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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锦医卫txt下载     锦医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荆湖卷 710章 意料之外

    秦林大驾光临,监牢外面只摆起了公案,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简单得无以复加,而扈从的官校也不多,只有陆远志和两名校尉,另外再加个徐大小姐。

    “民女叩见钦差大臣!、,吴氏跪在地上,朝着秦林磕头。

    “作死!”一名稳婆从后面戳了她一指头:“钦差大臣面前,还敢弄你的鬼huā样,民女也是你该称的?叫犯fù!”

    另外几名稳婆也踢打着吴氏,同时把谄媚的笑容投给秦林,老脸活脱脱的笑成了菊huā。

    她们只知道,不论自己怎么在女犯人面前耀武扬威,怎么结交有权有势的吏员书办,只要钦差大臣随便伸根小指头,就能把自己像只蚂蚁一样碾死。

    秦林皱了皱眉头,摇手道:“你们且慢打她,以本官看来,此案法理难容,却又情有可原,放吴氏站起来说话!”

    什么法理难容,什么情有可原?众稳婆听得糊里糊涂的,但钦差大臣回护吴氏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她们当然丝毫也不敢违抗,赶紧的放吴氏站起来,甚至刚才带头打她的稳婆,还伸手替她抻了抻衣服后摆。

    “谢钦差大臣恩典”吴氏闻言就站起来,盈盈道了个万福。

    秦林仔细端详,只见这吴氏相貌虽非绝sè,倒也有七八分颜sè,白皙的瘦脸儿、神情没有jiān诈浮华之气,却有种温和带着坚毅的味道。

    几个稳婆却不晓得秦少保打量这犯fù做什么,只道秦少保看上她了,登时心头直叫苦:哎呀妈呀,钦差大臣想救个犯fù,再容易不过,要是吴氏做了钦差的哪房小妾,自己还有命在吗?

    徐辛夷在旁边拉了秦林一下,心里面埋怨他:你不慌不忙打量这犯fù做什么,难不成还真看上她啦?切,我才不信呢!

    呃~~难道不应该先用表情动作威慑罪犯,然后政策攻心打破心理防线?秦林mō了mō鼻子,干咳两声:“犯fù吴氏,本官说过,你罪无可赦,却又情有可原,只要你肯老实交代,本官便可尽量法外施恩!”吴氏神情复杂的看了看秦林,当然知道钦差大臣说的实话,并没有哄赚自己身为钦差、太子少保,也没有为了一起寻常命案,就哄赚嫌疑人的道理。

    不过吴氏神情一冷,终究咬了咬牙:“民fù、民fù不知有何罪行?

    民fù的丈夫死于非命,正要求大人您审yīn断阳、擒获真凶,实在不懂为何大人会反说民fù有罪。”

    “胡说八道!”陆远志忍不住斥道:“我家秦少保神目如电、明镜高悬,断案从无冤情,说你是罪犯,你最好从实招来,免得大刑shì候!”徐辛夷也道:“这位嫂子,你实话实说吧,秦林他如果没有证据,绝对不会说你有罪的。”

    吴氏神sè不变,仍旧不亢不卑的站着,只是目光不敢和秦林那锋利有如实质的眼神相接触。

    “好吧,本官本来想少费一番口舌的,看来是不得不和你辨明是非了”秦林叹口气,顿了顿又道:“如果我说你谋杀亲夫,你可有辩驳?”真的是她?稳婆们吓得不轻,亏得昨晚没惹到这位姑奶奶,以周捕头的身手,尚且头顶被砸个稀巴烂,脖子也差点切得身首异处,咱要是惹到她,今天这会儿还能站着说话吗?

    陆远志和徐辛夷也不由自主的吸口气,虽然早听秦林说吴氏是犯fù,却不肯定她到底犯了什么罪,此时道出谋杀亲夫四字,心头仍然免不得纳罕,这吴氏看起来并非妖冶放浪的yínfù,怎么会谋杀亲夫呢?

    “民fù、民fù不曾谋杀亲夫”吴氏深深的吸了口气,连珠炮似的道:“民fù和丈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从来不曾红了脸儿,感情非常好,又怎么会突然谋杀亲夫呢?”

    听到这里,即使是大大咧咧的徐辛夷也觉得有点儿惭愧,瞧人家说的多好啊,自己和秦林那家伙,哪天不吵吵打打的,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吧。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从来不曾红脸,哈哈,哈哈!”秦林忍不住冷笑起来,又可怜又可叹的看着吴氏:“为了人前人后的面子,勉强装出恩爱的情形,明明被打得遍体鳞伤,却要伪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累不累?本官直说吧,在柜子里发现的膏药,恐怕不是你丈夫治疗棒疮,而是你治疗被打的伤痕所用,而铜茶壶上也发现了砸击的痕迹和细微血迹,想必是砸到你身上造成的吧。、,

    啊?徐辛夷和陆远志还有另外两名校尉都张大了嘴巴,周德兴家里看上去整整齐齐的,根本没有任何暴力虐待的迹象,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吴氏嘴chún动了动,眼睛有些儿发红,不知道该否认还是承认。

    秦林叹口气:“总不至于非得让稳婆脱掉你的衣服,查看你身上未愈合的径痕,你才肯承认吧?”

    在外人面前,用全副身心伪装出来的坚硬外壳瞬间崩溃,面对着众人半是同情半是鄙夷的目光,吴氏一下子软倒在地,嘤嘤的哭起来:“民fù、民fù嫁的是个畜生,他这几年天天都打我,说他做了捕头,身份地位都不同了,要休了我好娶财主家的小姐,好娶青楼的漂亮姑娘,他还、还让我我都是为了儿子才苦苦忍受的呀!不过,民fù真的没有杀他,大人、大人明鉴哪!”秦林叹口气,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代里,吴氏遇到的情况真是叫人扼腕叹息。

    伤情总归是要记录的,秦林带头,在场的男人都背转身,几名稳婆脱下了吴氏的衣服。

    嘶~~徐辛夷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吴氏luǒ着的脊背上到处都是青紫的伤痕,看上去叫人触目惊心,实在是可怕到了极点,有几处甚至肿胀变形,尚未痊愈的伤疤叠着陈旧的伤疤!

    这简直不是普通的殴打,而是残忍的虐待了!

    偏偏这个时代,吴氏除了忍气吞声之外别无他法,被打得痛不yù生,还不敢发出shēn吟,唯恐被外人听见了传扬出去。要强的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苦苦支撑,在外人面前装出混若无事的样子,把这个家收拾得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看上去和正常的家庭没有什么区别,各种苦楚真是叫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周德兴这个人渣!”徐辛夷愤怒的骂了一声,如果周德兴还活着恐怕也要被她活活打死。

    周德兴是个什么玩意儿,大家再清楚不过了,这厮奉原兖州知府荀长风之命追杀齐赛huā、习东胜,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身为荀长风的走狗、帮凶,在外面为虎作伥在家里残忍虐待妻子,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徐辛夷头一次觉得张紫萱是那么的可爱,下令狠狠打了周德兴一顿大板子,总算在生前叫他受了点活罪。

    “罢,你老实招认了吧,本小姐免你一死!”徐辛夷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身为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就算秦林不肯帮忙,她也有无数种办法帮助吴氏,何况看样子秦林也不反对这样做。

    不料秦林却摆了摆手:“不杀人的另有其人她最多只是个帮凶,或者说知情不报。”

    另有其人?徐辛夷柳眉纠成了一团,难道说吴氏外面有相好,替她杀了丈夫?那样的话徐大小姐的同情心未免要大减了。

    吴氏闻言就忽然发了狂,声嘶力竭的叫道:“不、不!是犯fù独自杀了丈夫的犯fù不求这位大小姐饶命,只求秦钦差将犯fù明正典刑,犯fù死而无怨!”

    “哼,这小蹄子,倒是个重情的,护着她那小情人呢!”几位稳婆又开始指指戳戳了。

    牛大力沉重得像地震的脚步声,从院墙外面传来,刚走进府衙侧门,他就大声向秦林禀报:“捉到了,捉到吴刚了!”

    “这个吴刚不去月宫砍桂huā树,却会砸人脑袋哩”秦林笑着调侃。

    徐辛夷却把杏核眼瞪得溜圆,指了指被抓的人犯:“不会吧,秦林你没搞错吧,他、他是个瞎子啊!”

    确实是个瞎子,吴刚身材强壮魁梧,面目和妹妹吴氏依稀有几分相识,如果正常的话还算个颇具英武之气的美男子,可惜两只眼睛都瞎了,本来该长眼睛的位置,只有红通通的软肉,脸上还有些烧伤的疤痕,看上去非常吓人。

    “大哥!”吴氏看到哥哥,不禁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小妹,小妹你怎么了?”吴刚着急的朝着妹妹所处的位置挣扎,可是他被五huā大绑,几名锦衣官校押着,当然挣不脱。

    牛大力大声禀报着情况:“吴刚,犯fù吴氏之兄,今年二十八岁,本是铁匠出身,七年前因一起事故,被烧红的铁水溅出来,烫瞎了两只眼睛。”

    听到这里,陆远志若有所梧。

    秦林mō了mō下巴,故意眯着眼睛做出思考的样子:“铁匠吗?那么说来,他一定是个抡锤子的行家里手了,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手艺也荒废了吧。”

    “这次秦少保您可猜错了”牛大力呵呵笑着:“他手艺比没瞎之前更好,因为他非常聪明刻苦,一直以来都在铁匠铺打铁,只不过工作时不再用眼睛看,而是通过听敲打铁器的声音,判断铁锤的落点和所炼刀剑的成败,据说他打出来的兵器,比双目健全的铁匠还好呢。”

    “唔,是这样啊,既然他惯于抡铁锤,又能听声辨位”秦林故意顿了顿,紧接着道:“那么他在黑暗中砸人脑袋,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困难了。”

    吴刚浑身一震,吴氏越发惶急,那种可怜的样子叫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要心软。

    徐辛夷终于知道秦林为什么听了自己那句话之后,会恍然大悟了。

    人在某方面有所缺陷,另外的方面必定会强一些,以在某种程度上弥补这个缺陷。

    正如周德兴隔壁的聋子老婆婆,久聋之后通过辨读chún语,就能把别人说话“听”个**不离十,瞎子的听觉往往也会格外的灵敏,达到听声辨位的程度,在黑暗中用铁锤砸中受害者的脑袋,之后再用刀割倒地喘息的受害者的脖子,也都不成问题。

    于是,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整个案情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正因为作案者是个瞎子,在外面小巷打闷棍突袭反而不如在周德兴家里蹲守,在室外瞎子想mō到人背后而不被察觉很困难,蹲守在家,趁周德兴开门的一刹那施以突袭,反而最为稳妥,那一刻受害人头部的高度和位置几乎是固定的,只要吴刚照之前模拟的位置敲下去,就一定能打中。

    还是因为吴刚是个瞎子,他根本不需要点灯,就黑暗中作案,而死者刚进屋就遭到了突袭,也没来得及点灯,所以那盏灯根本至始至终就没有被点亮,灯罩上自然没有留下吴刚的指纹。

    最后,河边拨弄灰烬的木棍为什么会被带走?根本不是知道秦林会查指纹,从而销毁证物,而是因为那根棍子,本来就是吴刚走路所用的盲杖,失去棍子,他娄路都成问题!

    一个瞎子,几乎不会被任何人怀疑参与谋杀案,就算在案件发生之后的调查走访,受访者和负责调查的官校也有意无意的将他遗漏,所以直到秦林从聋子老婆婆读chún语,领悟到瞎子可能听觉异常发达,能在黑暗中实施罪行,本案才最终真相大白!

    “是的,大人您说的不错”吴刚跪在地上,声音非常低沉:“是我杀了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周家的钥匙是我偷的,妹妹根本一点儿都不知情一或许案件发生后,她猜到是我动的手,但这应该不算什么罪行吧?”

    吴氏早已瘫倒在地,眼泪滚滚而下:“大哥,大哥你这是何苦………为了妹妹,舍掉你的性

    …”

    “无所谓,大哥眼睛已经瞎了,只能替你最后做这件事了”吴刚脸冲着妹妹的方向,尽管没有眼睛,可为什么人们看到他脸上有泪水流过?

    “喂、喂,别这么悲情好不好?”秦林嬉皮笑脸的表情,和气氛完全不相符“生离死别这种事情,其实本官不喜欢,而且你们不知道法外施恩是怎么回事吗?”

    啊?兄妹俩都把秦林“望”着,惊喜交集。

    “周德兴这家伙,本官叫他戴罪立功,没有立功的话,本官也会把他宰了的,所以”秦林眨了眨眼睛:“如果你们从周德兴嘴里知道了有关白莲教的消息,本官看在立功的份上,可以减轻处罚哦!”!。

荆湖卷 711章 让靴子招供?

    蝼蚁尚且贪生,吴刚听到有机会减轻处罚,顿时喉结动了两下,

    把脸转向妹妹吴氏。阜竟他是个瞎子,周德兴很瞧不起他,平时态度非常恶劣,有什么事情也绝对不会和这瞎子大舅哥说。

    事关兄长性命,吴氏搜肠刮肚的回想起来,可周德兴对她非打即骂,眼里根本就没这个任他凌辱的老婆,也不会轻易把秘密告诉她呀!

    徐辛夷在旁边看得干着急,毕竟有上国家法度,下有秦林刚才做出叫吴家兄妹立功赎罪的决定,要是吴氏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秦林恐怕不好自食其言吧?

    秦林抓了抓头皮,踱着步子想了想,走到吴氏身前循循善yòu的做着提示:“你好好想一想,前几天周德兴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尤其昨天下午,有没有和你见过面,说过什么话?”

    “昨天下午他到娘家来找过我“吴氏眉头拧成了疙瘩,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忽然眼睛一眨,大声叫起来:“对,我想起来了!”

    周德兴最近一段时间很倒霉,先是为虎作伥,替荀长风追杀齐赛huā、习东胜,结果被秦林当场捉住,这条罪名不小:接着叫他戴罪立功,又找不到白莲教的线索,被张紫萱下令责打,扎扎实实的挨了三十大板,打得他皮开肉绽。

    平时这家伙就对吴氏非打即骂,这下回到家心里有邪火,就更是把老婆当作了出气筒,打得吴氏死去活来,吴氏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带着儿子回娘家躲避,对外还得强装笑脸说是归宁。

    亏得秦林勒令周德兴立功赎罪,等于悬了把刀子在他头上,随时有可能落下来要他的命,周德兴不得不拼尽全力去打听白莲教的消息,见老婆跑回了娘家,也没工夫去理会,才叫吴氏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就在昨天下午,算算时间大约就在周德兴去府衙求见之前,他从城外匆忙赶往城内,经过了吴氏娘家门前。

    正巧吴氏带着儿子出门,周德兴一头撞见这娘儿俩,就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唾沫,怒道:“贱fù,老子挨了打,你也不在家照顾,以为躲到娘家老子就奈不何你了?老子这下要咸鱼翻身,待会儿见了秦钦差,非但戴罪立功、还要飞黄腾达,你就等着接休书吧!”

    吴氏被丈夫虐待怕了,根本不敢争辩,赶紧护着哇哇大哭的儿子躲开,心里委屈之极,想到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苦苦忍受虐待,到头来仍免不了一纸休书,真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算了,又舍不得可爱的儿子。

    等吴刚从铁匠铺回来,发觉了妹妹的异常,一问之下顿时怒火中烧,悄悄拿走了周德兴家的钥匙,mō到周家埋伏下来。

    结果周德兴没有见到秦林,而是见到了面罩寒霜的张紫萱,他权衡之下没有说出那个可能让他飞黄腾达的秘密,不料回到家的时候,等候他的是愤怒的吴刚,和沉重的铁锤与锋利的尖刀……

    吴氏说完这些,最后补充道:“民fù熟知丈夫的秉性,他这人是半壶水响叮当,总是自以为了不起,我看他当时的神sè举止,一定是刚刚发现了什么秘密,钦差大老爷跟着查下去,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呢。”

    秦林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我记得你娘家在东门外住,是吧?你见到周德兴的时候,他是步行还是骑马,当时看样子累不累?”

    “民fù娘家就在东门外”吴氏点了点头,又仔细想了想才思索着答道:“丈夫当时是步行,走得很匆忙,初春天气还冷,他脑袋上就热气腾腾的,两鬓有汗水流下来,看样子精神还好钦差大老爷,民fù说的这些,有没有用啊?”

    “有用,太有用了!”秦林哈哈大笑。

    昨天只知道周德兴要见秦林,径果张紫萱出面接见,这厮扯了几句淡就闪人,但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对秦林说。

    有了吴氏提供的信息,秦林立马可以肯定,周德兴是有了关于白莲教的情报,所以才会说“不仅戴罪立功,还要飞黄腾达”这种话。

    不仅如此,根据周德兴的语言动作表情,还可以进一步推定,他和吴氏见面的时候,距离发现白莲教线索的时间并不久,或者说就是在之前一段时间,他刚刚弄到了什么秘密!

    听秦林说线索有用,吴氏大喜过望,眼巴巴的瞧着他,吴刚也心头一松,静静的等着宣判。

    秦林将袍子下摆一掀,重新走回公座坐下,不徐不疾的道:“周德兴被杀,吴氏虽犯了知情不报的错,毕竟是替亲兄隐瞒,符合亲亲相隐,何况她长期被周德兴毒打虐待,实在情有可原,本官判她当场释放,好生抚育儿子长大成人!”吴氏听判之后心中一喜,朝秦林磕了个头,又带着焦急的看了看哥哥吴刚,毕竟他才是杀人的主凶。

    吴刚听得妹妹无罪释放,神情就松弛了许多,想想接下来就是自己了吧。

    “吴刚听判!”秦林一声断喝,声sè俱厉:“周德兴固然有取死之道,你不该擅自杀害,即便吴氏替你立功恕罪,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呐,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本应发配三千里外远瘴地面,念你是个盲人,姑且饶你就在本府服三年徒刑!本官断案,你兄妹认罪服判吗?”

    “服判,服判!”吴家兄妹跪在地上,朝着秦林连连磕头,两人齐声叫道:“钦差秦少保明镜高悬,待罪人恩重如山!”

    不仅免了吴刚一死,还把三千里偏远流放改成本府之内的徒刑,这已是难得的法外施恩了,否则吴刚双目已瞎,流放到几千里外,这千里迢迢的走路都难挨过去。

    吴刚锁拿入监牢,等着打板子,吴氏当场释放,她可以慢慢把儿子拉扯大,吴刚在本府服刑,就近照顾也方便,兄妹俩对秦林真是感jī涕零。

    接下来秦林就该办自己的事情了,白莲教可不像吴刚这么好对付。

    陆远志是说干就干的性子,转身就要往外走:“秦哥,还说什么呢?咱这就去东门外大事搜索,一定要找到白莲教的线索!”

    等等!秦林叫住胖子:“你急个啥?现在就急着出去,大规模搜索,就不怕打草惊蛇吗?到时候别没有mō到白莲教的影子,反而碰一鼻子灰!”陆远志讪笑着挠了挠头皮,想想也是,谁知道白莲教在东门外的哪里?谁知道周德兴是在什么地方,通过什么人得到的线索?你这会儿过去,没头苍蝇似的,恐怕打草惊蛇的可能性远比找到线索更高吧。

    徐辛夷撇撇嘴,正想反驳秦林,见了他嘴角微微翘起来,就呀的一声惊呼:“秦林,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不要吊胃口呀!”这急性子的大小姐,还真是比秦林还要着急呢。

    秦林嘿嘿一笑:“还记得我问了吴氏,周德兴和她碰面时的状态吗?”状态?徐辛夷稍微想了一下,她得父兄传授兵法,顿时就想通了,惊讶的指着秦林:“呀,原来你早就想到了!”

    那可不是吗,秦林早有打算了。

    周德兴是马快,他骑术还算过得去,出城却并没有骑马,说明他发现秘密的地方离城不是太远,为了隐蔽行踪、为了打探消息方便,他就舍弃了马而选择步行,以一般的想法进行估计,这个地方和兖州城的距离应该不会超过二十里,步行时间在一个时辰以内,否则周德兴宁愿骑马过去,等快到地方再把马藏起来,然后步行接近打探了。

    同时,因为吴氏看到周德兴的时候,这家伙走得热气腾腾,脑袋上直留汗水,以现在初春天气乍暖还寒来看,也不会是只走了三五里路的样子。

    那么周德兴打探到白莲教消息的地方,大致范围就可以划下来,基本上是从兖州城东门出去,五里以外、二十里以内。

    比起漫无目的的大搜索,这样划定了范围,就要轻松多了,陆胖子又嚷嚷着要带上校尉弟兄去搜索。

    孰料秦林再次摇摇手:“且慢,也许我们能把范围进一步缩小,甚至一击必中呢!”怎么办?难道秦林是开了天眼的,能看到周德兴死前几个时辰去了哪儿?

