱脱更是用力捶了一下胸口,感激涕零的瞧着秦林,眼睛有些发红。

    “唉,这可怎么是好,为小的这点家务事……”把汉那吉不停的转着圈子,他知道朝廷的二品大员有多么矜贵,一叠声的道:“钦差、钦差实不必如此,小的信了,小的信了,请钦差止血吧!”

    “你信,我还不信!”秦林瞪了他一眼,横竖yijing割了一刀,干脆就做彻底吧。

    足足流了大半瓷瓶的血。秦林才扎上伤口,众人瞧着他的脸『色』似乎比平常要苍白了一些,顿时感佩不已。

    就算是一次无偿献血吧!秦林自嘲的笑了笑,而且一次做完,将来还可省不少事儿。

    他坏笑着看了看陆远志和牛大力,两位弟兄顿时后背恶寒,本能的意识到恐怕又被长官盯上了。

    按照秦林的吩咐,装着鲜血的瓷瓶塞上塞子,绑在了纺车的纺轮上面。然后由牛大力用最快的速度摇动手柄,带动纺轮高速旋转。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为难,”牛大力擦了把冷汗,将纺机呼啦呼啦的转起来,他力气很大,那纺机的转速异乎寻常的快。

    把汉那吉见秦林脸『色』不是很好,连忙命人奉上『奶』茶、蜜水,大成比齐母子也不停的道谢,阿力哥没有『插』话。红着眼睛站在旁边,已是感动之极。

    只不过,秦林为什么要这么做,蒙古人都不明白原委,瞧着飞速旋转的纺机,暗想莫非秦钦差要搞什么血巫术。来辨识亲生父子?

    见多识广的威灵法王也一头雾水,悄悄凑到秦林身边,低声问道:“滴血认亲是早就有了的,但那是取把汉那吉的血啊,秦长官您这是?”

    所谓滴血认亲,有两种做法,一种是说挖到白骨,请死者的父母、儿女刺血滴上去,如果血浸入骨头,说明白骨确实是他们的血亲;一种是明代出现的合血法。说先取父亲的血,再将儿子的血滴进去,如能相溶就是亲生父子,如不能相溶就是野种。

    秦林却知道这两种做法其实都存在谬误,血是否能浸入白骨。只和白骨的风化程度、埋藏地点的酸碱度有关,而后一种合血法就更加错误百出,甚至很有可能造成冤案。

    譬如父亲是a型血。母亲b型血,则儿子有可能是四种血型中的任何一种。假如他是b型血,滴到父亲的a型血里面。就会发生凝血反应,不能相溶,岂不要被冤枉?

    秦林的做法,当然有所不同,他卖了个关子,不忙告诉威灵法王,等估计牛大力转得差不多了,才吩咐道:“老牛行了,取瓷瓶看看吧。”

    牛大力取下瓷瓶,嘴里咦了一声:“长官,血分做了两层,上面是清的,下面是浑的。”

    早已准备了干净的碗,秦林让他小心的倒出来,清水倒在一只碗里,剩下的倒在另一只碗里。…,

    大成比齐伸头看了看:“咦,原来鲜血摇了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倒和咱们做『奶』酪差不多。”

    实际上用纺车快速旋转,就起到了离心机的作用,血『液』在离心力作用下分层,较为清澈透明的部分是血清,较为浓稠鲜红的部分则是血细胞。

    秦林又准备了二十只干净的小酒杯,血清和血浆分别装了十只。

    “好了,诸位现在可以洗干净手指头,割手指往酒杯里滴血了!”秦林做了个请吧的手势,让把汉那吉、大成比齐、脱脱和阿力哥都照做。

    秦林都放了这么多血,割割手指头又有什么关系?把汉那吉等人按照秦林的指点,每人都割破手指头,分别朝装血清和血浆的小酒杯里各滴了一些,然后把自己滴过血的酒杯摆在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秦长官的血施了魔法,可以辨别亲生父子?

    又过了一会儿,眼尖的陆胖子先叫起来:“哎呀,有的血开始凝结了!”

