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智障儿童的欢乐
离开不夜城，因为那天任性的解开拟契武，差点伤到自己的眼睛，被师父提过去收拾了一顿以后，轻歌又亲自把雪桥送回天涯，去天涯中心区的神务司管理局的信息部取消了她在人间的权限——七日狩猎的战场是在人间。
弄好这一切之后，轻歌和沐雪桥一起回了水渊贺州，到时，已经是晚上了，他们到家时，家里人都已经吃完了饭，只有得到轻歌会回家消息的沐云之等着。
等到他们三个吃完饭，轻歌就被沐云之带走了。沐雪桥慢条斯理的洗了碗，才回房间。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七号，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完成报名了，只等一月一号夜晚七日狩猎开赛。
雪桥在她小楼的那个房间里洗漱完了之后，接着壁画入了云乡，然后打开几乎铺满一整个墙面的显示屏，同时登录电脑，以及自己的服务终端，把连在神务司管理局执行部内网的执行任务时的专用的【伯爵】的id退了出来，然后把所有的社交帐号全换成她个人的。她刚登录，她手机中微信的聊天对话框就弹了出来。
私聊消息一个，群聊消息99+。
沐雪桥看了一眼私聊的那个id，不禁磨了磨牙，然后直接忽视之，打开了群聊。
她的基友群里有一群不正经的基友，可是，群名称却十分正经，杀青——陛下——顾辞修取的。本来群内人员的昵称迫于陛下的“淫威”也十分正经，可雪桥打开群聊，就看见某三只换了改了昵称又开始浪了。
【听白夜爸爸给你讲道理】：沐小爵爷和陛下不在，感觉天都蓝了。。。。啦啦啦，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
——这是她在执行任务时，和她连线，负责监控四周的【白夜】白则名。
【听我讲道理】：沐小爵爷和陛下不在，感觉天都蓝了。。。。啦啦啦，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
——这是【海妖】沈亦邪。
【听白夜爷爷讲道理】：沐小爵爷和陛下不在，感觉天都蓝了。。。。啦啦啦，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
——最喜欢抬杠的【春妖】顾沉舟。
【听白夜爸爸给你讲道理】：呸，不要脸，一帮孙子就知道占我便宜。。楼上的都是我孙子。
【听我讲道理】：呸，不要脸，一帮孙子就知道占我便宜。楼上的都是我孙子。
【听白夜爷爷讲道理】：呸，不要脸，一帮孙子就知道占我便宜。楼上的都是我孙子。
后面是这三个没下限老混蛋的一串又一串仿佛没有尽头的刷屏。
【假面伯爵】：……
沐雪桥看着这三位越来越没有下限的刷屏，觉得她要控制不住自己禁言的手了。【海妖】与【春妖】的求生欲都很强，看到雪桥出现就立即停下了刷屏的手，然而只有【白夜】手速太快，一时没刹住车，在雪桥的消息下边又重新刷了一遍。
【假面伯爵】：呦，整整齐齐，祖孙三代啊。
【听白夜爸爸给你讲道理】：呸，不要脸，一帮孙子就知道占我便宜。。楼上的都是我孙子。
沐雪桥一句“白则名同学，切磋了解一下”还没打完，大佬突然上线。
【重楼】：呦，白夜，来跟爸爸说说，谁是你孙子？
“叮”的一声，系统消息显示：‘听白夜爸爸给你讲道理’退出群聊。
沐雪桥突然笑出声来。
看大佬出来，一直处于刷屏状态的基友群安静了一下，然后开始日常抱大佬大腿。
【海妖塞壬】：陛下安！
【春妖本妖】：陛下安！
雪桥倒了一杯水，回来看群消息，然后被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给呛到了。
——【海妖塞壬】其实是顾沉舟，而【春妖本妖】才是沈亦邪，他们两个人故意换了id坑对方。
雪桥无奈的笑笑，坐到电脑前，边看这帮活宝聊天，边写日记——她并不是每天都写，有值得记住的，她才会记下来。
基友群里本来就只有六个人，【梵言】沈言溪不在线，【白夜】白则名又退了群聊，所以，然后除了她之后，群里就只有【春妖】与【海妖】两个人。雪桥都要被气笑了，这些货换昵称的时候，怎么忘了把头像一起换了去？这样的话看着好歹更认真一些呀。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不知何时悄咪咪重新进了群的【白夜】跟了一句。
【白夜之夜】：陛下安！
看他们又有无限刷屏的趋势，雪桥给他们三个每个人都加了十分钟的禁言，然后顾辞修的语音电话就跟了过来。
“回天涯了？”电话那边，少年的声音清冷，尾音微微上扬，他开口时，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雪桥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电话那头，少年神色似猫咪般慵懒，却眉间带着几分疏离，若是笑时，眼尾微微上挑，说不出的撩人，可雪桥知道，现在这人是沉着脸的。
他……很少笑，日常冷脸，是孤寂而又清冷的模样。
——顾辞修被称为毒王陛下，前者“毒王”二字，只是因为他是巫医中的毒医，而后者——
——正如雪桥是因为在人前装的太正经像世家子爵，然后被称为小爵爷一样，顾辞修的这个称呼完全是因为顾辞修惹不得的狗脾气来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那些货打不过他，只能像大爷似的供着。
“嗯呐。”雪桥带了耳机，应道。
窗外是无边夜色，她手中敲击键盘的动作却没有停。