    就连徐辛夷也眨巴眨巴杏核眼,觉得不敢墨信。

    “看本官的手段!”秦林嘿嘿笑着,领着众人来到殓房。

    周德兴的尸体就停在这里,因为天气还比较冷,倒也没有太臭,只是yīn森森的叫人脊背发凉。

    秦林这次却没去管尸首本身,而是把它脚上穿的两只靴子脱了下来。

    身为马快捕头,周德兴的马靴质量不错,是小牛皮的鞋帮子,带huā纹防滑的鞋底。

    太好了!秦林拿着靴子嘿嘿直乐,心说这趟咱的运气还不错。

    从陆远志到徐大小姐都莫名其妙,不懂秦林抱着死人的两只官靴笑个啥,难道靴子还能开口说话?!。

荆湖卷 712章 教主驾到

    “也许靴子能招出它主人的行踪呢!”秦林仔细观察靴子底部,很快就发现了目标,用力从防滑牛皮鞋底的huā纹里抠出小小的一粒玩意儿:“各位请看,这是什么东西?”砖红sè的小石头,只有绿豆那么大点,拿出yīn森的殓房,放在阳光底下细看,既不是普通的泥土,也不是砖块的碎粒,而是自然形成的不规则砾石。

    秦林把陆远志后背一拍:“不要声张,悄悄带兖州府的老成捕过来辨认,究竟这玩意儿是什么?”很快几名老捕快被带了过来,他们个个吃了二十年以上的公门饭,对兖州府治下十里八乡每一寸土地都熟得很,看到这小块的砾石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的便朝秦林禀道:“启禀钦差大老爷,我们兖州府有这种砖红sè砾石的地方总共有五处,其中四处都在各县,离府城比较远,唯独城东沿着官道走十里,朝北一条小路再走上三里,有座不高不矮的小丘,半边山都是这种砾石。”徐辛夷、陆远志、牛大力听到这里,顿时喜形于sè,都知道这下子算是十拿九稳了。

    秦林说过,根据周德兴没有骑马、步行又不算太累的情况,推定他发现线索的地方在城东五里外到二十里之间,现在加上砖红sè砾石的补充,已经能确定周德兴就是在那座小丘附近发现的情况!

    “我说靴子能招供嘛,哈哈!”秦林嘿嘿一笑,昨天出现场时就观察到周德兴穿的是鞋底带防滑槽的马靴,靴底缝隙留点什么太方便了,要是死者穿了光板鞋底的布鞋,秦林还没这么轻松呢。

    事不宜迟,秦林立刻发布命令,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各项工作,一张密不透风的无形之网罩向了兖州城东面……

    三日后,砾石小丘的背yīn面,一群乡农赶着耕牛,带着铁耙铁犁,三三两两的散布在田间地头,一年之计在于春,对庄户人家来说,这春耕最是耽误不得。

    “胖子,你真该减肥了”牛背上的一人微微掀起斗笠,竟是钦差大臣秦林秦少保。

    牛大力就坐在旁边一块凸出的圆石上,冲着挥汗如雨的陆远志呵呵直乐。

    陆胖子牵着头老黄牛耙地,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牛怎么的就是不听话,累得他呼哧呼哧喘气,嘟嘟囔囔的抱怨:“这笨牛畜生,胖爷不会喂猪牵牛,却会杀猪杀牛,再不老实耙地,胖爷给你白刀子进红耳子出……”

    毕竟出身屠户,胖子身上好歹也有那么点儿杀气,老黄牛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竟老老实实的拖动铁耙,不像开始那么闹别捏了。

    “陆千户对付畜生到底还是有两手啊!”三三两两散在田间地头的“农夫”见状就忍不住的笑。

    不用说,他们根本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精锐官校,在秦林率领下伪装成春耕的农夫来到这里,目标则是不到一里远的那座神秘庄院。

    秦林通过盘查吴氏和辨认周德兴鞋底嵌着的砾石,把侦查范围缩小

    到城东这座砾石小丘附近,很快那座看上去不起眼的庄院就进入了锦衣官校的视线。

    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北镇抚司又是精锐中的精锐,没huā多大工夫就查到这座庄院有种种可疑之处。

    进一步秘密调查发现,这座庄院的主人说是在南京行商,却多半只是个幌子,这里是白莲教秘密据点的可能性很高。

    并且最近一段时间这里有许多反常之处,附近的村民看见庄院里新到了不少年轻shì女,庄院主人则huā重金采购一些初春时还不容易弄到的时新果品,从府城里以远高过市价的价钱买了上等的酸山楂和mì百合,又买了很多昙huā香味的线香……

    秦林接到秘密调查的报告,立刻想起了那位神秘莫测的白莲教主,她在镇水观音庵喝下mì枣和合茶,看来很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同时她身上总带着淡淡的昙huā香味儿。

    再联想到白莲教奉圣左使高天龙出现在济南府,异昌镖局出殡当日,曾经威胁说教主圣驾亲临,敢和白莲教为敌的人全都要死,那么这座庄院精心准备迎接的究竟是谁,〖答〗案已呼之yù出。

    于是秦林率领手下,化妆成春耕的农夫,守在了一里之外的砾石小丘,同时也布下了密密层层的天罗地网……………,

    “干活就要有干活的样子嘛!”秦林穿件打着补丁的薄棉袄,头戴着斗笠,扮成了牧童,打横骑在一头牛背上,用柳枝轻轻抽打:“老牛啊老牛,你说咱们这次是不是很顺利啊?”

    秦林一语双关,回答他的当然不是耕牛,而是锦衣卫千户牛大力,老牛伸出棒槌般的手指头抓了抓头皮:“好像,是有点,顺利得有点不对头。”

    “喂、喂!”陆远志扔下耕牛,很不服气的走过来,反正田野宽广,几里内都是自己人,他说话也就大声了:“秦哥,老牛,你们说什么话?难道咱们不是费尽了周折,才找到这里的吗?”

    秦林mō了mō下巴,若有所思:“但是,周德兴之死完全和白莲教无关,对东昌镖局灭门一案来说,可以说只是个意外,刨去这一层……”

    陆远志想了想,神sè也郑重起来。

    正如秦林所说,周德兴因虐待妻子吴氏,被大舅哥吴刚一怒而杀,这起案子在东昌镖局案中就是个意外,其实完全可以刨去而对案情没有本质影响。

    那么重新分析东昌镖局灭门惨案,从金盒的托运,半路遇劫,胡秃子诈尸还hún,荀知府徇sī枉法,东昌镖局满门被害,知情人黄秀才被毒杀,这一连串罪行都环环相扣,干脆利落,显得布置极为周密。

    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则叫人难以理解。

    高天龙为什么要在济南府东昌镖鼻出殡时公然现身,还射杀了一个无辜的卖烧饼老头,接着中了秦林的埋伏,又钻入地道逃生整个过程虎头蛇尾、莫名其妙。

    然后是在兖州,秦杯以真假影形图的计策试图引蛇出洞,却没有明显的效果,偏偏马快头子周德兴查探到了白莲教的线索,只是因为虐待妻子,而“意外”被害使得秦林费了番周折才找到此地。

    “如果周德兴没有遇害,而是把消息说了出来我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这里”秦林思付着,又缓缓道:“并且奇怪的是,我们为了引蛇出洞用了真假影形图的计策,周德兴手里拿的是徐辛夷画的劣质影形图他怎么就先一步找到这里呢?”

    周德兴根本就没那份秦林和青黛绘制的正版影形图,拿着徐大小姐画的四不像影形图,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没办法找到胡秃子,跟踪到这里来吧?

    “也许他是地头蛇,有别的门路呢?”陆远志提出了解释。

    秦林摇摇头:“三班衙役、六房书办、乡约地保,哪个不是地头蛇?我们自己锦衣官校的本事也不差,怎么偏偏就是被我们揍了屁股的周德兴发现了线索?他运气就有这么好?”

    陆远志、牛大力悚然动容,确实这件事透着某种难以言明的诡异,和以前的种种案件相比感觉有种刻意营造的味道。

    “难道、难道是白莲教故意放出风来”陆远志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看了看空旷的田野,打了个寒噤。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秦林mō了mō鼻子“如果是白莲教故意让我们得知消息……也不对劲儿他们没有实力和咱们硬拼。”

    白莲教虽然高手如云,锦衣卫倚靠大明朝廷更是鹰犬众多,何况还能调动朝廷官军,铁骑强弓、长枪大戟,就算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也无法匹敌。

    来了来了!

    一名官校低声提醒着同僚,众人齐齐打点精神,时不时朝一里之外的小路看几眼。

    那是一支商队,七长八短的人物,男男女女各sè人等都有,看起来似乎和平时官道上行走的商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如果在近处细看,便能看见商队的里面很有几位太阳xué高高鼓起,双眸精光四射的高手,而商队老掌柜生得面如锅底,矮瘦的身体宛如钢浇铁铸,不是应劫右使艾苦禅还是哪个?

    “恭迎大小姐!”几名管事模样的人从庄园里迎出来,人人把腰弯得低低的,看样子还真像大户人家出来的管家。

    一辆马车里,身穿白布裙、头戴面纱的小姐款款走下,由丫环搀扶着走路,每一步都像弱柳扶风,分明是位交交怯怯的千金小姐。

    但是进了庄院,关上了大门,她摘下面纱之后,lù出那美丽绝伦的容颜,就和之前大不相同了,莹润如水的眸子罩着一层严霜,眼底隐藏着若有若无的寒意,正是无生老母在现世的投影、光明圣王子十六莲huā化身之一、天下无敌的白莲教主白霜华!

    无论随同前来的艾苦禅、三堂主,还是扮成管家外出相迎的高天龙、诸长老,纷纷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属下参见神功盛德光明真大圣教主!”

    “诸位兄弟姐妹都请起来吧!”白莲教主微微领首,粉脸依旧罩着寒霜,眉梢却稍稍添出了几分暖意,冲着高天龙道:“本教主出塞弘法,高左使留守教中,办理各项教务都井井有条,实在劳苦功高。”

    飞天蜈王高天龙在外何等嚣张,此时却也恭顺得很:“圣教主谬赞,属下愧不敢当,教主在塞外弘法,想必又替本教度化了不少兄弟姐妹。

    白莲教主眉头微皱,直言不讳的道:“本教主这次铩羽而归,难道高左使还不知道吗?前番与威德法王比拼内劲,这老秃驴竟把密宗大手印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本教主一时不察,受了点内伤,只好匆匆南归。”

    胡云鹏等留守的众长老只知道教主从草原回来就去了南京,想不到她素称天下无敌,竟败于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心下惊讶不已,原本就有点不服气的心思,也越发活动开来。

    高天龙就有几分自得,你这小丫头,不是自说自话什么天下无敌吗,怎么这次就铩羽而归了呢?当然面子上他仍是诚惶诚恐,做出十分气愤的样子:“威德老秃驴竟敢如此,属下什么时候杀到扎论金顶寺,叫这伙秃驴全都死在追hún夺命化血钉之下!”

    应劫右使艾苦禅就把高天龙看了一下,这话似乎就有点僭越了,圣教主尚且铩羽而归,你就能杀光扎论金顶寺,岂不是说你比圣教主还厉害?不过高天龙是jī愤之下说出来的,一片赤诚的忠义之心,艾苦禅也不好说什么。

    白莲教主摆摆手,英tǐng的剑眉微微皱起:“本教主中了威德法王的密宗九字大手印,那内劲分yīn阳两重,冰火交攻邪毒无比,只好赶到南京汤山,借温泉之力化去冰火两重毒性,现在已恢复如初了。只是请高左使从速将供在唐教主神庙的白玉莲huā送到南京,怎么迟迟未到,又横生枝节?”

    原来白莲教的两大圣物,是白玉莲huā和混沌之球,当年混沌之球失落在元朝宫廷,只有白玉莲huā还在掌握之中,但没有混沌之球的配合,也就只有宗教象征意义,没什么实在用处了。

    唐赛儿唐教主起兵反明,战败伯爵都督一员,斩都指挥使、指挥使以下将官不计其数,乃是白莲教韩林儿韩教主之后的中兴之主,后来白莲教便在山东唐赛儿起事之地不远处,秘密建造了供奉她的神庙,并将白玉莲huā供奉庙中,成为名义上的总坛,由历代仅次于教主的奉圣左使坐镇看守,也掌管教中各项庶务。

    这次白莲教主得到了混沌之球,却在塞外中了威德法王的密宗大手印掌力,这老秃驴的功夫非常邪门,yīn阳交攻、冰火邪毒,饶是白莲教主神功盖世,初时以内力压制,越往后越觉得难以抵受,回到关内便走旱路,从山西、河南一路直奔南京,先化名去找大明神医李时珍开了疗伤的药物,然后利用汤山温泉逼出余毒。

    然后她就命令山东的奉圣左使高天龙速速将白玉莲huā送来,配合混沌之球使用,将来杀上扎论金顶寺,找威德法王报一箭之仇。

    不料在南京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白莲教主等得心焦,最后却从山东飞鸽传书,传来了非常不利的消息,她赶紧率众高手星夜北上,来到了兖州。

    刚见面,白莲教主最关心的仍是白玉莲huā,立马就追着问高天龙要。

    可高天龙哪里拿得出

    当年白莲教主夜观天象,发现天道改易、天命变幻,有神器易鼎的征兆,并且应运之人将会出现在荆湖之地,并且将来与白莲教有颇多关系,就是白玉莲huā也极其罕见的出现了lù珠,有呼应主人的迹象。

    高天龙就动了心思,他的大儿子高射羽生性聪明,虽然武功不高,却极富领导才能,还有精于相面的人说他气运变幻非世人可测,高天龙便让高豺羽携带白玉莲huā前往荆湖,利用圣物引发天道改换之力,将来说不定打江山、坐龙庭的就是高射羽了呢!

    谁知朝廷在荆湖大事搜捕,高射羽一去不回,这么些年杳无音信,连白玉莲huā也不知下落……

    就算高天龙想把白玉莲huā交出来,他也没有啊,供在唐赛儿神庙的金匣,早就空空如也!

    这件事,身为奉圣左使的高天龙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失落圣物的罪名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要知道他这么多年来自恃是教中老人,在白莲教安插亲信、排斥异己,白莲教主看在眼里暂时没有发难而已,要是爆出失落白玉莲huā的事情,教主还会跟他客气吗?

    于是,左右为难的高左使,想到了另外的法子高天龙诚惶诚恐的道:“圣教主,前段日芋朝廷搜捕极为严厉,咱们唯恐路途上失落了白玉莲huā,便想了个主意,让东昌镖局替咱们送到南京……”

    这个主意,倒也有些道理,朝廷严捕白莲教,如果高天龙、胡云鹏等人在路上暴lù了身份,人和白玉莲huā都走不脱:但叫镖局运送,就算朝廷检查货物,打开盒子也只看到一枚白玉制作的晶莹剔透的莲huā,看上去就和普通珠宝没什么两样,还以为是发钗或者珠冠的装饰品呢,怎么想得到这是白莲教的圣物?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东昌镖局认出胡兄弟,竟然勾结朝廷,想把咱们一网打尽”高天龙咬牙切齿,愤愤的道:“所以我们在途中演了劫道的好戏,把东昌镖局这伙勾结朝廷的王八蛋杀个精光,然后在济南府灭他满门,叫山东道的江湖人物都知道,咱们圣教绝不是好惹的!”

    “如此说来,东昌镖局是该死了”白莲教主冷冷的道,又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只是老弱fù孺毕竟无辜,高左使又何必痛下杀手?”

    高天龙将牙关一咬:“前代教主早有宝训,对敌须狠,斩草除根,男女老幼,不留一人!”!。

荆湖卷 713章 混战

    罢罢罢,白莲教主闻言苦笑,将白nèn的手往前一伸:“罢了,既然杀了就算了吧,只是山东道上咱们魔教的名声更响亮了……,白玉莲花,高左使现在交给本教主吧。”

    白白nènnèn的手掌,伸向高天龙身前,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只手上,骨肉匀称修长、肌肤白皙红润,指甲不涂蔻丹而红艳光泽,单单一只手便十分的美丽动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手比高天龙的百毒蜈蚣手还要可怕,以白莲朝日神功第八品莲台的内力催动,随手一挥就比宝刀利创更加厉害,除了一招惜败于扎论金顶寺位威德法王,敢问世间还有谁堪匹敌?

    高天龙的所作所为,他自己的心腹不消说了,就算是随同白莲教尖过来的应劫右使艾苦禅、青阳堂主紫寒烟、白阳堂主萧云天、红阳堂主练辟尘这几位,也看出高天龙推脱搪塞,似乎并不甘心交出白玉莲花。

    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人们情不自禁的暗中提起了功力。

    高天龙后背冷汗直冒,他偷眼看了看窗外,如果那个姓秦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印官还不发动,下一刻……

    与此同时,外面早已准备妥当的秦林,也躲在一棵树后面,用望远镜观察着对面庄院的情况,装扮成农夫的锦衣官校们,已从柴垛、牛背和草丛等隐蔽处取出了绣春刀,取出了掣电铳,随时可以向那座庄院发动强袭。

    “白莲教主,左右使者,三堂堂主,好几名长老,”秦林喃喃的道:“如果这次得手。白莲教就算彻底完蛋啦,不过老子的运气有这么好?”

    “秦哥你的运气一直很好!“陆远志也趴在旁边,很有自信的替秦林作出了回答。

    那好吧,秦林缓缓举起手,当他手落下的时间,锦衣官校就会发动全面进攻,排枪扫射,然后绣春刀如墙而进……

    “咦,那是什么?一一名锦衣官校惊讶的看了看天空。

    顺着这个季节从东南面吹来的风,天空中一支风筝被吹着飞了过来,那只风等做莲花造型绿sè的茎叶、红sè的荷花非常显眼,一共有三朵红艳艳的荷花在空中绽放。

    “我靠,咱们中了埋伏!”秦林第一个反应过来。

    这个风筝,绝对是白莲教用来传讯的,他们公然放在天上是给什么人发讯息呢?

    联想到整个案情的诡异处,唯一符合逻辑的结论就是,白莲教故意lù出破绽,让锦衣卫方面查知他们在充州的这处秘密据点,调遣兵力予以围捕,同时白莲教又在外围布置大批力量,来个螳螂捕婵黄雀在后,给锦衣卫方面致命打击!

    “怪不得,怪不得还是用从我手里偷走的那只金匣做yòu饵白莲教主,你狠!”秦林从望远镜里瞧过去的眼神,万分“幽怨”。

    那可不是嘛,只要用乌尔温也力的金匣交给东昌镖局托运,出现了案件,一定能引起秦林的关注最终将他引到此地一一不怪秦林会想岔了,他就算抠破脑袋,也想不到同样的金匣有两只,一只装着乌尔温也力也就是混沌之球,另一只是装白玉莲花的呀!

    秦林这边着慌望远镜那一端的白莲教主和高天龙也好不到哪儿去。

    莲花风筝是白莲教告警所用,普通警讯画一朵红sè荷花,紧急警讯画两朵极为致命的弊讯画三朵,这里有三朵荷花表示被示警的教中兄弟姐妹已处于极度危险当中。

    白莲教主不仅知道这些,她还知道那莲花风筝出自谁的手笔,那人是绝对不会骗自己的,瞧着荷花上传来的弊讯,她运起目力,朝窗外远眺,顿时发现了端倪。

    此时锦衣官校已在做出击前的最后准备,不少伪装已经去掉了,白莲教主一看大惊:“高左使,你这地方被鹰爪孙盯上了,咱们今天怕要杀出重围!”

    高天龙也郁闷得不行,的确是他故意引秦林来这里,无论白教主还是秦某人谁打死谁都行,秦某人被打死,他就把白玉莲花推脱到他身上,说是他在东昌镖局把白玉莲花拿走了,自己只找回一个空的金盒子,如果是秦某人杀了白教主“哼哼,那就更方便了,根本不必交出白玉莲花了嘛!

    但是,计划中原本没有现在这一出啊,怎么有本教中人用风筝放出了警讯?这个人在哪里,他知不知道我的计划?他有没有针对性的安排?他会不会把全部事情告诉白教主?

    高天龙心头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就在五里之外,一个穿着绸子衣服,头上扎着冲天炮,脸蛋儿黑黑的,只有眼睛特别亮的男孩子,正在朝空中放着风筝,那风筝越飞越高,顺着春风就飞向了天空。

    村里好几今年纪在七八岁、十来岁的小孩子跟在旁边,只觉得这个哥哥真是棒极了,又威风又聪明,看看人家放的风筝多漂亮,咱们平时那些都成什么玩意儿了?再看看他的模样,就是黑了点嘛,但怎么就那么俊呢?