    确实,有的小酒杯里面,鲜血开始凝集,有的小酒杯里面,鲜血则一如开始,没有凝集,四个人的情况各自不同:

    把汉那吉身前,两只酒杯里的血没有任何变化。

    大成比齐的两只酒杯,血『液』都发生了凝集。

    脱脱身前的酒杯,装着秦林血清的那只没有反应,装血细胞的另一只则出现了凝集。

    阿力哥的情况则正好相反,装血清的有凝集,装血细胞的则没有变化。

    秦林瞧了瞧,顿时长出一口气,如果碰巧遇上阿力哥的血型和把汉那吉相同,事情就难办了,这也是最初秦林没把话说得太死的原因,现在见他们血型不同,真相便立刻水落石出了。

    血型鉴定,是法墣医的最常规工作。做这套程序算得上轻车熟路。

    秦林自己是a型血,把汉那吉的血和他的血清血细胞都不发生凝血反应,所以也是a型血;都发生凝集的大成比齐,则是b型血;脱脱的血遇a型血清不凝而遇血细胞凝结,是ab型血;和脱脱正好相反的阿力哥就是o型血。

    a型血和b型血的夫妻结合,能生下任意四种血型的孩子,danshib型血和o型血的父母,只会有b或o型血的孩子,不会有ab血型的孩子。

    因为脱脱是ab型血。所以他只可能是a型血的把汉那吉与b型血的大成比齐的孩子,绝不可能是大成比齐和o型血的阿力哥所生!

    秦林挠了挠头,琢磨着怎么说这话对方才能听懂,“呃,人的血有四种,可称作甲型、乙型、甲乙型、非甲非乙型(o型)……”

    这一大通话,如果是在汉地说出来,恐怕有人要问是那部书上所载,有没有切实根据,秦林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唇墣舌。但在偏远的塞北草原,懂滴血认亲的人都少得可怜,听了他这番话,自然以为是中原汉地的那部医学典籍所载。

    陆远志、威灵法王心中再有疑问,也不会这时候来拆秦林的台呀!

    最后,秦林斩钉截铁的道:“所以。甲乙型血的脱脱,只会是甲型血的把汉那吉与乙型血的大成比齐所生,绝不会是非甲非乙型的阿力哥的儿子,本官说的,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四位蒙古人一脸茫然,像听天书似的,老半天把汉那吉才抓了抓头发:“呃,其实,其实我听得半懂不懂的……danshi请钦差放心,您割血施术替小的辨认嫡子。小的感激涕零,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信了、信了!”

    秦林是朝廷钦差、二品大员、锦衣卫都指挥使,大成比齐和脱脱母子用什么可以收买他,宁愿割自己腕血来使诈?绝无这种可能!

    就算把汉那吉疑心再怎么重,此时此刻也没有了半分怀疑。心中既是对秦林的感激,又充满对大成比齐母子的愧疚,饱含负愧的伸出手。『摸』了『摸』脱脱的脑袋:“孩子,是我这做父亲的错了……”

    脱脱梗着脖子躲了一下。终究还是让父亲『摸』了『摸』头顶,瞧着秦林手腕上的伤。眼睛里含墣着泪水,忽然将胸口重重的捶了三下,跪在地上朝他砰砰砰磕了七八下响头。…,

    “秦钦差的恩典,我母子毕生不忘,从此常供您老的长生禄位,愿佛菩萨保佑你吉祥如意!”大成比齐也朝秦林磕头,起身之后就揪着把汉那吉耳朵直骂:“你这被酥油堵住心窍的货,连自己老婆都疑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老娘生什么模样,就算我肯倒贴,阿力哥肯要?”

    噗的一声,众人齐齐大笑,大成比齐这自嘲很有点水平。

    阿力哥也讪笑不已,神情松快了许多,不好掺进主人主母的对话,只是红着眼睛的直瞧秦林,心中充满无限的感激。

    把汉那吉再次谢过秦林,表示今后必效犬马之劳,而且现在就要对外宣布脱脱正式成为自己的继承人,给他台吉封号。

    大团圆结局。

    不过还有一点奇怪的,陆远志问道:“秦哥,你的血装了十对小酒杯,可刚才他们四位才用了四对,还剩六对咋办?”

