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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漫黄沙     极品刑警道士txt下载     极品刑警道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不对称决斗

    那两具血尸停了一会儿,就见黎叔儿再次念动那咒语,两具血尸抛下那些哭爹喊娘的绿营兵,拽开大步就朝那伊利亚巫师和卢永嘉等人跑去。

    一见那两具血尸朝自己跑来,那伊利亚巫师面色大变,又是一连掐了几下怀里的黑猫,那黑猫随即发出一连串好似垂死悲鸣的凄厉叫声,怎奈那两具血尸竟似充耳不闻,只管朝他们飞扑了过去。

    那伊利亚巫师见情势不对,也顾不得那满身肥肉吓得直颤的卢永嘉,带着剩下的两名罗刹女子是快速后退,而后拿出一个水晶球用力往地下一摔,水晶球瞬间即化为一道圆形盾牌,将他们罩了起来。

    见状后,体态臃肿的卢永嘉拚命挤开那些幕僚,也进到了盾牌内。

    这时,黎叔儿须发竖起,右手结成剑指一指那卢永嘉所在的方位,嘴里大声喝道:“天有天将,地有地祗,聪明正直,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扬灰,破!”

    一声破字出口,就见那两具血尸身体猛然爆裂,化为一片障眼的血雾,那未能挤进盾牌内的幕僚和军官们被那些四溅的污血溅到身上,不消几秒,一个个就哀嚎着滚到在地,拼命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肌肤的地方均已是溃烂青紫,恶臭熏人。

    一见那些幕僚军官的惨状,剩下的那些绿营兵们先是呆若木鸡,旋即发一声喊,一哄而散,人那卢永嘉又是喝骂又是许以重赏,均无济于事。

    顷刻之间,那些绿营兵跑得是一干二净,地上先前还翻滚哀嚎的幕僚军官们此刻也已经是成为了一具具黑色的尸骨,冷风掠过,尸骨上残存的、被尸液染成黑色的褴褛衣衫随风舞动,看着就像是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腐尸一般,看着甚是骇人。

    见那两具血尸消失了,那伊利亚巫师用一双冷酷的鹰眼观察了一下,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才从那盾牌后面走出来,其中一名罗刹女子在那盾牌中间用双手比

    划了几个动作,那盾牌倏忽消失,重新化为了一个晶莹的水晶球。

    卢永嘉战战兢兢地跟在那伊利亚巫师的后面,看向那巫师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毒、怨愤的神色,显见是方才对那巫师弃自己于不顾心存芥蒂。

    伊利亚巫师走到距离黎叔儿约一箭之遥的地方,看向黎叔儿说道:“你很厉害,我很喜欢既然如此,用你们大清国的话说,咱们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合作赚钱,怎么样?”

    黎叔儿鄙夷地一笑道:“看你一口官话说得不错,想必在我大清也待了有年头了吧,岂不知我们还有一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是正邪不两立,只有对立,没有合作,你还是死了心吧。”

    “不不,这位老先生,你们大清国还有句话,叫千里来做官,为的吃和穿,要不然,卢将军也不会将我请到这里来为他搜刮钱财,是吗,卢?”那伊利亚巫师回头看向卢永嘉,那卢永嘉眼神闪烁地不愿与之相对,但眼角里的恶毒神情越发浓厚。

    那伊利亚巫师对于卢永嘉的表情察而未觉,转身继续看向黎叔儿蛊惑道:“老先生,你看这些官员贵族们都是这样子,你一介平民,还要讲什么忠君爱民、修身自持吗,哈哈”

    见那伊利亚巫师对中华文化居然很是熟稔,一些名言警句信手拈来,运用自如,黎叔儿也不禁有些惊讶,但随即义正词严地斥责道:“看你对我中华文化倒也略知一二,偏偏却不懂得什么叫客随主便。你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恶客欺主,荼毒生灵,我中华自古好客,但好的是那尊重我风俗礼仪、爱护我子民百姓的客人,却不是你这种心怀叵测,毒如蛇蝎的邪门左道之徒,今日让本真人碰上了,就要代我大清四万万子民,将尔除去,以免再害人!”

    “哈哈,你觉得能轻而易举地将我除去吗?”那伊利亚巫师不以为然地看着黎叔儿,说道:“你们大清国的巫术我也见识过了一些,不过就是

    些装神弄鬼、算卦骗钱的伎俩,你虽然会一些法术,但也不过尔尔,既然你不肯可做,那么,你敢和我决斗吗?”

    “呵呵,你他娘的还跟我装骑士呢,真是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啊!”黎叔儿看向那伊利亚巫师,耻笑道:“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我若是说不行,反倒让你这不开化的化外番民小瞧了,好吧,本真人就屈尊和你玩玩,也让你知道知道我中华阴阳之术的博大精深。”

    说罢,黎叔儿右脚一踢,将衣襟下摆踢起,然后用手抓起下摆往腰间一掖,很是潇洒,身后的魏二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叔儿太帅了。”

    黎叔儿得意地冲魏二苟眨眨眼,这才看着那伊利亚巫师伸出右手,说了声:“请。”

    “你不用武器?”见黎叔儿赤手空拳、气定神闲的样子,伊利亚巫师惊奇地问道。

    “打你这样的还用刀?”黎叔儿哂笑着看向伊利亚巫巫师,说出的话老气人了。

    “你这是找死!”那伊利亚巫师被黎叔儿轻蔑的态度激怒了,一扬手,将那黑猫抛向身后的罗刹女子,手里旋即多出了一柄剑尖宽、剑身窄的宝剑,宝剑锋刃发出乌光,一望可知是被毒液浸过的。

    宝剑在手,那伊利亚巫师也不多言,左手护住心口,右手持剑,径直刺向黎叔儿的身体。

    见那宝剑对着自己迅疾刺来,黎叔儿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直到剑尖即将挨到自己衣服以后,突然身子一曲,步似矫龙地避开那剑尖,两手则交替呈圆弧形地攻向那伊利亚巫师的面部。

    那伊利亚巫师一惊,手里的宝剑一横,企图用剑刃去攻击黎叔儿的胸腹部。黎叔儿身子又是一扭,步伐一滑,就绕到了那伊利亚巫师的侧面,而后双手并在一起,用力推向那伊利亚巫师的腰间,以自己的瘦弱之躯,竟然将那虎背熊腰的伊利亚巫师击出了五步开外,仆倒在地。

第122章 巫师落败

    那伊利亚巫师从地上爬起来,无限惊诧地看了一眼黎叔儿,不明白这样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怎么会有那样可怕的力量,随后,那伊利亚巫师扔掉手里的宝剑,掏出一根雕刻有镂空花纹的魔棒,指向黎叔儿,嘴里用罗刹语开始念动咒语,遂见一道黑气向黎叔儿袭去。

    那道黑气在袭向黎叔儿的途中,陡然变为一只两翼展开近一米的黑鹰,用一双利爪抓向黎叔儿的头部。

    见那黑鹰逞凶,黎叔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说了句“班门弄斧”后,伸手从怀里掏出根红线,待那黑鹰靠近后,双手一张,就用那红线套住了黑鹰的一双利爪,而后一口舌尖血喷去,“嚯啦”一声,那黑鹰便成了地上的一堆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碎块。

    见黎叔儿只用一根红线就破了自己的巫术,那伊利亚巫师是又惊又怒,猛地抖落身上的黑色斗篷,露出里面紫色的曳地长袍,随即将那魔棒再次指向黎叔儿,嘴里念道:“米拉顿、泰米尔、雷克斯!”

    难伊利亚巫师嘴里发出的声音悠长而尖利,既像是在召唤地狱魔鬼,又像是在念诵祈祷仪式上的祭辞,紧接着,就见黎叔儿身旁两侧坚硬如铠甲的雪块骤然开裂,然后那些雪块就像是受到了外力冲击似的,突然飞了起来,将黎叔儿包裹其中。

    一见黎叔儿有难,魏二苟正要冲过去救黎叔儿,就感觉脚下一阵颤动,只见一道黑色的脊背从地面下拱了出来。

    随着地面震动的愈发强烈,魏二苟、“杨亿”和桃木妖立足不住,相继跌倒在地上。那一面,卢永嘉和那两名罗刹国女子也是有些惊慌地倒在地上,两名罗刹女子还面色惊恐地在胸前不断画着十字。

    终于,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一只近两米高、外形似霸王龙、尾巴上还长有倒刺的怪兽从地下冒了出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盯向黎叔儿,令人为之心悸。

    “老头儿,你看这只伏都兽还是幻象吗,哈哈”那伊利亚巫师得意地看向黎叔儿,狂笑道。

    这时,那些四下横飞的雪块渐渐落下,凌乱中,黎叔儿依旧是,面色从容的站在风雪中,眼神犀利地看向那只狰狞作态的怪兽,说道:“这不过就是你们所谓的龙而已,我中华自古就有屠龙之术,区区一只小龙,何足道哉!”

    说完,黎叔儿从怀里掏出那面铜镜,咬破食指,用指血在镜面之上写了速生风三个字,然后向空中一抛,顷刻之间,黑风席地而起,将所有人都笼罩了浓稠的黑屋之中。混沌中,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伏都兽发出的愤怒的叫声。

    趁此机会,黎叔儿从腰间解下腰带,铺平后,从怀里掏出一方铜印,在那腰带头尾各印了下去,腰带两端便出现了鲜红的降龙宝印篆字,用完龙信法印,黎叔儿打开葫芦,喊了一口酒喷向那腰带,嘴里喝道:“变变变!”

    只见那腰带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募地腾空而起

    ,一道闪电劈破那无尽的黑暗,一条巨龙摇首摆尾地腾空而起,霎时间,黑云俱散,雪花纷落,当真是天昏地黑蛟龙移,雷惊电激雄雌随!

    一见巨龙出现在空中,那伊利亚巫师登时目瞪口呆,茫然无措,而那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伏都兽一见到那聱牙吐须、翩若惊鸿的巨龙,亦是如鼠见猫,伏地哀鸣,全然没了先前的凶态。

    见那巨龙在自己的头上盘旋飞舞,那伊利亚巫师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魔棒弃于地上,叹了口气道:“我认输了。”

    见那伊利亚巫师垂头丧气的样子,黎叔儿冷然一笑,将那龙信法印往地上用力一扣,空中的巨龙一个翻滚,仍然化作一条腰带飘落下来,那面悬在半空中的铜镜也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咕噜噜”掉落在黎叔儿怀中。

    收好铜镜、法印,黎叔儿面有矜色地看向那好似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伊利亚巫师,笑道:“你还不将这伏都兽收起作甚,还想再丢一次人吗,诶?”

    那伊利亚巫师受了黎叔儿的揶揄,也不回言,捡起魔棒指向那伏都兽,还是念动先前的咒语,那伏都兽便老老实实地缩成一团,再次隐没于地下了。

    “我们在本国修炼的时候,总是要耗费大量的金币去购买水晶、金石,才能炼成护身的法宝,没想到,你只用了一条腰带和一面镜子,就将我的法宝全破了,你真的很厉害!”那伊利亚巫师看向黎叔儿,语气无奈地说道。

    “我中华阴阳之术门派多如晨星,其中的千变万化岂是你走马观花即可得其精髓者邪?更何况尔仗着一些微末技艺,便在我神州恣意横行,为祸一方,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自我了断了吧。”黎叔儿负手看向那伊利亚巫师,神态傲然地说道。

    那伊利亚巫师眼神羞愤地看了一眼黎叔儿,弯腰捡起地上的宝剑,就要向自己的腹部刺去。

    就在这时,那两名罗刹女子一声惊呼,一左一右,拉着那不知所措的卢永嘉就向那伊利亚巫师扑了过去。

    一见那两名罗刹女子拉着那卢永嘉挡在了自己前面,那伊利亚巫师一扫刚才颓丧的表情,看向黎叔儿桀桀笑道:“你这老头还是上了我的当了,若是被打败一次我就要自杀的话,那我不是早死了一百回了?你们大清国不是有句话吗,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我一定还会来找你们的!”

    话音未落,就见那先前隐没于地下的伏都兽又冒了出来,伊利亚巫师和那两名罗刹女子(哥特巫女)骑上伏都兽,没了命地向军营的大门方向跑去。

    那卢永嘉见伊利亚巫师自己逃走了,顿时如丧考妣,追着那伏都兽的后面跑了几步、见追赶无望后,不禁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像只惊恐的耗子一般,偷眼看向黑着脸看向他的黎叔儿等人。

    “老神仙饶命,都是那个老毛子巫师逼我这么做的……”那卢永嘉话说了一半,脸色突变,脸上现出痛

    苦无端的样子,一双眼睛都快要挣出眼眶了,同时捡起地上的一把腰刀,疯了一般地向黎叔儿砍来。

    “真是无可救药了。”黎叔儿叹息了一下,伸手一叼那卢永嘉持刀的手腕,右脚一踩其左腿弯处,同时用左手猛地一击其喉结处,那卢永嘉脖子间传来骨裂之声,一口黑血从其口中喷出,整个人旋即向后倒去。

    见那倒地的卢永嘉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见是不行了,黎叔儿摇摇头,从其后脑部拔出一根带有小铃铛的铜簪,与之前在曹通的客栈和在雪野里那些骑兵脑后的铜簪俱是一模一样。

    见黎叔儿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铜簪发呆,魏二苟和桃木妖靠近黎叔儿,低声问道:“叔儿,您想到了什么?”

    “这簪子你们不眼生吧?”黎叔儿将那铜簪向魏二苟和桃木妖一晃,“我们这一路上屡次见到这用于御魂术的铜簪,而且样式如此相近,难道只是巧合吗,还是冥冥中的一种定数?”