“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呐。”
“权限呢？”
“解除了。”
“明天要干嘛？”
“睡觉吧可能。”沐雪桥敲着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歪着头仔细想了想，道，“在七日狩猎开始之前，我家大佬不让我出门，怕事情犯到我的头上来，出意外。”
沐雪桥口中说的事情，是指天涯有些人撑着七日狩猎开始之前清除那些将参加七日狩猎的巫族少年。
毕竟……巫族少年在成年之后会入学，而选择学校之前的三场考试，第一场七日狩猎参加的巫族少年们相比起其他两次来说，不论是天赋还是资质，或者在一个家族里的地位，都是拔尖的。
顾辞修轻笑了一下，他知道沐雪桥只是随口说起这事儿，并不打算深聊，所以，他也对这事儿再没有提起，反而调侃道，“云叔霆叔他们把你拘在家里，是怕你出去找事儿吧？”
“屁，我是那样的人吗？”沐雪桥翻白眼。
“你是。”顾辞修肯定道。
沐雪桥被噎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恼羞成怒的不说话了，接着没过两秒，通话又被恶狠狠的挂断。
水渊之中某处，顾辞修提着手机站在阳台上，听着被挂断的通话，有些无奈的低声笑起来。
他看着不远处某处灯火透亮的房子，目光温柔，里面似远山般影影绰绰，又有一种烟雨般的柔润。
难得的……深情与温柔。
灯火亮了半夜，顾辞修也看了半夜，时到一两点，顾辞修看到沐雪桥房间里的灯火还没有熄灭的时候，顾辞修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开窗，身上衣物落于窗台，然后他的身影没入月色，光晕散开时，一只黑猫奔远。
沐雪桥打完了日志，加密保存之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去浴室里洗了澡，然后头发都没擦干，就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黑猫自无边月色而来，落在雪桥的枕边，低低的叫了一声，似是无奈，又似乎在笑。
沐雪桥这睡神，什么时候能记得睡觉熄灯呢？
黑猫抬起爪子费劲的熄了灯，然后重新跃入夜色，可是他一踏出雪桥房子的范围，就觉得有些不对。
——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一样。
顾辞修低低的吼了一声，一道利刃划向暗处，然后有娇女从中走出。
月色下，顾辞修有片刻的恍惚，好像看见了再过几年之后的、恢复了女儿身的沐雪桥。
但是，他也只是恍惚了片刻。
黑猫口吐人言，唤道，“远桥姐。”
“辞修，你就准备这样和姐姐说话吗？”站在不远处的女孩长着和雪桥极为相似的面孔，但她略比之年长，看起来就像是再过几年后的雪桥。不过，她们相似，也只是长的相似，像很熟悉她们姐妹的顾辞修就很容易把她们分辨出来。
雪桥从小由沐家已经故去的大家长——雪桥的爷爷带大，所受教育，皆比照着培养沐家现任少族长——雪桥的大堂兄沐岫儒，她不看人时，眼神沉寂，眸光流动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清冷与疏离的意味，就好像世家培育出的大家少爷，但远桥不同，也许是因为她是长姐，她的唇角永远带着温暖的笑意，眉目间也总是有种雪桥没有的温婉和柔顺。
不过，当年沐云之养子出事死去之后，顾辞修却也见过她的生气时的样子——那种似母狮护着受伤的崽般不顾一切的狠意，让人心惊而恐惧。
听到远桥这样说，顾辞修自然也知道化作灵兽和人说话有些不礼貌，只是……
“远桥姐姐，这……不太方便。”顾辞修有些尴尬。
“那你觉得，深夜去我妹妹房间可是方便？”远桥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她知道一直顾辞修是晓得沐雪野就是沐雪桥的，所以在顾辞修面前，她再没有改口称呼雪桥为‘弟弟’。
“我晓得，小时候这样的事儿你们做的多了，可是辞修，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沐远桥轻叹。
“……”顾辞修尴尬的抬起爪子摸了摸鼻子。
“你下次再敢这样，我打断你的爪子。”远桥笑眯眯的道，一点也没有威胁力，可顾辞修却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第六十二章 相似的女孩子
“她今天去了人间，我有些不放心她，所以……”
远桥静默了一下。
“辞修，你……”远桥苦笑，却不知道对与顾辞修，她该说些什么，“明明，你也随着雪桥去了人间不是吗？那么，你亲眼看着轻歌伯伯把雪桥带走，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她有些苦恼，语气就像在提起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化身影子，这么多年，你……明明你……”沐雪桥说不下去了。
“我只是想护着她……以后我护着她，她只要做她想做的事儿好了。”
“她是我妹妹，以后自有我和褚桥护着她。”
“可是，远桥姐，你和褚桥姐他们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的，而我不一样，”沉霄接着说道，“我不一样，天命系之，若非黄泉白骨，则一生不离，所以以后，她要去哪，我就去哪，我可以护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顾辞修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我是她的天命。”顾辞修轻笑，褪去了往日阴沉，“我们是天命之人。”