    你说咋办呢?秦林桀桀『奸』笑,不怀好意的看看胖子,你懂的。

    不会吧?胖子小圆脸挤成一团,都快哭了。

    “有啥呀,瞧你那熊样!”牛大力走上去,取过一柄干净小刀,割破手指头就滴了血。

    陆远志没奈何,也照样做了,嘀嘀咕咕的道:“唉,现在滴一点倒也没啥,就怕将来……”

    回答正确加十分!秦林咧开嘴嘿嘿直乐:“现在把你们血型测出来,如果下次再要验别人血型,本官就请你们出墣血了哦,哇咔咔咔~~”

    我晕!牛大力和陆胖子同时脚底板发软。

    威灵法王朝旁边直溜:“我老人家就算了吧,秦长官高抬贵手。”

    切,就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浪费机会呢!秦林又招了几名亲兵校尉进来,分别测了血型。

    各种血型的都有,已知某人是某种血型,分离出墣血清和血细胞,就能测出另一个人的血型了。过程原理和秦林前面做的一样。

    众亲兵校尉自是做出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样子,只是心头难免打鼓。

    秦林笑笑:“陆胖子、老牛还有你们这群猴崽子,别以为本官在整你们,说不定什么时候,验血这一出能救到你们的命呢!回去拿三个人放血,把所有校尉弟兄的血型都给我验了。”——

    众人辞别把汉那吉,回到钦差行辕,陆远志和牛大力去找校尉弟兄们放血,而徐文长就急吼吼的迎了上来。搓墣着双手问道:“嘿嘿,秦长官,把汉那吉怎么说?”

    秦林哼了一声:“老东西,你不是会躲吗,不是会顾全大局吗,现在晓得着急了?”

    徐文长去过了三娘子营中,也不晓得这对老情人见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总之徐文长huilai就有些魂不守舍,完全转变了最初的态度,现在关于顺义王王位继承和三娘子下嫁的问题。他比谁都关心。

    被秦林揶揄一通,徐老头儿也不着恼,讪讪的笑了笑:“瞧长官说的,老头子还不是关心国事嘛。”

    秦林差点没笑喷,终于没再捉弄徐文长,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好啊!”徐文长双手一拍。笑道:“把汉那吉肯相助,三娘子的实力与黄台吉已是五五开,到时候再请威灵法王在诵经法会上展示神通,然后宣布黄台吉不是我佛认可的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最后把汉那吉与三娘子群起响应,差不多就能鼎定大局了。”

    “阿弥陀佛,老衲受十方供养,自当替天下苍生略效绵薄之力,”威灵法王双手合十,极富神棍派头。

    徐文长哈哈大笑。要是黄台吉还不甘心,妄图凭借武力翻身,秦林手上还有太师“亲笔”写给宣大总督、镇朔将军、征西前将军等处的钧旨,绝不介意给黄台吉来一记辣的。

    秦林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发出桀桀怪笑,看了看威灵法王。眉头微微一皱:“我在想,事情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徐文长眉头一扬,威灵法王也抓了抓白头发。…,

    “把汉那吉这件事。是从蚕豆病引出来的,本官刚才xiangdao。这个季节哪里有新鲜的蚕豆?”秦林说着,眉头已是紧锁。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温室大棚反季节蔬菜——最多京师皇家搞了点原始版土暖室。冬天有几样新鲜蔬菜,也是专供帝后、并且作为对亲信老臣的赏赐。

    那么,时值夏末秋初,关内的蚕豆yijing退市,即使有也老得嚼不动,哪里还有这么新鲜的蚕豆呢?

    “青海,只有青海的一些地方,现在还有新鲜蚕豆!”徐文长一语道破了关节。

    威灵法王的脸刷的一下垮了下来,最近青海黄教日益兴盛,白教唯恐地盘不保,威德法王就常年去那一带传教弘墣法,镇墣压黄教的气运,如果黄台吉把这位大佛搬了来,那就麻烦了呀。

    xiangdao有可能李鬼遇到李逵,威灵法王不免心事重重。

    “怕什么怕,咱们只要好好安排一番,就算威德法王来了也不怕!”秦林宽慰几句,又道:“黄教并无神功盖世的人物,怎么近年来就能叫白教顾此失彼?老牛鼻子你好好想想,若能领悟透了,自可开宗立派,将来未尝不是第二个莲花生、八思巴呢。”

    着啊,威灵法王是关心则『乱』,被秦林几句话点醒,恍如醍醐灌顶一般,双掌合十道:“善哉!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非梦幻泡影而已,何分真假?一旦悟道,得证菩提,老僧即是如来!”

    靠,其实威灵法王无非是说只要有信徒肯相信,李鬼也能变李逵……偏要说得这么义正词严,累不累?