    “叔儿啊,定数不定数的先搁一边吧,那闪电您是不是赶紧让他恢复原形啊,那看着、看着实在是太雷人了,呵呵”魏二苟见黎叔儿只管看着那铜簪出神,就伸手一扯他的衣袖,提醒道。

    听了魏二苟的话,黎叔儿如梦初醒地哎呦了一声,起身就往杨亿所在的方向跑去。

    跑到杨亿跟前,看着那含情脉脉地看向自己的“杨亿”,黎叔儿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说孩子,叔儿真是对不住你了,而后伸手扣住他的右手手腕寸口处,说了句“事情已毕,速速离开!”就见四道白影从杨亿的头顶处飞出,在空中还不忘向黎叔儿深施一礼,然后方随风向西面掠去。

    片刻,杨亿打了个哈欠,一脸茫然地看向黎叔儿,又看了看一脸同情的魏二苟和桃木妖,有点蒙圈地问道:“我刚才睡着了是吧……不是,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啥?我草,我想起来了,叔儿,你是不是让女鬼上了我的身了,哎呦哎呦,我得检查一下,看缺了啥没有……”

    杨亿也顾不得桃木妖在场,背过身去,扯开裤带往里面仔细看了看,见小弟弟还蔫头耷脑地蜷缩在那里,这才吐出一口气,踏实了。

    “刚才上我身的女鬼是谁啊?”杨亿看向多少有些歉然的黎叔儿,问道。

    “那啥,不是外人,就是咱们爷们在曹通客栈收的那四个女鬼,这军营煞气重,鲜有鬼魂,叔儿也是没办法,为了防止你再用金刚杵损了元神,才不得已为之,别忘心里去,也别在心里留阴影啊,呵呵”黎叔儿看向杨亿,故作沉痛地说道。

    “兄弟,你是没看见啊,你刚才,老骚兴了,嘿嘿”魏二苟走到杨亿跟前,在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眼前的这个杨亿已经恢复正常了以后,才搂住他坏笑道。

    “滚犊子,我他妈不想活了……”杨亿一脚将魏二苟踹开,以手捂脸,痛苦地哼唧道。

第123章 再添疑团

    那伊利亚巫师逃脱并没有影响黎叔儿的兴致,扫了一眼地上卢永嘉的尸体和那些早已化为枯骨的幕僚军官的残骸,以及那两具罗刹女子(哥特巫女)的尸身,黎叔儿说了句“让那些绿营兵来处理这些尸体吧”,就带着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向来时路走去。

    正行进间,就见前面黑压压的站着一批绿营军,挡住了去路,只是那些绿营军手里并没有武器。

    一见到黎叔儿他们过来,站在前面的一名老兵先跪下了,身后的绿营军们也都参差不齐地先后跪下,倒将黎叔儿他们搞得一愣,不知这是何故。

    为首的那名老兵先开口说话了:“老神仙,我是您之前曾问过话的,您可还记得?”

    黎叔儿也觉得那老兵眼熟,上前仔细一瞅,乐了:“你不是那个姓罗的老兵吗,认识认识,不是,你们这是要作甚啊?”

    “老神仙,我们这些营里的弟兄们都是庄户人家,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穿这二尺半,给家里人讨口饭吃,不想那卢永嘉心地歹毒,勾结那老毛子的术士,弄起那损阴德的法子出去害人敛财,将好端端的一座垣曲城搞得成了十户九不全的鬼城,那些怪物还整日在城内转来转去,连我们的弟兄都有被那些怪物吃掉的,如今老神仙替我们除了那术士,我等视老神仙如再生父母,情愿将您奉养在此,保我垣曲城世世平安,还望老神仙垂怜允准。”那姓罗的老兵口才甚好,一番话说得动情如理,令黎叔儿很是受用。

    “你们能知道这一点,说明你们的良心还没有被那些铜臭糊住了心,还是有药可医的,”黎叔儿看向那跪了一地的绿营兵们,朗声说道:“那逃走的巫师所用的乃是臭名昭彰的黑巫术,亦叫死灵术,他是借着死尸回魂**驱使那些血尸去杀人越货,为那卢永嘉抢劫金银财货,若不是我来的早,恐怕你们一个个都会被那巫师变成

    了生不如死的血尸,去替他们干那没天理的勾当……”

    一听黎叔儿这么说,那些跪着的绿营兵们是群情激奋,纷纷嚷嚷着要去杀了那丧尽天良的卢永嘉及一干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幕僚帮凶们去。

    “尔等稍安勿躁,告诉你们吧,那卢永嘉和他的同党均已死于那巫师之手,这便是因果业报,亦可知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黎叔儿提高声音,那些原本乱哄哄的绿营兵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静听眼前这个怎么看着也不想仙风道骨的老头儿训话,“尔等本是良善乡民,应知为军者,抵御外辱、保境安民才是本分,象那卢永嘉,拿着朝廷俸禄,却勾结邪教,吸食民脂民膏,荼毒一方,真是死有余辜,罪当凌迟,尔等日后务必要以其为戒,不可欺压百姓,若是被我知道了,定斩不饶!”

    那些绿营兵先前有见识过黎叔儿手段的,早已将黎叔儿视为是天降神仙,如今一见黎叔儿面沉入水,语气如刀,一个个是二股觳觫,只是趴在地上磕头不止,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见那些绿营兵们被着实吓唬住了,过足了瘾的黎叔儿一指那个姓罗的老兵,说道:“你且起来随我进到那七星楼里说话,再着人给我们弄些吃食送来,其余的人都散了吧,对了,把那些尸体都烧了,一定要烧干净,不然会造成瘟疫的!”

    老罗看起来在军中极为威信,冲着那些绿营兵二狗子、三锤子、四鼻涕、狗剩子的一通乱叫,那些绿营兵就三五成群地去刚才那激战的地界去收尸去了。

    再说老罗毕恭毕敬地将黎叔儿将黎叔儿迎进那七星楼里,自有人将饭菜摆上,黎叔儿坐了首座,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挨着黎叔儿依次而坐,老罗在下座陪着说话。

    席间,黎叔儿正要问那老罗的话,就听见下面“乒乒乓乓”的一通乱响,不禁一皱眉,问道:“楼下在干啥呢,这么闹得慌?”

    “小老儿这就下去看看,老神仙且慢用。”老罗赶紧欠身下楼去查看。

    不一会儿,老罗上来了,告诉黎叔儿,楼下是那些兵勇在将那罗刹女子的画像等物撤下去烧了,不想惊扰了老神仙,已经告诉他们先停下了。

    黎叔儿点点头,看向那老罗说道:“我问你一些事儿,那个伊利亚巫师来军营可有些时日了吗?”

    “屈指算来,那老毛子来的已是一月有余,这月余时间里,那老毛子多是在那密室里作法害人,替那卢永嘉搜刮银子,又弄了一干的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巡城,这垣曲城里早已是鬼比人多、人迹罕至了,哎!”

    “这个巫师所弄的法子,不过就是借着那伏都兽的魔力来驱动那些血尸去做些不法的勾当,哦,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还有些血尸在这城里为祸,尽管他们也是被那巫师所害,但心智已失,只会伤害百姓,说不得,也只能将他们除去了。”黎叔儿这才想起街上还有一群血尸没处理呢,忍不住一皱眉头,叹道。

    “那个事儿也不急在一时,本真人先问你,那卢永嘉弄来的银子都在哪里啊?还是都运出去了?”黎叔儿一眯眼睛,看着那老罗问道。

    “这个,”那老罗嗫嚅了一下,面色有些为难,半响才说道:“回老真人话,这些事儿都属于机密,出了卢永嘉与那几个心腹,按说其他人是不晓得的,不过我在这军营里多年,见的猫腻多了,什么也瞒不过我的一双昏花老眼,这每隔十天左右,就会有马车夜半时分来到军营,然后将一个个沉重的木箱装上马车再运走,哪里面不是银子还会是哪个?”

    “那那些马车都去了哪里,你可知晓?”黎叔儿眉毛一动,追问道。

    “这个,说不好,但那些出外探家的弟兄们回来说,曾看到过这些马车往娘子关方向去了……”老罗踌躇了一下,答道。

第124章 沦为逃犯

    “老罗啊,你跟着几个人,将这军营里上上下下仔细搜索一遍,看看可还有银两在此,若是有的话,你们就将其分了,各自散伙回家去吧,啊。”黎叔儿想了一下,看着那老罗诚恳地说道。

    黎叔儿此语令老罗是大感意外,神情愕然地看着黎叔儿说道:“老神仙,按着大清律,这边城重镇之兵士谋叛私逃者,罪当弃市,我们都是有军籍的,如何敢逃啊?”

    黎叔儿微微一叹,正要说话,就见一名士兵进来同那老罗附耳说了些什么,老罗旋即看向黎叔儿说道:“老神仙,弟兄们在这七星楼的底下密库里找到了一些银两,可否请您移步去看看?”

    听说有了银子,黎叔儿也想通过那些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遂招呼着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一起随那老罗去查看一下。

    到了底下库房,在那寒气袭人的库房里,果然看到了少量的木箱,让兵勇撬开一看,里面果然都是成封的银两。

    黎叔儿随手拿起一封银两查看,竟然在那银两的底部看到了一个官字,不由一惊:“这是库银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老罗及兵勇们亦是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原因。

    黎叔儿看了看那间库房,目测足可以装下万两白银,而且地面上的尘土多有被重物压过的印痕,说明这间库房里的曾经被装银两的木箱子填满过,可是,那其余的银两又去了哪里呢?

    带着疑问,黎叔儿同杨亿、魏二苟、桃木妖,还有那老罗又回到了二楼的餐厅里,黎叔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那老罗说道:“这些银子的来龙去脉,恐怕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只怕那卢永嘉都未必知道这银子是否真的进了自己的荷包,还是被人家给耍了,还有,你们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即便是督抚衙门派下人来,为了掩盖他们任人失察的罪责,恐怕也会将你们悉数灭口,所以何去何从,你们还是要抓紧想个完全之策才好。”

    “多谢老神仙挂念,我等都是垣曲城里土生土长的,若是要走,也得和众兄弟商议好了,还要收拾一下行李,带上家眷,一时半会也是走不脱的,哎。”那老罗满面愁容地叹息道。

    黎叔儿知道这些乡民故土难离的观念很重,也不强逼于他,看看天色将明,遂让老罗找几间房子让他们一行歇息一下。

    睡了能有两个时辰,黎叔儿就将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叫了起来,洗漱完毕,用过热汤饭,黎叔儿差那特地留下来为他们守卫的兵勇寻来老罗。

    待老罗来了之后,黎叔儿让老罗喊了一队兵勇跟着他们,在那垣曲城里走了一圈,将剩余的几个血尸用符篆收拾妥当,再由那些兵勇扛回到军营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处理完这一切,黎叔儿便向老罗及那些绿营军兵勇道别上路。

    尽管依依不舍,老罗和那些绿营军兵勇亦知是决计留不住黎

    叔儿他们的,只得洒泪而别。临行前,黎叔儿又再三嘱咐老罗他们一定要尽快离开这军营,否则必定会有牢狱那乃至血光之灾。

    离开军营,黎叔儿带着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走到城门前,魏二苟猛可地喊道:“叔儿,咱们的骡子呢,上面还有装骨灰的瓷坛子呢!”

    “莫急,叔儿我自有安排。”黎叔儿一笑,领着他们来到城墙下的一间窝棚内,只见那青骡子被拴在一跟横梁上,正嚼着草料,一间桃木妖进来了,还亲昵地伸出嘴去拱桃木妖。

    “这都是那四名女鬼做的,有了她们,咱们爷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便是我当初让你们养小鬼目的所在,呵呵”黎叔儿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看了杨亿一眼,而杨亿一想起那四名女鬼魂魄进入自己的肉身的那档子不堪回首的往事,心里又是一阵的犯堵。

    解开青骡,桃木妖骑上自己的坐骑,一行人出了垣曲城,黎叔儿辨识了一下方向,继续朝娘子关方向行进。

    途中无聊,黎叔儿便告诉杨亿和魏二苟,今后如非万不得已,一定不要再随意使用那金刚杵,以免上了元神,那可不是玩的。

    杨亿和魏二苟尚未入道,自然不懂得其中的厉害,黎叔儿心中早已打定了一回到沧州,立即开坛收他们入道并传授练气导引之法,使他们尽快成长起来,所以也愿意在这长路漫漫之中,先给他们讲解一些玄学五脉的基础常识。

    据黎叔儿讲,那金刚杵看似无形,却蕴含着足以撼天动地的巨大神力,好似一匹烈马,可以日行千里,搏虎击狼,可是,唯有一样,就是必须有好的骑手才能驾驭得了烈马。

    那么,何为好的骑手呢?黎叔儿看向杨亿和魏二苟,神情严肃地说道:“要向让体内的金刚杵想自己的双手一样听命于你们,就必须要具备念力,可懂?”

    “你们一定是想想问何为念力对吗?”见杨亿和魏二苟张嘴要问,黎叔儿先打断了他们的话头,“所谓念力,乃法术的一种,简单言之,就是将身体、语言、意识这三者合而为一,,亦即将咒语、肢体、步伐三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可以请神借力,可以移山填海,至于捉鬼降妖、惩恶扬善更是不在话下。但是,要想拥有念力,需要平日里靠着修持磨炼,才能将身、口、意完全集中,以达到互相熏染法性、互相成就之功效。”

    “听着倒是挺牛逼的,可我们还咋练啊,叔儿?”一听黎叔儿说的念力如此强大,简直堪比自己那个时代的特异功能,魏二苟登时来了精神,看着黎叔儿,眼神热切地问道。

    “这念力说来容易,要是练起来,却是旷日持久,非一朝一夕可以速成的,好在你们体内已经被下了金刚杵,便比旁人省了几十载乃至数百载的修炼时间,且你们天赋异禀学起来也远胜于那些没有天赋、只懂得下苦功夫的天资平庸之

    辈,嗯,按着你们的秉性,二苟要练的,唤作奇门铸剑地仙法,就是先要通过修习武术技击,增强自身身体素质一路,比如肌肉力量、移动速度、反应速度、跳跃能力、飞行能力等等,再习以赤子桩法和哼哈二气术,以炼形为主炼神为辅,用来打乱神形锤炼身体,待到形神融合,打成一片,你的周身便成了质地均匀的一把宝剑,到时候,就可以自如地运用体内那金刚杵的刀气去攻击邪祟妖孽,你可喜欢?”