    “哈哈哈,风筝好不好玩啊?”男孩粗声大气的问着这群小毛孩。

    “好玩,好玩!”孩子们兴高采烈的拍着巴掌,他们是庄户人家,就算放风筝,也是自己家扎的,燕子、祥云什么的,样式自然谈不上精美,和人家的根本没法比。

    男孩很慷慨的把线轴递给一个穿花棉袄的小姑娘:“来,给你玩吧!”

    啊?小姑娘眼睛里闪着亮“上脸蛋儿刷的一下就红了,在伙伴们撺掇下,终于期期艾艾的接过了线轴。

    不过很快她就忘记了有点黑的帅哥哥,因为风筝实在太好玩啦,这个风筝不仅扎得漂亮,线也是难得的丝线,又轻又韧,可以把风筝放得又高又远……

    没人注意到,男孩趁着孩子们玩得兴高采烈,悄悄离开了村子走上了大路。

    在官道上他也没走多久,趁人不注意又拐上了小路,在田地的阡陌间绕来绕去,到了一处小树林,嗖的一下钻了进去。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衣服已经换成了蓝sè的花边布衫,头发从男孩字的冲天炮变成了女孩子的双丫翼,黑黑的脸蛋儿擦得雪雪白,眼珠一转就有十二分的古灵精怪,正是秦林家的拖油瓶、大黄狗之友阿沙也是白莲圣女白灵沙!

    “嘻嘻,秦林那家伙,一定会吓一跳吧,师傅也会非常吃惊吧”阿沙笑嘻嘻的走路时不时往田坎的石块踢一脚。

    卧底不是那么好做的呀,如果师傅想要杀秦林呢,她绝不希望大叔就那么死掉吗,所以曾经以身受重伤为代价,帮秦林挡了白莲教主雷轰电闪的一掌,可要是秦林想捉师傅,她也不想看到啊!

    秦林调兵遣将准备围捕白莲教众高手,做得再怎么sī密,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阿沙这个金牌卧底于是她就化妆潜到这里,把告警的风芋升上了天空。

    “师傅要杀秦大叔,秦大叔要杀师傅,杀来杀去很好玩吗?”阿沙踢了踢脚下的一块石头,那石头落进池塘里咕咚一声响,“嗯师傅和秦大叔要是和和气气的,那样才好呢!话说回来,秦大叔这家伙,似乎只对青黛姐姐、紫萱姐姐才稍微好一点……”

    不管怎么样,阿沙很快就振作起来朝着两方对峙的庄子那边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正如阿沙想的那样,秦林结合种种迹象。唯一可行的分析就是白莲教设计给自己设下圈套,而白莲教方面也不清楚锦衣卫究竟是什么打算突然出现的警讯让白莲教主、高天龙、艾苦禅等人都出乎意料。

    “为今之计,只有冲出去,杀开一条血路!”白莲教主凤目中寒光闪闪,玉手在xiōng前往下一按,全身真气jīdàng。

    高天龙捧着盛装白玉莲花的空金匣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金匣本是要在锦衣卫进攻之前交给白莲教主的,现在却落在他的手上,像个烫手的山芋。

    远处,陆远志满脸焦急:“秦哥,白莲教已在空中传讯,必定大举来袭,咱们这次是中埋伏啦,老牛护着你先走吧……”

    “放屁!”恭林目光炯炯的盯着不远处的庄院:“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白莲教不管在外有多少布置,他在庄院里面的首脑就是那么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要是咱们这只螳螂先取了黄雀的头毗”

    陆远志、牛大力齐齐一怔,接着就佩服秦林的高明之处,现在是最内有白莲教众高手,中间是参与围捕的锦衣官校,想必外圈还有白莲教布置的强大力量,如果朝外突围,恐怕希望不大,朝内来个中心开花,如果先击溃了白莲教的首脑,便能粉碎他们的毒计!

    秦林站起来,拿着掣电枪望空扣下扳机。清脆的枪声响了起来。

    陆胖子肉球似的跳出:“弟兄们,冲啊!抓住白莲教主,赏银万两、官升三级,擒获使者、堂主、长老,各有升赏!”

    预先化妆成农夫的锦衣官校纷纷跃出,朝着庄院疾奔,绣春刀胜雪,掣电枪如林。

    “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立刻杀出去,和鹰爪孙拼了!”白莲教主运起十二层功力,瞧着疾奔而来的朝廷鹰犬,双眸中寒意大盛。

    高天龙见状感觉不对劲儿,惊问道:“教主,教主在外圈没有安排吗?”

    “什么安排?“白莲教主心说就阿沙一个人,顶得什么事?能放风筝告警,已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高天龙脸sè都黑了,还以为教主真有什么安排呢,可转念想想又觉奇怪,那风筝是什么人放的,如果是教主命人放的联络短讯”…难道、难道教主已经怀疑老夫了,事先将计就计做了安排?

    应劫右使艾苦禅将生铁水磨禅杖一摆,声如雷霓:“圣教主,咱们当先杀出去罢!”

    白莲教主点点头,见高天龙迟疑,又道:“高左使,你在本教主左边护法,艾右使,你在右边护法,咱们三位一块往外冲,杀鹰爪不一个落花流水!”

    高天龙做贼心虚,听到这里顿时心头打了个突,暗自思忖教主为什么让我陪在她身边?以那风等传讯看,恐怕教主早已查知我的计策,将计就计做了安排,那么待会儿混战起来,她和艾苦禅两个趁机朝我下手,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这里,高天龙顿时不寒而栗,竟是说什么也不肯随着一块冲出去了,没奈何只好禀道:“圣教主,属下看到警讯,原本以为您已安排下万全之策,既是没有提前安排,何必与鹰爪孙硬拼?”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庄院的围墙被炸塌了五六尺,房顶灰尘噗噗落下来,房中一片昏暗。

    白莲教主从窗口看出去,只见百丈之外,秦林扶着一门小型佛郎机,朝着这边哈哈大笑:“白莲教主不要走,吃老子一炮!”

    火枪你不怕,火炮也能顶得住吗?秦林要对付白莲教众高手,当然早有准备,此时不顾一切拼命要打进庄院,都亲自摆弄佛郎机了。

    高天龙见白莲教主迟疑,趁机进言:“属下在这庄院中挖了地道,如今官军势大,咱们可以从地道逃走。”

    哼,秦林…这厮的笑容真是可恶啊!白莲教主又恨恨的看了看远处摆弄着佛郎机的秦林,真想冲出去狠狠揍他一顿,但听着不断响起的枪声炮声,知道秦林连佛郎机都搬出来了,恐怕这次不是武功高强就能对付的。

    终于,白莲教主点了点头,率众钻进了地道。

    高天龙拿着空盒子,忽然灵机一动:“属下留下来断后!”

    “不要放走白莲教主!”四面八方的枪声炮声越发急了,不知多少锦衣官校蜂拥而来。

    秦林这次也毛了,丢开佛郎机,探舞着掣电枪冲在前列。

    忽然高天龙跳上了房顶,冲着下面叫道:“秦老魔,你不就想夺本教圣物吗?给你!”

    一溜金光朝着秦林飞来。

    (未完待续!。

荆湖卷 714章 就地正法

    “保护秦少保!”见金光朝着秦林飞来,立刻就有好几名锦衣官校重重叠叠的挡在他身前。秦林却认出那就是装乌尔温也力的金匣,拧腰闪身抬手就是一枪。

    高天龙掷下金匣,正为这遗祸江东之计自鸣得意,不防备秦林举枪就打,竟差点着了道儿,亏得他号称飞天蜈王,百足神行的轻功极为诡异,在间不容发之际往后倒翻,瘦长的身子像长虫般扭曲。

    嗖——子弹从耳边飞过,高天龙惊得出了身白毛汗,眼见更多的掣电枪向着自己瞄准,一门佛郎机黑洞洞的炮口也转过来了,他赶紧施展百足神行,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看似狼狈不堪,实则速度奇快,手脚幻起残影便好似若干条蜈蚣tuǐ,身体紧贴着屋脊窜了回去。

    抢炮齐射,火光崩飞,高天龙刚才藏身的那片屋顶被炸得稀巴烂,但高天龙宛如大蜈蚣的身形却倒挂在另一边屋檐底下,全身毫发未伤,然后冲着秦林怪笑一声,便消失在院落深处。

    “靠,这厮是蜈蚣成精?”陆远志提着柄枪口冒出淡淡白烟的掣电枪,胖脸上满是郁闷。

    秦林微微一笑:“那咱们得弄只大公鸡来克他。”

    锦衣官校们蜂拥而入,很快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整座庄院,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敌人了,经过搜索之后,在庄院的正厅背后发现了地道入口,不用说,白莲教的首脑早已从地道逃走,这会儿恐怕追不上了。

    隆隆的马蹄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牛大力、陆远志都紧张起来,毕竟之前在外圈出现过白莲教传讯的风筝,难道这就是他们设下的埋伏?

    看到熟悉的大明日月旗和鸳鸯战袄,众人这才定下心,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驻扎兖州的任城卫兵马,指望本地卫所兵保密无异天方夜谭,所以秦林只通知了卫指挥使一人,让他以操演为名集结兵丁。

    这是卫指挥使在卫所听到响动,才勉强点起五百兵丁过来增援。

    可怜,洪武爷朱元璋定制一个卫辖五个千户所,该五千六百兵员,到如今老的老、弱的弱、逃的逃、躲的躲,堂堂正三品任城卫指挥使,手下能跑得动的兵,满打满算就这五百来号了。

    白莲教主和众高手尽数逃走,但锦衣卫也没有中敌人的埋伏,卫所兵虽然糜烂,这五百来号人好歹也是国家经制军队,强弓劲弩、长枪大戟,不是白莲教众江湖高手能轻易挫动的,就算外围还有埋伏,众锦衣官校和任城卫会合一处,也无所畏惧了。

    任城卫指挥使见到秦林,立马磕头叩见,口称属下小的,钦差大臣秦少保随口勉励两句,他就满心欢喜了。

    秦林也没有太失望,毕竟乌尔温也力重新回到手中,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的用途,但白莲教既然如此重视,想必很有些奇异之处吧,更何况还是徐辛夷的嫁妆呢。

    “呵呵,金子的手感就是好啊!”秦林将金匣捧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手感,不禁窃笑白莲教毕竟sè厉内荏,紧急关头竟使出金蝉脱壳的招数,话说本钦差就算拿回了乌尔温也力,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嘛……

    呃,不对!秦林脸sè忽然变了,既然双方仇怨并非因这乌尔温也力而结下,白莲教为何忽然抛下金匣?

    他走到僻静处,将金匣掀开一看,立刻咬牙切齿的叫道:“白莲教主,把石球还给本官!”

    包围圈外的小河岸边,芦苇丛动了动,白莲教主、艾苦禅、三堂主、诸长老先后钻出,稍等了一会儿,断后的高天龙才钻出来。

    “圣教主、各位兄弟姐妹不需担心,我已经把地道中段弄塌了,鹰爪孙追不上来,”高天龙镇定自若的说着,忽然神sè一黯,双膝跪地:“圣教主,属下、属下犯了大错,求您按教规治罪!”

    刚才高天龙自愿断后,英勇表现是人所共见的,此时见他突然跪地求告,人人都觉得于心不忍。

    白莲教主目光一扫,她神功臻于大成,英华内敛,才是真正的神目如电,顿时知道装白玉莲花的金匣已不在高天龙身上了。

    “本教圣物虽然贵重,但天命有数、圣物归主,迟早会回到本教主手中的,”白莲教主淡淡的说道。

    高天龙脸sè铁青,伸出五指,蓝汪汪的指甲在日光映照之下格外诡异,沉声道:“当时属下迫不得已,本应以性命守护圣物,无奈要留着性命阻截追兵、掩护圣教主和教中兄弟姐妹转移,只得抛弃圣物,将秦老魔阻了片刻……但圣教教规不能违犯,属下这就……”

    说着高天龙右手五指便朝自己左肩抓落,蓝汪汪的指甲格外触目惊心。

    “高左使何必如此?本教主恕你无罪!”白莲教主剑眉微皱,伸手一抓一带,高天龙用尽全力的一击便被格在空中再也落不下来。

    高天龙暗惊,方才他做戏做了全套,又暗中存着比较之意,这一抓就用了十成功力,教主仍轻易封架,白莲朝日神功第八品果然厉害!

    白莲教主也用了八成功力才架住,越发相信高天龙的诚心,便不再怀疑。

    “秦林,敢抢本教主的白玉莲花,哼哼……”白莲教主紧咬银牙,冰寒的眼底闪动着火苗,修长的五指狠狠一攥,“白玉莲花,本教主要拿到,秦林,你也逃不出本教主的手心!”

    “咳咳咳,”蹦蹦跳跳走到城门口的阿沙,忽然就心头发虚:“咦,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天这件事,没做错什么吧。”

    阿沙就算再聪明,再古灵精怪,也想不到因为她从中搅局,秦林、高天龙、白莲教主的计划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现在秦林要找白莲教主抢回乌尔温也力,白莲教主则要找秦林讨回白玉莲花……

    秦林派了锦衣校尉下到地道,发现中段被弄塌了无法前进,又派斥候去红莲风筝出现的地方查访,却看见是一群小屁孩在放风筝,一问都说是个黑脸哥哥给的。

    线索至此全部中断,秦林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了,只好在已有证据的基础上匆匆结案。

    东昌镖局满门被害一案,自然是白莲魔教的又一桩血腥罪行,官府出榜文悬赏,海捕缉拿罪酋剧贼高天龙、胡秃子两员,追授东昌镖局局主以下死难者为大明义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了高天龙、胡秃子,还有贪官荀长风一干人等,严格说来荀长风等人其实和周德兴案一样,是东昌镖局案引出来的案中案,秦林也不嫌事多,搂草打兔子都给办了。

    荀长风是进士出身,京中靠山自有靠山,他待在本府的监狱里面,牢头禁卒对这位前任上司都还客客气气的,不敢稍微拿大。

    进士老爷在大明官场上,都是腰把子硬tǐng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死灰复燃呢?

    这天荀长风就坐在最宽敞的监牢里面,前面摆着张小桌子,几碟豆腐干、花生米、酱牛肉,一壶竹叶青酒,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

    “臧师爷啊,你说本官这次是远流三千里,到琼州去做钓翁呢,还是革职、永不叙用?”荀长风苦笑着,穿过木栅栏,给隔壁关着的臧师爷递了杯酒。

    臧师爷讪笑着接过酒杯:“东翁是两榜出身,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就算任上偶尔失察,最多不过降级调用,或者革职回乡,过几年等风头过去,照样一保开复。”

    哈哈哈,荀长风颇为得意的笑起来,将酒杯在矮几上用力一顿。

    别看他们手无缚鸡之力,这大明朝的文官啊,实在比武将还凶还狠,荀长风在兖州造了多少孽,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可他肆无忌惮,就算关在牢里,也有恃无恐。

    是的,开始被秦林拿下的时候,他的确怕得不是一般,但真正坐到牢里,反正破罐子破摔,他反而不怕了:能把我荀某人咋的?贪赃枉法而已,现在不是洪武年了,还真能拿我剥皮实草?笑话!最多也就革职回乡吧,等秦某人这阵风头过去了,只要舍得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掏,老子照样一保开复,照样官复原职!

    想到前些年就往老家运了不少银子,荀长风隐隐有些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那就是东山再起的资本嘛。

    正在此时,一名从前被荀长风收买的心腹书办,贼头贼脑的走进了监牢,一溜小跑着来到荀长风这间牢房外面:“小的崔五参见荀大人!”

    “怎么样了?”荀长风有些急切的问道:“钦差怎么参的本官?”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太详细,这位秦少保御下很严,是小的绞尽脑汁,才替恩主打听到一点儿消息……”崔五吞吞吐吐地说着,就是不肯痛痛快快说出来。

    “嗨,都这时候了,你就直说了吧!”荀长风把袖子一甩,xiōng中忍不住的焦急,也是他心思灵敏,看着那书办的神sè,忽然心脏毕剥一跳。

    想当初,他身为兖州知府,拿捏别人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吞吞吐吐吗?

    没奈何,心头把这书办骂了个狗血淋头,荀长风也只好端起笑脸,从怀中掏出几张会票塞进崔五手里,“崔五你辛苦了,替本官打探消息花费想必不少,这点拿去请朋友喝茶。”

    可笑可笑真可笑,堂堂知府大老爷向本府书办行贿,但是谁叫时移势易呢,即使是昔日的正四品知府荀长风,也到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荀大人,那怎么好意思呢?”崔五假意推拒一番,终究把会票揣进了怀里,贼眉鼠眼的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荀大人,秦少保这次参你的罪名,是结交白莲妖匪,妄杀治下百姓,图谋不轨!”

    啊?荀长风惊得眼睛凸出来,嘴巴张得老大,牙齿差点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半晌之后神sè变得极度的难看,一张脸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身为朝廷命官、一地父母,竟和意图推翻大明王朝的白莲教相勾结,这个罪名无论如何,都得掉脑袋、抄家!

    “冤枉,冤枉!”荀长风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在也没有了上位者的雍容气度,哭丧着脸道:“我确实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可我哪里知道黄秀才和白莲教有联系啊?这个真是天大的冤枉!”

    崔五故作关心的问道:“知府大人,您没有别的门路,想想办法对付过去?”

    荀长风心如乱麻,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如果真有硬扎门路可以把这都糊弄过去,他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如丧考妣?

    崔五假模假样的安慰两句,就像躲避瘟疫似的逃走了,哼,原本以为你荀某人的靠山能应付这场风bō,那么雪中送炭还有利可图,可现在看起来你已经没有任何前途了,又何必浪费时间?

    “臧师爷,臧师爷,你替本官拟一道本章……”荀长风又像捞到了救命稻草:“我要给陛下上本,向张相爷鸣冤,我冤枉,我真没和白莲教勾结啊!”

    臧师爷满脸苦笑,比荀长风好不到哪儿去:“东翁,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咱们,斗不过秦少保啊!”

    “我只是鱼肉百姓,我只是贪赃枉法,我真没和白莲教勾结!”荀长风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这几句,神情如同疯癫。

    不日,朝廷旨意寄到:“荀犯长风,本系两榜出身,受朝廷重用,自应恪尽职守,孰料该犯人面兽心,竟与反贼逆党勾结图谋不轨,实在罪无可赦,且兖州局势混乱,若押解上京恐其白莲邪教同党中途打劫,着令钦差大臣秦林以王命旗牌,在兖州将该犯就地正法!”

    臧师爷的罪名稍微小一些,发配三千里外远瘴地面受苦。

    这天荀长风被押出监牢,昔日兖州的土皇帝成了法场上瑟瑟发抖的囚犯,秦林请出王命旗牌,到了午时三刻,辕门三声炮响,秦林批出一个斩字,登时牛大力挥起绣春刀,荀长风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法场四周看斩的百姓顿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把兖州地皮生生刮了三尺的荀长风,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荆湖卷 715章 收获颇丰

    钦差大臣秦少保离开兖州府这天,城里城外的百姓都来相送。众位纱帽圆领的乡绅亲自扛着金字牌匾,上书“为民请命”四个大字,又有一群戴方巾穿斓衫的府学秀才打着万民伞,好几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捧着一双新官靴、几碗清水等在官道边上。

    “哎哎,老人家您慢点,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秦林见几个白胡子老头抖抖颤颤的弯着腰过来“留靴”就赶紧自己把旧靴子脱下来,穿上了他们捧着的新官靴,回头得意的笑笑:“谁说咱们在兖州没有收获?”牛大力、陆远志相顾而笑,前两天他们还说在兖州拿下贪官荀长风,又破了捕头周德兴被杀案,却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锦衣卫正经要捉的白莲教钦犯却一个也没捉到,感觉非常遗憾。

    现在看到这万民欢腾的情形,看到百姓脸上真挚的笑容,心头的遗憾瞬间烟消云散,得朝廷升赏易,得百姓拥戴难!

    欢声笑语之中,张紫萱悄悄附在秦林耳边低语:“恐怕还不止于此吧?秦兄难道真的以为,万民伞、金字牌匾这些东西,单靠百姓自发便能在数日间做得井井有条?、,相府千金说罢就抿着嘴儿轻轻的笑,目光所及处是新任知府王象乾。

    旧的去,新的来,朝廷下旨将荀长风就地正法的同时,也就得考虑新任知府的人选,正巧京畿附近府州县的外察已经结束,蓟州知州王象乾因精明干练得了上等,升调入京,等待吏部栓选。

    王象乾之父是江陵党干将、湖广巡抚王之垣,朝中亲朋故旧很多,一番运作之后王象乾就放了兖州府的知府,星夜赶来上任,只比处死荀长风的圣旨晚来两天。

    兖州是山东大府地方靠近京畿,又被荀长风折腾得厉害,只要与民休息就很容易做出政绩,在和前任的反差对比之下得到清官美名,王象乾一个从五品知州升做四品知府,还是这样的好地方自己很清楚多亏了秦林弄翻荀长风,应该投桃报李。

    更何况王象乾老爹王之垣是江陵党干将、张居正的得意门生秦林则娶了相府千金张紫萱,论起来王象乾还得叫他一声世叔呢!