    秦林冲威灵法王翻翻白眼,对老神棍无话可说。

    徐文长听到威灵法王这番话,却也低着头沉思起来,片刻之后才说:“秦长官,老头子突然想起来,在三娘子营中见过几个汉人,我听他们正和蒙古武士讲什么三阳大劫、弥墣勒重生,莫不是白莲北宗的余党?再问三娘子,她却只是笑,不肯说什么,我看咱们还得防一手!”

    当年赵全赵横北招募到塞外的汉民数以十万计,朝廷只诛杀数十名首恶,北宗仍有不少人留在草原上,其中大部分去了石佛口,被秦林歼灭,但应该不乏漏网之鱼。

    秦林和徐文长商议的同时,就在钟金哈屯营中,白莲教墣主已是座上宾。

    三娘子手中拈着线香,圆墣润白墣皙的脸蛋微现红晕,浮现出虔诚和喜悦,冲着一尊尺把高的金弥墣勒佛盈盈下拜:“信女谢过佛爷,感谢佛爷把那冤家又送回信女身边,若能助信女的儿子不塔失里登上王位,请墣愿塑造金身,七宝供奉。”

    白莲教墣主朗声道:“妹妹早就说过,只要尊奉弥墣勒佛,必能得无生老母护佑,不仅心想事成,将来还可度三阳浩墣劫,灵魂上升真空家乡,享那无边福报。”(未完待续)

荆湖卷 649章 李鬼见李逵

    锦医卫649,锦医卫正文649章李鬼见李逵

    三娘怔了怔,摇头笑道:“我也不要什么真空家乡、无边福报,只要不塔失里登上王位,还我一个自由身,能和那冤家双宿双飞,便心愿足矣。”

    白莲教主心中暗道这草原女果真开放,说什么双宿双飞一点儿也不脸红,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白皙修长的手指头在桌上划过,暗暗催动内劲轻轻一拍,一块木头竟整整齐齐的掉了下来。

    “三娘放心,本教主杀黄台吉如屠一狗!”白莲教主的两颗星眸,比昆仑之巅的万年不化冰还要寒冷。

    “妹妹、妹妹好厉害呀!”三娘咯咯娇笑着掩饰心中的惊讶,笑得那叫个花枝招展,又招呼道:“不塔失里,快进来拜见姨娘!”

    不塔失里莽莽撞撞的走进来,看看白莲教主是冰山般的一位美人,当即就呆了呆,说什么也不肯跪拜:“额吉呀,这位姐姐比孩儿也大不了几岁,为什么要叫她姨娘?”

    白莲教主修炼白莲朝日神功已到了第八层境界,打通任督二脉,气血运转圆通如意,自然驻颜有术,又兼生得极为美貌,所以平时常用银面具掩饰真面目以免底层教众看见觉得惊诧,此时面具取下,看上去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不塔失里年方十三岁,草原儿女发育早,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草原上没那么多规矩,三娘见状就掩口笑道:“教主妹妹,看样我儿挺喜欢你呢,不知道你有没有心上人。如果没有……”

    “本教主毕生敬奉无生老母,并无丝毫男女之情,”白莲教主冷冷的说着,手指笼在袖里,不动声色的弹了两下。

    两道暗劲隔空飞出,站在几步外的不塔失里顿时腿弯儿发麻,不由自主的翻身拜倒,正是一记童拜观音。砰的一下额头磕在地上。

    三娘哈哈大笑,也不以为忤,不塔失里爬起来,抓着头发茫然不解,半晌道:“啊呀。仙女姐姐,你的仙术好生厉害!”

    白莲教主冷哼一声,昂首看着窗外,她身负绝世神功,又美丽又骄傲,为天下第一神教之主,真可谓目无余,将黄台吉、威灵法王、白莲北宗石自然等等一时风云人物视做等闲。

    忽然她雪白粉嫩的脸上微现红霞。眼中格外露出几分羞恼之意,转身就道:“三娘,锦衣卫大魔头来了,本教主不好和他朝相,也请您二位替本教主保密。”

    说罢,她急匆匆的转身离开,隐隐有些心慌。

    三娘瞧瞧外面,是秦林和徐文长来了。白莲教主所谓的锦衣卫大魔头当然不是徐文长,而是那位年轻的钦差大臣。

    “看起来,教主妹妹和秦钦差很有些故事呢!”三娘极擅长察言观色,依稀瞧出了点儿苗头,她的眉梢就微微往上一翘,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秦林和徐文长当然没有看到那一袭惊鸿般闪过的翩翩身影,他俩一起走入帐中。徐老头也不顾不塔失里在场,奔过去就抓住三娘的胳膊:“钟金,太好啦,亏得秦长官成全,他已经说服了把汉那吉一起助不塔失里承继王位。然后咱们俩、咱们俩……”

    “就可以做真的夫妻啦!”三娘帮他说了,成熟丰腴的脸蛋有点发红,分外美丽动人。

    秦林看看他俩,又看看不塔失里,干咳了两声,伸手摸摸这半大小的脑袋:“小,愿意徐叔叔成为你的父亲吗?”