    “哎妈呀,我老喜欢了,叔儿,听得我都激动的不行不行的了,呵呵”一听自己日后能如此的威猛,魏二苟高兴地差点满地打滚。

    “小亿,你虽然体弱,可你心思缜密,毅力超群,且天生具有可用意念改变物质的特质及外观的能力,所以,叔儿想传你一种人仙之法,此法必须要有先天之体,这你已经具备,只消在日后用后天精气助开玄关,增强体内精气,使精气敛于血肉筋脉,就可以气御物,即可利用意念产生并放出能量,比如光影、空气震荡甚至只是一种声音,都可以伤敌于无形,你意下如何?”黎叔儿回身看向杨亿,问道。

    “叔儿,貌似我这个比胖子的那个省劲还厉害啊,以气御物,是不是就跟火枪似的啊,呵呵”听了黎叔儿的话,杨亿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变成了一把人肉的ak47,可以横扫一切妖魔鬼怪。

    “火枪不过凡铁,不过是靠着火药爆炸的力量去伤人,火药力尽则止,其力量终究有限,可你那以气御物的力量来自用你的意念控制的金刚杵,其力量乃是无穷无尽,源源不竭,你说哪个厉害?”黎叔儿看向杨亿,诡异的笑道。

    “明白了,叔儿,那我们啥时候可以练这些法术啊?”刚嘲笑完魏二苟,这会儿杨亿同样以一种热切的眼神看向黎叔儿,谄笑道。

    “不急不急,一切总要等咱们爷们回到了沧州城里再说,咱们道门开坛收徒弟乃是大事,须得拜过三清祖师爷并举行拜师仪式方可授徒,马虎不得的。”黎叔儿说得热闹,但最后几句话却象是一泡黄尿,将杨亿和魏二苟那熊熊燃烧的热情给迎头浇灭了,令他们是好不扫兴。

    且说黎叔儿四人顶风冒雪,一路急行,所幸路上虽然辛苦,却倒也未在遇上什么兵祸战乱或诡异之事,不止一日,到了距离娘子关不足十里的一个小村落。

    那村落不大,但因着未经战火,加之靠近山西与直隶的门户娘子关,重兵驻扎,贼人不敢来抢掠,所以村里是一片少有的鸡犬相闻、安宁富足的景象。

    不过,想必是那守卫娘子关的兵勇们也得了天平军已经进入山西境内的消息,村子旁边的官道上随时可见一对对骑兵游弋巡逻,大战将至的气氛很是凝重。

    “叔儿,你看这是啥,我草,画的还挺像的,呵呵”突然,魏二苟好像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喊了起来。

第125章 铜关铁隘

    黎叔儿他们凑了过去,看到在一面土坯墙上贴着几张官府缉拿重犯的画像,仔细一看,为首的是一张面目颇具喜感的老者,那狡猾与猥琐交织的神情画的极为传神,不是黎叔儿还是哪个?

    再往下看去,依次就是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虽然画的与本人有些出入,但也颇有几分神似,结合画像下面的罪状,竟然是山西按察司(主管一省司法和监察,别称臬[聂]台)下的海捕文书,说是他们几个串通红毛巨盗,杀害绿营游击将军卢永嘉并劫走军饷库银若干,若是各县衙擒住,可就地正法云云,只是未提及他们的名字。

    黎叔儿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照此看来,那垣曲县的县令一定是为了掩盖他的失职失察之罪,来了个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将这些罪责全都扣到了咱爷们的头上,奶奶的,这些做官的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还真是什么损德的事儿都干得出来啊,真要是如此,那些绿营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恐怕都会被杀人灭口的。”

    一想到那些只是为了老人妻子儿女的温饱而进入军营的庄稼汉们要无端地丢掉性命,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心里也是为之恻然,怎奈他们眼下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只能喟叹几声而已。

    “对了,叔儿,咱们该怎么办啊,这他妈到处都是咱们的画像,甭管像与不像,那些守关的兵勇们呢一定会盘查咱们,然后来个杀良冒功为未可知啊。”杨亿现在真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这些毫无道德底线的大清官兵了,所以忧心忡忡地看向黎叔儿问道。

    “怕个屁啊,大不了杀出去,爷还不信了,就这些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脓包,还能难住咱们。”魏二苟眼睛一瞪,压根就没那那些守关的兵勇当回事儿。

    “不妥不妥,那些兵勇也是爹生娘养的,家里也上有老下有小的,当兵吃饭多是别胁迫为之,你们万不可滥开杀戒以违天和,至

    于怎么混过关,我心里也没数儿,这样吧,咱们且找一家农户住下,打探一下关关隘的消息再从长计议。”

    娘子关下村子的居民都很好客,黎叔儿他们随即敲开了一家虚掩着的柴扉,就见一名人穿一件老脸儿灰色三朵菊的库绸缺衿儿棉袍,外套一件天青荷兰雨缎厚棉马褂儿,头上还罩着个蓝毡子帽罩儿的老者正抄手站在院子里,身后是一间青砖瓦房。

    见院落里有人,黎叔儿打了个稽首,说道:“贫道冒昧造访,惶恐惶恐。”

    那老者一惊,待看清来的是一老三少四人后,不禁有些惕厉问道:“你们是哪个,来这里作甚?”

    黎叔儿莞尔一笑,说道:“老丈休要惊慌,贫道乃直隶人氏,只是为了躲避那些长毛乱党的迫害,才会扮成这般模样,倒是惊了老丈了,真是罪莫大焉,既然如此,我等去另寻借宿人家便是。”

    说完,黎叔儿又打了个稽首,转身作势要走。

    一见黎叔儿谈吐文雅,态度平和,那老者对黎叔儿的身份自是相信了几分,再一看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都不是那种面含狡诈之徒,而这些乡民一向民风古朴,心底良善,遂一改先前的戒备神色,反倒有些歉然地将黎叔儿一行迎进了屋内。

    那老者屋内共分两间,苇席棚顶白灰墙壁,壁上挂着两条字画,硬木的桌子上摆两件陈设,整体陈设不城不村,收拾得却也干净。

    见有客人来了,一名裙布钗荆、淡妆嫠妇的老夫人奉上淡茶,就进到了内室去。

    “这是拙荆,平日里吃斋念佛,乐善好施,尊客既是道门中人,自当款待,只是我这物产贫瘠,只有些土鸡蘑菇面饼待客,还望宽宥。”

    “讨饶已是不安,还诚感老丈厚待,已是屋内惶恐,焉敢挑三拣四。”黎叔儿连忙欠身稽首,以示对主人的谢意。

    闲话少说,不一会儿,几样菜肴摆上,那老者陪着黎叔

    儿他么吃饭说话。闲谈间,黎叔儿他们知道了这老者叫程士功,是这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只因性格狷介,一生不愿考取功名,只在村子了当了一名私塾老师。

    “老先生,贫道冒昧问一句,怎地不见贵公子或令嫒啊?”黎叔儿见那屋子里只有这程士功和老妻,却不见儿女,遂出言相询道。

    “哎,说来让人心酸啊,”程士功长叹了一声,“数月前,应有人之邀,犬子与村里同好一起去直隶沧州城探望友人,不想这一去数月,音信全无,老朽拖了许多人去打听,却均是石沉大海,拙荆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却总不见孩儿回来,哎!”

    “又是沧州?”黎叔儿一皱眉,问道:“贵公子名讳为何?”

    “程麒麟,字九竹,莫非尊客认得犬子?”程士功眼睛一亮,急切地看向黎叔儿问道。

    “不认得,但我们一行要去的,就是那沧州城,在那城里,我倒也有几个熟人,可以替老先生打听一番。”黎叔儿老实作答。

    那程士功略有失望,但总算是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所以对黎叔儿一行又添了几分恭敬。

    用罢饭,过关心切的黎叔儿便向那程士功问起了娘子关兵勇驻守的情况。

    一提及这个,那程士功变得是愁眉不展道:“哎呀,尊客有所不知,如今这长毛猖狂,那娘子关是山西与直隶的门户,听说圣上下了严旨,如果长毛乱党过了娘子关,守城之将要夷灭九族,现而今,那关头是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出,前几日,偶有顽童放羊到了关隘禁区,竟然险些被那兵勇乱箭射杀,你们要是过去,当真是难上加难啊。”

    “我等确有急事要回沧州,还望老先生想一万全之策,助我等过去,自当感激不尽。”黎叔儿见那程士功是一可信的忠厚长者,遂以实相告道。

    “这个,”那程士功沉吟了半响,迭着两指,说出一番话来。

第126章 狭路相逢

    那程士功久居此地,在往日天下承平时期,这些乡民多有越过娘子关,与直隶居民交换物产、赚几两碎银的习俗,因为怕在过关卡时,被那守城的兵勇敲竹杠、打秋风,所以乡民们多走一条山路,以避开那些兵勇。

    如今这娘子关是戒备森严,加之直隶境内因长毛大军压境,也是一片风声鹤唳,以至于乡民们早已不敢再用那山路去直隶境内做小买卖,毕竟银子再好,也比不过小命重要啊。

    如今见黎叔儿他们急于过关,程士功才想起那条就已不用的山路,遂告诉了黎叔儿。

    一听有小路可以过关,黎叔儿不禁大喜,一叠声地连连称好,倒是桃木妖不屑于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非要用那遁地之术过关,但经不住魏二苟的花言巧语,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

    打定主意,黎叔儿拿出一锭约十两的银子要谢那程士功,却被程士功婉拒了。见那程士功坚持不收,黎叔儿便让他将这银子当成盘缠,去找一名向导带他们去那山路。

    程士功倒也爽快,出去一会儿,一个相貌粗俗、腰挎弯弓箭袋、背上还背着一柄鬼头刀的汉子被领了进来,并将其引见给黎叔儿他们,说是村里唯一的猎户毛大有,对山上的路径是了如指掌,可以将他们安全送过山去。

    见那毛大有虽然相貌粗俗,但言语之间却是很笃厚,黎叔儿大感满意,便招呼杨亿、魏二苟收拾一下,过了半个时辰,就跟着那毛大有离开了程士功家。

    临走前,黎叔儿考虑到山路崎岖,带着那青骡多有不便,就想托付给程士功寄样,怎奈那青骡与桃木妖相处日久,被那程士功扯住缰绳后,竟死命挣脱并咬着桃木妖的衣襟不放,无奈之下,黎叔儿他们只得带着那青骡继续踏上吉凶未卜的路程。

    说话休要饶舌,但说黎叔儿他们跟着那毛大有离开那村庄,一路疾行,所幸一路未遇官兵打扰,到了亥时,就已经到了那远离娘子关的太行山脉之下。

    抬眼望去,那耸立在夜幕下的太行山山势陡峻挺拔,白雪覆盖之下,那黑苍苍的树木宛如万千忽隐忽现的鬼魂,在朔风中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老丈,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科看见那条羊场小路,那便是通往直隶的密道,你们只管沿着那条路走便是,约莫二个时辰之后,即可到了直隶境内,小人就此别过。”那毛大有指着一条在月色下依稀可辨的路径,告诉黎叔儿他们那就是通往直隶的小道。

    “好好,有劳了,这里是几贯铜钱,莫要嫌少,拿去温碗酒、解解乏吧。”黎叔儿朝那毛大有一稽首,掏出几贯铜钱谢他。

    那毛大有哪里肯要,几番推脱,才勉强收下,并迅速隐没在来时的风雪之中。

    见那毛大头走了,黎叔儿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在山间蜿蜒而上的小路,倘不仔细,大都会误以为是林间野兽踩出的兽道。

    看了一会儿,黎叔儿回头看向杨亿、魏二苟和桃桃木妖龇牙一笑:“行了,少爷小姐们,赶路吧。”

    沿着那山路行去,黎叔儿他们一行很快就进到了那密密匝匝的丛林里,因为林密树高,风势进到林子里势力减弱,所以林间的积雪未被卷走,积得很深,一脚下去,竟至没膝。放眼望去,尽管月色昏暗如灯,但黎叔儿他们却依然可以看到在小路两侧多有悬崖深谷,疾风掠过,遂发出类似哨子的尖利声音,可见其深度之不可测,也让赶路的黎叔儿他们是暗自心惊肉跳,不由得都对脚下的路都多加了一分小心。

    走了一会儿,黎叔儿他们已累得是气喘如牛,好在那青骡脚力甚健,驮着桃木妖犹自健步如飞,引得杨亿和魏二苟是羡慕不已。

    走了一会儿,桃木妖已是恹恹欲睡,黎叔儿、杨亿和魏二苟亦是哈欠连天,体乏脚软,恍惚间,杨亿就感觉前面好像有灯光一晃而灭,心中募地一惊,生怕那是什么猛兽的眼睛的反光,可再定睛一看,前面只是一片深邃无涯的黑寂,哪里有什么亮光。

    摇了摇头,赶走瞌睡,杨亿暗笑自己的多疑与胆小,也未向黎叔儿、魏二苟他们提及自己疑心生暗鬼的糗事,但只是过了一会儿,杨亿就对自己此时的这个举动感到了十足的懊悔,那是老懊悔了。

    埋头又走了一会儿,前面是一片槲树群,那些槲树紧密地挤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好似天然窝棚的避风所,已然是汗湿衣襟的杨亿和魏二苟一见那处好去处,好似和尚见了青楼妹妹,当时就一声欢呼,接着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不起来了。

    可是,仅仅过了十几秒钟,刚刚还抱着“打死我也不起来、爱咋咋地”念头的杨亿和魏二苟嗷唠一嗓子就蹦了起来,那动作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怎么回事啊?

    原来,就在他们俩刚一坐下的当儿,数支头箭带着响声从他们头上飞过,“铮铮”有声地钉在了槲树树干上。

    “我草,碰上响马了!”魏二苟反应很快,一把将坐在青骡上、目标明显的桃木妖拽下来并压在身下,同时嘴里失声喊道。

    那一厢,杨亿反应也不慢,身子呈四十五度角将黎叔儿铲倒,而后也将黎叔儿压倒了身下。

    黎叔儿是老江湖了,一见那暗处的强人是用带哨音的响箭,就已经猜出那强人不是想出手伤人,而是先予示警,让他们不要反抗,于是扯着脖子喊道:“各位好汉,我等只是过路行脚之人,无恶意,可否出来一见,咱们万事都好商量。”

    黎叔儿话音未落,就见十几个戴着白毡帽、半截儿皮袄掩着黑色短襟袍子、脚下蹬着一双绿云子挖镶的抓地虎儿靴子,手里抓着雕花弯弓,后背别着长柄朴刀的汉子从暗影中跳了出来,一个个横眉立目地怒视着黎叔儿等人。

    “各位英雄好汉,我们只是过路的行旅,非是那官宦大户人家,行囊羞涩,

    要说大贯的金银财宝是没有的,不过也稍有几两散碎金银,诸位要是需要,小老儿情愿双手奉上,绝不悭吝。”一见那些汉子们的打扮,黎叔儿以为是碰上了拦路抢劫的劫匪,心里一松,以为破费点银子也就过去了。但是,黎叔儿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这里太过偏僻,人迹罕至,若是以往太平时节,那村子里的人经此处与那直隶境内的居民做些买卖,这些大汉们埋伏于此,打劫些钱财还是情理之中,可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村民们久已不经此处去做买卖,这些汉子们若是在此剪径,岂不是傻老婆等野汉子,空欢喜吗?