    万民伞、金字匾、留靴这套礼节,是地方官做了好几年青天大老爷,遗爱在民百姓挥泪惜别才有的。秦林扳倒荀长风,兖州士民拨云见日当然感jī得很,但恐怕离遗爱在民还差那么点儿,更何况就算有被荀长风害苦的百姓感jī他,仓促间也弄不到这么周全。

    不用说,这就是新任知府王象乾的手笔了。

    他正领着一伙书办衙役敲锣打鼓恭送钦差大臣,发觉张紫萱看了看自己,立马小步跑过去,拱手施礼:“秦世叔、叔母,愚侄在此恭听教诲。”秦林干笑两声,心说你比我年纪还大些这世叔二字咱有点愧不敢当。

    张紫萱则坦然受之,似笑非笑的道:“王知府,你这番安排,可用心得紧哪!”

    “秦世叔深孚民望所以百姓群起欢送,委实与小侄无关”王象乾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心头竟隐隐有些畏惧张紫萱,只好讪笑着朝秦林打躬:“当年与世叔在蓟州相见,便觉英风锐气不肯让人,如今爵封棰国、官拜少保,真不亚公瑾当年,羽扇纶巾、雄姿英发!”不愧官宦门第世家子,王象乾明着只说秦林,舍掉“小乔初嫁了”一句,自然是不好拿叔母打趣,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张紫萱天姿国sè,绝不亚于当年的江东小乔。

    果然张紫萱粉面微红,斜刺里走过两步,不理会王象乾了。

    王象乾顿觉压力骤减,低低的吁了口气,忽然又长叹一声,眼巴巴的望着秦林:“秦世叔这趟钦差出巡,真正是开门红,还没到江南,半路上就兴利除弊、惩治jiān邪,稍后必定拿获白莲钦犯,为国朝再立新功。世叔是当世第一等的能臣,小侄初到兖州任职,闻得此地被荀长风残虐,民生凋敝,究竟该如何施政,还望世叔不吝赐教。”

    这就是官宦世家子了,拍马屁都拍得这么有水平,兖州父老苦于贪暴久矣,只要新官与民休息、施行无为而治,不要擅自搞风搞雨,一两年间自然就会否极泰来,再简单不过,王象乾却偏要做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拿来请教秦林。

    咱们秦长官神目如电,早知王象乾的用意,并不给他点破,而是笑道:“本官实不懂得地方庶政,但以侦办白莲教叛逆的经验来看,若是朝廷爱民如子,天下官吏都清正廉洁,世间百姓尽得饱暖,谁肯跟着白莲教造反?相反,如果世间官员都像荀长风,正是官逼民反,只要反贼振臂一呼、必定应者云集,昔日高居庙堂的毅毅诸公,到那时也就成独夫民贼了。”王象乾没想到秦林直言不讳的说出这番道理,直听得悚然动容,后背冷汗**的浸出,后来他果真勤政廉洁、兢兢业业,官至九边督抚、兵部尚书,八十三岁累加太子太师时,仍以秦林这番话劝勉儿孙。

    张紫萱并没有走远,也将秦林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低声喟叹:“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调离yīn阳、举贤荐能、辨查jiān邪,乃宰相之职,荀长风官居一府之尊,实为父亲所失,幸得秦兄代为拾遗补缺,不能不说收获颇多……………”“收获吗,我也有啊!”徐辛夷挽着青黛的胳膊,杏核眼忽闪忽闪的,大声叫道:“秦林,该启程了,别磨磨唧唧啦!”“来了”秦林应一声,朝王象乾和兖州父老拱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各位就此留步,本钦差去也!”“恭送钦差秦少保!秦少保高侯万代、福寿绵长!”王象乾心悦诚服的率众下拜,只是心中仍不免嘀咕,这位秦少保还真是位惧内的英雄、怕老婆的豪杰,徐夫人吆喝一声,他就果真拔脚上路了。

    青黛、张紫萱都坐上马车,唯独徐辛夷骑着照夜玉狮子,与秦林并驾齐驱。

    “好啊,钦差大臣是你还是我?”秦杯拿马鞭子敲了敲照夜玉狮子的屁股,看看马鞍上徐大小姐丰腴tǐng翘的tún瓣,禁不住用力吞了一口口水。

    徐辛夷双手叉着小蛮腰,圆睁着杏核眼:“聋子老婆婆说啦,小两口打是亲骂是爱,不吵不闹不亲热,你看周德兴和吴氏两口子,外人面前从不拌嘴红脸儿,结果怎么样?”

    好嘛,这就是徐大小姐在兖州的收获!秦林哭笑不得的mō了mō鼻子,笑嘻嘻的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你还忘了chuáng头打架chuáng尾和这句嘛……………今天晚上,咱们好好“枰,一架?”你个坏家伙!徐辛夷mìsè的脸蛋儿,刷的一下红透了,左顾右盼看看没人注意,也歪着头低声道:“才、不、怕、你!”

    马车之中,青黛雪玉般的双手托着香腮,瞅着追追打打的秦林和徐辛夷直乐,这些天秦林忙着办案,小丫头的收获也不少,兖州本地的土产药材,被她收集了满满一箱子。

    徐辛夷骑马跑到了马车边上,冲着青黛低低的说了两句,小丫头就轻轻咬了咬嘴chún,最后还是咯咯笑着点了点头。

    怪不得徐辛夷不怕修习周易参同契,体力精力都超越常人的秦林,她有小青黛这个同盟军呢,别看女医仙模样儿纯真可爱,毕竟人家是学医的,对身体结构可比谁都清楚,有些时候往往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呢!

    张紫萱瞧在眼中,漂亮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了一会儿攀过青黛的肩膀:“好青黛,今晚徐姐姐陪秦兄,你就和姐姐一块睡好不好?”

    “呃,好象不行呢”青黛眨了眨明净如水晶的眸子,老老实实的道:“徐姐姐刚才说,今晚要青黛和她睡一张chuáng。”

    啊?张紫萱故作吃惊,纤纤玉手捂住了红chún:“今晚、今晚不是她陪秦兄,………,那么你也?”

    青黛是个老实丫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反而有点奇怪张紫萱的反应:“张姐姐不知道吗?嘻嘻,你不看医书嘛,来,《洞玄子》、《玄女经》,都有二yīn一阳的法门呢!”

    说着青黛就从枕箱中取出了几本医书递给张紫萱,甚至不厌其烦的向她介绍那些知识。

    天哪!张紫萱以手加额,医书上有,不等于就要照做吧,青黛究竟是天真,还是她难道不懂医书上写着是一回事,真正照做又是另外一回事?秦林娶到青黛,还真是运气好到爆啊!

    相府千金并不知道,某年某月某日,青黛初嫁秦林时,秦长官一副大尾巴狼的嘴脸,哄哄棱棱的骗着小丫头:“来来来,看看这些,都是医书上有的,咱们照样做一遍,不过分吧?”

    她更加不知道,青黛还曾经把书送给那位神秘莫测的白莲教主,并且两本书现在都还静静躺在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的枕箱之中。!。

荆湖卷 716章 南京

    秦林从济宁州重入京杭大运河,一路顺着运河南下再没有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白莲教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那位神秘莫测的教主一定会卷土重来的。

    自己并没有要求白莲教交出乌尔温也力,为什么高天龙会突然掷下那只空的金匣?联系前后的各种反常情况,是不是他sī吞了乌尔温也力,然后将空的金盒掷下,哄骗白莲教主?

    不得不说,秦林的分析距离事实真相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了,却又谬以千里,因为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到,同样的金匣实有两只,一只装着乌尔温也力也即是混沌之球,另一只原本应该装着白玉莲花。

    他想弄回的乌尔温也力,现在落入白莲教主手里,白莲教主想要夺回的白玉莲花,还真的就在秦林手中,只是他自己都想不到当年在蕲州山林,从高豺羽手中夺到白玉莲花,竟是白莲教的两件圣物之一。

    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越往南走越是地气和暖,正月初从京师出发时还是银装素裹大雪纷飞,到了淮扬间已是人间二月天,春暖花开,蝴蝶飞飞。

    本来视察闽浙开海事宜,可以从扬州过长江,经镇江的江南运河一路南下直抵杭州、宁bō,但秦林并不着急,扬州入长江之后没有南渡镇江,而是拐了弯往西去南京。

    六朝金粉,金陵繁华,秦林这一趟又是另外的感悟,颇有些好山好水看不足的意思。

    陆远志、牛大力更是唏嘘感慨,秦林升官之快实在罕见,他初到南京的时候,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离开南京时已做到锦衣卫指挥佥事协掌南镇抚司,到现在再次故地重游,官职已经是柱国、太子少保、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官。

    这不是吗,刚刚拐入秦淮河,离水西门还远着呢,当地官员和亲朋故旧就在水西门外等得密密匝匝,应天府尹王世贞穿大红官服,笑容可掬的站在前列,魏国公府小公爷徐维志、怀远侯府小侯爷常胤绪、庚字所百户韩飞廉、王世贞儿子王士骐、庚字所老滑头游拐子等等老朋友都在。

    遥遥看见秦林所乘的官船沿着秦淮河过来,游拐子唾沫横飞的给新晋弟兄们吹嘘着秦长官当年事迹:“你们不知道,秦长官真的有霸王之勇,当年有个不识相的鹿耳翎和他作对,几十号人为着上去,他老人家左一拳,打翻七八个人,右一tuǐ,踢飞五六个人,打得那叫个落花流水……”

    “后来呢,后来那个鹿耳翎怎么样了?游长官,您别卖关子啊!”有年轻的军余听得兴起,见他顿住卖关子,立马急得抓耳挠腮。

    游拐子哈哈一笑:“后来,后来就没有了,得罪了秦长官,还能咋的?”

    说到这里,秦林刚刚从船甲板走下码头,遥遥冲着欢迎人群抱拳施礼:“王府尹,徐兄、常兄、王兄,有劳各位相迎,秦某真正惭愧!”

    “谁是来迎你的?”徐维志眼睛一翻,没好气的道:“我是来迎妹子的。”

    常胤绪也呵呵直乐,唯恐天下不乱,跟着起哄:“对、对,我也是来迎徐姑***!”

    “小常,你闹什么呢?三天不打,你皮痒痒了?”徐辛夷挽着张紫萱、青黛,从官舱缓缓走出。

    一见这幕,徐维志立马干瞪眼,他大张旗鼓的过来迎妹妹,就是知道秦林新娶了相府千金张紫萱,想那江陵相国张太师在京师何等威风、何等权柄,他女儿岂肯让人?而且在南京时,张紫萱就和徐辛夷明争暗斗,现在也一定是那样吧!

    所以,徐维志就过来给妹子镇场面,无论如何到了南京,还是咱魏国公府最牛气的,家里也摆设铺陈好了,一等一的华丽,好好的给妹妹撑撑面子。

    哪晓得徐辛夷竟和张紫萱手挽手的出来,这可叫徐维志纳闷了,难道咱这妹子改了脾气?

    直到她说出常胤绪皮痒痒一句话,徐维志才出口气,好嘛,还是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妹子,如假包换。

    别人都把秦林看着,肚子里觉得好笑,徐大小姐当初和女医仙二女同事一夫,就已传为佳话,秦林这厮又把相府千金拐了来,还真是够狠……

    徐辛夷迈着大长tuǐ得意洋洋的走下船,她对常胤绪不客气,和哥哥徐维志说话还是很有礼貌的:“妹妹见过大哥,父母亲老大人安好?”

    “安好,”徐维志大声答道,又挤了挤眼睛,小声道:“不大好,尤其是听说秦林把相府千金也拐到了手。”

    可不是嘛,魏国公徐邦瑞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近水楼台先得月,把徐辛夷嫁出去了,听说张老儿竟然也厚着脸皮让女儿下嫁,老两口就着急了,咱们女儿心直口快有一说一的,能是那七巧玲珑心的相府千金对手?

    徐辛夷听了就脸sè微红,大大咧咧的道:“才不是呢,我和张家妹妹好的很,对吧?”

    “见过徐兄!”张紫萱浅笑盈盈,“家父在京师,常说令尊乃国朝东南柱石,今日一见,徐兄豪迈颇有乃父之风。”

    徐维志早听说张紫萱有她父亲的真传,可不敢和她嬉皮笑脸,何况人家话里话外都点着呢,有些东西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秦林和王世贞父子打招呼,寒暄几句,当年王世贞是应天府尹、文坛领袖,看秦林还有点长辈看后生小辈的意思,可现在不仅是分庭抗礼,王世贞还隐隐带着谄媚讨好之意,说前些日子替秦少保递过帖子的毕懋康,颇有真才实学,秦少保慧眼识英才,不愧为当世伯乐,为江南文坛又添栋梁。

    有这句话,毕懋康通过乡试拿个举人,那是妥妥的了,王世贞什么人啊?响当当的七子之领袖,江南的文坛就捏在他掌心里呢。

    常胤绪笑呵呵的挤到了前头,抬手想擂秦林一下,看他穿的江牙海水蟒袍,这一下就悬在半空落不下去。

    “老常,你的发型很有派嘛,想来和高小姐是琴瑟和谐了?”秦林用力拍着常胤绪的肩膀,哈哈大笑。

    琴瑟?常胤绪挠挠头:“她会弹琴、鼓瑟,可我不会呀!”

    我倒,秦林这才想起来,常小侯爷是个大老粗,根本不懂琴瑟和谐是夫妻和睦的意思,只好换了浅显的词儿问他。

    “嗨,是问这个呀,老婆对我可好啦,”常胤绪挥着手,口沫横飞,忽然就声音低了下来:“秦老弟,有没有办法劝劝她?每天逼着我认字,都快疯掉啦!”

    这可真是对欢喜冤家,高小姐父亲乃是翰林编修,她文采华章不逊于张紫萱,偏偏嫁给常胤绪这家伙,两个人要闹多少笑话也就不提了。

    话说,高小姐和常胤绪的红线,还是秦林与白莲教大战燕子矶时给欠下的呢!

    “这个,我好像没什么办法,”秦林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常兄,将来继承爵位,要做都督的,不通文墨怎么行呢?”

    “唉,我不见你很能哄老婆嘛!”常胤绪把手一摊,秦林这个优点啊,那是绝对得到公认的。

    秦林又和韩飞廉、游拐子等老部下打招呼,这些弟兄听到秦长官念出自己名字,顿时jī动得热泪盈眶,难得秦长官做到太子少保、柱国,还没忘记咱们哪!

    李建方也在人群之中,他只是个太医院院使,五品杂职官,根本不敢挤在众位大员群中,最后才缩着头挨到前面:“秦哥儿,家父在家里等着你和大小姐哩,要不,您这会儿先去魏国公府盘桓……”

    秦林想了想,笑道:“别让爷爷等急了,我们先回去一趟,再去魏国公府吧。”

    李建方心头纳罕,不见徐大小姐叽叽喳喳闹着要见父亲,先去见老爷子,她能答应?

    没想到徐辛夷哈哈一笑,“好啊,我先陪你们,待会儿你们也得陪我!”

    这才是夫唱fù随呢,徐大小姐几时有这么温柔体贴过?王世贞等早年被她祸害过的南京官员,全都松了口气,从今往后啊,这位大魔头算是彻底被秦林收服,不会再为害南京官场啦。

    “我差不多知道琴瑟和谐是什么意思了,”常胤绪这样对徐维志说。

    “秦林,有你这个妹夫,我感觉鸭梨很大!”徐维志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对秦林是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

    秦林一声道别,带着众人直奔南京的宅院。

    老神医李时珍等在正堂,茶水换了几遍,老爷子也不肯离开去干别的事儿。

    儿媳fù沈氏和几个仆fù下人嚼着舌头:“老爷子忒地死心眼,秦哥儿如今做了大官,多少大官大府轮着请不够,这会儿能巴巴的赶回来?”

    无论如何,想到李建方丢下正五品太医院使不做,千里迢迢的回到南京陪着老爷子修治本草纲目增补,沈氏就打心眼里不痛快,只是毕竟礼节所在,不大表现出来而已,背地里却少不得嘀嘀咕咕。

    而且,老爷子的脸sè也不大好,铁青着脸,呼哧呼哧吹着白胡子,看样子很生气。

    切~秦哥儿做到太子少保,还能听你老头子生气?待会儿别说僵了,人家转身就走,看你怎么下得来台?

    不想得罪秦林,更不想断了秦林这门贵不可言的亲戚,沈氏歇歇别别的走上去,堆着笑脸儿:“爹爹,张家姑娘和秦哥儿本来就有情,这件事您生个什么气啊,没得气坏了身子,叫建方看了也心疼……”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怎么能施恩图报?不能坏了这老祖宗的规矩,”李时珍吹了吹雪白的胡须,一点儿也不肯让步。

    罢罢罢,让你去碰钉子吧!沈氏碰一鼻子灰,嘟着嘴自己走了。

    外面人喊马嘶,秦林带着三位夫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南京家中,青黛一看见爷爷,就咯咯笑着去抓老神医的胡子,惹得李时珍直笑:“这小丫头,都嫁人了还是这般顽皮……”

    张紫萱、徐辛夷左右看看,都是百感交集。

    徐辛夷是在这里和秦林拜堂成亲的,但是直到离开这里,也没有做上真正夫妻,直到京师才……回想起来,自有一番感慨。

    张紫萱呢,在南京的时候也经常借口找青黛,跑到秦林家里来,这里是常来常往的,后来去了京师,得知秦林同日迎娶两位夫人,自觉今生再无缘,一曲悲歌好生凄婉,却没想到此生竟以女主人的身份再次踏足此地。

    “爷爷,孙女婿秦林给您磕头了!”秦林笑嘻嘻的,头戴无翅乌纱、身穿蟒袍,就要朝李时珍磕头。

    秦哥儿毕竟不忘本嘛!李建方两口儿和几个丫环仆fù都觉欣慰,照说起来,女婿是不必给岳父岳母老泰山磕头的。

    他们可不知道,秦林在京师是有名的只给老泰山磕头,冯保冯督公都顾忌这一层,没有女儿能嫁给秦林,只好从最开始就不让他磕头,张居正张老太师呢,才叫秦林磕了一次头,就被他把女儿拐走了……

    “难为你还记得老朽,”李时珍没好气的甩了甩袖子,气呼呼的直吹白胡子:“还以为你去了京师繁华之地,纸醉金mí,把早年的人和事都忘记了呢。”

    秦林也不恼,笑眯眯的道:“孙婿像是那种忘本的人吗?爷爷您又是听了什么谗言,这就委屈忠良啦?”

    “张小姐,老朽可不是针对你,”李时珍先朝着张紫萱笑了笑,转向秦林就神sè严厉了:“咱们医者父母心,又所谓医者有割股之心,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哪里就能拿捏患者?如果借着人家生病,就想方设法的榨取钱财或者别的,那和拦路抢劫又有什么区别?”

    秦林心头一块石头落地,顿时晓得李时珍究竟为啥生气了,和张紫萱互相看看,相府千金轻轻刮着脸皮:不羞、不羞!你这家伙从来都是占便宜不嫌多,吃亏半点不肯,哈哈,现而今也有被老神医误会吃瘪的时候!!。

荆湖卷 717章 公主要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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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奈何,秦林只好厚着脸皮对李时珍道:“爷爷,孙婿是您说的那种人吗?这件事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等孙婿慢慢给您解释……”

    老神医把雪白的胡子吹了吹,眼睛一瞪:“你这家伙,十句话有九句扯谎,还想蒙骗老夫吗?我们行医之人,医术固然着紧,然而医德更为重要,秦少保挟恩图报,逼娶相府千金,此事天下纷传,从今往后,老夫不敢再认你是蕲州李氏医馆的出身了!”

    怪不得老爷子这么生气,他为人正直无私,一辈子悬壶济世,每逢大灾大疫更是不计报酬的义诊、施药赈灾,这次听说秦林趁着救治张居正的机会,竟然言语中拿捏挤兑,变相强娶了张太师的掌上明珠,老爷子心头这一气呀,真正是非同小可。(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秦林被训一通也不着恼,就接二连三的朝张紫萱使眼色,这时候啊,当然是她亲口解释,最能叫李时珍相信啰。

    张紫萱深邃迷人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嘴角微微翘起来,任凭秦林屈着食中二指做告饶状,就是不替他分辨,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吃吃直笑。

    徐辛夷也乐得心花怒放,秦林这家伙,你也有今天哪!