    “为什么要做我父亲?”不塔失里不乐意的扭头躲开,莫名其妙的道:“我父亲可坏得很,徐叔叔是个好人,我可不喜欢他变成父亲那样的。”

    我倒!秦林本来还想卖弄一手心理辅导的本事,开导开导这位面临母亲再婚局面的少年,没想到根本就用不着。

    一来,俺答汗实在不讨人喜欢,一个和亲孙抢老婆、霸占自己外孙女的老家伙,平时的所作所为可想而知,恐怕人人都希望他快点归天,不塔失里对他连一丁点感情都没有。

    二来嘛,草原上没有贞洁牌坊,女再嫁太寻常不过了,有位草原民族的太后寡居无聊,做皇帝的儿还专门找漂亮男来孝敬她呢!

    不塔失里完全不理解的瞧瞧秦林,亲手去倒了碗奶茶端给徐文长:“徐叔叔,要是我能登上王位,母亲嫁给你之后,就要请你多照顾她了。”

    “我儿真乖!”三娘眉花眼笑,摩挲着儿的头顶。

    徐文长喝着奶茶也觉好笑,草原风俗与汉地真是迥异,如果在中原,恐怕这家儿已经抄家伙开打了吧,还想有奶茶喝?做梦!

    秦林和徐文长一块儿,把近来的安排和盘托出,三娘不停的点头,时不时发表自己的意见。

    “对了,白莲教的人是不是来过这里?”最后徐文长问道。

    “有啊!”三娘瞪大了眼睛,正当秦林和徐文长以为有什么关键消息的时候,她笑道:“丰州云内一带的汉民,十有是当年赵全带出来的,白莲教嘛多的是,前些天还有人劝我供奉无生老母呢,我当然没答应。”

    嗨,原来说的是白莲北宗余孽,首恶尽数伏诛,留在草原上这些无非是残兵败将而已,已经不足为虑。

    徐文长松了口气,便不再就此追问。

    秦林仍有点不放心,仔细叮嘱:“那白莲教凶险恶毒,残暴可怕,尤其他们的教主,是个又凶又恶杀人不眨眼的母夜叉,如果得到他们的消息,请一定要尽快通知本官!”

    “那是当然喽,”三娘嘴上答应着,心头早已笑翻,什么又凶又恶杀人不眨眼的母夜叉?明明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儿嘛,只是冷得叫人害怕……哼哼。恐怕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所以她在你面前会变成母夜叉吧。

    秦林和徐文长又说了几句话,把老徐留下来,独自离去。

    白色大帐的顶部,隐隐有点异常,要仔细观察能发现,白莲教主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柳絮附在帐顶,纯白的衣裙与帐篷融为一体。如果不费力观察,轻易难以看见。

    “是可忍孰不可忍,竟然说我是母夜叉!哇呀呀,气煞本教主了!”白莲教主香腮一鼓一鼓的,悄无声息的从帐篷顶上滑下。脚步匆匆的往作为掩护的“商队”营帐走,匆忙间忘了戴上银面具或者乔装改扮。

    正好两名蒙古兵巡逻过来,瞧着她美丽无暇的容颜齐齐痴了,口水直流。

    “看什么看!”白莲教主气愤之下,随手一拳击在身边的木桩上。

    轰隆一声响,至少十余丈的木寨围栏随之倒塌。

    哎呀,白莲教主这发觉不妥,赶紧施展轻功。白色的身影在几座帐房之间晃了晃,顿时消失无踪。

    蒙兵甲张大了嘴巴:“仙、仙女!”

    蒙兵乙像喝醉了酒:“罗、罗刹!”