    难道,他们是那娘子关里的兵勇,埋伏在此就是为了抓利用此路径偷偷过境到直隶的人的?要是真如此,不知用银子能不能打动这些兵勇,求个通融。

    黎叔儿正在脑海里急速地想着脱身的辙,就见其中一名面色青白、神情冷郁的汉子说话了:“你们是何人,如何知道这里有密道的,说,不说休怪我等钢刀无眼!”

    “这个,这个,”黎叔儿眼睛一眯,瞎话张嘴就来,“我等是直隶人氏,往日里偶尔也会经过这里往山西贩运些山货谋利,而今我是到山西洪洞接我那外甥女,因受那战乱影响,娘子关已经封关,没法子,我等只能冒险从这里过境,实在是万不得已,还望诸位好汉手下留情,放小老儿过去则个,自当感激不尽。”

    见黎叔儿说辞流利,一番话又入情入理,挑不出破绽,那汉子微一沉吟,说道:“我等不是那杀人越货的强人,你们不要惊慌,但我们身负重任,也不能将你们轻易放了,以防误放了细作。这样吧,你们且在这里待着,待我们去前面回禀卒长,再做计较。”

    说罢,那汉子留下五名汉子看守黎叔儿等人,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又迅速隐没在了暗影中。

    那五名汉子见黎叔儿等人都是一般的村民打扮,身上又没有武器,还有一名女子,心下都放松了戒备,懒散地靠着槲树树干,有一搭无一搭地看守着黎叔儿他们。

    这当儿,黎叔儿从雪地上爬起来坐下,将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喊道自己身边,低声说道:“孩儿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眼前的这些汉子,八成是长毛啊……”

    “不会吧?”杨亿闻听之后,吃了一惊,看向黎叔儿,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娘子关守得铁桶似的,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话一问完,杨亿就感觉魏二苟和桃木妖向自己投来鄙视的眼神,不禁老脸一红,知道自己这话问的真是脑洞大开了:既然黎叔儿他们知道从这里越境去直隶,那这些太平军无疑就是要从这里偷偷潜入去抄娘子关守军后路,进而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抢关夺隘的了。

    就在这时,一名满脸痞气的汉子一脸奸笑地朝桃木妖走了过来,那副

    至淫至贱的表情,让人一眼就看出了那厮是色心大动、欲行不轨!

第127章 突闻噩耗

    一见那汉子不坏好意地靠近桃木妖,魏二苟眼睛一瞪,就要发作,却被黎叔儿用眼神制止了。

    那汉子见杨亿和魏二苟用愤怒的眼神看向自己,却并没有起身,误以为他们俩是慑于自己人多,又有武器在手,所以才敢怒不敢言,因而胆子越发打了起来,竟然用手去摸桃木妖的桃花腮魇,嘴里还说着下流的淫词秽语。

    “我说,你这厮老毛病又犯了,如今可不比咱们占山为王的往日,这太平军里军纪森严,最忌讳的就是这奸淫一条,你又不是没吃过军棍,怎地这老毛病又犯咧?”见那汉子对着桃木妖毛手毛脚的,一名持刀的汉子好意提醒他道。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这厮好不晓事,怎地专揭我的疤痢?莫不是要和我刀头见血吗?”那汉子见同伙欲阻止他的好事,不禁恼羞成怒,怒视着说话的汉子,露出了泼皮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子的流氓本色。

    “我只是说说罢咧,听与不听,全在你自己,与我又何干?”那汉子见其要耍狠,哪里肯与之作对,话锋一转,想息事宁人。

    那汉子犹自余怒未消地瞪了同伙一眼,继续嬉皮赖脸地靠近桃木妖,嘴里淫笑道:“小娘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我遇在这里,想是那月老喝多了黄汤,特地安排哥哥在这里等你,那咱们可不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索性成了好事吧,嘻嘻”

    那汉子涎着脸靠近桃木妖,一双脏手竟然要抓向桃木妖傲人的双峰,就在魏二苟正要发作的一瞬间,只听得哎呦一声,那汉子手捂着裆部,蜷缩在地上惨叫不已。

    随后,早已是气冲斗牛的杨亿和魏二苟一跃而起,挥起双拳攻向那些汉子们。

    想那杨亿和魏二苟都是体内有金刚杵神力的,虽然手里并未拿着白手刀,可盛怒之下,金刚杵的神力还是被不自觉地激发了,两臂和双拳霎时就被一层白色的光晕所笼罩,一拳之

    力,足以击毙一头牛,而那些汉子们虽然身上背着朴刀,却并无取黎叔儿等人性命的心,加之杨亿和魏二苟状如疯虎,所以那些汉子在略作抵挡后,就发一声喊,消失在了暗影中。

    见那些汉子都作鸟兽散了,杨亿和魏二苟也不去追,回过身,魏二苟见那个被差点桃木妖一脚给截肢成太监的色棍还趴在地上哼唧着,走过去从其背上抽出朴刀,用刀背狠劲一拍那家伙的脑袋,骂道:“你奶奶个孙子腿的,撒逼楞起来,跪下……”

    那家伙面无血色地爬了起来,偷眼看了一脸要杀人的魏二苟一眼,又赶紧垂下眼皮,缩着脖子跪在了雪地里。

    “你妈比的,跪直溜儿的……哎呀我草,我说话不好使是吧,叫你板征的听见没,作死昂?”魏二苟是成心找茬儿,见那汉子一副落水狗的怂样,是越看越上火,上去兜心就是一脚,东北口音亦是喷薄而出。

    “爷,爷,我错了,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几位爷是深藏不露的江湖豪杰,那啥,姑奶奶,小的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一回吧……”那汉子见魏二苟眼中喷火、怒不可遏的样子,看架势活撕了自己的心都有,而那杨亿则是一番蔫里坏、下死手的诡异表情,知道这两位都是鬼难缠的主儿,遂忍着痛,跪爬到桃木妖的百褶裙下,想利用女人的心软来逃过眼前这一劫。

    “呃呃,你他娘的别在那装孙子了,过来过来,我问你点儿事体,要是有一句不实之言,后果你清楚!”黎叔儿看了一眼那暗黑的榭树深处,知道那些逃走的汉子一定是去叫援兵了,所以急于从那汉子嘴里问出一些情报来。

    “太老爷只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断不敢哄骗,要是说一句谎话,叫我舌底生疮,不得好死。”那汉子从黎叔儿的话里寻见了一丝希望,赶紧又爬到黎叔儿脚下,赌咒发誓地讨好道。

    “别整那没用的,”黎叔儿厌恶地

    一皱眉,问道:“我且问你,你们是官兵啊,还是太平军啊?”

    “我们是朱锡馄检点麾下的太平军,只因那清妖派了重兵守那娘子关,使林天官和李地官的人马无法自山西直扑直隶诸城,不得不绕道陕西再去那清妖的京畿重地,所以,朱锡馄检点设下重赏,才得了这太行山的小五台山里有一供乡民通商的密道,遂派我等过来打探,不想却遇上了各位豪杰……”那汉子还真是个怕死的囊包,不待用刑,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嘶……”听了那汉子的话,黎叔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问道:“如今这直隶境内,你们已经占了几座城池了,沧州城可占了否?”

    “林天官、李地官、吉春官用兵如神,一路打来,那清妖是望风而降,现而今,大军破了临潼关,一路连克藁城、深州、献县、交河、泊镇,如今已将那沧州城围得是飞鸟不进,城破只是迟早的事儿了。”那汉子一提到太平军攻城掠地的武功,登时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全然忘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奶奶的,这回可麻烦了。”黎叔儿听了那汉子的话,手捂腮帮子,叹息道。

    此时,尤为忧心如焚的莫过于杨亿了,一听太平军在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等人的指挥下,一路势如破竹地打到了沧州城下,正在围城猛攻,内心好似油煎一般!

    那么,杨亿内心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堪呢?列位看官可别忘了,杨亿可是来自三百年后的现代社会,初、高中的历史课上都学过这段天平天国北伐的历史,尽管上课时也是心不在焉、走耳不走心,但惟独记住了北伐军在攻克沧州城后屠城的那一段,据说其手段之凶残、之暴戾、之灭绝人性,丝毫不亚于日后的倭寇南京大屠杀。

    一念及此,想到那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卢灵儿还被困在沧州城里,生死未卜,又怎能不让杨亿五内俱焚、方寸大乱?

第128章 叔儿是老中医

    却说黎叔儿一听到那太平军将沧州城围住,心内也是一阵慌乱,但面上犹自强作镇定,再三盘问于那汉子,又打听得一些消息,知道在知府沈如潮的指挥下,沧州城短期内尚无被攻破之虞,心下才稍安。

    在低头想了一会之后,黎叔儿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抬起头,看向那宛如热锅上的蟑螂的杨亿,苦笑道:“你他娘的别转了,再转我就要吐了。你们三个且过来,叔儿有话要和你们说……你凑合过来干啥,滚远点儿。”

    黎叔儿正招呼着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他们三个过来说话,见那汉子还跪在自己面前不敢动弹,一脚将其踢倒,呵斥道。

    那汉子灰溜溜地躲到一边,又不敢跑,不住地偷眼看向黎叔儿他们,生怕那魏二苟和杨亿起了杀人灭口之心,一个手起刀落,将自己变成刀下鬼。

    见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都聚拢过来,黎叔儿压低声音,说道:“这长毛进兵的速度如此之快,委实是出乎叔儿我的意料之外,刚才一番盘问,料想那厮也不敢欺哄与我,而今那长毛的大军已经占了直隶与山西、河南交界的大片土地,,即便咱们过了这山,也是进到那唤作朱锡馄的长毛大将的底盘内,要想脱身赶往沧州,亦是难上加难,所以啊,叔儿我思之再三,咱们唯有兵行险招,来个将计就计,欲擒故纵,才好过了这一劫数。”

    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见黎叔儿面有得色,就知道这老骗子心里一定是有了脱身的盘算,便也不打断黎叔儿的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自己点破谜题。

    “刚才那些长毛不是说了吗,他们是来这里探路的,想从后面给娘子关守军来个背后开花。可是,他们的目标是拿下沧州城后,假道天津县补充给养军械,再直扑北京城,活捉咸丰皇帝,那么,他们为啥非要死乞白赖地打这娘子关呢,这不是南辕北辙吗?因为存着这么一个疑惑,我刚才好生问了那厮一会儿,得知那朱锡馄军营里突发瘟疫,十成士兵竟有六七成染上了瘟疫,战斗力锐减,短时间内无法按照约定赶到沧州城下,与那林凤祥、李开芳和吉文元等兵合一处,又怕被那一路尾追的胜保、托明阿指挥的八旗军包了饺子,这才急火火地想拿下这娘子关,这样一来,他们就将这扼守着山西与直隶交界处的天险控制在手,进可攻,退可守,为的是为自己留条后路。既然如此,咱们索性就混到那朱锡馄的军营里,大大方方地跟着他的军队去往沧州,你们意下如何?”黎叔儿说完,眯起一双深入幽井的眼睛看向杨亿他们三个,不做声了。

    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听完黎叔儿的打算,先是有些迷茫,但等想了一下之后,不禁都为黎叔儿大胆而不失巧妙的计策拍案叫绝,觉得这一计策确实有着极大的可行性。

    “可是,咱们怎么混入到那太平军里去啊,总不能问人家你们缺不缺伙

    夫、你看我行不行吧?”片刻之后,魏二苟突然想到了这一计策中很关键的一环,遂出言问道。

    “问得好!”黎叔儿抚掌一笑,继而有些神秘地说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那朱锡馄军营里突发瘟疫,如今那朱锡馄正派人四处重金礼聘可以治疗瘟疫的郎中,你叔儿我区区不才,却是偏巧精通这山、医、命、卜、相的玄学五脉,其中这医嘛,自然就包括了治得了这瘟疫,所以啊,一会儿你们要和叔儿我演一出戏,让他们知道咱们爷们是医术精湛的杏林高手,可以包治百病,如此一来,何愁他们不恭恭敬敬地将咱们抬到那军营里去请赏,诶?”

    这当口,先前被杨亿和魏二苟吓跑的那些太平军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将刚才那面皮青白、看似头领的汉子及一帮举着刀枪的汉子都领了回来。

    那青面汉子一见黎叔儿、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坐在一起,面无惧色地看着自己,再一看躲在一边、毫发无伤的那汉子,心中一片狐疑,遂看向黎叔儿问道:“尤那老汉,听我的兄弟讲,你们个个都是好武艺,并打伤了我的兄弟,可有此事?”

    “壮士说笑了,小老儿一介孱弱书生,早已是风烛残年,自保尚且无计,遑论去伤人啊?”黎叔儿演技还真是精湛,伛偻者身子站起来,轻轻咳了几声,有些气喘地说道:“我这几个徒弟也都是只懂些粗浅医术的后生小辈,平日里与人说话都是不肯高声,哪里敢去招惹壮士,切莫说笑了。”

    那青面汉子见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都不是奸猾外露之相,的确不像是惯走江湖、好勇斗狠的角色,不由得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心中对黎叔儿的话先自信了三分,旋即看向那汉子问道:“你且说来,方才这些人可曾伤害于你?”