“辞修，你要想明白，zero这个身份披久了，有些东西你就得不到了，比如顾氏。我不想你以后后悔，然后怨到我妹妹头上，所以我觉得你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不用。”顾沉舟低声一笑，轻声应道，却十分坚定。
那些东西再好，但哪有沐雪桥好呢？
况且，虽然他是顾氏如今继承位排行第一的继承者，可是顾氏并不会是他的。
为了那注定不会是他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放开沐雪桥的手？
远桥和顾辞修分别后，到底不放心，去了沐雪桥房间看看妹妹。
沐雪桥还在睡，她侧身枕着自己手臂睡得沉沉，她的另一只手很规矩的搭下来，放在腰上，薄毯都落到了腰间，褪去蜃珠之后，终于显现出来的已经长及肩头之下的鸦黑色的发丝铺在了身后，加上那一身略微有些皱起来的丝质睡衣，当真是活色生香。
沐远桥低低叹了一声，将妹妹的手塞进被子里，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然后关了窗，回房间继续睡觉。
睡觉这么不设防，她家崽崽什么时候这么傻白甜了？
看起来需要教育一下了。
不过……有事，明天解决就好，这孩子应该也是累了。
不听话，再打一顿就好了。
沐远桥想。
明明被子裹得紧紧的，可雪桥在睡梦中打了个寒战。
沐雪桥昨夜睡得很晚，早上到六点就醒了，然后再也睡不着了，她起床洗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没有精神，眼底带着淡淡青紫，脸色愈加苍白。
她到楼下时，发现老爸今早还没去上班，大清早的，连二伯都来了，只是，不见老师轻歌的身影，但是看二伯沐云之那春风得意的脸，就知道老师他还在水渊。
父亲沐霆之和二伯沐云之在交谈着什么，看她下去，不约而同的止了话题，一起望了过来。
两个人都眯着眼睛，不住的盯着沐雪桥，直把沐雪桥盯得背后发毛。
沐雪桥身子一僵，感觉浑身都要竖起来了。
看到两位大佬的态度，沐雪桥第一反应就是大哥沐岫儒告状了，然后她瞒着沐褚桥跟殷
无书那事儿事发了。
沐雪桥在想这次怎么混过去，结果，沐霆之和沐云之只望了她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
沐远桥从房间里出来，穿着一身运动衣，打算去校场监督晨练。
她下了楼梯之后，看到堵在楼梯口的沐雪桥，愣了一下，然后走到沐雪桥身边，抬手撩起一缕沐雪桥垂到肩头的鸦黑色发丝，突然轻笑起来。
很明显，沐雪桥这小辣鸡今天早上忘记了带上蜃珠。
沐雪桥顺着沐远桥的手望过去，就看到自己的发丝，然后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妈的，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到现在还有些恍惚，甚至，恍惚到忘记了出门的时候把蜃珠给带上。
拍在额头上的那一声清脆声响把两位各做各事的沐云之以及沐霆之两位大佬惊了一下。
他们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家呆萌的小崽崽还像是没有睡醒一般，一脸的迷糊，还有些懊恼。
两个人忍俊不禁。
沐雪桥她看了一眼还被握在沐远桥手里的发丝，更加的懊恼了。
她把自己的头发从沐远桥手里弄出来，刚要说些什么，沐远桥就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先她一步开口了。
“老爸，沐雪桥说她头发太长了，今天她要剪个头发。”沐远桥拉长了声音向两位大佬告沐雪桥的黑状。
沐雪桥不可置信的抬头，眼中带着控诉。
“？！！”你居然告黑状？！！而且是睁着眼说瞎话的那种黑状？！！
她哪里说她了要剪头发了？
虽然她的确是那样想的，可是她还没有说出来，她竟然就告状了。
两位大佬又一同瞪过来。
沐雪桥略怂的往沐远桥身后躲了躲。
“剪头发？看来昨天轻歌揍得那一顿有些轻了。”沐云之轻笑了一下，神色吊儿郎当，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可是，沐雪桥听着，却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昨天被老师拉去揍了一顿，初初看起来没怎么，可是今早起来就特别的累。
揍轻了？开玩笑的吧？
沐雪桥不可置信的望向沐云之，看到他唇角的笑，以及他带着警告的眼神，不由得耷拉下头。可是片刻后，她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目光殷切的望向沐霆之。
“爸，你哥沐云之说要揍我。”沐雪桥也当着当事人的面告起了黑状。
然而，这次女儿奴沐霆之竟然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沐雪桥的头发，开口道，“我也觉得你的老师揍轻了。”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连头都没有抬，接着道，“剪头发？打断你的腿了解一下？”
“……”沐雪桥一脸的生无可恋。