    第二天,两名蒙古兵白天巡哨遇到女鬼的故事,在三娘的军营中开始流传……

    按照传统,俺答入土之前将举办一次规模空前的弘法大会,然后俺答入土为安,新汗王就要继承王位。

    因为本次弘法大会,朝廷派来了圣识一切功德无量措嘉达瓦尔品第。这位声威远播于雪域高原、青海湖东西两岸和蒙古草原的西天佛,所以不但右翼三万户土默特、鄂尔多斯、永谢布几乎倾巢而出,就连较远的左翼三万户,喀尔喀和察哈尔也有不少人前来。

    据说,拥有蒙古大汗金印、公认的黄金家族继承人,整个蒙古的大汗图门汗,都对此感到嫉妒。要不是与俺答不和,他还会亲自到这里来呢。

    归化城坐落的土默川,四面八方都搭起了牧民的帐篷,牛羊马群像天空涌动的云朵,土默特部牧民挺起胸膛自豪的迎接客人。吹嘘他们得到了法王的灌顶赐福,同时免不得私下抱怨,恐怕这片草原的青草会不够牲口吃呢。

    归化城南面,以粗大的木头搭建起了高高的台,装饰着金箔、五彩丝绸和各色法器,显得无比的神圣庄严,这里就将是威灵法王登台说法普渡众生的法坛。

    此时正值黎明前的黑暗,草原上一片漆黑,却有无数的火把汇聚成了一片火海,人们的心情便如手中火把的火苗那样跃动。

    等到天明,神圣吉祥的措嘉达瓦尔品第就要登坛说法,为所有的信徒诵经祈福了!

    终于太阳的上缘露出了地平线,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照射在高台之上。

    天哪,这是怎样的奇景!在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还是一片黑暗,五彩和金银法器装饰的法坛却在阳光映照之下熠熠生辉,无比的庄严壮丽。

    法坛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威灵法王已然跌坐,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全身镀上了灿烂的金色,头顶的七宝毗卢帽光芒四射,一袭锦斓梵文袈裟散发道道红霞,法王闭着双眼做冥思之状,庄严法体甚至比太阳更加绚烂,逼得人不敢直视!

    “这、这是法王以自身示现大日如来宝相!”别处寺庙前来朝觐的喇嘛,惊讶的喊叫起来。

    顿时人们如痴如醉,几近癫狂,无数的人朝着他顶礼膜拜,无数人五体投地,欢呼声像海潮般一浪接一浪。

    就连台下凉棚里面坐着的黄台吉,也被这一幕惊得不轻,豁耳只、古尔革台吉等亲信更是要竭尽全力能忍住跪下膜拜的冲动。

    因为威灵法王身体的亮度,根本不是阳光照射就能形成的,毫不夸张的说,他简直就是草原上升起的另一个太阳!

    这,是不折不扣的大日如来现身法像!

    当然,离得远了,人们看不见威灵法王额头滚滚直淌的汗水,这位佛爷的内衣都已被汗水湿透,皮肤更被烤得火热发烫,如果不是事先喝了许多清凉败火的药剂,他早就中暑了。

    “混账,快撤了。你们要烤死佛爷?”威灵法王忍不住骂道。

    “好嘞!撤了就撤了,干嘛骂咱们?”空青、云华嘟嘟囔囔的,被阿沙狠狠瞪了一眼,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了几面大镜。

    呼啊~~威灵法王长出口气,端起身前铜水盂喝了口凉水,顿觉草原的晨风是如此清凉。

    大日如来现身的计策,还是秦林出的主意,其实很简单:

    秦林带了不少大西洋镜准备作为礼物来笼络草原贵族——这玩意儿来自佛郎机。在汉地就比较少,草原更是非常稀罕的。

    结果正好遇到威灵法王登坛说法,便让空青、云华和阿沙各拿几面大镜,事先调好角度,安在法坛的佛像、法器和经幡之间。叫高台下的信徒看不见,却能把阳光反射到威灵法王身上。

    果然,一招大日如来现身法相,顿时叫全场几乎沸腾,只是威灵法王热不可当,皮都快被阳光烤熟了,空青、云华这两个不知轻重的笨蛋还要玩,亏得阿沙命他们撤了镜。否则法王他老人家就要中暑晕倒了!