    “两位姐姐就爱和秦哥哥开玩笑,”青黛嘻嘻笑着,走到李时珍身边,拉着爷爷的手低低说了几句,老神医的脸色就慢慢和缓下来。

    还是青黛最好啊!若不是这会儿人多,秦林真想把小青黛搂在怀里狠狠啃上几嘴。

    “原来是这么回事,是老夫冤枉贤孙婿了呢!”李时珍回嗔作喜,对秦林点点头表示谅解,又站起来冲着张紫萱拱手:“张小姐勿怪,老夫对这孙婿是爱之深责之切,一时情急,得罪则个。”

    张紫萱粉脸羞红,她心有九窍,当然知道为啥李时珍错怪了秦林,却要向自己道歉,因为形格势禁,青黛不得不把她和父亲做下的局,告诉了李时珍嘛。

    “老神医言重了,您是善善恶恶的君子,杏林里的性情中人,也是您的教诲,才有秦林的今日啊!”张紫萱很诚恳的说道。

    李时珍拈着胡须微微颔首,显然老怀甚慰。

    秦林和徐辛夷却笑得肚子痛,徐大小姐忍不住把张紫萱掐了一下,这位相府千金说话太有意思了,李时珍刚才还说秦林“十句有九句扯谎”,张紫萱便说亏得您的教诲才有他今日,偏偏老神医还一无所觉。全文字无广告

    论医术,李时珍独步天下,论心计,还得是张居正、张紫萱父女登峰造极。

    李时珍却不曾察觉,笑眯眯的问道:“令尊张太师身体还好吧?当年老夫在京师也曾和他相识,好生仰慕这位了不起的湖北老乡,前些天听到他突发心疾被秦林治好,老夫便有些不肯信,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令尊心若渊海而纳百川,并不容易气郁于心,一般不会得心疾的。”

    那可不是,听到这里张紫萱的脸儿又红了,确实父亲张居正不曾得过心疾,都是为了她装出来的呀!

    张居正太师之尊,肯为了女儿演这出戏,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时珍又道:“阔别京师多年,二十年前老夫曾为令尊把脉,知他身体健旺、先天阳气充盈,只要清静无为、节食节欲,一定能享高寿呢!”

    张紫萱闻言一怔,知父莫如女,她很清楚张居正成天操劳国事,和清静无为差得太远,节食节欲也根本谈不上。

    但做女儿的能说父亲的不是,说他大权独揽、事必躬亲,说他放纵**以派遣压力吗?

    想了想,她灵机一动:“李老神医的本草纲目已经收尾了吧?家父很喜欢这部书,当年便曾经为它题写序言,最近又提到要把这部书进呈御览,到时候老神医一定要进京面圣哦。”

    昔年张紫萱曾应秦林所请,以父亲张居正的名义为本草纲目题写序言,此时再次提起李时珍当然居之不疑,睁大了眼睛,嘴巴乐得合不拢来:“真的,令尊张太师这么说过?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匹老马,也总算遇到伯乐了!”

    不是李时珍贪慕权势,而是这时候一部书要大行于世,进呈御览之后得到朝廷认可,那就完全不同于平常的书籍,相当于得到国家最高权威承认了。

    秦林颇为诧异的瞧了瞧张紫萱,他可记得很清楚,当初就是这位相府千金以父亲名义为本草纲目代写序言的,而张居正身为宰辅日理万机,你不主动提醒,他哪里想得到要把一本目前还不算很有名的医书进呈御览?

    张紫萱偷偷朝他挤了挤眼睛,这就是相府千金打的小算盘了,将本草纲目进呈御览,李时珍得偿所愿,必定会赴京师面圣,到时候请这位大明药王为张居正好好诊疗一番,排除掉隐患,做女儿的也好放心些嘛。

    秦林嘿嘿一笑,张紫萱的心思真是千灵百巧,这办法既替她父亲诊治条理,又叫李时珍得偿所愿,一举两得。

    李时珍把《本草纲目》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些,听说要进呈御览,连带着对张紫萱态度都好的不得了,惹得青黛在旁边咯咯笑,这下连亲孙女都不如紫萱姐姐了呢。

    接下来还要去魏国公府,秦林和三位夫人离开家的时候,李时珍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老顽童。

    魏国公府,排场就比秦林自己家大了许多,姑爷回门国公府大开中门,四名指挥使、两名锦衣卫千户率领众家将两边雁翅排开,人人身穿簇新的官服,徐邦瑞、吴氏两口儿等在中堂,徐维志做儿子的连个座位都没有,站在父亲身后。

    “爹、娘!”徐辛夷迈着大长腿,飞快的跑了进去,一头扑进吴氏怀里,

    “我的儿!”吴氏心肝肉的乱喊,眼睛里泪水滚滚的,女儿在家的时候,总愁着这假小子嫁不出去,真嫁出去了,随着秦林出了远门,心里头又挂念得很。

    徐邦瑞揪着一把黝黑发亮的大胡子,把女儿看了又看,他还要端国公架子,咳嗽两声:“哭什么哭?这不好好的吗?辛夷如今也是柱国夫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秦林断案有功,破例请了两妻并封,所以他官职提升,青黛和徐辛夷也跟着水涨船高,独独亏了后面才嫁过来的张紫萱,不过朝中有张太师做主,着急什么?

    吴氏只管抱着徐辛夷,把丈夫瞪了一眼:“我疼我女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十月怀胎,又是我辛苦把她带大的!”

    徐邦瑞怕老婆是出名的,笑了笑不敢争执,对青黛道:“李家小姐好久没来了,令祖在南京编书,闲来悬壶济世,真是杏林国手!令尊又到云南做官吗?”

    青黛点了点头,颇为自豪的道:“是呀,爹爹因为政绩优异,从四川蓬溪知县,升了云南永昌府通判。青黛好想阿爹、阿娘,可惜他们在任上,不能随便回来哩。”

    徐邦瑞听了却叹口气,颇为责备的看了看秦林,知县正七品,通判正六品,升是升了,却从四川调到云南,越调越偏远,这是举人出身地方官的正常升迁,明显秦林没有从中出力。

    秦林苦笑,身为柱国、太子少保,又和当朝太师张居正有亲,要升调一个区区六品通判还不容易?可那位素未谋面的岳父大人,脾气和李时珍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绝不肯让女婿替他谋取官职;青黛呢,尽管很想父母亲,却从不在这方面对秦林提出要求。

    徐邦瑞察言观色就知道了大概,越发敬佩李时珍父子,嗟叹一番,又笑容可掬的朝张紫萱道:“令尊在京师持正柄衡、调理阴阳,朝野议论皆称其能,大明朝两百年,令尊不愧第一人!”

    张紫萱抿嘴微笑,盈盈道了个万福:“国公爷一语之褒胜于华衮,家父也常说尊府乃国朝东南柱石,要顶江南半边天呢。”

    “太岳先生过奖、过奖了!”徐邦瑞揪着胡子大喜,心说张老儿目无余子,竟肯这么品评本国公,总算极给面子了。

    殊不知张居正在家里,说的是“徐家世镇南京,这一代国公行事荒唐,父子俩都是纨绔习气,好在世家将门,总算带兵还有那么三分韬略……”,亏得张紫萱没直说,要不然肯定把徐邦瑞气得摔个大马趴!

    徐辛夷却不懂,睁着杏核眼:“咦,张太师什么时候这样赞过爹爹,怎么我不知道?”

    徐维志嘴都歪了,妹妹呀,你就不能扯个顺风旗?

    秦林连忙打圆场:“有的、有的,小婿也听太师这么说过。”

    “就是嘛,你女儿家家的懂什么?咱们徐家世受国恩,为父乃是国朝东南柱石!”徐邦瑞也猜到大概了,赶紧自卖自夸顺便堵住女儿的嘴,这位国公爷的脸皮啊,和秦林比也不遑多让。

    “对了,既然你们到了南京,那就多准备点礼物带回京师吧,”吴氏摩挲着徐辛夷的后背,笑盈盈的道:“慈圣李太后和武清伯是不能短的,定国公府和咱们是一个祖宗的亲戚,你尧媖表妹出嫁,这贺礼也不能太寒酸哪……”

    朱尧媖要出嫁,咱们怎么不知道?秦林、徐辛夷都睁大了眼睛,青黛和张紫萱也颇觉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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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718章 容嬷嬷的野望

    718章容嬷嬷的野望

    “你们还不知道啊?”魏国公夫人吴氏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众人看。*非常文学*9vk小说网网友手打

    这是武清伯李伟以朱尧媖外公身份写给魏国公徐邦瑞的信,说长公主朱尧媖年方二八,应择佳婿出嫁了,托魏国公两口儿在南京找找,看看有没有品貌俱佳的驸马人选,另外令婿秦少保神目如电,可趁他在闽浙办差,帮忙辨查这些青年才俊的人品性情,落款日期在半月之前。

    算日子,秦林那时候正忙着在兖州惩奸除恶,武清伯府的信使则走大运河一路到了南京,正好擦肩而过。

    看到这封信,秦林恍惚间生出几分唏嘘,想当初见到朱尧媖的时候,她还是个没长开的丫头片子,柔柔弱弱的极为惹人怜惜,一晃眼两年过去,她也到该出嫁的二八芳龄了。

    “喂、喂,你怎么啦?”徐辛夷伸手在秦林眼前晃了两下,嘟嘟囔囔的道:“发什么呆啊,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算了嘛,摆出这幅苦巴巴的嘴脸,至于吗?”

    秦林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道:“啊,不是,我在想、在想……”

    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吗?张紫萱修眉微微一挑,叹口气:“长公主温柔可人,才气相貌都是一等一的,要找位能配得上她的驸马,又要文采风流,又要品貌俱佳,只怕不容易呀!”

    咦?青黛娇媚的脸蛋儿写满了不解:“常听说皇帝女儿不愁嫁,尧媖妹妹是大明朝的长公主,怎么还不好找驸马呢?”

    徐邦瑞、吴氏和徐辛夷都笑起来,青黛真是天真可爱,如果世间人都像她这样,那该多好啊。

    张紫萱臻首轻轻摇了摇,搂着青黛的腰肢:“好妹妹,不是你这么想的呀,譬如今天我们看到那位王士骐王公子,可称得上才气高妙、风流儒雅了吧?”

    当年的金陵四公子里面,王士骐家世最好、才气最高、模样也最标志,不像刘戡之偏于阴柔,而确确实实算得上美男子,所以张紫萱拿他举例。

    咳咳,秦林干咳两声,挺了挺胸脯,表示你们不能无视我的存在啊。

    青黛明净的眼睛忽闪忽闪:“王公子吗,确实才貌双全,不过青黛觉得嘛,就是十个王公子,也比不上秦哥哥呢。”

    哎哟妈呀,秦林心头美得都冒泡啦!

    “好、好,当然比不上咱们家这捣蛋鬼,”张紫萱扑哧一笑,又道:“可你说说,如果王公子还未婚娶,他愿不愿意娶尧媖长公主?”

    青黛不假思索的道:“那肯定求之不得啊,尧媖表妹那么温柔,那么漂亮,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谁娶了她,睡觉都会笑醒呢!”

    魏国公两口儿听到这里,互相看了看,同时唉声叹气直摇头,徐辛夷也脸臭臭的,高兴不起来。

    “唉,可惜王公子绝对不会和青黛妹妹一样想法的,”张紫萱苦笑,然后闷闷的道:“就算金山银山送给王公子,甚至武清伯亲自上门去恳求,他也绝对不肯娶尧媖长公主的!”

    啊,怎么会这样?青黛吃惊的捂住了小嘴,怎么也不敢相信,直到秦林也点了点头,小丫头心目中那些公主和驸马的浪漫故事,才瞬间崩塌。

    大明朝祖制,名义上已经出嫁的公主,实际上只在公主府里度过大婚的当夜,便要搬回后宫专设的殿宇居住,空荡荡的公主府里便只住着驸马一人,如果公主与驸马要见面谈情说爱的话,驸马必须赶进宫去与她见面。

    公主驸马的鹊桥会,不比天上的牛郎织女来得容易,宫里负责服侍教养公主的老太监和老女官,最羡慕嫉妒恨的当然就是公主与驸马之间卿卿我我的场面。因此,驸马想要入宫去与公主相会享受夫妻之情,就必须拿出大堆真金白银出来行贿。*.

    见老婆一面还需要行贿,这做丈夫的也够悲催了,另外他还不能纳妾,只能“从一而终”,如果公主身边的管事太监和老嬷嬷从中作梗,他就只能在空荡荡的驸马府空虚寂寞冷。

    如果只是这些,似乎还可以忍受,但更厉害的一条来了,一旦某家的子弟被选为驸马,近亲中便不能再出仕为官,即使已经做着官的也得退休回家,原因据说是为了不让王公贵族及大小臣工,借皇家姻亲的身份为非作歹,出现唐朝那样的公主干政,危害朝廷体制。

    像王士骐这样的官宦世家子吧,如果做了所谓的驸马仪宾,自己不过是得到一个领干俸的虚职,考进士、做部堂大员封疆大吏、进而入阁拜相的光辉前途一概堵死,凡有志于仕途的青年才俊,谁又会愿意做这样一个混吃等死的角色?

    更何况,王世贞是文坛领袖,已做到正三品应天府尹,入京即是部堂大员,外放则封疆大吏,如果儿子王士骐选了驸马,老爹的政治前途就全完了,只能致仕回家。

    这且不算,王氏一族都得受牵累,王士骐诗书传家,叔伯长辈、堂兄堂弟多有考上秀才举人的,他一人做驸马,大家都别在官场上玩了!

    所以,如果谁告诉王士骐,叫他去做驸马,他一定会吓得当场晕过去!

    同样的道理,民间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都视与皇家结亲为畏途,就算寒门士子也想“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凭真才实学做有实权的官,一展平生抱负,而不是做被圈养的驸马。

    皇帝女儿最愁嫁,要找品貌双全的驸马,实比登天还难。

    “这么说,尧媖表妹的婚事怕是不容易了,”徐辛夷挠了挠头,笑着摇了摇母亲的肩膀:“娘,你和爹爹怎么商量的,要不要替尧媖表妹找位江南才子?”

    吴氏没好气的道:“不管武清伯说得怎么天花乱坠,就算他再写上一百封信,咱也不会接这烫手的山芋!”

    “娘啊!”徐辛夷在母亲怀里撒娇,魏国公府在南京两百年,总有不少亲朋故旧,要费心替朱尧媖找找,说不定真能找到个把出挑的。

    “徐姐姐,你别缠令尊令堂啦,”张紫萱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笑眯眯的看了看魏国公夫妻:“两位老人家一定还顾忌着冯司礼吧!”

    那可不是,魏国公徐邦瑞暗道还是你张小姐心思灵动,一下子就知道了原委,我这粗枝大叶的女儿,心眼儿赶你可差远了。

    “冯司礼等着大赚一笔,恐怕有好几年了吧,咱们何苦断人财路?”徐邦瑞捋了捋颔下黑须,虎着脸道:“辛夷,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免得惹起是非。你尧媖表妹身为长公主,上有母亲李太后、兄长当今皇帝、外公武清伯为她做主,还怕找不到称心如意的郎君?”

    徐邦瑞极少这么正颜厉色的和女儿说话,徐辛夷嘴唇一撇,就要争起来,却被秦林使个眼色,只好把话闷在肚子里。

    接下来的一顿酒宴极为丰盛,徐辛夷却吃得不香,满腹疑窦想要问秦林,父母兄长问话,她也答得前言不搭后语。

    徐维志非常热情的给秦林敬酒,张紫萱、青黛则有徐维志的夫人王氏作陪,直到天色擦黑酒宴才曲终人散。

    刚刚走出国公府,徐辛夷一把揪住秦林:“哼,你刚才打什么哑谜?快快从实招来。”

    张紫萱在旁边笑道:“令尊魏国公才是打哑谜呢,你琢磨琢磨,公主下嫁,谁要借机发一笔?”

    “冯保?”徐辛夷眨巴眨巴杏核眼。

    秦林重重的点了点头,颇为无奈的道:“冯保现在想的,也就是怎么把长公主卖个好价钱吧。”

    说来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大明朝的公主们往往是掌权太监发横财的工具,因为世家大族、书香门第和有志气的寒门士子都不愿意娶公主,而那些发了财的富商巨贾指望不上科举做官,就打起了攀龙附凤的主意,舍得花血本娶回个公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交易便顺理成章了。

    一旦公主成年,掌权太监就待价而沽,京师中有未婚年轻子弟的豪富之家也开始走门路,双方接洽之后,往往谁出钱最多,谁就能迎娶公主。

    “那怎么办啊,万一是个麻子呢?”徐辛夷着急了。

    秦林忍俊不禁,拍了拍她脑袋:“笨,谁会干这种傻事?出钱是出钱,这些富豪家族,还是会挑最出色的子弟来配公主吧,否则太后那关就过不了。”

    “哦,”徐辛夷点点头,总算放心些了。

    张紫萱也劝道:“辛夷姐姐不必着急,现在还在选驸马,等选定了,还要三媒六聘,公主下嫁的繁文缛节更多,至少三个月之后才会有结果,到时候咱们早回京师了吧!”

    徐辛夷想想也是,她身为表姐,根本没有立场去干涉朱尧媖的婚事,现在就算着急也没用,还是等选定了驸马,再去帮着瞧瞧吧。

    “别的我不管,我爹娘不想得罪冯保就算了,”徐辛夷想到那柔柔弱弱的小表妹,心中就充满了保护欲,把秦林肩膀重重一拍:“总之,你这个做姐夫的,在江南一定要多留心,替尧媖表妹找到一位称心如意的郎君!”

    秦林重重的点头,答应了徐辛夷的要求。

    “好啊,我也喜欢尧媖表妹,秦哥哥要帮她这个忙哦!”青黛高兴的拍着手掌。

    张紫萱揉了揉太阳穴,聪明的相府千金,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京师,紫禁城,长公主所居的殿宇,在红墙黄瓦之间显得那么的孤单冷寂,比起幽禁犯错嫔妃的冷宫,也差不到哪儿去。

    窗前,看着庭院中石缝里面萌生的几茎小草,朱尧媖怔怔的发着呆。

    女大十八变,当年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现在已出落得楚楚动人,瘦削的瓜子脸白净得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血管,一双似颦非颦的妙目脉脉含情,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好似受惊的小鹿。

    可怜的长公主朱尧媖,真正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母亲李太后除了关心两个宝贝儿子,现在又多了一位需要她关心的,那就是宫女王氏肚子里的孩子,万历皇帝朱翊钧还未出生的龙种,于是给予女儿的关爱就进一步降低到了极为可怜的地步。

    也就只能从庭院石缝中的小草,想象一下江南莺飞草长的春光吧,那个她在心里也不敢提起名字的人已经去了江南,也仿佛把她的魂儿带到了紫金山、秦淮河、西子湖畔和二十四桥明月夜……

    一双厚底鞋突兀的出现在视野中,狠狠的踩踏着那数茎小草,将它们无情的碾碎,绿色的汁液流了出来,沾在石板上,格外醒目。

    “野草又长出来了,没得让人心烦……我的长公主呃,你就别胡思乱想啦,冯督公他老人家说了,要替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咱们都跟着沾光哪,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发自容嬷嬷嘴里,这位老教养嬷嬷本来是王皇后身边的人,失势被发配到朱尧媖身边,近来不知怎的搭上了冯保冯督公的线,就又抖了起来,处处对朱尧媖横加干涉。

    容嬷嬷生得白胖富态,不笑的时候还有点儿慈眉善目的味道,可她笑起来就嘴角一拧、眼稍一竖,那种桀骜、扭曲的模样,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朱尧媖素来胆小怕事,跟着徐辛夷、秦林见见世面,胆子稍微大了点儿,又见容嬷嬷踩死小草,便急了起来:“容嬷嬷,我处处让着你们,您、您还想怎么样?我的月钱,可全都给你啦,我也从来没问过多少来着……”

    月钱?谁稀罕你那点月钱?容嬷嬷嘴角一撇,冷笑道:“长公主这么说,就叫老身惭愧无地了。老身兢兢业业服侍长公主,私心想着长公主极是柔弱,将来若能嫁得如意郎君,倒也不负老身这一番苦心,因此处处教导维护长公主,没想到长公主竟提起什么月钱,莫非老身还会贪占吗?真真岂有此理!”

    几名宫女也笑着过来,帮着容嬷嬷搭腔,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容嬷嬷殷勤服侍长公主,朱尧媖不该无端指责。

    哼,还翻了天了?容嬷嬷笑容越发得意,不趁婚前就把长公主好好拿捏住,婚后怎么卡她小夫妻的脖子?比起那点月钱,驸马和公主每次见面的红包才是大头啊!