沐远桥幸灾乐祸了一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发现晨练的时间有些过了。
她再来不及幸灾乐祸一会儿，就急步朝校场而去。
不过，走到门口时，她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往校场去的自家妹妹有些苍白的脸，以及眼下的青紫和……那一身可以明显看出是个女孩子的皮囊，手抵着沐雪桥的额头，把她重新推了进去。
“你今天就休息吧。更何况
，你真的打算用这身皮囊去校场吗？沐嘉嘉可也是在校场呢。两个‘沐雪桥’？你确定？”
沐雪桥又拍了一下自己额头。
“……”傻了。
她把沐嘉嘉会顶着‘沐雪桥’本人皮囊这事情给忘记了。
沐雪桥像是游魂一般回了小楼，去找自己的蜃珠，沐远桥终于匆匆离去。
等到沐雪桥的身影消失在小楼楼梯转角处，刚才听到沐雪桥脚步声，然后一眼就看到走下来的迷迷糊糊的女身的沐雪桥，然后躲入厨房的顾辞修，从小楼厨房之中走出来。
“为什么躲进去呢？乔乔就是沐雪野这事情你早就知道，看到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沐霆之依旧头都没有抬。
沐云之倒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她不知道我知道她就是沐雪野这事情，”顾辞修也笑了一下，“我猜她大概也是不想我们知道的。”他语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
自从上次知道这小崽子对自家宝贝闺女的不诡心思之后，沐霆之和沐云之看这货就不太顺眼了。
这看不顺眼表现在沐霆之身上就是懒得搭理他，而沐云之……则是嘲讽了。
“就跟你不想让乔乔知道你就是zero一样？”沐云之冷哼。
顾辞修不知道怎么接口，于是闭嘴了。
沐雪桥做了蜃珠下来之后，顾辞修已经离开了，而她也有些郁闷的发现，这一整天，不管她是在水渊的哪里，钟叔都要冒出来，似乎在监视她……有没有去剪头发。
沐雪桥性格恶劣，可是却没有恶劣到老人身上。
她被钟叔盯得憋屈的几乎窝在房间里一天没有出来。
人间。
华灯初上。
安和街。
流浪歌手挥霍完前几天一个大方的小孩给它打赏的钱之后，又开始饿肚子了。他窝在街角，就在又一次进行深刻的思考是否要换一个城市混饭的时侯，一张红彤彤的票子准确的落入他摆在地上的吉他盒中，同时一个声音落入他的耳中。
——与前几天那个小孩打赏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waitingthe weeds .”
——与那个小孩子选的歌一模一样。
只是，选歌的声音不一样。
这次，声音虽然依旧清冷，可是，的确是女孩子的声音。
前几天的那个小孩子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仿佛他曾见过那孩子见过一般，而这个……他抬头时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
及膝盖白裙子，素色仿佛没有一点杂色，可是骗骗他的眼神太好了，好到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裙摆之上繁复的用同色线秀出来的繁复花纹。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眼前这个女孩子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都跟前几天的那个让他感觉到很熟悉的男孩子一模一样——除了，这人的左眼眼角有一颗妖红色的泪痣，然后一个为男一个为女之外，其他的真的一模一样。
仿佛……仿佛两个人就好像是双胞胎一般。
第六十三章 沐轻河
而且，不仅仅气质容貌如此相似，好像那两个人的性格和喜好都很相似。
——她点完歌之后，就融入了人群之中，没有回头，也没有在意她给了钱之后他有没有唱她点的那一首“waitingthe weed”。
虽然他的主职是流浪，兼职是卖唱，可是他也是有职业操守的。
即使点歌的人已经融入人海看不清身影了，可是，他依旧唱完了那首歌。
等到短暂的c调之后，一曲终了。
至此时，流浪人间许久的沈知许终于有时间好好想想自他见了那个少女之后萦绕在心头的那种熟悉之感到底从何而来。
他生于人间，父亲是拥有金发碧眼的纯血的吸血鬼，母亲却出自天涯沈家，他天生拥有五识中的视之感知的天赋，现任教于天涯第二层中的迦南武学院，并在神务司管理局执行部挂职，自初见时，他对那个男孩子和这个刚离开的女孩子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并经久不散，说明，他是真的见过她的。
……他真的见过这两个小孩。
思索了良久的知许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到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了。
沈知许掏出手机，解锁，然后翻出一个聊天软件，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家学生的相册，在数千张照片中翻了良久，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果然……”我说她的轮廓怎么这么熟悉呢。
照片上，自家学生身侧站着两个少女，一个赫然就是他刚才见过并且在他这儿点了一首老鹰乐队《waitingthe weeds》的雪桥。