    “唉,要招募信徒、凝聚信仰,也不容易啊,道爷这趟可真辛苦,”威灵法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开始宣讲佛法。

    高台之下,三娘的凉棚和黄台吉的凉棚遥遥相对,秦林和徐文长等人就坐在这座凉棚之中。

    “老秃驴这趟算是卖死力了。”徐文长低声笑道:“这厮由道入释,便如老过函关化胡为佛,说不定千百年后又是一位广受十方香火的佛爷,也有人要泥塑金装他的佛像,鲜花香烛顶礼膜拜呢。”

    秦林也笑:“他要悟通因果、得证菩提,自然要卖点力,刚我看要不是镜撤得快。威灵法王就得改名叫烤鸭法王了。”

    “你们说什么呀?”三娘笑盈盈的问道,瞧着徐文长的目光净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没、没什么,徐文长讪笑不已。

    哼,你们搞的鬼,还怕我不知道?三娘悄悄掐了徐文长一下。

    “嗯嗯。头一次觉得本官成了多余的人,”秦林嘿嘿直乐。

    三娘掩口直乐:“秦长官就会说笑,等我女儿再大几岁呀,就召你做个女婿!”

    三娘号称草原第一美女,她的女儿多半也是美人儿啊!秦林这厮脸皮极厚,打蛇顺杆爬:“敢问令爱容色如何,生辰八字,芳龄几许?”

    “我女儿当然是天姿国色,”三娘扳着手指头算:“年龄嘛,她是藏历土虎年生的,今年按虚岁也有四岁了。”

    我倒!秦林拱拱手,把嘴巴牢牢闭上。

    陆远志和牛大力捂着肚偷乐,秦长官可不是经常吃瘪啊!

    三娘笑得花枝招展,不仅远处另一座凉棚里面,看似置身事外的把汉那吉成为了秘密盟友,还有个连秦林和徐文长都不知道的白莲教主躲在人群之中,待会儿要是她出手宰了黄台吉,那就不需要把汉那吉的帮助啦。

    或许是某种心结吧,即使是三娘这样的巾帼英雄也不能免俗,听徐文长说要接受把汉那吉的帮助,她心底隐隐约约总有点不乐意,更希望白莲教主能一击奏效……

    远处,扮成商队的白莲教众人簇拥着教主,各堂主香主运起内功,脚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任凭人潮汹涌也纹丝不动,留出中间的一小片空地给教主和艾右使、三堂主商议大事,

    他们对教主的尊敬,和牧民们对威灵法王五体投地顶礼膜拜没有什么区别,不要说拥挤时碰到教主的身体,就是对答时呼吸粗重了些,都是对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的亵渎!

    此时艾苦禅正在说话:“三娘倒是守信,没把咱们的行踪泄漏出去,鹰爪孙现在都还不知道咱们也来了,哈哈。”

    青阳堂主紫寒烟笑道:“三娘其实心底并不愿意接受把汉那吉的帮助,女人不管多厉害,总是个女人啊。”

    语声仿佛带着幽幽的叹息,这个半边脸美艳、半边脸用凶暴可怕的铁面具遮住的女人,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白莲教主则不满的哼了一声。

    紫寒烟这想起教主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不折不扣的绝色美女,刚那话好像也隐隐指着她了——唉,圣教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能够挥剑斩情丝,心无旁骛、念念不灭啊,

    “本教主只和三娘说要替她除去黄台吉,不过嘛,”白莲教主语声冰冷:“待会儿等黄台吉登坛,受威灵法王摸顶开示的时候,本教主便下手,两个一起宰了!”

    大日如来,措嘉达瓦尔品第?都是笑话!唯有我白莲朝日神功冠绝当今,杀你二人如屠狗而已!

    台上,威灵法王讲一段《菩提道次第广论》,说一番《直指觉性赤见自解》,语声抑扬顿挫,神情慈悲无限,端的是天花乱坠、唾雨纷飞,就算蒙古牧民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也觉神圣无比,殊胜无比。

    法王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逐步逼近。

    终于讲经告一段落,作为遗孀的三娘、作为嫡长的黄台吉,一起走出凉棚,迈步朝高台走去。

    机会来了!白莲教主提起十二分功力,准备等黄台吉走上高台与威灵法王相遇时,施展致命一击。

    哪知就在此时,西面传来法螺、铜号、铙钹、铃鼓的吹打声,天际梵音大作,一众穿镶红边白袍、戴高帽的喇嘛,在万众瞩目之下抬着步辇缓缓行来。

    那步辇前,经幡之上用金字大书着梵、藏、蒙三种文字: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

    锦医卫649,锦医卫正文649章李鬼见李逵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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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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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目如电,洞彻幽冥地狱,宝剑生光,诛尽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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