    那汉子本来就是撩骚桃木妖在先,正怕被那青面汉子知道了回去挨军棍的打,再加上刚才他贪生怕死,将所知的军事秘密全都告诉了黎叔儿,万一惹恼了黎叔儿,一股脑地全都抖搂出来,那他就是死罪一条了,权衡再三,那汉子一咬牙,笑道:“误会,方才就是一场误会,这老丈只是和我耍笑而已,呵呵”

    黎叔儿怕那青面汉子被带离了主题,自己接下来的戏就不好演了,于是故意盯着那青面汉子的脸看了一会儿,又重重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果然,一见黎叔儿那副蛋晕的样子,青面汉子立刻起了疑心,看向黎叔儿问道:“你这老汉端的奇怪,只管这般直勾勾地看我作甚,莫不是我脸上有那西洋画片不成?”

    见黎叔儿作势要回答,杨亿和魏二苟都是抖机灵的好手,与黎叔儿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两人几乎是同时走到黎叔儿跟前,魏二苟先来了句“叔儿,你还是莫要管这闲事的好,留神被官府知道了,定你个资敌的罪名,那可不是玩的”,杨亿紧跟着也是挤眉弄眼,做出一副怕

    黎叔儿惹祸上身的焦急状。

    杨亿和魏二苟这么唱双簧似的一闹腾,那青面汉子疑心更大了,“仓啷啷”一声,抽出腰间的柳叶错金弯刀,喝道:“咄,你们休要这般做小儿女态,再要这般唣,先吃我一刀!”

    一见火候差不多了,黎叔儿生怕一向人来疯的杨亿和魏二苟演过了火、露出破绽,便顺势将他们俩拉倒自己身后,暗中用脚后跟使劲踢了他们俩一下,意思是别逼逼了,该叔儿我上场了。

    随后,就见黎叔儿扮成惶恐不安的模样,战战兢兢地说道:“壮士休怪,劣徒也是不愿老朽惹上祸端,怎奈医者父母心,岂能见死不救?直说了吧,壮士这几日是不是总感觉四肢乏力,食欲不振,胸口好似揣了快石头,心中总感觉不痛快啊?”

    那青面汉子闻言一怔,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是……那便又怎样?”

    “壮士休怪小老儿多嘴,说这不吉利的话,壮士这是染上了瘟疫,只是仗着平日里身子骨硬朗,才暂未发病,但那瘟疫好似刮骨钢刀,会从腠理会慢慢侵入五脏,到时候,只怕壮士就要……”说到这里,黎叔儿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但其暗示的隐意却是不言自明的,就是你丫要他妈再不抓紧治,就得翘辫子你娘个腿的了,还得瑟什么玩意儿啊。

    黎叔儿一番装神弄鬼,还真将那青面汉子及其手下的兄弟们给唬住了,一个个面露惊惧,脚下不自觉地就与之拉开了距离。

    那青面汉子自是知道军营内瘟疫肆虐的事儿,但他哪里知晓自己那个猥琐的兄弟已经将这一切都合盘托与了黎叔儿啊,以至于黎叔儿一说出他感染了瘟疫,心内早已是乱了章法,只将那黎叔儿的一通鬼话当做了实话,手里一软,握着的钢刀无力地垂在了腿侧,看着黎叔儿蹑嚅道:“这便如何是好?”

    “哎,也是你的造化,小老儿粗懂一些歧黄之术,见你感染瘟疫时日尚短,还有一线希望,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罢了,就暂且用针灸之术替你医治一回吧。”

    说完,黎叔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布包裹,一打开,映入杨亿和魏二苟眼帘的,赫然是一柄小指粗细的棺材钉,那哥俩差点没乐出声来,心说您这是要闹哪样啊,难道是想趁其不备、杀人害命吗?

    一见那棺材钉,黎叔儿也是一窘,好在夜色昏暗,那青面汉子亦未注意黎叔儿的举动,遂赶紧将那棺材钉藏起,这才露出了黄布里面的数根银针。

    黎叔儿手捧银针走到那青面汉子跟前,说道:“得罪了,请壮士袒露右膀,也好小老儿下针,替你行气血。”

    那青面汉子依言解开衣襟,露出肌肉强健的右臂。黎叔儿眯起眼睛辩了辨穴位,就将手里的银针依次捻进了青面汉子的皮肤里。

    片刻,那青面汉子的头顶上竟然冒出了蒸腾的白色雾气。

第129章 清朝的溜冰

    俄顷,黎叔儿将银针从那青面汉子身上拔下,那青面汉子长出了一口气,面上竟然红晕了许多,果然是病态减弱了许多。

    那青面汉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果然体内气血旺盛,心里面也舒畅起来,不由面露惊奇地看向黎叔儿,唱了一个大喏道:“徐三谢过老丈的医治之恩。”

    “不妨事,不妨事,”黎叔儿微微一笑,脸上居然真的浮现出一丝施恩不图报的笑意,而后收起银针,牵着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便走。

    魏二苟趁机靠近黎叔儿,窃笑着问道:“叔儿,那家伙真的染上瘟疫啦?”

    “没有,要是染上了,我他娘的也不敢靠他那么近啊。”黎叔儿嘴唇一动,含糊地回答道。

    “那他怎么满脑袋冒热气儿,老壮观了,呵呵”杨亿接了一句道。

    “你扎你也冒……”黎叔儿瞪了杨亿一眼,心中暗自着急,心想这徐三该招呼自己了,怎么还不叫呢。

    “老丈且留步……”身后终于传来了那徐三的喊声,黎叔儿心中一松,却故作诧异的回头看向那徐三,问道:“军爷莫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老丈,实不相瞒,如今我们军营内是瘟疫横行,请了许多的郎中,都是束手无策,至今已有数百的兄弟为此折了性命,徐三见老丈医术精湛,又有医者仁心,想请老丈到我们军营诊治那些兄弟,还望老丈不要推脱才是。”

    “啊……这个这个,”黎叔儿高兴的心都要翻个了,心说亲大爷,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可他面上却露出一副真的不能再真、如假包换的大吃一斤的表情,有些口吃地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小老儿还要赶回乡里与家人团聚,望壮士体谅则个。”

    那徐三见黎叔儿执意不肯,将手里的刀往雪地上一插,单腿跪下,身后的一干兄弟见徐三跪下了,也先后跪倒一片。

    那徐三抬头看向真有些惊愕了的黎叔儿,说道:“老丈,医者都是父母心肠,我那些

    兄弟也都是有父有母的好儿郎,虽然我们反的是清妖,但做的都是替天行道的义举,从未那坑害百姓,老丈既然可医得其他人,为何医不得我们兄弟,莫不是你们同那清妖一样,都视我们为青面獠牙的妖孽吗?”

    说到激动处,那徐三将雪地里的弯刀拔起,自己也呼地站了起来,圆瞪一双怪眼,杀气腾腾地逼视着黎叔儿,那架势摆明了就是要动手绑架了。

    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再装下去就要动手了,黎叔儿连忙低头沉思了一小会儿,以防自己乐出声来,直到做足了事出无奈、迫不得已而为之的铺垫,方才抬头看向那徐三苦笑道:“壮士莫要恼怒,小老儿从命就是,只是恳请壮士放我这外甥女和徒弟回家,可否允准?”

    “不要,舅舅,我要和您在一起,也好照顾您的饮食起居……”敢情桃木妖也是偶像加实力派,演起戏来声情并茂。丝毫不露痕迹,令杨亿和魏二苟都自叹弗如。

    当然,杨亿和魏二苟也没闲着当路人甲乙丙丁,两人也奔到黎叔儿面前,声泪俱下地要和师傅共进退,绝不苟且逃生。

    一看这一家子都这么讲义气,那徐三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一挥手:“你们就全随我等去军营暂住,只要治好了瘟疫,朱检点少不得会有大把的金银赏赐你们,到时候你们也可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岂不是更好?”

    当下,徐三也不容黎叔儿他们多言,就吆喝着自己的兄弟们将桃木妖扶上青骡,又安排了两名手下扶着黎叔儿前行,只苦了杨亿和魏二苟,不得不跟着那些太平军一起向山顶走去。

    过了山顶,便是那小五台山的另一侧,亦即到了直隶的地面。

    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还真是不假。那一侧属于山的阳面,积雪经白昼的阳光照射,表面融化并结冰,走起来是一步一滑,好在黎叔儿有人搀扶,走得甚是稳当,而桃木妖的青骡钉了铁质蹄掌,走起来尚且还算稳固,苦只苦了杨亿、魏二苟和那些太平军士兵,稍不留意,就会来

    个华丽丽的旋转空翻加肢体与地面三百六十度全接触,摔得啪啪地,那叫一个瓷实。

    走了约有一炷香的工夫,黎叔儿、杨亿、魏二苟、桃木妖还有徐三他们就来到了一处断崖前,那悬崖深不可测,崖壁一侧,是一面宽大的、早已被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面的瀑布,好似一巨大的镜子悬挂在峭壁之上,蔚为壮观。

    “老丈,这里山势陡峭,我们来时,亦是用匕首扎着冰面,攀援而上,若要下去,倒不用这么麻烦,只管出溜下去便是了。”那徐三看了一眼那斜着下去的瀑布冰面,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是,你等会儿,”魏二苟站在那高及数丈的立体直角瀑布“大滑梯”前看了一下,一捂脑门子,“我草,眼晕,那啥,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滑下去,我没听错吧?”

    “是的,别看这悬崖看似很高,但其下却是厚如棉絮的雪层,人跌下去都不会摔死,更何况咱们是滑下去,你还担心甚么?”那徐三看出了魏二苟的害怕,忍不住善意地一笑,引得其身后的那些太平军士兵们也是哄然大笑。

    “等会儿等会儿,我怎么感觉这事儿挺玄乎呢?”魏二苟毕竟是富二代,别看以前为了追求刺激也玩过蹦极、飙车、大冬天添铁栅栏等等虎逼项目,但前提都是确保道自己不会因此而死亡才去做的,可眼下这情势不同以往,天晓得自己这滑下去会不会跑偏掉进深渊,或者就算瀑布“大滑梯”的尽头是雪窠子,可谁又能担保那雪窠子里没埋着大石头,万一脑袋瓜子“梆当”一下子磕在大石头上,那也是凶多吉少啊!

    不行,打死也不能冒这险。要是自己真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那自己老爹那为数不菲的糟钱还不都便宜那个浪蹄子的女秘了,那自己可就真是死不瞑目了!

    魏二苟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几名太平军士兵为了打消黎叔儿他们的顾虑,双手一抱头,径自从那瀑布上滑了下去,看得杨亿和魏二苟是一闭眼,心里一哆嗦。

第130章 混迹军营

    但见那些兵勇一个个毫不困难地滚落下去之后,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下面传来深杳的喊声:“下面一切安全,不妨事……”

    “诸位,请吧。”那徐三看向杨亿和魏二苟,眉宇间多少流露出一些揶揄之神色。

    见那徐三有些看不起自己,魏二苟顿时气往上撞,一梗脖子道:“草,你他妈瞧不起谁啊,爷不是不敢滑下去,可我师傅和我妹纸怎么办,还有这骡子,总不能让他们也这么滑下去吧,万一出点危险你负责啊?”

    “这个不必担心,”那徐三对魏二苟的言语冒犯不以为忤,笑着耐心解释道:“我这里有御寒的毛毡,将这老丈与这姑娘裹起来,再由两名兄弟左右保护,想来是无碍的,你二位要是也害怕,尽管明言,我亦可安排弟兄保护你们,呵呵”

    那徐三当真也是老江湖了,深谙请将不如激将的真谛,一番话明褒暗贬,言下之意就是在暗讽杨亿和魏二苟胆小如鼠,还不如一女子。

    杨亿和魏二苟都是粘上毛可以去西天取经的猴精,哪能听不出这徐三话里的意思,正要反唇相讥,就见黎叔儿暗暗一使眼色,便不再作声。

    倒是那一直不说话的桃木妖附在那青骡的长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那青骡一声“希律”,扬起前蹄就朝那瀑布滑梯冲去,幸亏黎叔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缰绳,要不然,那骡背上驮着的四个大小骨灰坛摔得稀碎。

    魏二苟卸下那装有骨灰坛的竹篓背在身上,就见那青骡跟铁了心要跳崖的抑郁症患者似的,迫不及待地跑到瀑布前,扬起前蹄,将肉墩墩的屁股坐在那瀑布的冰面之上,然后就滑了下去,看得杨亿和魏二苟是目瞪口呆,心说这骡子八成是被桃木妖骑久了,也成了精了。

    见桃木妖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能让那青骡顺着瀑布的冰面滑下去,那徐三也是满脸错愕的神情,片刻后才恢复了常态,难掩诧异的看着黎叔儿说道:“没想到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竟然还有这等手段,真是令在下佩服,老丈,夜晚风大,这姑娘身子弱,禁不得这刺骨的山风,还是早些下去为妥。”

    说完,那徐三也不再看杨亿和魏二苟,只管叫来四名手下,两人一组,用毛毡将黎叔儿和桃木妖的身子裹起来,而后就护着他们俩滑了下去。

    一见黎叔儿和桃木妖都下去了,杨亿和魏二苟不待那徐三催促,就先后顺着那瀑布的冰面也滑了下去。

    那徐三得意地一笑,也紧跟着杨亿和魏二苟滑了下去。

    且说那杨亿和魏二苟躺在冰面之上,就感觉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耳边是呼呼生风,身子如箭矢似的飞速下坠,整个人近乎都要陷入昏厥了。

    终于,杨亿和魏二苟感觉下坠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睁眼一看,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白雪足有半米深、擎天的松树枝蔓上满是车盖大小的积雪的深谷里。回望自己滑下来的那处高悬于半空的瀑布

    冰梯,他们俩顿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此间,先下来的那些太平军士兵们已经拢起了一堆火,众星捧月似的将黎叔儿和桃木妖围在中间烤火取暖。

    杨亿和魏二苟也凑了过去,那些太平军士兵都很友善,将自带的水酒、饭团分与杨亿和魏二苟他们充饥。

    不一会儿,那徐三也下来了,在火堆前稍事休息之后,徐三就招呼着众人起身赶路。

    要言不赘,黎叔儿、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四人跟着那些太平军士兵走了大约了一个多时辰,就出了那小五台山,又行了一二十里路,天色已经大亮,就见那官路两旁,稀稀落落地出现了一些白色的帐篷,不时可见一些挎刀背枪、埋锅造饭的士兵出出入入,每一个都是红巾包头,所传的衣服虽然五花八门,但前胸背后各缝有一块半尺左右的黄布,上写有太平、圣兵字样。