而那个男孩子……年龄与沐家嫡长子沐岫儒的年龄并不相符，且又与沐雪桥如此相像，那么，他应该就是沐家那个少族长沐雪野了。
沈知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给自家学生打电话，丝毫没有大晚上可能会扰人清梦的自觉。
电话被挂了五六次后终于被接起，电话甫一接通，少女不耐烦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来，“姓沈的，有事快说，没事就挂了，我正在带妹上星上王者呢。”语气中没有一分尊师重道的自觉。
沈知许的唇角抽了抽，第n次忍住了想清理门户的冲动。
“你家妹妹是不是叫沐雪桥啊。”凯文问道，到底没有忘了他的目的。
“昂。”沐褚桥随口应到，可一想到这货的性格，突然警惕，“你特么想干什么？我告儿你，你以为我三妹像我一样好骗？她才看不上你呢，她和我大姐一样都不会做你的弟子的，你想都别想。”
“……”
沈知许想到当年他收了沐家第二女做了弟子后，追着沐家长女想一并把她收入门下，却被她拒绝的事，突然就不想说话了，不过，除无语之外，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被褚桥说中心事的尴尬。
“我说，我特么就想告诉你我在人间看见你三妹了，你至于吗？爷是那种求别人做我弟子的人吗？”沈知许恼羞成怒道。
“呵，男人。”褚桥冷笑。
“……”
这是几个意
思？几个意思？！
“老师啊，我说你脑子不好，现在耳朵和眼睛也不好了是吧？”褚桥日常嘲讽道，“我都说了我现在正在带我妹妹打游戏呢，你在人间看见我哪个妹了？”
“……”沈知许日常被自家弟子怼得说不出话。
带妹打游戏，我特么怎么知道你带的妹正是你三妹啊摔。
“最近师娘回了天涯，哦，她还从人间待回了几个电脑键盘，说要给你留着。”褚桥日常嘲讽x2。
“话说老师，该不会是师娘看见你把妹然后收了你的私房钱把你赶出去了吧？”日常嘲讽x3。
“和师娘一起出任务中，您还把妹，胆子见长，不错不错，不过老师，你该不会还拿着一把破吉他在人间流浪吧？”日常嘲讽x4。
“呀，师娘该不会连你的通讯器、天涯巫族的身份证明，还有回天涯的棋阵都没收了吧？老师你是不是回不了天涯了啊！怪不得在天涯都看不到你。”日常嘲讽x5。
“老师老师，话说你的手机怎么从师娘的探查下保住的，教教我呗！”日常嘲讽x6。
听见自家弟子越来越兴奋的语气，知许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最终还是没忍住，一下就挂了电话。
耳边手机中终于传来“嘟嘟的声音”，倚在床头的女孩子挑了挑眉，暗道，不错不错，比上次多坚持了十秒。虽然不知自家老师的胆量是否真的见长的，但是忍耐力 确实是比以前好了。
不过……老师在人间见到了沐雪桥？
虽然她的确是在带着妹妹一起打游戏，可是她一向是住在人间她驻守的不夜城的，并没有回天涯水渊贺州，而自家妹妹沐雪桥却不是，据姐姐说，今天沐雪桥被拘在家里，自家大佬以为沐雪桥真的打算剪头发，于是让钟叔盯了一天，所以说，她们两个人并不在一处。
……刚才和她组队一起打游戏的真的是雪桥吗？
或者，游戏id的确是沐雪桥的，而使用它的人却不是？
沐褚桥陷入沉思。
可是，沐褚桥分明觉得，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沐雪桥……妹妹……
……我在人间见到了你的妹妹……妹妹……
沐褚桥瞳孔缩了一下。
她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了。
沐雪桥就是沐雪野，而沐家三女沐雪桥在平时由沐雪桥的影子沐嘉嘉伪装代替。先不说自家大佬沐倾之他们一向不允许假扮沐雪桥的沐嘉嘉出水渊贺州，就是沐雪桥本人，她都一向是缩在沐雪野的壳里，出水渊贺州，或者入人间都是用的蜃珠伪装成的那个壳子，不会用真身。
所以，不论是真的沐雪桥还是假的沐雪桥，都没有可能出现在人间的。
不过……
沐褚桥掏出手机，又给沈知许打了一个电话。
“老师，你看到的，确定是我妹妹沐雪桥，而不是我弟弟沐雪野吗？”
“老子又不是老眼昏花，男女我还是分
的清的。”那边，某人翻了一个白眼。 他还想要再说什么，可是那边“啪嗒”一声，给按了电话。
“……？！！”逆徒！
沈知许第n+1次，有了想要清理门户的冲动。
沐褚桥挂了电话，跟她开黑打游戏的沐雪桥电话就接了过来，然后沐坑货雪桥本坑张口就嫌弃打了一半就掉线挂机的沐褚桥是坑货。
沐褚桥轻蔑一笑。
专门打电话来奚落她？沐雪桥她这是来找笑话的吧？
沐怼怼反手镇压了去，最终沐雪桥与沐褚桥的对话以沐雪桥恼羞成怒的挂了电话而告终。
不是沐雪桥，也不是沐嘉嘉，但是……与沐雪桥长得相似的女孩子，并且，偏偏撞到了老师沈知许的眼前……
沐褚桥想了想，不知道为何，深想之下，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仿佛……仿佛刚才她看到了一个深渊，而深渊也回其以凝视一般。
那么浓重的……恐惧与黑暗……
沐褚桥在黑暗中静默了很久，点出通讯，拨通了不论是她，还是沐氏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很久没有打过的通讯。
沐轻河——沐褚桥他们几个小孩子的亲爷爷，沐家上任家主，如今吃住都在沐氏祠堂不理世事的沐轻河。
沐褚桥拨通通讯时，其实并不确定爷爷会不会接，她心里也有些没底，可是，出乎沐褚桥意料的是，通讯只响了两三声，他就接了。
“阿褚，怎么了？”