    朱尧媖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关上门,清泪就滚滚落下,心中不停的埋怨自己:明明那个人告诉你要勇敢、要坚强,可为什么每次事到临头,还是这么懦弱……

    “长公主,您别气坏了身子,老身的罪过就更大啦,”门外的容嬷嬷敲了敲房门,听得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才像得胜的将军一样,趾高气扬的离开。

    宫女们都如众星捧月一般跟在容嬷嬷身边,这宫里头的事情都这样,跟红顶白嘛,朱尧媖虽是长公主,将来这一辈子都要受容嬷嬷挟制,那么应该讨好谁,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留两个看紧长公主,别闹出什么乱子,”容嬷嬷端着架子,指使这群宫女:“要是谁敢搞什么小花样,老身就去告诉冯督公,仔细你们的皮!”

    宫女们浑身一颤,她们见不到高高在上的太后、皇帝,在宫女心目中冯保就是这皇宫里的天、皇宫里的地,容嬷嬷有冯督公撑腰,还怕对付不了生性懦弱的长公主?

    容嬷嬷好生得意,往北一路来到了司礼监衙门。

    在这里,她的态度就和前面大不相同了,控背躬身求见冯督公。

    见到冯保,容嬷嬷一张老脸笑得香粉扑扑往下掉,谄媚的道:“冯督公,老奴按您的意思,很是敲打了长公主几次,现在已把她拿捏得妥妥的,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唔,那就好!”冯保点了点头,吊梢眉仍是耷拉着,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喝了两口盖碗茶,又慢悠悠的回味一番,冯保这才慢慢放下茶杯:“荣姑娘,咱家这次放你到长公主身边,就是让你看住她,长公主本来是老实的,被秦林、徐辛夷两个带着就越发胆大妄为,要不好好拿捏拿捏,怕她将来闹腾,坏了咱家的事情,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容嬷嬷满脸堆笑,不停的点头哈腰。

    冯保又剔起眼角,不紧不慢的道:“听说你把长公主的月钱,全都揣进怀里了?唉,也是我失算,你这几年穷了,一有点油水,吃相未免太难看。”

    容嬷嬷顿时浑身冒汗,立马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递给冯保:“老奴该死,竟失心疯忘了规矩,请您老海涵、海涵!”

    冯保这才笑起来,将银票收进袖中。

    说来可怜,大明朝的长公主其实月钱很少,对冯保来说,更是九牛一毛,但咱们这位冯督公是十万两不嫌多、三五文不嫌少的,就这点银子他也看得上眼。

    终于容嬷嬷走出了司礼监,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了,想想冯督公还真是可怕得很哪!

    不过很快她就斗志昂扬了,将来公主下嫁,有的是拿捏的,不怕驸马不大捧大捧银子送来,到时候就算还得给冯督公进贡,自己落下的也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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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719章 驸马人选

    719章驸马人选

    徐辛夷急着在闽浙办好事,然后回京师帮表妹朱尧媖把关婚事,就催着秦林尽快从南京动身。《网》

    于是尽管南京这边的亲朋故旧百般挽留,秦林仍以公务在身为由婉拒,只盘桓了两天就再次出发。

    青黛还想多陪陪爷爷,李时珍极为通情达理,说等本草纲目全部印完,就要赴京进呈御览,到时候还怕见不着面?青黛这才破涕为笑,跟着秦林离开南京。

    魏国公夫妻也没说什么,两口儿在府中准备各色礼物,趁着朱尧媖下嫁,他们俩准备进京朝贺,也可以和徐辛夷再次见面。

    怀远侯府的小侯爷常胤绪,把胸脯拍得山响:“俺要到京师兵部走一趟,秦兄弟,你往南,俺往北,咱们在京师会面!”

    秦林这才和众位亲友依依惜别,重入长江水路,预备从南京到镇江转入江南运河,然后赶往杭城、宁城。

    这天船走到了羊城以南,就见一艘船箭也似的飞来,速度快得非同小可,船头正对着秦林所乘的官船。

    众人正在讶异,就见那船上有人喊道:“是秦少保吗?门下沐恩小的等候多时!”

    这是当初巡江的葛哨官,现在已升成了长江水师的一员游击,老远就在船头上冲着秦林下跪磕头,他做这官儿,可多亏秦林提携呢!

    “原来是葛游击,有何见教?”秦林问道。

    对方船上另一人叫道:“秦少保,京中有信寄来!”

    这是一位早年追随秦林的锦衣亲兵,他从京师拿了信就飞骑南下,到了扬城正好遇到葛游击的战船,就乘了战船到南京来找他,没走多久就撞上了。

    京师有信?秦林大为奇怪,心说谁会给我写信呢?

    校尉跳帮过来,将信递给秦林。

    看到封面上娟秀的字迹,徐辛夷就叫起来:“哎呀,这是尧媖表妹的信嘛!”

    果真,是朱尧媖的信,校尉禀报:“这封信是那天一位出宫采买的宫女,借着看病悄悄送到咱们女医馆的,徐师爷看了就让小的星夜送给少保。”

    这封信写着什么呢?徐辛夷抢过来念道:“秦姐夫、徐表姐,快来救我!”

    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用说,朱尧媖一定遇到难题了,否则怎么会写这封信呢?徐辛夷立刻把他推了推:“秦林,咱们快回京去救尧媖表妹吧,看她都冒险求救了,一定遇到很麻烦很棘手的事情。圣堂”

    秦林皱了皱眉头:“不好办啊,我这趟差使,虽然说实在的就是张太师让咱出来避避风头,但毕竟是钦命出使,带了圣旨和王命旗牌的,不到江南,就贸然回京,恐怕……”

    徐辛夷眼色顿时黯淡下去,柳叶眉拧到了一块儿,秦林确实说的有道理,如果不去闽浙等地就贸然回京,这擅离职守、抗旨不尊的罪名,可不好担待呢。

    “但是、但是尧媖表妹那里,怎么办呢?要不我回去?”徐辛夷苦恼的抓着头发,很快就自己否定了自己:“不、不行,我没你聪明,真有什么难题,铁定搞砸了。”

    噗~~秦林和张紫萱、青黛都忍俊不禁,徐大小姐什么时候肯承认不如秦林啊,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长公主那么可怜,她求救不应该不管的,”青黛嘟着嘴,摇了摇秦林的胳膊:“要不、要不你再想想办法吧,秦哥哥,青黛知道你最有本事了。”

    秦林抓着头发:“我一个人总不能分成两个用吧?难不成我审阴断阳、神魂出窍之外,还多了身外化身的本事?”

    张紫萱听到这里就低着头想了想,微微一笑:“身外化身吗,小妹倒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什么法子?徐辛夷和青黛不明所以,秦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张紫萱走进官舱,关上房门,没多久就再次开门走了出来,却叫众人大吃一惊:眼前这位相府千金,肤色涂得稍微黑了点儿,脸型也稍有变化,头戴着无翅乌纱,身穿江牙海水大红蟒袍,腰系九龙玉带、足蹬粉底官靴,分明是第二个秦林秦少保!

    “呔,本钦差奉旨巡查闽浙开海事务,尔等还不快快跪下?”张紫萱粗声粗气的喝道。

    哎呀妈呀,众人都看呆了,这就是活脱脱的秦林嘛,感觉有七分相似了。

    秦林自己也忍不住直笑:“像是像,远看没什么问题了,只是神情动作一半是秦少保,一半是张太师。”

    张紫萱想了想,忽然就贼忒兮兮的笑起来:“喂,衮衮诸公啊,本官巡行江南,一路辛苦劳顿,你们有没有安排几个美女来消遣消遣?”

    像、这像个十足十了!众人纷纷点头称赞。(《网》7*

    秦林黑这张脸,嘴巴都气歪了,合着咱是这种形象啊?

    张紫萱当初就常扮成男子随两位兄长外出,化妆的本事很高明,又和秦林非常熟悉,扮起他来神情动作都很相似。

    关键是,这趟本来就是闲差,视察的主要对象是瀛州宣慰使司,金宣慰使和咱们秦长官是啥关系啊?还有杭城市舶司黄知孝黄太监,也是老朋友嘛!所以,只要张紫萱沿途称病不与不相干的地方官会面,由金樱姬、黄知孝陪着,四面锦衣校尉打掩护,那就不会露馅。

    于是定下计策,由张紫萱假扮秦林去巡视东南沿海,夫人青黛和甲乙丙丁四女也陪在身边,陆远志、牛大力这哼哈二将也随行,好掩人耳目;秦林、徐辛夷带着侍剑,快马加鞭星夜赶回京师,去看长公主朱尧媖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个计策别的都还好,唯独金小妖该失望透顶了吧?”张紫萱掩口而笑,那笑容像极了秦林。

    京师,朱尧媖百无聊赖的画着画儿,嘴角浮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他收到那封信,一定会很着急吧,不知道会不会赶回京师呢?他是钦差大臣,肯定不会为了我这么个没人疼的小姑娘,改变巡视东南的行程吧,尤其是杭城还有那位美丽无比的金宣慰使……

    长公主平生头一次撒谎,就是给秦林写下那封信,托心腹宫女送到了女医馆。

    做下这么荒唐的事儿,连续好几天晚上都没睡踏实,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直跳,连想想都觉得脸红耳热。

    可她是不由自主的呀!想到母后和冯督公就要替自己挑选驸马,某种未知的恐惧就紧紧攥住了朱尧媖的心脏,让她心口闷闷的,饭也吃不下,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时候百姓人家讲的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皇家则有公主下嫁的一套规矩,身为长公主的朱尧媖连一星半点的自由都没有,就像笼中鸟,有翅难飞。

    她甚至非常的羡慕张紫萱,张太师为什么病得那么及时,病得那么恰到好处呢?姐夫厚着脸皮一求,张家姐姐就顺顺当当的嫁给他了……

    可惜,可惜父皇十年前就已经龙驭宾天,不会有这种机会给自己……啊,朱尧媖呀朱尧媖,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长公主痴痴的笑着,脸蛋儿烧得绯红,浑然不知UU小说的画儿早已一塌糊涂。

    容嬷嬷屁股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长公主,您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老身觉着吧,这些天你有事情瞒着老身!”

    “没、没有,”朱尧媖慌里慌张的摇着头,小鹿般无辜的眼睛移转开,不敢和容嬷嬷对视。

    “哼,也别胡思乱想了,”容嬷嬷撇撇嘴:“太后啊,已经在替你选夫婿了,听说这次的几位驸马人选都是文采风流、儒雅通达的少年英杰,想来是一定合长公主意的。”

    文采风流,儒雅通达?朱尧媖回到了现实,心情顿时一落千丈,想到这几个词儿就不屑的摇了摇头,如果在两年前她或许会同意容嬷嬷的看法,但现在嘛,她只知道那个人所作的诗句,足够叫人笑掉大牙。

    无论如何,在下嫁之前,让我再见那个人一次吧!朱尧媖脑中胡思乱想,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次绝对只是个痴心妄想,甚至近乎疯狂,但她宁愿这么做,从来不违逆别人的柔弱女子,这辈子总要做一件疯狂的事情吧。

    慈宁宫,三位驸马的人选,正在经由慈圣李太后亲自过目。

    太后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怀孕的王宫女身上,因为太医说她有可能怀的是个男孩,未来大明朝的九五之尊。

    郑桢无时无刻不想让这个孩子胎死腹中,这简直是有眼睛有脑袋的人都知道的,但是唯独万历帝不知道,或者装不知道,因此李太后不得不尽一切可能保护这个未出生的孙子。

    即使贵为太后,她也不得不承认郑桢的手段实在厉害,把儿子迷得五迷三道,如果非得将郑桢扫地出门,那么她将面临和儿子决裂的风险,这恰是李太后不愿意看到的……

    手持拂尘站立在侧后的冯保,见慈圣李太后有些心神不宁,便俯身低声提醒她:“太后娘娘,三位驸马已经在宫前了,是否传召?”

    “传、传召,”李太后这才回过神来。

    三位驸马,都是京师人氏,准确的说都是京师富豪家族的子侄辈,这些家族有着巨额的金银财宝,却没有读书科举成功的子弟,于是把心思放在了攀龙附凤上。

    三位驸马人选,都给冯保送了很多的贿赂,其中最多的那位,当然就最得他的欢心,何况事成之后,还会有一笔数目很可观的谢礼。

    长公主要出嫁了,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冯保仿佛又听到了银子的敲击声,这个贪财无厌的家伙,现在又将脏手伸向了朱尧媖。

    对于年青的皇帝万历来说,他从小就对喜欢打小报告的冯保畏惧万分,冯保利用太后压制小皇帝,为所欲为,根本就不怕万历,更何况万历深陷于郑桢的温柔陷阱,成天为郑桢和王宫人肚子里孩子之间的矛盾而苦恼,根本管不了这个待嫁的妹妹。

    可以说,李太后就是朱尧媖的最后一道防线。

    无论如何,总归是亲生女儿,李太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选择女婿,好歹也算得上称职了,并且她还是准备好好挑选一下的,至少要选个年貌相当的驸马,不能亏待了女儿嘛!

    太后的年纪不算大,她青年守寡,独居佛堂,性情有点像个花甲之年的老太婆,但实际上她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岁,想瞒过她的眼睛并不容易。

    几名驸马人选,都小步快跑趋近玉阶之前,跪下山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乍一看,李太后顿时有几分欢喜,朝着冯保点点头:“冯大伴这次是用心了的,哀家很满意。”

    确实,三位驸马人选都还长得比较帅,左边一个姓李的长身玉立,右边一个姓张的国字脸炯炯有神,不过还是中间一位最合心意,白净脸蛋儿,眉毛英挺秀气,身材不长不短,双目颇为神采,腰间悬一柄象牙折扇,看上去极为文采风流。

    冯保察言观色就知道太后心动,在旁边提点:“这位公子姓梁,家世极为豪富,又是秀才出身,下课考举人也是十拿九稳的,作诗尤为精妙。”

    不消说,梁公子就是三位人选中给冯保贿赂最多了的,他先送了整整两万两白银,然后允诺如果成功坐上驸马之位,还有五万两谢礼相送。

    前后七万两,这是惊人的大手笔了,要知道娶了翰林女儿才五千银子就行,娶公主的地位虽然高,却全家不能再做官,士林中也没有什么势力,论起来还不如娶个翰林女儿呢。

    李太后问道:“那位梁公子,请站起来,走两步给哀家瞧瞧。”

    梁公子闻言大喜,却蹲在地上挨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站起来,走路也不怎么得力,看上去似乎病了。

    “这人莫不是有病?”李太后诧异,可不能给女儿选出个病夫驸马呀!

    冯保低头道:“打听过了,这人骑马射箭都行,是昨天突然感冒了的。”

    “原来如此,”李太后松了口气,见这人生得白净俊秀玉树临风,顿时大为满意,点点头:“那就是这位梁公子吧!”。

荆湖卷 720章 偏偏选中他

    全文字无广告720章偏偏选中他

    李太后这边选着驸马,那边就传召了长公主朱尧媖到慈宁宫觐见母后,这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公主借此可以在半道上和驸马打个照面,不至于到了大婚当天,还连丈夫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全文字无广告

    众宫女、嬷嬷簇拥着朱尧媖往慈宁宫而去,一路上宫女们叽叽喳喳的围着长公主道贺,每双眼睛里都写满了羡慕和憧憬,很快长公主就要有正式的封号了,高贵的身份、丰厚的赏赐、排场浩大的皇家婚嫁、英姿勃勃的驸马爷……这一切简直叫人羡慕得没边儿啊!

    唯独朱尧媖本人,似乎没有一丁点身为主角的觉悟,神思不属的低着头走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奇怪得很,在这决定终身归属的时刻,长公主心中竟没有一丝一毫对未来驸马爷的猜想,因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已经牢牢占据了她的心。

    那个她提起名字都会面红耳赤的家伙,初次见面就发疯似的把她扑倒,从此便势不可挡的冲破了少女的心防:被冯保夺走的琴棋书画四样宝物,是他不可思议的送了回来;身为皇帝的兄长赐他偏殿沐浴,偏偏被她撞个正着;牵着她的手通过象阵,吓得她几乎晕去,却又在大象发狂的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拉回了安全的象背;情同姐妹的宫女吕桂花被冤杀,是他抓到潜伏宫中的白莲妖匪孙怀仁,教训了嚣张跋扈的皇嫂王娘娘……

    对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而言,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的芳心之中,还能容得下别的身影吗?

    容嬷嬷从旁瞧出几分端倪,故意装出一副喜气洋洋的笑脸:“殿下啊,这次太后亲自替你挑选驸马,三位人选都是个顶个的青年才俊,十二分的人才品貌,而且对长公主倾慕已久。”

    倾慕已久?朱尧媖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皱,自言自语道:“连面都没见过,谈何钦慕?”

    容嬷嬷赶紧辩解:“他们听说长公主温柔贤淑、清丽动人,所以才倾心敬爱。长公主,您听我说,这次的三位候选驸马里头,一位梁公子格外出挑,出口成章,好比天上文曲星下凡,气宇轩昂,就是那潘安也比不上……”

    “谁稀罕,谁嫁给他得了,”朱尧媖闷头闷脑的小声嘟哝一句。

    容嬷嬷顿时大怒,眼稍往上一挑,嘴角往下一撇,摆出尖酸刻薄的样子就要发作起来。

    此时已到慈宁宫外,正巧看见小太监引着张、李两位驸马候选人垂头丧气的往外走,稍后一些是喜形于色的梁公子,不少太监宫女围着他打躬作揖讨赏钱。

    容嬷嬷立马顾不得和朱尧媖争吵,老脸笑得跟菊花盛开似的,一溜小跑着过去道万福:“恭喜梁公子,贺喜梁公子,老身早说唯独您和咱们长公主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嘛,慈圣太后果然慧眼识珠,就挑中了公子您,哈哈哈……”

    梁公子苍白的脸上浮着病态的晕红,眼神儿也尽是兴奋,亢奋的精神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到现在连步伐也轻健了许多。听了容嬷嬷一番话,他就越发欢喜,伸手几张银票就递了过去:“承嬷嬷吉言,那边的就是长公主吧?”

    是、是啊!容嬷嬷看着银票上的金额,喜得心花怒放,如果可以卖的话,她简直恨不得直接把朱尧媖卖给这位出手豪阔的梁公子。

    梁公子打量不远处的朱尧媖,只见这位长公主年方二八,生得秀眉微颦、樱桃红唇、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脉脉含情,清丽可人的瓜子脸稍稍显瘦,美人肩微微下削,穿一件束腰织锦宫装越觉身段窈窕修长,腰身盈盈一握,真是位出色的美人儿。

    梁公子顿时魂灵儿都飞在半空,心中喜不自胜,故意低低的干咳两声,将左手袖子轻轻一挥,右手啪的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自己觉得肯定是玉树临风,说不尽的风流潇洒。

    那边的宫女们人人眼睛里冒着小星星,恨不得是自己要嫁给这梁公子,半晌之后乖觉些的就回过神来,七嘴八舌的向长公主贺喜,招了位这样称心如意的驸马爷。

    殊不知朱尧媖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似霜打了的茄子,看着梁公子的眼神儿就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怪物,皱着眉、苦着脸,嫌恶之情是摆明了的。

    “走、走吧,母后、母后还等着呢……”朱尧媖结结巴巴的吩咐着宫女,再也不看梁公子一眼,低着头匆匆走了过去。

    梁公子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脸上好像没什么脏东西啊,便低声问容嬷嬷:“本公子和长公主,是初次见面吧?怎么她、她好像?”

    容嬷嬷也察觉了几分,赶紧满脸堆笑:“害羞,长公主害羞呢,驸马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有老身陪着长公主,一切都妥当。”

    哦,原来是害羞啊,梁公子咋巴咋巴嘴,又悄悄给了容嬷嬷七八张银票让她多担待,这才出宫而去。

    哪里是害羞?朱尧媖贝齿把嘴唇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几乎忍不住要痛哭起来,因为她认出那位新选上驸马的梁公子,就是以前多次见过的梁邦端!