    “这些就是你们的弟兄们了吧?这咋一个个都病病歪歪、没精打采的,咋地了?”见那些士兵的装束,魏二苟已然猜出了他们应该都是太平军士兵,但见那些士兵面色土黄,一步三喘,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也是想打击一下那徐三的情绪。

    果然,一听魏二苟的问话,那徐三面色瞬间黯淡下来,叹息道:“说来一言难尽,他们的确都是患了疫病,为了不传染给其他的弟兄,朱检点才会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只是那患病的弟兄越来越多,请来的郎中又多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枪头,哎。”

    “这便是你将我强行请到军营里的原因,对吧?”黎叔儿仔细看了看那些染病的士兵,一个个形销骨立,双眼瞳不守睛,其症状看着既像是中了蛊毒,又似被脏东西附体,绝非是一般的感染了某种瘟疫那么简单,难怪那些郎中会束手无策。

    当下,黎叔儿也不点破,但其阴晴不定的面部表情还是引起了徐三的注意,见黎叔儿虽然面色有些沉重,却并无畏难或忐忑的神色,那徐三就知道黎叔儿对于这种疫病还是略知一二,故而心里一喜,遂催着手下的弟兄们加快脚步,想尽快将黎叔儿引见给检点朱锡馄,以便尽快为军中染病的兵士们进行救治。

    随着一路疾行,黎叔儿他们跟着那徐三就到了一处帐篷连着帐篷、远观好似一座城池的巨型军营前面。

    因为有那徐三带路,那些负责守卫的太平军兵士们只是朝那徐三拱拱手,连盘问都省了,就放了他们一行进到军营内。

    那徐三显然对这军营里是极为熟悉,一路上目不斜视,穿过一座座帐篷,越过一队队巡逻的兵士,径直来到了一座比那些普通帐篷大出两倍的巨大毡帐前。

    见那徐三带着黎叔儿、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几个陌生面孔靠近那毡帐,环侍在毡帐周围的精壮兵士将手里的滑膛燧发枪一起指向黎叔儿他们,同时喝道:“徐司马,难道你不知道朱军帅有令,闲杂人等未经宣召而擅近军营者,格杀勿论吗,为何还要带

    这些生人来此?”

    “你们不要错怪了好人,这些人可不是清妖的细作,而是能救我阖营兄弟性命的贵人,你们速速去通禀朱军帅,就说我徐三找到可以根治瘟疫的神医了,快去啊!”

    见那徐三神色庄重,不似在信口胡言,那些朱锡馄的亲兵亦不敢不怠慢,遂派出两人进去禀报这一情况。

    时间不长,那进去的两名亲兵出来了,看着徐三和黎叔儿等人喊道:“军帅有令,着带那郎中进去。”

    “老丈请。”徐三朝黎叔儿恭谨地一伸手,让黎叔儿现行,以示尊崇。

    黎叔儿也不遑多让,神态安详地缓步朝那毡帐里走去。

    靠近毡帐门的时候,两名亲兵挡住黎叔儿去路,说声“得罪了”,就开始搜黎叔儿的身。

    杨亿和魏二苟正要发作,被黎叔儿制止了。那两名亲兵从黎叔儿身上翻出那铜镜、铁尺、红绳、法印等物品,上下左右地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些东西是干嘛使的,但总之觉得算不上是凶器,所以最后还是还给了黎叔儿。

    搜完黎叔儿,那两名亲兵又依次搜了杨亿和魏二苟,一见到那两柄白手刀,那两名亲兵面色大变,一声吆喝,其余的亲兵都竖起火枪指向杨亿和魏二苟,如临大敌。

    “别激动,小心枪走火啊。”杨亿看了看那些兵士手里做工粗糙、看着连五连发散弹枪都不如的滑膛枪,微笑着说道:“这乱世里,我们出门在外的,防心之心不可无,随身带着点儿防身的家伙又有什么奇怪的,你们说对吧?”

    “哎呀,你们就不要横生枝节了,我徐三以项上人头担保,这几个人对军帅绝无恶意,因为他们是被我强逼着带来的,又怎地会是甚么刺客呢?”见那些亲兵对黎叔儿等人是一再刁难,徐三焦躁起来,说话的嗓门也高了起来。

    “嗬嗬,是甚么尊客啊,能让我标下的拼命三郎以性命为其作担保,面子不小啊。”正纠缠着,就听见毡帐内传出一个男子略显沙哑的声音,随即那毡帐的藏蓝呢子门帘一掀,一名身材矮小、身上穿着一件明显是从中间拦腰剪开的狐裘的男子从毡帐内走了出来,用一双精气十足的眼睛看向黎叔儿他们,表情含威不露,自有一番伟丈夫的气度,想来应该就是太平军检点朱锡馄了。

    见那男子出来,徐三及一众亲兵全都单腿跪下,神态极是恭敬地喊道:“标下参见军帅!”,从而证实了那男子果真就是朱锡馄。

    “起来吧,整日闹这繁文缛节,哪里有以前那称兄道弟来得爽快!”朱锡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三和亲兵们,语气中透出亲昵与无奈。

    “军帅如今是指挥万千大军的统帅,乃是汉之霍去病,宋之岳武穆,不讲规矩何以立威服众啊?”一名年近五旬、瘦面短须、耸肩驼背、带一顶旧方巾、穿一件深兰色棉布旧袍、脚蹬站底方头履的幕僚站在朱锡馄身后,笑道。

第131章 鬼道机锋

    朱锡馄不置可否地一笑,看向黎叔儿说道:“尔便是徐三推崇备至的神医吗,但不知神在哪里啊?”

    黎叔儿回以深沉的一笑,缓声道:“神与不神,不过都是流传于市井之间的一些玩笑话罢了,我若医好一人,那人便会视我为妙手回春的神医,我若医不好一人,那人便会视我为误人的庸医,所谓神医与否,不过是存于一心之间而已,就好似将军视那岳武穆为百战不殆的军神,可在我看来,他只懂排兵布阵,却不谙政治玄机,枉自送了性命而壮志难酬,岂可成为军神,充其量就是一匹夫之勇的老革而已,何神之有?”

    黎叔儿一番似是而非、玄而又玄的话,将那朱锡馄说得是哑口无言,好在他应变能力极强,随即一笑道:“尔倒打得好机锋,既然如此,且请进来当面请教一二吧。”

    说罢,朱锡馄摆摆手,示意那些亲兵将黎叔儿一行放入毡帐内。

    进到毡帐里,就见那迎面是一张硬梨花木的桌案,设着文房四宝,旁边摆着一个朱红描金架子,架上插着四面蓝、白、红、黑、绿五色旗帜。桌案后面的帐壁上,还挂着一张雕花弯弓和绯鱼袋,里面插着雕翎箭。

    那朱锡馄坐到桌案后,幕僚站在其侧,用一双阴郁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黎叔儿、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等人。

    “神医仙乡何处,听口音好像是直隶地界的人氏啊,怎地会在山里撞见徐三呢?”朱锡馄眯起眼睛看向黎叔儿,曼声问道。

    “小老儿确为直隶人氏,去那山西吗,是为了接我那父母双亡、苦命的外甥女,”黎叔儿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至于为何会遇上徐将军,只能说是命该如此,才会阴差阳错地被徐将军硬劝至此,得见朱军帅的虎威,亦是小老儿的造化。”

    “不要闹这酸文假醋的虚文,咱是粗人,听不惯你们这些文绉绉的话,你就直说了吧

    ,你到底懂不懂医术,能不能治好我军中兄弟们的疫病,若能治好,我以万金重谢,若治不好,你们现在便走,省得日后大家面皮上都不好看。”朱锡馄两眼骤然睁开,目光如电地直视黎叔儿双目,语气森然地说道。

    “不知军帅可知否,远在汉唐以前,这医术便已有了,只是称之为巫术,又被称为祝由之术,黄帝内经中对此有详细记载,祝由术博大精深,可利用药石、针砭及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实不相瞒,小老儿就略懂祝由之术,仅凭刚才所见,便知贵军营中诸兵士所染之瘟疫,绝非一般的瘴气,实乃是招惹上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就是孤魂野鬼,才会被那些鬼魂下了蛊毒,继而演变成了现在这般局面。而且,恕小老儿直言,似这等瘟疫,普通的郎中只晓得用那连翘、牛黄等凉血解毒、理气平复的方子,却不知其致病根源所在,岂非是南辕北辙、徒劳无功?”黎叔儿眼望朱锡馄,侃侃而谈道。”

    “尔说出这等怪力乱神的话来,分明就是那妖言惑众的释道一流,尔等岂不知我圣朝信的是那至诚至圣的上帝与天父天兄,只要遇上那佛、道的妖教,是一定要捣毁杀光的,尔等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我的老营妖言惑众,诶?”听了黎叔儿说出这军营瘟疫实则是妖邪作祟的话来,那朱锡馄登时面露杀机,就连一旁原以为是立下奇功一件的徐三在意识到黎叔儿可能是道士的身份后,也是面色蜡黄,叫苦不迭。

    “呵呵,朱军帅想必也是跟着洪天王在广西起事的老人了吧,起兵至今,那些天王的老兄弟们封王的封王,那纳福的纳福,惟独贵军帅却还要劳顿于军中,不时还会受到小人的构陷中伤,不知本真人说的对否?”黎叔儿对于朱锡馄露出的杀机根本不为所动,索性还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道家身份。

    被黎叔儿一番反问,那朱锡馄竟是一愣,因为黎叔儿所言句句是实,他的确是跟随洪秀

    全在广西金田起兵的股肱之臣,怎奈自己时运不济,又不惯于逢迎巴结和拉拢人际关系,以至于每每立有战功,都会有人向洪秀全进谗言,使他有功不得赏,还处处得咎,此番随着林凤祥等人北伐,说白了,也是有人想用这桩九死一生的苦差事来故意整治于他,故而在听到黎叔儿一语道破他的仕途蹭蹬以后,朱锡馄半响没有言语,面色逐渐涨红。

    “如果我所料没错,贵军帅在天京的府宅,一定也是大门一打开,就可以直接看到后门,就像眼下这军帐一样,对吗?”见朱锡馄已经一步去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黎叔儿故意再抖搂一个包袱,将效果再砸实一下。

    朱锡馄看了看自己身后那道为防备敌人偷营而留出来供脱身逃走用军帐的暗门,脸上冷汗涔涔,一时语塞。

    “贵军帅不要以为这是小事,实话说了吧,这种格局在阳宅学上就称为穿堂煞,住在这种宅院里的人,极是容易犯小人,并且主人亦很容易漏财,唯有在房子时一定要大门前立个屏风或植下槐、柏等阴木,方可防小人、聚财气。贵军帅如能照此办理,运气自当会有所改观。”说完,黎叔儿捻须看向举止失措的朱锡馄,微笑不语。

    呆了半响,朱锡馄抬眼看向一旁面色同样不好看的幕僚,见那幕僚朝自己暗使眼色,遂看向一旁垂首不敢正视自己的徐三说道:尔莫要担心,已是立下大功一件,本帅到时候自会赏赐与你,先下去吧。”

    听了朱锡馄的话,原本正为自己的命运担心的徐三登时喜形于色,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后,慌忙离开了这间是自己的命运几度在生死之间峰回路转的军帐。

    见那徐三离开之后,一直保持着一名军事统帅威严的朱锡馄从桌案前走了下来,疾步来到黎叔儿面前,用眼睛盯着黎叔儿,沉声问道:“尔可有神通让我见到所言的脏东西,那时便真的信了你!”

第132章 兵鬼难分

    黎叔儿冷眼看向那朱锡馄,说道:“你当真要见鬼吗?”

    黎叔儿的话看似戏谑,却让朱锡馄无端的感到了一丝寒意,就连那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都被黎叔儿那种诡异的语气弄得一惊,觉得好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似的。

    那朱锡馄愣怔了一下,可他毕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早已见惯刀头添血、血流成河的场面,岂会被黎叔儿几句话就吓唬住,遂冷笑道:“你若是能让我见到鬼魂,我便万事依你,如若不然,我便将你点了天灯,以警示那些妖言惑众的妖人,你可敢应承?”

    “那有什么不敢?只怕到时候你就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了,而是要求着本真人与你消灾解难了,呵呵”见一副胜券在握的朱锡馄,黎叔儿不禁失笑道。

    “多说无益,你们暂且去休息,待到晚上再见分晓。”朱锡馄认为只有晚上所谓的鬼魂才会出来,故而想喊亲兵进来将黎叔儿他们带下去休息,实则也是软禁起来,以防逃走。

    “不必了,谁说只有晚上才能见鬼啊?”黎叔儿诡笑着看向朱锡馄,“一日之中,子时阴气最盛,既然军帅心意已决,那本真人就在子时让你见鬼,如何?”

    “一言为定!”朱锡馄手按住腰间短柄火枪的握把,眼中已经流露出了杀机。

    闲话搁置一旁,但说黎叔儿、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在朱锡馄的军帐里枯坐至接近中午时分,一直恹恹欲睡的黎叔儿骤然睁开双眼,看向正埋头处理军务的朱锡馄:“军帅,时辰已到,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诶?”朱锡馄抬起头,看向黎叔儿,见黎叔儿摆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勾起了心中的火气,便冷森森地笑道:“当然可以了,早验证了,也可以早些送你这妖道上路!”

    黎叔儿也不与那朱锡馄做口舌之争,只是从让那朱锡馄派亲兵取来净水、朱砂,而后就用那朱锡馄案上的笔墨砚台,将朱砂倒入砚台中,再咬破食指,将指血滴入混合了朱砂的墨汁中,随即掏出一张空白的黄裱纸,用笔饱蘸了朱砂,在纸上笔走游龙,画了一道符。

    画好后,黎叔儿取来装有清水的瓷碗,手一晃,手指夹着的那符纸便着了起来,顷刻即化为灰烬并落入清水中。可奇怪的是,那纸灰落入水中之后,整碗水儿霎时变为碧绿颜色,恍如翡翠。

    “军帅莫疑惑,只要喝下一口这符水,便可开了阴阳眼,见到那些鬼魂了。”黎叔儿将那碗符水递与朱锡馄,说道。

    朱锡馄正犹豫接是不接,就见一直随侍左右的幕僚抢先接过了符水,喝了一口。

    片刻,那幕僚见自己身体并无什么异常,不由得看着黎叔儿讥笑道:“你们这些妖人惯以这等虚张声势、故弄玄虚的手段来蛊惑世人,如今我已喝了你的符水,你所称的鬼魂呢,怎地不让他们出来见见鄙人

    ,也好让鄙人见识一下你那降妖伏魔的手段啊?”