虽然很久都没有见过爷爷了，可是，沐轻河的声音很温和。
沐轻河在沐家所有人——包括皮猴子沐雪桥在内，他都是智者一般的存在。
不管是沐褚桥，还是沐轻河都知道，在他已经避世的现在，若是没有大事，沐家这些孩子——不管是二代中的沐倾之他们，还是三代中的沐褚桥沐远桥他们，都不会打扰他的。
——若是打扰，肯定是他们无法解决的大事，或者说，他们正在面临一个无法抉择的选择。
不说闲聊以及过年过节的问候，上一次沐褚桥联系沐轻河，是在她入荒原历练的那段时间里，她做某个选择的时候。
沐褚桥找沐轻河，肯定你是有要事，这事情两个人都知道，所以沐轻河一接通通讯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并没有寒暄什么的。
“沐嘉嘉和雪桥都在天涯，可是，老师却说，他在不夜城安和街——之外的人间看到了跟沐雪桥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沐褚桥言简意赅的说明了她刚才思考的事情。
那边沐轻河没有想到沐褚桥找他，这次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家里的那只猴子。他愣了一下，然后轻笑起来，“沐嘉嘉和乔乔都的确是在水渊，今日并没有出门，可是阿褚，你想一下，沈知许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是一模一样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人很多的。”
“是一模一样，我可以确定的。老师手里有我们姐妹三个人的照片，不可能看错的。”沐褚桥肯定道，“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什么人装成了雪桥的样子，想要趁着七日狩猎浑水摸鱼？”
第六十四章 无心法殿小法官
“……你怎么会这么想？”那边，沐轻河似是忍俊不禁，不过，只轻笑了一声，他又开口，“你们对于沐雪桥那皮猴子的事情总是过于敏感了，哪里就会有一个浑水摸鱼的要借沐雪桥那皮猴子的样子生事呢？虽然她的确是我们沐氏一族已经定下来了的小族长，可是，她就是沐雪野这事儿，天涯或者别处，没几个人知道，他们要借着生事，也是借‘沐雪野’这个壳子对不对？”沐轻河这大尾巴狐狸披着温和的样子唬人时的确能把人唬住的，他唬住了沐褚桥之后又总结道，“阿褚，你又想多了。”
于是，听到老狐狸沐轻河一通洗脑的沐褚桥真的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再不想这事情了，并且，虽然在外人眼里是个人情世故老练到成了狐狸的小狐狸沐褚桥，在沐轻河这段位面前还不够看。
她对于拿着这样简单的还没有查证过的事情来打扰沐轻河还有些不好意思。
沐轻河这老狐狸只当做没看出来，乐呵呵的与沐褚桥聊了几句，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话题一拐，就拐到了沐褚桥本人身上。
“你知道，天涯第七层的对阵虺畜的主战场上，虺畜这几年都消停了，所以几个将军各自守着的战线也都安然无战，各大军团都在休养生息阶段，除了荒原狼族与血族，以及夜之都暗夜精灵三族构成的白蔷薇军团，他们那个战线离虺畜大营那边太近了，常常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不过，我最近收到消息，说几个军团到了换防期，白蔷薇军团的防线会换一换，那些军团军官也都会消停下来了。这事情落实，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情，那么阿褚，你的事情也该解决了，你觉得呢？”
“……”沐褚桥乍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懵。
天涯共八层，第八层在前一个百年就已经全面沦陷，如今是虺畜继虺狱之后的另一个大本营，而第七层是其他各序与虺狱虺畜战斗的主战场。
各序十二将军率领十二军团一直住守在前线，不过各个军团驻守的防线都是不一样的，但是，为了防止哥军团在其他军团遇险求救时拖延等各种问题，十二军团每十五年一换防，即互换驻守防线。
顺序都有定数，这个十五年中离虺畜大营最近的，是荒原狼族和血族，以及暗夜精灵的白蔷薇军团，下一个十五年，好像应该就落到第三序那些天使构成的天使军团。再下一个，是巫族军团。
所以，巫族军团，还可以休养生息最少十五年。
至于换防这件事与沐褚桥唯一扯到的关系……是与她被夺取的血脉有关系了。
沐褚桥懵了一下，轻笑一声，语中有些隐忍过后的如释重负的感觉，“是啊，我的事情也该解决一下，把姐姐的东西还回去了。”
“嗯，我等着，最迟一年。”沐轻河轻叹，“第二代中只有你父亲是入了军团的，第三代种也得有一个人接上去。你大姐还执着于……你大姐是指望不上了，你大哥倒是想要去军团跟着霆之混，可是，你大哥是嫡长孙，他须得接你大哥的班，所以，能接你父亲的，就只有你了。这一年，在你的事情解决之前，就在不夜城守着，熬一下资历，等到你的事情解决了，你的血脉恢复之后，你就去天涯第七层巫族军团混着吧，而等你从不夜城出来了，你
现在手底下的维序者就是你的第一批军团手下了。”
“……”沐褚桥沉默了很久，才应道，“好，我知道了。”
身为沐氏嫡系血脉，不仅仅要享受权利，还要承担起责任。
这是他们必须要走的路。
即使，她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可是，该有的路，她还是要走的。