    那时候,朱尧媖穿着男装,梁邦端则和顾宪成、刘廷兰等朋友高谈阔论,所以长公主认识他,他却不认识长公主。

    论起来,梁邦端出身京师巨富之家,爱摆谱、好虚荣、极其热衷虚名,成日里和众位斯文朋友谈诗论文,做诗会、办雅集,出钱充大头,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劣迹,心性也不像顾宪成那么老奸巨猾,平生既不曾欺压百姓,也不曾吃喝嫖赌,勉强算得上一位有为青年。

    偏偏他和顾宪成、刘廷兰、孟化鲤、魏允中等三元会人物交情颇深,和秦林是怎么都不对眼儿,朱尧媖恨屋及乌自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秦林多次略施小计,把顾宪成、梁邦端一伙人整得欲死欲仙,朱尧媖眼中的梁公子呀,也就和小丑差不多了。

    想到自己要嫁的驸马居然是这位,朱尧媖心中真是一片瓦凉,脑瓜子像是僵住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的不真实起来……

    “尧媖、尧媖!”李太后无奈的摇摇头,顾左右道:“这孩子,从来都是懵懵懂懂的,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事?就这么把她嫁出去,哀家可有点不放心。”

    冯保眯着眼睛:“太后勿忧,老奴以为长公主大婚之后,自然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朱尧媖这才猛的回过神,慌里慌张的下拜:“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李太后这才回嗔作喜,想想女儿就要出嫁,自己给予她的关爱却委实有限,终究有那么一点儿愧疚之情,便柔声道:“孩儿平身。母后为你挑的驸马梁公子,刚才你和他照了面,母后的眼光还不错吧?这位梁公子模样俊俏,又饱读诗书,”看样子脾气也柔软,将来断断不会委屈了我儿……”

    “母后,母后,”朱尧媖走上前两步,双膝跪下,一脸哀恳的看着李太后。

    冯保心头打了个突,他晓得梁邦端和秦林不对付,看这样子,莫非是以前秦林在长公主跟前下了蛆?

    李太后皱了皱眉头:“我儿,你有什么话说?”

    朱尧媖鼓足了勇气,期期艾艾的道:“儿臣、儿臣谁也不嫁,这辈子就陪着母后……”

    “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呀?”李太后摇了摇头,伸手摩挲着女儿的头顶,把这当作了小女孩的傻话。如果是普通人家的母亲,早已发觉了女儿的异常,但李太后全副心思都在两个儿子和未出生的孙子身上,哪儿顾得了朱尧媖?

    冯保唯恐朱尧媖说出别的话来,赶紧道:“长公主孝心可嘉,肯定舍不得离开太后,不过宫中有陛下、娘娘和潞王陪伴太后,将来还会有皇子皇孙,长公主也不必担心太后会孤独寂寞,何况下嫁之后,仍是在宫中居住,随时都可享天伦之乐。”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不过重点还在皇子皇孙四字,李太后一听立马想起王宫人肚子里的孙子,便不再和女儿多说,即刻传旨:“好了好了,尧媖不要再闹——来呀,封我儿朱尧媖为永宁长公主,按制赐食邑、赏银,即刻准备大婚!”

    朱尧媖失魂落魄的离开慈宁宫,只觉两只脚像踩在棉花堆上,轻飘飘的不着力。

    大部分宫女还以为公主是大婚之前的紧张,唯独容嬷嬷眼睛骨碌碌一转,笑嘻嘻的凑上来,压低的声音却透着股子狠劲儿:“长公主,闹闹小性子也就罢了,拧着劲儿违逆了太后、得罪了驸马爷,您这又是何必呢?将来你们小两口还得过一辈子,生儿子、生孙子,白头到老……老身觉着吧,万一要是被他听到点什么风声,嘿嘿!”

    朱尧媖听得不寒而栗,想到要和梁邦端这人过一辈子,就已心如死灰,更别提容嬷嬷隐含的威胁之意了,更叫她恨不得即刻死去。

    哈、哈、哈,容嬷嬷干笑三声,自以为拿捏住了长公主,分外得意。

    “容嬷嬷是吧,家叔请您过去一趟,”都知监少监张小阳公公带着一群小太监走过来。

    容嬷嬷虽然靠上了冯保这棵大树,但也不敢得罪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御用监掌印张诚啊,赶紧应承着过去,离开之前还给两个心腹宫女打个眼色,让她们盯住长公主。

    张小阳呵着腰:“长公主,奴有件事给您说说,能不能叫左右稍退?”

    宫女们互相看看,立马知趣的走远了,容嬷嬷尚且不敢得罪张小公公,何况她们。

    朱尧媖心中正在纳罕,就见那群小太监当中,一个冲自己吐了吐舌头,一个挤了挤眼睛,那副惫懒的样子,正是朝思暮想的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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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721章 包在我身上

    721章包在我身上

    “姐、姐姐,姐夫!”朱尧媖喜从天降,刚刚大声喊了两句,又赶紧掩住嘴巴,心虚的四下看看。

    好在长公主的“大声”喊,也就比蚊子哼哼的声音稍微大那么一点点而已,除了张小阳和几名心腹小太监之外,并没有别人听见。

    “嘘~~”秦林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亮晶晶的眼睛叫朱尧媖耳根子烧得绯红,赶紧低下了头。

    长公主的胸膛里,像装了只咚咚乱跳的小鹿:完了完了,我这么个没人疼的小丫头写封信,秦姐夫竟然真的回来了!怎么解释突然写信叫他回来呢?他、他不会什么都知道了吧?

    徐辛夷抢上一步,抓着表妹瘦削的肩膀:“尧媖,什么都不用说了,梁邦端那浑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叫他下辈子再做驸马梦吧!”

    朱尧媖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先是讶然,接着就长长的松了口气,亏得有梁邦端选上驸马这件事,姐姐、姐夫还以为是她预先听到了风声,才急召秦林回来“救命”呢。

    果然秦林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长公主您放心,收拾梁邦端这家伙,姐夫我是瘌痢头上打苍蝇——百发百中!”

    噗嗤一声,朱尧媖抿着小嘴儿直乐,红着脸儿小声道:“梁、梁邦端虽然讨厌,不过姐夫将他比作苍蝇……”

    秦林嘻嘻坏笑:“不是苍蝇,那就是蚊子了,他不惹别人,专门来惹表妹你,正好撞我枪口上,那就叫做蚊子找蜘蛛——自投罗网!”

    “你、你才是蜘蛛精呢,”朱尧媖双手搓着衣角,不知怎的,在秦林面前似乎一切烦恼都没有了,这位平日里害羞内向的长公主,说的话也多了不少。

    徐辛夷悄悄掐了秦林一把,你当皇宫大内是自己家呀,还和尧媖表妹开起玩笑来了,说正事!

    秦林干笑一声,直截了当的告诉朱尧媖,这几天不必着急、更不要做什么傻事儿,姐姐姐夫想点办法,总能把姓梁的好事给搅合黄了。

    “不过,表妹你究竟喜欢哪样的夫婿啊?”徐辛夷忍不住追问,“就算这次不嫁姓梁的,将来总要嫁人哪,最多拖到十八岁也不能再拖了吧,你有没有中意的?”

    朱尧媖抬起头,弱弱的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姐夫,最后低下头去,轻轻的摇了摇。

    “要不,让姐夫替你挑?”徐辛夷试探着问道,又把秦林肩膀拍了拍,很自豪的说:“这家伙眼光毒得很,他替你挑的夫婿啊,绝对没错!”

    啊?长公主顿时红了脸儿,小巧的鼻尖上浸出汗水,半晌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秦林,尧媖表妹的亲事,可得着落在你身上啦!”徐辛夷叉着小蛮腰哈哈大笑。

    有锦衣卫北镇抚司出马,天下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秦林也拍着胸脯夸下海口:“长公主瞧上谁,那是谁的福分,谁敢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切包在姐夫身上,到时候就算绑,也得把表妹喜欢的人绑了来!”

    真的吗?这可是你答应的呢……朱尧媖抿着小嘴儿笑得更欢了,水润的大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小星星。

    见到了秦姐夫,得到了他的亲口允诺,长公主今晚睡得很香。

    秦林本身就是宫里常来常往的锦衣卫大员,徐辛夷也是经常进宫的,又有张小阳打掩护,很轻松就再次出宫。

    选驸马之事涉及宫闱机密,而且不像扶植郑桢那样对双方都有利,张家叔侄纯粹是看在秦林面子上才帮忙的,秦林也知情识趣,不把他们拖进来太深,以出了东华门就和张小阳告辞。

    秘密回京,当然不好住自己府邸,侍剑已在灯市口外青云客栈订了两间上房,然后等在东安门外,秦林、徐辛夷出来会合之后一块儿去了客栈。

    小二送上茶水点心,秦林随手打赏一小块纹银,让他没事就不必过来。

    客栈小二是极有眼色的,出去时顺手就关上门,里头这位爷带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个长腿的够劲够辣,另一个也像画上的美人儿,接下来要做什么不是很清楚吗?

    在店小二心目中正大享艳福的秦林,却在皱着眉头思忖,慢慢的道:“梁邦端这厮,其实没什么大本事,要对付他也容易,只是一时半会儿无从下手,偏偏李太后定的婚期又太近了,怎么拖一拖才好,否则尧媖表妹一旦下嫁,那就再难转圜。”

    “要不,我去把梁邦端打个不能自理,让他在病床上躺个把月?”徐大小姐咧着嘴,非常“狰狞”的冷笑。

    噗的一声,侍剑先笑喷了,自家这位大小姐的思路,还真是简单直接啊!

    笑什么笑?徐辛夷嘟着嘴,把侍剑瞪了一眼。

    秦林摆摆手:“不妥,这样做太没道理,而且都知道大小姐你跟着我下江南了,突然跑去把梁邦端打一顿,别人肯定怀疑我是不是也回来了——不行,办这件事,咱们俩都不能公开露面。”

    如今的朝局,虽是江陵党一家独大,但秦林也不能真的肆无忌惮,万历想玩恩威并施的帝王心术,憋着劲儿想打磨打磨他,秦林的性子却又是占便宜不嫌多、吃亏半点不肯的,连装委屈都不大愿意,叫陛下憋得够呛呢。

    如果钦差大臣擅离职守,悄悄潜回京师的事情曝光,那秦林就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徐辛夷杏核眼滴溜溜一转,又笑嘻嘻的道:“要不,你去找找那位炙手可热的郑淑嫔?离京之前,就听说她宠冠六宫,不日将升妃子了,嘻嘻,你和她的交情不浅嘛。”

    呃,这算某种试探吗?秦林摸了摸鼻子,想起和郑桢的最后一次会面,就很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当即正色道:“别胡说,她未发迹的时候,我帮了她几个小忙而已,之后就谈不上什么交情了,你看为夫像那种市恩卖好的小人吗?”

    像,太像了!徐辛夷和侍剑都不约而同的点头。

    你们、你们啊……秦林呼哧呼哧吹了两口气,无论如何,这次都不想找郑桢帮忙,那女人太奸,又恰好记恨着王宫人肚里的龙种,如果把她拉进来,万历、王皇后、李太后、冯保围绕未出生的小皇子搅合成一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但可以肯定的是,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掌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嘛?”徐辛夷嘟嘟囔囔的抱怨。

    侍剑也抓了抓头:“想推迟婚期,嗯,皇家的规矩婢子不晓得,但是民间的话,如果尊长生了重病……”

    “我还知道死了父母要守孝三年呢!”徐辛夷翻了翻白眼,觉得侍剑说得纯属废话,朱尧媖的父亲是隆庆老皇帝,十年前就已龙驭上宾,她母亲是李太后,难不成为了推迟婚期,去向李太后下毒,叫她生场重病?

    哪知就在此时,秦林的眼睛突然就变得亮闪闪的,嘴角浮出了那种熟悉的坏笑。

    当夜,没人注意的时候,武清伯府来了位不速之客,看样子像是个身段婀娜的女子,蒙着脸,声称有机密书信要交给老伯爷或者李高李指挥。

    听这口气,武清伯府的奴仆们不敢怠慢,当下从她手中接过了书信,还没来得及问她是从哪家府邸出来的,女子转身就走,很快就没了影儿。

    远处阴影之中,侍剑取下面纱:“长官、大小姐,信送过去了,能行吗?”

    “哈哈,十拿九稳!”秦林满脸坏笑。

    徐辛夷忍不住把他拍了一巴掌:“你这家伙,就知道捉弄武清伯老爷子。”

    是啊,谁叫他两爷子贪财贪小便宜呢?秦林在清明上河图失窃案中,就拿武清伯当枪使,可这次故技重施,他料定武清伯仍会重蹈覆辙。

    那可不是,武清伯府的仆人们很快把信送到了大管事手上,大管事一看那信背后的纹样,就赶紧交给了武清伯李伟,而老爷子接到信之后,也立刻招来了儿子李高商量。

    “秦姑爷的信,哈哈,咱父子又要发财啦!”李伟的小圆脸写满了兴奋,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睛亮得活像灯泡。

    清明上河图事件之后,秦林和李伟、李高父子逐渐谙熟,晓得这父子俩是市井生意人的脾气,现在更是借李太后的势力做了皇商,秦林就帮带着他们做点生意,让漕帮给低价运货啊,请五峰海商按成本价供应海外珍奇什么的,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李伟大钱没赚着,弄点小钱也乐呵,便将秦林视为平生第一个知己,还屡次请他想想主意,说有什么大生意,不妨大伙儿一起做。

    果不其然,这次秦林奉旨巡视闽浙海贸,大生意就送到武清伯府上来啦!

    李高将信看了看,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真能成,咱们家绝对能赚得盘满钵满,可张相公能答应吗?”

    “这……不试试怎么知道?”李伟挥了挥手,又笑起来:“就算不成,借这个由头,也能弄点别的好处嘛。”

    父亲大人英明啊!李高也笑得合不拢嘴。

    !@#

荆湖卷 722章 妙计延婚期

    722章妙计延婚期

    “岂有此理!”文渊阁密阁禁地,中极殿大学士太师左柱国张居正将桌子重重一拍,丹凤眼中精芒闪现:“谁鼓动武清伯上的本章,谁告诉他要新开商埠?”

    难怪张太师生气,秦林走之前,刚商议了闽浙沿海除已开的杭城、月港两处之外,又新开三处商港,作为全面放开海禁的最后一步,这是比较机密的消息,只有内阁大学士和王国光、曾省吾、张学颜等人知道。

    现在,武清伯李伟的本章却是要求以皇商身份,在新开的宁.波港享有海贸专营权!

    消息走漏是其一,李伟的要求更和张居正的施政策略背道而驰,本就是准备全面开放海禁以鼓励民间商业、增加关税收入,偏偏李伟还要独占一座海港的专营权,张居正看到这本章,真是被气乐了。

    还好老太师不知道,这就是他那新科女婿秦长官撺掇出来的……

    次辅张四维神色微动,声色俱厉的附和道:“如今这些皇亲国戚,越发不知道收敛,武清伯累年所得赏赐已经极多,还在索求无厌,真是欲壑难填!学生赞成张老先生的意见,这次一定狠狠给他顶回去,否则将来你求宁波,我求月港,开海之利尽入巨室之手,朝廷公用依然匮乏。”

    张居正捋着胡须微微颔首,对张四维的建议深以为然,只不过他是一切从公心出发,根本没有察觉到副手眼底闪过的一丝奸诈。

    李太后虽然尽力约束娘家人,叫他们不敢胡作非为,但终究是李伟的女儿、李高的妹妹,如果张居正的驳斥过于严厉、不留情面,李伟会怎么想,李太后又会怎么想?

    这分明是给李太后、张居正、冯保的铁三角打楔子啊!

    三辅申时行却是个老好人,也没想那么多,听到张居正、张四维要严词驳回,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弯腰,笑道:“太岳老先生,凤磐老先生,学生以为凡事总讲个以和为贵,武清伯市井出身,素来贪财爱货,这又不是头一次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李太后既对亲族约束甚好,咱们似乎大可不必……”

    张居正想了想,笑起来:“汝默贤弟,你真是个好好先生!罢了,既是如此,便由贤弟你来票拟吧。”

    申时行接过本章,字斟句酌的想着票拟词句,他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论词气委婉那是满朝第一。

    张四维甚为失望,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否则被张居正察觉了他的用心,那就万劫不复了……

    申时行的票拟口气放得很缓,意思却很明白,本就要放开海禁、鼓励商业出口,来征收关税以供朝廷所用的,今天武清伯乞一港,如果答应了,明天定国公、成国公乃至荆王楚王也来乞请,到时候答不答应呢?陛下您的内帑银子,有不少来自海贸呀!

    万历亲政不久,内廷政务还多数掌握在司礼监掌印冯保手中,冯督公看了这本章和票拟,大概也就猜到怎么回事儿,吊梢眉微微扬起,摇着头苦笑了一下,吩咐左右送去请陛下圣裁。

    李伟贪财爱占便宜,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冯保就算长了八个心眼,也只说李伟又要捞点好处,万万想不到这道本章背后还有秦林的影子啊!

    万历接到本章时,正在和郑桢郑淑嫔在后花园垂钓玩乐。

    “呀,上钩了,上钩了!”郑桢天真的拍着巴掌,红红的嘴唇微微翘起。

    身边的万历早已色授魂与,抚着她的玉背,低声调笑:“爱妃,你才是朕此生所获的美人鱼哩。”

    郑桢微微偏着头,倚着万历肩膀娇羞无限,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谁钓谁?哼哼……

    “皇爷,冯大伴有本章请圣裁,”小太监用金丝木盘托着本章呈上。

    万历不耐烦的翻了翻本章,就皱起了眉头,他一点不傻,甚至精明过头了,看到这折子的反应可想而知——银子与其送给亲戚,不如自己用更爽快呀!外公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要钱的话,问朕、问太后娘娘要不就得了,你乞请宁.波港,无异于给皇亲国戚开了道大口子,将来一个个都来乞请,朕怎么应付得来?

    “什么本章,叫我的皇爷这么为难?”郑桢吃吃娇笑,纤纤玉指拈着本章看了看,顿时眼睛眯了起来。

    李太后护着怀孕的王宫人,叫郑桢气得几乎发狂,连带着把李伟父子也恨上了,斗不赢李太后,难道还不能给李伟父子使点坏?眼珠一转,郑桢就攀着万历肩头,柔声道:“皇爷,照说李老伯爷是太后的父亲,应该多照顾照顾,可陛下直接赏他金银财宝就行了嘛,宁.波港离京师这么远,老伯爷和舅舅都是闲不住的,办皇商也总是亲力亲为,这千里迢迢的,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岂不追悔莫及?”

    “对、对,还是爱妃想得周全!”万历正琢磨怎么回绝呢,郑桢就替他想到借口了,真是贴心啊。

    比起乞请一座大港口的专营权,平日赏赐的那点金银珠宝,简直就是毛毛雨啦~~

    万历很高兴的批红,完全同意了内阁票拟的意思,并且说明自己不予批准,乃是顾虑武清伯年纪老迈,不希望他一大把年纪还操心商贾之事。

    嗨,这不屁话吗,李伟就是做些锱铢必较的事情才快活,让他不做生意、不赚钱,那简直比打他还难受呢。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秦林的耳中,侍剑推开门送进书札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趴在床上的徐大小姐浑身香汗淋漓,房间里充满了旖旎的气味,便脸色发红,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秦林、徐辛夷这两天哪儿也不用去,整天待在客栈的上房里头胡天胡地,周易参同契神功果然了得,次次把丰腴健康的长腿美女杀得丢盔弃甲,连声告饶才罢休。

    书札是张小阳送来的,他叔叔是司礼监秉笔,所有奏章都从司礼监过,消息格外灵通。

    秦林拆开看了看,正如自己所料,李伟上了乞请本章、张居正把持的内阁就毫无意外的批驳了、万历和冯保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他哈哈大笑着,往徐辛夷挺翘的臀瓣上拍了一巴掌,准备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又、又要啊?”趴着大睡的徐辛夷,迷迷糊糊的嘟哝着,费力的撑起大长腿,翘起了诱人的臀瓣,小蛮腰塌下去,上次欢好的汗水还没干透,又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秦林喉咙口像是火烧起来了,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将书札随意一扔,双手箍住油光水滑的小蛮腰,从后面来了一记狠狠的冲刺……

    武清伯府,气氛就完全不同了,老伯爷李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阖府上下人等都知道,老伯爷的生意没做成,那是比杀了他都还难受。

    李高也好不到哪儿去,苦着脸对父亲道:“张太师不容情就罢了,陛下,陛下竟然也不卖这面子,真是过分,说到底他还是您的外孙哪!”

    “这、这,这位陛下,”李伟忍了又忍,总算顾忌皇家制度,没敢把小兔崽子四个字骂出来,但也憋得脸发青了,“竟然说怕**心生意,岂有此理!且不说可以派你去,就算我这把老骨头也还硬朗得很,往南方走一趟,有什么关系?”

    李高讪讪的道:“爹,看来这次,您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否则谁都不把您这国丈放在眼里了。”

    李伟、李高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看来,得出无敌必杀绝招了!

    武清伯咬了咬牙,吹胡子瞪眼睛,突然闪身往后一跳,托的一声倒在床上,然后扯床单蒙住脑袋,瓮声瓮气的道:“告诉你妹妹,就说她爹病了,病得很重,要不要来看最后一眼,就随她便吧。”

    装病,这就是咱们武清伯老大人屡试不爽的绝招呀!