    黎叔儿笑而不语,只是将那喋喋不休的幕僚领到军帐门前,伸手一掀开那呢子的门幔,那幕僚纯心让黎叔儿出丑,就故意做出惊恐至极的样子看向外面,正当那幕僚要大大地羞辱黎叔儿一番的时候,他突然不说话了,瘦弱的身子亦开始抖得如雨中的枯叶,看得那朱锡馄很是纳闷,遂朝其喊道:“铁先生,你可看到了什么,只管说来,本帅与你做主!”

    “军、军、军帅,”听见了朱锡馄的问话,那幕僚勉强转过身子,面色青白无血,一双眼袋都耷拉了下来的失神的眼睛看向朱锡馄,语带哭腔地说道:“真、真的有许多的鬼魂在外面啊……”

    见那先前还趾高气昂的幕僚突兀间就变成了差点尿裤子的怂样,别说那朱锡馄是大惑不解,就连杨亿、魏二苟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于是都挤到那军帐前,看向外面,只见很多的士兵正在巡逻或忙碌这着,并无什么异常。

    “喝口符水,叔儿也让你们开开眼,呵呵”黎叔儿见杨亿他们俩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笑道。

    一见自己的幕僚并无什么中毒的迹象,加之黎叔儿还让杨亿和魏二苟也喝符水,那朱锡馄自然也就放了心,便老实不客气地端起碗,咕噜一口,灌下一大口碧绿的符水。

    那朱锡馄喝下符水后,就感觉两肩和顶心一凉,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透心寒,就像是自己在三九天喝下了一口冰水一般,但很快身体就恢复了正常,眼睛似乎也照以往明亮了许多。

    朱锡馄走到军帐的门幔前,定睛往外一看,先是眼前一花,感觉每个士兵都是重影,俄顷,重影消失了,赫然看到那些士兵的背上,都背着一个面色惨白如雪、两眼血红如胭脂、身体呈黑色半透明状的人形,那些人形见朱锡馄看向自己,竟然齐齐地向朱锡馄露出阴森的笑容。

    “啊……”见此诡异绝伦的景象,绕是那朱锡馄行伍出身,杀人如麻,也不免被吓了一跳,失口喊出声来。

    那些人形见朱锡馄惊慌失措的样子,又是阴森森地一笑,不再理睬他,而是继续用那满是黑色尖利牙齿的嘴去吹向附体的士兵的两肩或头顶。

    这时,朱锡馄才注意到,那些士兵的两肩和头顶顶心处,依次有三股橘红色的火焰正在燃烧,但随着那些人形一口口地吹去,那三股火苗的颜色逐渐转为黄色,而那些士兵脸上也显露出痛苦的表情,有些还开始咳嗽呕吐起来,特别是那些看起来身子不是很强壮的兵士,眉心竟然都出现了好似倒三角的黑色印痕。

    “这、这到底是什么幻术,你却拿来哄骗与我,还不从实招来?”朱锡馄完全被这种颠覆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的景象所震惊了,看向黎叔儿,色厉内荏地喝道。

    “黎叔儿见喝下符水后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但却并没有像

    朱锡馄那样举止失措的杨亿和魏二苟,赞许地一笑,然后才对朱锡馄说道:“军帅,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个混沌世界就分为了神、人、鬼三界,清者为神界,浊者为人界,阴寒炼狱才是鬼界,儿那鬼魂虽然应身处鬼界,业孽消完之后,就应转入六道轮回,或入天道、人间道、修罗道,或入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也好今生修来生的福分,怎奈总有那么一些鬼魂,为着一口咽不下的怨气,不肯入地府消业,只管徘徊在当初死去的地方,成了孤魂野鬼,却又总想着要再世为人,去完成自己未竟的心愿,于是,这种起死回生**很强的鬼魂便会去寻找宿主,也就是替身,好将自己的魂魄附着到那宿主的肉身里,进而达到起死回生的目的,你可听懂了我的话里的含义?”

    黎叔儿这番话说完,那朱锡馄自然明白了自己方才看见的那些吸附在士兵背上的人形就是在寻找替身的鬼魂无疑了,可是,这些鬼魂是哪里来的,数量为何会如此之大,而且它们又为何会要找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做替身呢?

    此时,朱锡馄已经相信了黎叔儿不是那些只会大言欺人的蓝道骗子,也顾不得什么洪天王只准信奉上帝、见着佛释道一律捣毁杀光的“圣训”,将那军帐门幔放下,附身将黎叔儿请至自己的帅位上,神态恭谨地位黎叔儿倒上一杯茶,这才低声说道:“老神仙恕锡馄有眼无珠,不识您老是化外奇人,言语上多有冒犯,还望您老海涵则个。那个,老神仙,刚才那景象,到底是何缘故啊,可否请您告知一二?”

    “这回知道怕了?”黎叔儿见朱锡馄完全被自己拿住了,得意地一笑,“倒也不能责难你,毕竟你只是一凡夫俗子,对着神鬼之术只是耳闻,未曾亲眼看见,这般的失态亦是情理之中。不过,我要和你说的是,你的麻烦还远不止于此,你的那些染上了疫病的兵士,实则都是被那鬼魂附体,而那些鬼魂一面用自身的阴毒之气去吹熄宿主的三位真火,一面将自己是尸毒浸入到宿主体内,如此两下夹攻,那些兵士便好似得了瘟疫一般,其实却是阳气下降加中了尸毒所致。”

    “这、这便如何是好?”那朱锡馄听完黎叔儿的话,登时张口结舌,没了主意。

    想来也是,那朱锡馄平日里对阵的都是肉眼可见的清军,即便是再凶悍的对手,也不再话下,可如今要对付的却是那些亦真亦幻、变幻莫测的鬼魂,他一时之间还真是彷徨无策,心绪大乱。

    “其实,要对付这些鬼魂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弄清楚了它们的来龙去脉,再对症施策,亦可逢凶化吉,呵呵”黎叔儿手捻鼠须,面有得色地徐徐说道。

    “甭问,叔儿这老骗子又开始挖坑了,我敢打赌,那个不检点一定会哭着喊着往下跳,谁拦着跟谁急,呵呵”见黎叔儿那副高深的尊容,魏二苟靠近杨亿耳语道。

第133章 阴兵借道

    此时,那朱锡馄全然没有了指挥千军万马的从容自若,看向黎叔儿的眼神竟有了乞求之意:“老神仙,自追随天王起兵以来,锡馄纾难,早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但是,那些兵士还都是未更人事的娃娃,大多还未娶妻生子,若是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可要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于冤鬼索命,锡馄心有不甘,也愧对他们的父母,所以,还请老神仙垂怜,救他们一命,所有横祸,锡馄愿一身承担。”

    说到动情处,朱锡馄虎目含泪,令人动容。

    “朱军帅爱兵如子,黎某也是感同身受,自当全力相助,不过,黎某也有一事相求,还望军帅答应。”黎叔儿突然庄重地起身朝朱锡馄一稽首,本以为他会趁机狮子大张口、狠狠地敲朱锡馄一笔银子的杨亿和魏二苟有些出乎意料。

    “老神仙请讲,只要是锡馄能做的,自当竭尽全力,不敢推诿。”朱锡馄坦诚地看着黎叔儿答道。

    “好,”黎叔儿一拍巴掌,“军帅与清军交战,那是各为其主,黎某不敢妄加臧否对与错,但万千黎民何辜,身处乱世,命如浮萍,真个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以,想请将军日后在攻城掠地时,能想着今日对自己兵士的情义,推己及人,不要胡乱杀戮百姓,也算是为自己祈福积德,军帅可能做到?”

    “老神仙心怀黎民苍生,令锡馄佩服,但请老神仙明鉴,自用兵至今,锡馄不敢说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却也未纵容手下屠戮百姓,杀良冒功,今日当着诸位的面,锡馄立下重誓,将不妄杀一百姓,如违此誓言,将如同此箭!”说话间,朱锡馄走到桌案后面,从绯鱼袋里抽出一支雕翎箭,一折两段。

    “爽快,”黎叔儿击节赞叹道:“既然军帅如此仗义,那本真人就不揣浅陋,试着帮军帅过了这个劫数。”

    接下来,黎叔儿也不客气,坐在那主帅的位置上,让朱锡馄和杨亿、魏二苟、桃木妖都

    围拢过去,说起了外面那些鬼魂的来历。

    “要说起这鬼魂缠人,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奇就奇在,怎么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鬼魂呢,并且还是在煞气很重的军营里,你们说,这事儿岂不奇怪?”黎叔儿一边品着幕僚新为呀沏的香茗,一边看着杨亿、魏二苟他们问道。

    “您要是不卖关子才奇怪呢?”魏二苟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黎叔儿听见没有。

    “呵呵,你们答不出来了吧?”黎叔儿哈哈一笑,旋即面色一正,倒吓了正凝神细听的朱锡馄一跳,“告诉你们,外面的这些鬼魂可是大有来头,它们是阴兵借道,懂吗?”

    “阴兵借道?”朱锡馄和杨亿、魏二苟都同声喊道,但喊的心思却是大不相同。

    朱锡馄惊讶,是以为他印象中阴兵借道乃是指某地出现在大灾难后,因为死了很多人,而这些冤魂故土难离,遂聚集在一处不舍得离开,久而久之,地就会派出鬼差鬼将来拘魂的,是之为阴兵借道。

    杨亿和魏二苟惊讶,是源于他们以前在看一些讲述神秘文化的书籍网文时,知道一些地方出现古代士兵相互厮杀的景象,是一种近似于海市蜃楼的光线折射原理,是大气层中的电流无意中就将远古的战争影像“拷贝留存”下来,在经过千万年的光线折射后,突然在一个区域出现,就像是放无声电影一般。只不过这生活在清朝的黎叔儿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科学达人了,这也太强悍了吧?

    见朱锡馄、杨亿、魏二苟都一脸错愕地盯着自己,就连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桃木妖也用一双流光溢彩的杏眼望向自己,黎叔儿忽然有了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感觉,心情那个飘摇啊,遂忍笑说道:“此种阴兵借路,并非是你们字面理解的那样,实话说了吧,这些阴兵,实是这里应为古代的战场,一支军队在此地败亡后,那些死去的阴兵或许是来自一个宗族或同一地区,彼此很团结,且他们

    的思维都停留在了当时打仗的那个时间里,因而认为自己还没有死,还要继续战斗,以维护自己的那份军人荣誉,于是,这些阴兵就在这里长住下来,使这里成为了一块极阴之地,阴气极盛,所以那些阴兵才敢于大白天也出来缠着害那些兵士。”

    “特别难办的是,这些阴兵极是凶悍,想必是李安地府的鬼差鬼将都无法制服它们,才会对它们长期占据此地的行径睁一眼闭一眼,可那些阴兵并不安分,心中残存的那一点意识,还是念念不忘打仗,以至于当你们将军营驻扎在此后,那些熟悉的军营景象令这些深藏于底下的阴兵一下子恢复了记忆,这才会出来附在兵士们的身上,企图用这些兵士做宿主,使自己复活,情况就是这样。”黎叔儿说完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老神仙,您可有将这些阴兵送走的法子?”朱锡馄听黎叔儿说完,也知道事情变得棘手,不禁有些惴惴地看向黎叔儿,低声问道。

    “法子嘛,有倒是有,但很难一蹴而就,这驱鬼就像是治病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慢慢来,急不得。对了,你速速差人去买一些终葵回来,我有用。”

    听了黎叔儿的话,朱锡馄和那幕僚都是一怔,朱锡馄苦笑道:“老神仙莫说笑了,要是能买来钟馗,那些鬼魂就不会这般的猖獗了……”

    “啊?哎呦,你听岔了,呵呵”黎叔儿也被朱锡馄说得有些犯晕,再一想,才知道他们会错了意,赶紧解释道:“我说的那个终葵,不是能吃鬼的钟馗,而是一种长得像个锤子的菌类,这在本草纲目中是有记载的,可以驱邪解毒,对于鬼魂附体导致的惊吓有奇效,呵呵”

    “等你们买来终葵,呃呃,还有白头翁、独脚莲、透骨硝、活鸡、巴豆,一并买来,我有妙用。”黎叔儿想了想,被那急急要走的幕僚又拉了个清单,瞅那架势不是要作法,倒像是要做饭似的。

第134章錾龙阵

    那幕僚出去后,黎叔儿见四下无人,看向那朱锡馄说道:“军帅,本真人虽然也通晓一些驱鬼降妖之术,但却未曾弄过这么多的阴兵,所以还是要请个帮手的。”

    说完,黎叔儿就让朱锡馄去要了一丈二的白色绢布来,又要了许多颜料,就将那绢布铺在地上,用毛笔沾着五色颜料开始画将起来。

    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都不知道黎叔儿还擅长丹青,一见黎叔儿撸起袖子挥毫泼墨,都很感兴趣地围拢过去看热闹。

    别说,那黎叔儿还真不是棒槌,只见他手拿狼毫,在雪练也似的绢布上一通勾点描画,一个眼如点漆发如虬、唇如腥红髯如戟、看澈人间索索徒、不食烟霞食鬼伯的钟馗就跃然纸上,使杨亿和魏二苟都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画完钟馗像,黎叔儿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朱锡馄笑道:“军帅,先前我也曾说过,你这军帐的风水属于穿堂煞,于主不利,况且我也要寻一处煞气重的地方做个道场,说不得,只好借用你这军帐了,不置可否割爱啊?”