一个家族要想延续百年传承，军政乃至法，都要有人——且必须是嫡系的人。
这个过程，沐氏每代每个嫡系都经历过。
沐褚桥在那边沉默，沐轻河也没有挂电话，而是陪着沐褚桥沉默着。
沐褚桥情绪有些低落下来，她想到爷爷刚才透露的那些东西，惨然一笑。
每个非嫡系的人都羡慕他们血脉，都羡慕他们的权利，可是，谁又看到他们肩上扛着的——即便不想，也必须扛起来的责任呢？
大哥喜欢军政，可是因为是嫡长孙，他必须入议院，而大姐沐远桥本该是要入军团的，结果传于外的那个已经死去，但其实是叛乱入了归墟的天命之人——沐云之的养子而终是丢弃那份理想，随着沐云之整日混迹于黑暗之中，而沐雪桥……沐褚桥突然反应过来，好像爷爷刚才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沐雪桥。
并且……听到爷爷沐轻河对于大哥这个嫡长孙的期待，分明是说不仅最后的议院议席，就连族长之位……好像都已经寄托在了大哥沐岫儒身上。
“那么乔乔呢？”沐褚桥突然开口问道，“大哥入议院、成族长，姐姐入执行部，并且成为族里的‘暗刃’，我入军团，那么爷爷，现在还是我沐氏少族长的沐雪桥呢？”
“乔乔啊……”沐轻河似乎轻叹。他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乔乔背后背的东西可比你们的重多了，不然，至如今，我沐氏一族‘沐雪桥’怎么从没有出现在过世人眼前，只有一个沐雪野出来呢？现在，她披着沐雪野的这个壳子好好玩吧，等到了……以后，她就一点儿都不能任性了。”
不管是沐雪桥还是沐远桥他们都以为，沐雪野这个壳子是为了让她更好的担起责任，却不知，这个壳子是为了保护沐雪桥的。
“'重的多？”沐褚桥不解。
“她到时候要担的可能不只是我们沐氏一族的荣耀，她要担的，是天涯第一层中整个巫族的荣耀。”沐轻河语气沉重，似乎是不知道该担忧，还是应该感到骄傲。
“……”不只是他们沐氏一族的荣耀，还有……整个天涯第一层中巫族的荣耀？
沐褚桥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黄金台上十二席位之中……无心法殿**官？”沐褚桥虽然是疑问，可是她说完这话，就沉默了。
除了这个答案，她想不到别的。
除了这个答案，也没有别的答案了。
毕竟，沐雪桥的契武别人不知道，可是他们却是知道的。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沐轻河挂了电话，然后叹息一声。
沐褚桥窝在沙发中，把脸埋进抱枕里埋了一夜，等到她抬头的时候，明显的看到她的眼角泛着红，像是哭过了一般。
沐褚桥并不知，原本她以为在沐氏祠堂的沐轻河并没有在那里，而是在凤栖山山顶之上。
沐轻河跟沐褚桥说了那么多，等到他挂了通讯后，心情也不免有些沉重起来。
他静默在那里，身影几乎和身后隐没在黑暗里的影影绰绰的树林融在一起。
突然，他身后响起少女的一声轻笑。
“您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女孩子的声音清冷，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可是，她的眼底却是冷的。
——若是沈知许看到这个女孩子，一定你会发现，沐轻河跟沐褚桥通话时，他身后黑暗中一直等着的这人与他今夜所见的、像是那天的‘沐雪野’一样点了一首《waitingthe weed》的、长得跟沐雪桥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说给你听？说给连沐氏祠堂都没有资格进入的你？你觉得可能吗？”沐轻河轻哼，轻蔑之意不需言说，都摆在脸上了，“故意晃荡到沈知许的面前，你想干什么？这么蹬鼻子上脸，我给你脸了？恩？”
沐轻河是突然动手的。
天涯第六层之中，无心法殿之中，被称为近百年里最有望完全继承并执掌无心法殿的小法官……‘沐雪桥’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纤细的、可以看出皮肤下青色血管的脖子就被沐轻河扼在了手里。
昔日，沐轻河也是被精心培养出来的矜贵的公子哥儿，对小辈，且还是一个女孩子的小辈出手，若是平时，他不会做的。更何况，这些年里，他卸任族长之位，退居二线，虽无信仰，可是他的确已经很久不杀生了。
但是，这个女人真的挑战他的底线。
“闻婷，我给你们兄妹两个人脸了？”沐轻河昔日在天涯也闯下了不败死神的名号，如今，他的传说也依旧流传在天涯，此刻，他褪去了这些年修身养性修出来的那层温润如玉、慈眉善目的皮之后，那骇人肝胆的血腥气就从骨子里溢出来了。“你以为你威胁的是谁？你以为你在无心法殿闯出一些名号了，觉得有资本了，就可以威胁我？”
沐轻河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一些，她的脸色涨成猪肝色。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只是我家乔乔的一个替身，与沐嘉嘉一样，都是替身？”沐轻河看着气息渐弱的闻婷，皱了一下眉头，把她甩了出去。
闻婷身体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在地上，她捂着自己刺痛的喉咙不住的咳嗽，生理性的眼泪不由自主的从她那一双跟沐雪桥相似的圆溜溜的杏眼里流出来，打湿了她左眼之下的那颗泪痣。
红的妖异。