    李高立马兴高采烈的出门,去向妹妹李太后报告老爹重病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李太后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听冯保说了这件事的大概,自然知道老父亲又在玩装病的把戏了,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身为太后,一国之母,能不尽孝道吗?更何况就算李伟没病,用到装病的法子,也肯定是心里面不舒服,做女儿的能不去开解开解吗?

    只不过这趟出宫,朱尧媖也要求跟着一块儿去,外孙女看看生病的外公,人之常情嘛。

    李太后看到父亲直挺挺倒在床上,用被单蒙住脸装死的样子,心头就是哭笑不得,只好柔声劝慰。

    李伟中气十足的喊道:“爹病了,真的病了,只怕活不了几天,太后娘娘万金之躯,别来看我这将死之人。”

    “外公真的病得很重呀!”朱尧媖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看见外公这个样子,眼睛里泪水直打转。

    李高想笑又不敢笑:“长公主,武清伯这次委实病得很重,只怕、只怕……唉!”

    朱尧媖珠泪成串落下,跪下抽噎道:“外公病得这么严重,做外孙女的还能欢欢喜喜出嫁么,那不是禽兽不如了吗?母后,请把婚期推迟吧!”

    啊?李太后、李伟、李高全都傻了眼,因为太后娘娘探视生病的武清伯,潞王、成国公、定国公等等皇亲国戚都有女眷过来探视,就站在屋里屋外呢,难道能当着这么多人告诉朱尧媖,她外公其实是在装病?为了乞请港口没得逞装病?

    大伙儿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自己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外面各家贵戚女眷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已经响了起来:“长公主孝心尤嘉,不愧为天家贵女……”“就是,纯孝之心,尤为可佩……”

    李太后无可奈何,看了看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儿,叹口气:“既如此,就把婚期延后吧,看什么时候你外公能病愈。”

    最后这句,已经带着点抱怨了,叫装病的李伟和李高都有点不自在,两爷子都哭笑不得,怎么摊上这么位听风就是雨、说啥就信啥的长公主哟。

    殊不知,肩膀一抽一抽似乎不停抽噎的永宁长公主朱尧媖,其实是在偷偷直乐,心说秦姐夫的法子,还真是绝了!

    !@#

荆湖卷 723章 士可杀不可辱

    723章士可杀不可辱

    永宁长公主至诚纯孝,因外公武清伯李伟病重,不顾钦天监算定的吉日临近,毅然推迟了婚期,这一仁孝之举立刻轰传京师,街谈巷议都赞一声好个孝心可嘉的长公主,士林清流更是挥动如椽大笔,盛赞我皇明以仁德抚育天下,永宁长公主堪为天家贵女之表率。e^看《》.)

    京师的张公鱼、黄嘉善、萧良有,南京的王世贞和众弟子,都先后为这件事写了佳作传世,就连顾宪成顾大才子也骈四俪六的写了一篇,什么“本朝fù德远迈汉唐,是以无馆陶之横,无太平之骄……公主懿德布于闺阁,今之贵室骄女而不守fù道者,闻之宁无愧乎?”

    得,话里话外透着股酸劲儿,所谓不守fù道的贵室骄女,当然是暗指徐大小姐啰!话说徐辛夷把顾宪成揍得满脸huā,他这股怨念还能小得了?

    可怜,顾宪成也就敢笔头子上扯点淡,连徐大小姐的名字都不敢点出来,更可怜的是,他还不知道长公主推迟婚期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他做梦也又怕又恨的秦林和徐辛夷。

    这天文人雅士们又在醉仙楼雅聚,谈论得最多的就是梁邦端梁公子和永宁长公主的婚事,对这位刚选上驸马的朋友,众人言谈中不无羡慕。

    顾宪成板着脸,正颜厉sè的道:“吾不羡梁贤弟攀龙附凤娶得公主,吾羡他娶得大义纯孝之妻!”

    好个顾解元,说得果然妙极,有进士出身当然不羡慕做那空壳驸马啰,人家羡慕的是品德,哈哈,登时把你们这些俗人压了一头吧?

    众位朋友对顾宪成的仰慕之情,顿时如滔滔长江绵绵不绝,又好像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只可惜品德不能当饭吃,到了会账的时候,众位文人雅士抠mō着干瘪瘪的钱包,对梁邦端的怀念就越发热烈。(《》7*

    “对了,有几天没看见梁贤弟了,”刘廷兰一边mō出两钱碎银子,一边自言自语。

    孟化鲤把十三个大钱整整齐齐的排出来,闻言就连连点头:“就是,梁贤弟自从选上驸马,就没lù过面,想是在家里准备大婚?”

    孙稚绳冷面热心,起哄道:“如今他婚期延后,正是百无聊赖之时,咱们干脆去贺他一贺!”

    众人齐声道好,说是去贺梁邦端,每人无非是写两个斗方、提几句诗词,不huā什么本钱,梁家却必定会留饭,走的时候说不定还会送几两谢步银子呢。

    说走就走,一行人出了崇文门,笑嘻嘻的来到崇北坊梁府。

    梁家极为富有,房舍占地极为宽广,粉墙青瓦、庭院深深,院墙内尽是鳞次皆比的房舍,就是灯市口纱帽胡同张居正的太师府,气象森严或有过之,富丽堂皇却不如它了。

    门口的奴仆老远看见这群人过来,两个进去通传,剩下的迎出来,满脸堆笑的和公子爷的朋友们打招呼:“各位老爷、公子请少待,已经去通知我家公子了……”

    顾宪成这伙人是梁府常来常往的,众人闻言就笑道:“要什么通传?咱们直接进去吧!”

    哎哎哎,奴仆们面面相觑,终究不敢拦这伙文曲星。

    顾宪成等人进去,熟门熟路的就朝梁邦端住处走,忽然老远听得里面几声咳嗽,声音破擦擦的,孙稚绳心直口快,不禁奇道:“梁兄的咳嗽还没好?婚期将近,庆典上咳起来未免不好看,依我说,就该去请南京李老神医来瞧瞧,他梁家又不差这两个钱。”

    孟化鲤把孙稚绳衣襟拉了拉,摇头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低声道:“梁贤弟的咳嗽病,这几年也不知请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斤人参,到现在好像还更严重了。《》.他这个样子,怎么选上的驸马,恐怕里头也很有些说道吧,咱再当面提及,恐怕叫他尴尬。”

    孙稚绳恍然大悟,继而浓眉皱起,似乎很不高兴,看了看众人不以为然的样子,终于yù言又止。

    听得众人吵吵嚷嚷,梁邦端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见他脸sè红润,神采焕发,看上去倒不像有病的样子,笑眯眯的朝众人拱手:“今天什么风,把众位大贤吹到了陋宅?真是蓬荜生辉了。”

    “好你个梁贤弟,做了驸马,就躲在家里等吉期?”孟化鲤笑着和他打趣。

    刘廷兰也故作惊讶:“只听说娶了公主便不能纳妾、不能流连青楼楚馆,可从没说过连朋友会面也不准啊!”

    众人哄堂大笑,魏允中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拍了拍梁邦端的肩膀。

    这两巴掌就了不得,梁邦端身子狠狠的晃了两下,几乎要摔倒在地,勉力支撑才没有摔倒,然而脸sè已是煞白。

    众人都觉诧异,刘廷兰把魏允中扯了一下,“你这么用劲儿干啥?谁不知道你老魏是练家子啊?”

    “我、我……”魏允中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己手掌。

    “梁老弟刚午觉起来吧,连站都站不稳了,”顾宪成摇摇头,叹口气:“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好羡慕梁贤弟高眠不起啊。”

    梁邦端舒了口气:“就是、就是,小弟刚刚睡醒,脚步尚有些踉跄。”

    众人嘻嘻哈哈的逗趣,恭喜梁邦端做了驸马,又夸永宁长公主不但传说她容貌极美,又极守fù德,事亲纯诚至孝,实在是位称心如意的妻子。

    梁邦端神sè讪讪,敷衍着众位朋友,看样子却有些魂不守舍。

    孟化鲤最为乖觉,打趣道:“莫不是因为婚期推迟,梁贤弟心有不甘?哈哈,我老家洛阳出豆腐,常听人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梁贤弟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梁邦端脸sè稍微一变,禁不住咳嗽两声,还没来得及回答,两名小厮就快跑过来:“少爷、少爷,老爷有急事找你,请过去一趟。”

    这……梁邦端犹豫着看了看朋友们,众人晓得梁家有事,这是不会留饭了,心中未免有点失望,但人家长辈又招,自然不能拦住呀!于是嘴上都说不必管我们,你自己去就是。

    梁邦端匆匆辞别,往内宅去了。

    好在众位文人雅士也没彻底失望,在离开梁家的时候,大管事恭恭敬敬捧出红纸包好的小包,说今天府中有事,不能留酒饭,实在过意不去,请诸位老爷、公子收下这点代酒银。

    这是官场士林迎来送往的通例,众人当然毫不客气的收下,唯独那孙稚绳稍微犹豫一下,是孟化鲤拿起来,塞进了他手里。

    人人都有了银子,就更不好去吃酒了,尤其是几个主事、都老爷做穷京官的,熬得家里叮当响,赶紧攥着银子回去赎当。

    孟化鲤看看孙稚绳神sè不好,便将他一拉:“孙老弟,今晚愚兄请你,勿嫌小菜饭简慢。”

    孙稚绳无可无不可的,两人就去东升饭庄,那里的便碟白切ròu又多又便宜,正适合孟化鲤这种穷京官和孙稚绳这种以秀才身份游历京师的人。

    可注定这两位老兄吃不成白切ròu,刚走到一条胡同里面,忽然前面一人缓缓走来,脸上竟门g着黑布,只lù出两只眼睛!

    情知不妙,两人便往后退,那知后面也有位门g面人迈着长tuǐ一步步走来,身形轻捷有力,宛如兜圈子bī近羚羊的猎豹!

    孟化鲤压住心虚,把眼睛一瞪:“老爷我是户部主事孟化鲤,哪儿来的小máo贼……”

    “户部主事很了不起啊,连尚书、shì郎的命,老子也取过哩!”前面那人笑嘻嘻的说着,声音颇为含hún。

    吹牛吧!孟化鲤自然不信,他却不知道对面来的这位正是秦林秦少保,那句话半点虚假都没有,秦林亲手宰掉的王本固是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虽是闲差,官阶却正好和六部尚书平级,查办之后斩首的蓟辽总督杨兆,也有兵部shì郎官衔。

    孙稚绳练过点儿武功,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拉开门户喊一声打。

    还没真打起来,他就只能住手了,因为后面那位轻捷如豹的门g面人,手中握着一柄雪亮的宝剑,正把胡同墙上的青砖一块块切下来玩,轻松惬意就跟切豆腐似的,孙稚绳不会认为自己的拳头能比青砖更硬。

    秦林的这把剑真是锋利啊!徐辛夷坏坏的笑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又朝秦林挤挤眼睛,咱们这次一位柱国、太子少保,一位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做起了雌雄大盗。

    秦林变了嗓音,怪腔怪调的道:“看见没,你们脑袋没青砖硬吧?待会儿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否则把你们切成十块八块的扔去喂狗!”

    “士可杀不可辱!”孟化鲤tǐng了tǐngxiōng脯。

    咦,还是硬骨头呢!徐辛夷诧异起来,举着宝剑往孟化鲤脸上晃了晃,作势要去割他耳朵。

    刚才还威武不能屈的孟化鲤孟主事,忽然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好汉饶命,下官十年寒窗刚刚考上进士,做了穷京官还没有什么进项,可怜下官家有八十老母、三岁儿子……”

    靠!秦林和徐辛夷无语,还以为这厮真的硬骨头呢,原来他嘴巴虽硬,骨头却是软的。

荆湖卷 724章 命不久矣

    724章命不久矣

    孟化鲤轻易服软,徐辛夷大为得意,见那孙稚绳还直tǐngtǐng的站着,便又tǐng着宝剑晃了晃:“喂,你这黑脸黑嘴的秀才,主事孟老爷已经投降了,你服不服气?”

    秦林闻言绝倒,多次看到这人和顾宪成、梁邦端在一块儿,应该是京师小有文名的人物,他穿斓衫、戴方巾,自然是个秀才身份,此人也确实生得面如锅底,两道铁眉,难怪徐辛夷毫不客气的称他黑脸黑嘴。

    孙稚绳却不像孟化鲤那么脓包软蛋,见宝剑当xiōngbī来,也没侧身躲闪,只是两道铁眉微微一皱,眼观鼻鼻观心沉声道:“京师首善之地,两位竟敢拦路行凶,就不怕王法吗?就算两位自恃武艺高强,须知我大明厂卫之中亦有无数高手,一旦闻风而至,两位就chā翅难逃了。”

    他提别的倒也罢了,提到厂卫高手,徐辛夷和秦林就把肚子笑痛,孙秀才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印官,号称下马力能格象救驾、上马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俞龙戚虎刘大刀、东李西麻皆不如的厂卫第一“高手”秦林秦少保!

    秦林干咳两声:“咳咳,老兄,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既然敢在京师犯事儿,当然不怕厂卫鹰犬,莫说别人,就是那格象救驾、单骑出塞,神勇无敌威震四海的厂卫第一勇士秦少保亲自前来,咱也不会惧他三分!”

    天哪,有不要脸的,可谁像秦林这么不要脸?徐辛夷强忍住狂笑一场的冲动,憋得肚子都痛了。

    孟化鲤半蹲在地上,拉了拉孙稚绳kùtuǐ,小声道:“服软,服个软吧,咱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孙稚绳无可奈何,想了想就坦然道:“两位手持利器,孙某手无寸铁,如今既已被擒,终需留此有用之身以期报效国家、显亲扬名,两位有何吩咐尽管说来,只要不违天理王法,孙某照办便是了,若要孙某行那不忠不义之事,则在下宁愿引颈就戮。”

    呵,这人倒有点意思,徐辛夷笑嘻嘻把他打量打量,撇撇嘴:“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举手投降。”

    秦林却略觉诧异,这孙秀才先直陈要留有用之身,不会傻乎乎的硬拼,懂得审时度势;接着申明不可违背天理王法,倒也有礼有节;直到现在,除了最开始宝剑bī来时皱了皱眉头,身处下风而神态始终从容不迫,比起一张嘴硬、两颗膝盖软的孟化鲤,那就胜过太多了。

    “孙稚绳,这是你姓名?”秦林略想想,就回忆起曾听顾宪成那伙人叫过这孙秀才名字。

    “是在下的字,”黑脸铁眉的秀才,朝着两个强人很有礼貌的拱拱手:“在下北直隶保定府高阳人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孙,名承宗,草字稚绳。”

    徐辛夷拿着剑脊拍了拍他肩膀,不屑的道:“什么稚绳、老绳的,你就叫草绳岂不好些,还能拿来捆捆柴禾……”

    忽然徐大小姐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秦林一双眼睛瞪得像两块芝麻小烧饼,直tǐngtǐng的盯着孙稚绳,像是看到了南洋进贡的珍奇怪兽。

    “孙、孙承宗,你就是孙承宗?”秦林哑然失笑,这位老兄的名气,再过几十年那可大得很哪,天启、崇祯两朝倚为朝廷柱石,只不过秦林脑子里也没装下整部《明史》,当然不知道孙承宗字稚绳,虽然之前见过两面,也没往这方面想啊。

    孙承宗今年刚满二十岁,他十六岁上中了秀才,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神童了,保定府离京师很近,他就像过去很多人那样以秀才身份游历京师,在达官贵人府邸做西席夫子,并和士林中人互相往来,渐渐也有了点文名,但和后世的名满天下相比,那就简直不值一提了。

    见门g面人听到自己名字之后似乎很惊讶,孙承宗只觉莫名其妙,他虽然小有名气,但和孟化鲤这位三元会骨干、新科进士相比,那还差得远呢,为嘛这门g面人如此失态?

    秦林却jiān笑着打量孙承宗一番,徐辛夷看见他那样儿,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心中暗自纳罕:秦林怎么晓得孙秀才名字,莫非他有个如huā似yù的姐妹?

    “咳咳,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既不用你们作jiān犯科,也不抢你们钱财,就是问问你们和梁邦端交往的所见所闻,”秦林把无意中发现孙承宗这节放下,先问梁邦端的事情。

    本来也是嘛,难道秦林能扯下门g面黑布,说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官太子少保,现在虎躯一震,你孙承宗赶紧纳头便拜?靠,不带这么玩的呀!既然知道这位未来的大人物了,哈哈,还能逃出咱秦长官的手心吗?

    孟化鲤听得这里,就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原来不是劫道绑票的,吓死本官了……”

    孙承宗却早有所料,一个穷秀才、一个穷京官,有什么好劫的?至于利用他俩作jiān犯科,那就更渺茫了,部里的主事和西席老夫子,又能有什么大权去替人干坏事儿?

    “原来两位是要打劫梁公子,”孙承宗“自作聪明”的做出了判断,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奈何,现在为了保命,咱只好有一说一,梁公子家财巨万,只是身体向来孱弱……”

    孙承宗把梁邦端平日里怎么咳嗽,一咳起来就面sècháo红,近来越发病势沉重,都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哼,也是个经不起吓的胆小鬼,”徐辛夷登时把孙承宗看低了三分。

    怎么老说梁邦端有病的事儿?孟化鲤míhuò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继而“恍然大悟”:定是孙老弟迫于利剑威胁,不能不说出些东西,却又念着朋友之情,拿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敷衍绑匪。

    秦林却眉头一挑,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孙承宗,又问道:“他咳嗽吐的痰,有没有什么异状?”

    “痰里面带着血丝,”孙承宗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午饭后那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

    “会身体发热,脸sè也变得红润。”

    “有没有见过他午睡之后的样子?”

    “那是两个月前了,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刚午睡醒来,汗水打湿了贴身衣服,两名仆人正替他换。”

    喂喂,这是搞什么啊?孟化鲤被秦林和孙承宗的一问一答搞糊涂了,这哪儿是绑匪探路啊,分明就是医生要替梁邦端治病嘛!

    秦林可不管这些,又问了刚才见到梁邦端的情形,孙承宗照样据实作答,秦林的眼睛也就越来越亮。

    终于,秦林挥了挥手,“好了,孙秀才、孟主事,老爷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你们俩最好也嘴巴闭紧点,要是走漏了咱们想劫梁府的风声,叫梁府有了准备,小心你们的狗头!”

    孟化鲤忙不迭的点头,死道友不死贫道,梁邦端虽然是朋友,但也不值得冒着生命危险去维护呀。

    徐辛夷持着宝剑一挥:“怎么着,还不走,等着咱们请客?”

    孟化鲤一听这话,顿时如门g大赦,抱着头狂奔而去。

    孙承宗也迈开tuǐ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低声问道:“两位不像绑匪,问的也不是绑匪的话,莫非是从宫里来的?”

    秦林和徐辛夷一怔,大小姐就拿着宝剑舞了两下:“晴天不肯走,等到雨淋头,快滚!”

    孙承宗笑笑,还朝这两位拱了拱手,无论来人是东厂、锦衣卫还是直接来自宫中,能把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都让他感觉舒服多了,走出胡同口的时候,做了一个深呼吸。

    孙承宗不满梁家贿选驸马、欺君骗婚的行径,但毕竟是朋友一场,犹豫着又觉得不好径直去告发,这下有人找上门来问,反叫他下定决心,纾解了xiōng中块垒。

    小跑着来到梁府墙下,孙承宗将红纸包着的代酒银子从墙头掷了进去,这才大步流星的离开……

    胡同中徐辛夷还剑入鞘,双手叉着小蛮腰,“秦林你眼光不错,这个黑脸秀才,还真有点儿意思。”

    秦林也看出来了,孙承宗明明是有意配合。现在他还只是个秀才,自己又做着门g面大盗,当然不便相见,将来再慢慢理会吧,只要孙承宗在京师,孙猴子还能逃出秦林这尊如来佛的手掌心?

    “闲话休讲,现在看来,永宁的婚事上还真是被骗了,”秦林扯着徐辛夷,在四通八达的胡同里七拐八弯,顺手扯掉了门g面的黑布。

    两人都有化装,秦林是个三绺黑须的白脸书生,徐辛夷是个粗手大脚的书童,徐大小姐很不满意这种搭配,要求下次自己扮书生、秦林扮书童。

    徐辛夷听到永宁婚事被骗,杏核眼就亮闪闪的:“怎么,梁邦端真的病得很严重?他看起来也就身子弱了点儿,平时咳嗽什么的……”

    “非常非常严重,”秦林顿了顿,又道:“是肺痨,积年的慢性肺痨!而且看样子,梁邦端活不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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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重生,但我女朋友重生了!锦医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医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医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