    一听黎叔儿要用自己的军帐当道场,做那施法打谯之所,朱锡馄先是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外面那些生死悬于一线的兵士,就还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见状后,黎叔儿也不客气,指挥杨亿和魏二苟将那放着扭头狮子大印的帅案清理出来,什么折子塘报之类的,全被堆到了军帐的角落里,弓箭兵矢志等凶器也都被藏了起来。

    很快,那张帅案就清理一空,黎叔儿满意地点点头,又让朱锡馄吩咐亲兵去弄来香炉、檀香和瓜果肥鸡牛肉等祭祀品。

    那些亲兵在军帐外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乱响,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儿,有心探头看一下,可又畏惧军阀森然的朱锡馄怪罪,只能强自忍住好奇心,而今听到朱锡馄喊他们进来,一个个巴巴地跑了进来,向看个究竟。

    一进军帐,那些亲兵一见到军帐后壁上高悬的钟馗画像,顿时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地看着朱锡馄,又看了看被敬为上宾的黎叔儿他们,想问不敢问,只能垂手肃立,等着朱锡馄的军令。

    对于那些亲兵的诧异,朱锡馄故作视而不见,只是吩咐他们去搜罗一些香炉、檀香和瓜果牛鸡来。

    打发走亲兵,朱锡馄才看向黎叔儿问道:“老神仙,这供奉地仙不是只用素食吗,怎地还要肥鸡牛肉之类的呢?”

    黎叔儿一翻白眼道:“瓜果檀香是敬神的,肥鸡牛肉是祭我的五脏庙的,不吃饱了,哪来的力气干活啊?”

    朱锡馄一笑,不再多言。

    不一刻,那些亲兵们就捧着一尊有了年头的铜香炉回来,后面的亲兵们则是拿檀香的拿檀香,捧着瓜果的捧瓜果,还有的拎着香气扑鼻的熏鸡酱肉,一个个忍着笑,看着倒象是在操办红白喜事一般。

    这当

    儿,那出去采买药材的幕僚也回来了,身后是满满一牛车的药材,药香袭人,让押车的一队兵士们都是熏熏欲醉。

    见药材来了,黎叔儿忍痛放下手里的熏鸡,让那幕僚领着一队人去那厨房里,将那白头翁、独脚莲、透骨硝三味用水酒和鸡文火慢煮,直至熬成粘稠状,再把巴豆捣碎并以酒蒸熟后,与那些熬制好的糊糊掺在一起制成药丸,令每名兵士服食下去,每个人都要吃,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见那幕僚和亲兵们都走了,朱锡馄看向那手持鸡腿、大快朵颐的黎叔儿,赔笑道:“老神仙,这好端端的人吃了巴豆,还不得拉肚子啊,俗话说,这好汉架不住三泡稀,万一这些兵士们都拉的没了力气,那清妖若反扑我军营,却如何是好?”

    黎叔儿见朱锡馄眼中露出猜疑的神色,不以为意地一笑道:“行了吧,那些清兵早已被你们打得吓破了胆,一个个自顾尚且不暇,还敢到你们这里来劫营?再者说了,就你这些兵士目前这状态,一个个都跟痨病鬼似的,拎刀都费劲,还去砍人,你快得了吧,呵呵”

    挨了黎叔儿一番抢白,朱锡馄也知道他是话糙理不糙,就自己队伍眼下的状态,要是那清妖联手反扑,自己的军队只能是先战略性地后撤,暂避锋芒,这亦是自己为什么要派出徐三去那太行山里探路、准备将那娘子关抢夺下来的内在原因。

    如今自己的这些秘密被黎叔儿一语点破,朱锡馄心中先是掠过一丝寒意,想到黎叔儿莫不是清妖派来的奸细,要不然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可再一看黎叔儿那坦荡的面容,心下顿感释然:要是黎叔儿他们真是清妖派来的奸细,必定会藏巧扮拙,好使自己放松警惕,绝对不会这般出言无忌,惹起自己的疑心。

    想到这里,朱锡馄全然放下戒备,一切都听凭黎叔儿安排。

    见朱锡馄目光沉静地看向自己,黎叔儿放下手里的鸡腿,看着朱锡馄呵呵笑道:“好好,你果然是粗中有细,有着举重若轻的大将风范,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能放下心里的结,相信于我,说明你的内心还是仁心不泯,这便是福相。希望你时时记着今日这份善心善念,多行仁义,自当会为自己消除业障,延年益寿。”

    “好了,”黎叔儿点化完朱锡馄,扔掉鸡腿,看着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说道:“嗯,今日这事儿,实在是有些棘手,可既然赶上了,咱们爷们也是有事不怕事,兵来将挡,鬼来摆阵,叔儿要摆个錾龙阵,让那些阴兵知难而退,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不要在阳世兴风作浪。”

    “叔儿,您等会儿,你说的是啥阵?”因为黎叔儿嘴里还嚼着鸡肉,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魏二苟便追问了一句。

    “錾龙阵,”黎叔儿实在是太好为人师、太毁人千遍不厌倦了,一见魏二苟的不耻瞎问

    ,是正中下怀,遂挲着油渍麻花的两手,讲道:“这錾龙阵其实是与堪舆之术有关,其始于唐朝,由于唐朝国力强盛,人民富庶,才开了寻龙点穴历史上的开山为墓的先河,可是啊,这世上有矛就有段,有卖就有嫖,那些掘金校尉也开始大肆盗掘这些大墓,于是,一位故众阁教的术士便发明了这个“錾龙阵”,就是专门利用山河之灵守护古墓……”

    说到这里,黎叔儿忽然面色一变,快步走到军帐的布幔前,伸手一挑布幔,正见一队兵士从帐前走过,那些先前围在军帐两旁的亲兵也都不知去了哪里,不由眉头一皱,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放下布幔,黎叔儿回过身,见朱锡馄和杨亿、魏二苟、桃木妖都不解地看向自己,遂迅速恢复了常态,笑道:“人老了,风吹落叶都会感到担心,那啥,咱们继续啊,说起这“錾龙阵”,别看它叫阵,却不象这军队打仗的排兵布阵,有一定的形制,还有什么阵头、阵尾、阵腰的,,真正的“錾龙阵”有“九台”,分别是“鉴临台”、“定落台”、“星吮台”、“坤殂台”、“真仙台”、“合仗台”、“空榻台”、“空台”和“燧门台”,这九座台仅是九座法台,并无关键作用,关键的作用点在于九种器物,名曰“镇台”,但这“镇台”究竟为何物概无定论,大体上以各类玉石、煞刃为主,“镇台”厉害,威力就大,“镇台”一般,威力就小。说到这里,你们就还明白叔儿我为啥要画这幅钟馗像了吧?”

    在军帐内的众人中,除了黎叔儿,剩下的四人之中,只有那始终鲜有说话的桃木妖最是精通这些阴阳术了,所以黎叔儿话音未落,桃木妖轻启含朱樱唇,说到:“您老莫不是要用此画像做那最关键一处的镇台,亦即所谓的阵眼?”

    “聪明啊,聪明,”黎叔儿击掌赞叹道:“这“錾龙阵”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是设在山间,依山傍水,可吸收自然界里阳气和阴气的能量,这便是唤作山河之灵的由来。可是眼下这数九隆冬的季节,别说地上的河流早已结冰,就是底下的引河,也都是处于半凝固状态了,怎么么办,就要借钟馗爷爷打鬼,用钟馗爷爷啖鬼魂万千、神鬼都见之退避三舍的神力,将那些阴兵制服,你们明白否?”

    “听倒是听明白了,可您画的这钟馗再像,他也是就是一画像,那管什么啊,您要是能将他请上身,那兴许还能好办点儿,是吧?”杨亿见黎叔儿说得挺热闹,可一看那画在绢布上的钟馗画像,心理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你们少不更事,哪里知道这钟馗爷爷的来历,此公得道前,生的是豹头虎额铁面环眼,脸上长满虬须,别看他外貌极丑,却是才华出众,武艺超群,乃是一班玩伴里的人中豪杰,个中翘楚,怎奈天妒英才,这钟馗一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壮志,却换来了杀身之祸!”

第135章 另面钟馗

    黎叔儿谈性甚浓,竟然兴致勃勃地和杨亿、魏二苟他们摆开了龙门阵,讲起了钟馗的来历。

    在黎叔儿的啵啵中,杨亿、魏二苟耐着性子,总算知道了这一直挂在嘴边、却未曾真正了解过的钟馗的来历。

    据说这钟馗是大唐德宗年间的人氏,人长得挺威猛,豹头环眼,一脸艺术家的络腮胡子。这模模样别说搁在那开科取士以相貌为第一位的唐朝,就是放在现在,除非他是土豪,要不然恐怕也是挺不招人待见的主儿。

    当然,玉帝为某人关上了一扇大门,必定会为其打开一扇天窗。虽说这钟馗外貌长得很是磕碜,却贼拉拉的有才,更兼武艺出众,是十八般武艺,样样拿得起放的下,绝对的励志青年。这人要是有才啊,就总想着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钟馗也不例外,闲着没事就琢磨着是不是得去参加公务员考试、混个一官半职的,于是,话说这年恰逢秋季科举考试,钟馗就告别了双亲亲友,一个人踌躇满志地去进京赶考了。

    等钟馗风尘仆仆地来到长安。见京城楼台林立,车马辐辏,好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自是十分高兴,便在街上游逛起来。

    举目远眺,就见前面有个测字卦摊,遂走到摊前说道:”先生,我是赶考的举子,你给我卜个吉凶,算算前程。”说着,提笔写了一个”馗”字。

    那测字先生仔细看了看”馗”字,沉思片刻,慢条斯理地说道:”相公此次科考文章定然独占鳌头。但你时运不济。到时不但名落孙山且凶多吉少……”

    停顿片刻,那测字先生继续说:”馗字拆开是九和首,现在时序九月,你来应试必然名列榜首。但是这个首字被抛在一边,恐怕旬日内必有大祸临头。望相公谨慎才是。”

    钟馗听了之后心想大丈夫在世,只要行得端正,举止适宜,怎会有大祸降临?因此,他也没往心里去,付了银子便扬长而去。

    几天后,钟馗进了考场应试。因为此前说过,那钟馗是

    饱读诗书的大学问家,才华横溢,那学问绝对是倚马可待、立等可取的级别,所以看了考题,就微微一笑,捉笔”刷刷刷”,是一气呵成啊。

    写完文章,钟馗自己看了看,都忍不住嘬了自己一口,亲,你丫实在是太有才了,然后就欣欣然地交了上去。

    也是巧了,当日主考官乃是吏部侍郎韩愈,副主考是大学士陆贽。这哥俩都是此道中的人杰,明白着呢,一看了钟馗的卷子,是字字珠玑,句句出彩,不由眼前一亮,异口同声地说道:“我草,奇才啊,这文章写的是花团锦簇,堪继李太白、杜子美之后的又一不世出的人才啊”不由得动了为国选才的心思,当下就将钟馗点为第一名。

    被主考官如此推崇,唐德宗也知道了有钟馗这么一号人物,加之听那韩愈禀奏说,这新科状元钟馗才华如何出众,便在殿试时,亲自在金殿上召见钟馗。

    这一见钟馗,唐德宗脑袋当时就嗡的一下子,心说你他妈长这样还敢出来考试,考就考呗,你他妈还蹬鼻子上脸,跑金銮殿上来吓唬朕,例假都被你吓没了,下个月要是不来我砍了你脑袋。

    因为嫌弃钟馗样貌丑陋而心中不悦,唐德宗和韩愈说得话可就不那么好听了:”我说那个谁谁谁啊,我朝在太宗以来,开科取士全在身言书,判此等丑陋之人如何点为金科状元?”

    韩愈一看唐德宗说话不太在行,连忙跪奏道:”人之优劣全不在貌。圣主岂不闻晏婴三尺而为齐相,周昌口吃而能辅汉孔子。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还望陛下三思。”

    唐德宗沉吟片刻,说道:”韩爱卿之言虽说有理,但我朝太宗帝时曾有十八学士登瀛州之美谈,若点此人为状元,恐世人笑朕不识人才也。”

    一旁的宰相卢杞为人本就心胸狭窄妒贤嫉,听了皇上的话,正好可以既讨皇上欢心,又能将才华横溢、危及自己相位的钟馗逐出庙堂,赶忙跪奏道:”金科状元须内外兼修。今科考生三百人众岂少其人一个,何不

    另选一个。”、

    钟馗听了半天,一看唐德宗如此糊涂,而那奸贼卢杞又是添油加醋,简直就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了,不由怒发冲冠,指着卢杞大骂道:”如此昏官在朝,岂不误国?”说罢,挥拳向卢杞打去。

    德宗见状,勃然大怒道:”胆大举子,竟敢大闹金殿,左右金吾,还不将其速速拿下?”

    看着那些逡巡不前的金吾将军,钟馗一声冷笑,看着龙椅上昏聩的皇帝,又看了看满朝只知阿谀谄佞、不敢犯言直谏的衮衮诸公,他顿感心灰意冷,闪电般夺过站殿将军腰间的宝剑,高声叹道:”失意猫儿难学虎,败翎鹦鹉不如鸡。”言罢,自刎而死,血溅金殿。

    钟馗死后,一缕阴魂因胸中怨气郁结,到了地府后不肯转世轮回,在那一殿阎罗秦广王殿前击鼓鸣冤,非要和那不辨忠奸的唐德宗掰扯个是非曲直不可。

    秦广王听了钟馗的申诉,也知道他是冤死的,且见钟馗谈吐不凡,刚直不阿,而自己这里正缺人手,心里倒挺感激那唐德宗雪中送炭的,于是乎,秦广王就对钟馗说道:“那个小钟啊,你看你死都死了,是不是,也就别计较那些事儿了,这么地,你不是在阳间没当上状元吗,那玩意有啥意思啊,不如我封你为冥府里的捉鬼元帅,只要你发现那些恶鬼作奸犯科,犯下不法事由,就可以将它们先斩后奏,你看着权力多打啊,你考虑考虑?”

    钟馗低头想了一下,如此一来,自己不但可以永世不灭,还能纵横阴阳两界,保境安民,同样可以一展自己的抱负,就同意了。

    从此,阴间和阳间就多了一位专以吃鬼、捉鬼为业的钟馗爷爷,并受到阳世百姓千年不衰的膜拜与礼敬。

    此外,那唐德宗因夜夜做梦看到钟馗噙着恶鬼对自己怒目而视,彻底被吓尿了,遂下旨将钟馗以状元官职厚葬,又封钟馗为驱魔神,以祛人间邪魔,不久郁郁而死,也算是还了钟馗的人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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