沐轻河缓缓走近她身前，然后蹲下身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见他的眼睛。
冰冷而无情，仿佛在看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小物件一样。
闻婷终于就露出一丝恐惧来。
第六十五章 左手审判，右手裁决
沐轻河眼神冰冷的注视着一身白裙被滚了土的狼狈无比的闻婷，似乎欣赏够了她恐惧的表情，半晌之后，竟然轻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表情和绚，声音也是跟不久之前装成大尾巴狐狸做心灵导师开导沐褚桥时的一样，很温柔。
“对了，你在来找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嗯？我不记得了，你再跟我说一遍。”他说。
闻婷听到沐轻河这温柔的声音，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我虽非沐氏子弟，可是我从小代替沐雪桥，在无心法殿踽踽前行，受尽折磨，可是万幸，如今我已经独掌无心法殿之中的一宫，也算作有功，他日，若沐雪桥入主无心法殿，我可以隐退，她也可以直接接手我现在掌管的一宫，那样，她执掌无心法殿，成为无心法殿**官的机会也大一些。如此这般，闻婷也算对沐氏有功，我希望我和哥哥可以得沐氏嫡系之名姓，自此成为沐氏人。”她当时说。
可是如今，她再不敢提。
“当年，”沐轻河沉吟了一下，语速缓慢，让闻婷可以听得很清楚。
“当年，我的妻子闻月瑶喜欢游历人间，她从小是孤儿，所以见不得别的小孩子受苦，因此也喜欢往家里捡像你一样的小东西。反正我家大业大，既然月瑶喜欢，那养就养着吧。可是，月瑶生病，不久于人世之际，我看那些她捡来的小东西会想起月瑶，然后心烦，所以我想在月瑶去世之后，就把那些小东西给送出了水渊，可是，月瑶也算是了解我吧，她害怕那些小孩子在她死后无所依凭，于是她在去世之前，她就把他们送出水渊去了，并且一个个安排好了生活，可是，我有些想不明白……”沐轻河似在回忆，可说着说着，沐轻河的语气慢慢的带上一丝疑惑来，而闻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我有些想不明白，月瑶去世之前，你闻婷，以及你的哥哥闻睿明明在她养的那些小孩子里极不起眼，可是，月瑶去世之前，其他的小孩子都被送出去了，她为什么偏偏要我答应一定要把你和闻睿留在水渊呢？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沐轻河似在疑惑，可是随着闻婷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眼底神色也越来越冷了。
“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了。”
沐雪桥从出生时，就是沐氏嫡系中最特殊的孩子，当时已经是沐家族长的沐倾之看到沐雪桥的天赋，以及光明的未来，的确是准备把沐雪桥当做沐家未来的继承人——他的接班人来养的。
直到五岁……
沐雪桥到五岁时，开出契武——是天涯巫族谁都认识，谁都向往，却都不敢想得那件双生契武。
——天涯八层，是由上古十二祖巫死之后，由上古大巫却沉大君连同其他各序神祗用十二祖巫骸骨堆积出来的，并联合各大神祗的天赋空间开辟出来的世界，而世界刚开辟出来时，万物混沌且混乱，上古大巫却沉大君独断万古，划定第一层为天涯巫族居地，他族皆不可入。
而却沉大君又与其他各序大神建立天涯秩序—— 第六层中，有黄金台。黄金台，也是将军点将台，第六层，设有天涯主军的、以十二将军为首
的十二宫（军队）与主政治的神务司管理局，还有司法的最神密的法殿。黄金台上共设有十二个席位，十二宫占三，神务司占三，法殿占六。
黄金台十二席，军、政、法由各序各族各司担任，几无定数，而唯有法殿——三个法殿的**官担任者是确定的。
——世有四序，除了第四序的虺狱之外，三个**殿的**官必定是其他三序每序一个的。
而属于第三序之中的天涯弃族的无心**殿在一手建立天涯秩序之后就继任为天涯无心法殿第一任**殿**官的却沉大君之后，就默认无心法殿的**官为巫族之人。
——昔日却沉大人有契武，名唤审判裁决。
她死之后，审判裁决重化气散于天地，不过，之后千百年，审判裁决也偶尔会重新作为某一个巫族的契武出现在人间。
最终，在审判裁决未出现在天涯时，天涯每个有天赋的巫族都有可能成为无心法官，可是，只要审判裁决降世，无心法殿**官必定为契武为审判裁决的那人。
——沐雪桥五岁之时，开出的契武，就是……审判裁决。
一黑一红。
黑色长剑审判，红色宽刃裁决。
而沐雪桥启灵时……左手审判，右手裁决。
若是整个天涯各族还是一百年前那种无争，只联合起来对抗虺狱，而无耽于权势的风气，沐氏自然欢喜沐雪桥成为无心法殿**官，可是，如今的天涯……就连曾经却沉大君亲创的无心法殿都只知道争权夺利，年少的沐雪桥入了无心法殿，也是傀儡的命。
但是，即便他们再不愿意，审判裁决出世，无心法殿就有感应了。
所以，在某些因素某些人——诸如上古某个大巫保留下来的一缕神魂的推动下，沐氏嫡系在沐轻河授意下，造出一个“沐雪野”把沐雪桥藏了起来，又以沐嘉嘉造出一个沐雪桥来掩人耳目，并且，在无心法殿找来时，伪造血脉，把沐雪桥的契武从她身体中取出来，沐雪桥以自身血脉封印之后，将血脉给了沐老太太生前从人间捡来的一个姑娘，然后那个姑娘被打造成了开出了审判裁决之人，让她代替沐雪桥入了无心法殿。
——闻婷，就是那个代替沐雪桥入了无心法殿的女孩。
至于为什么是她……闻婷自己也清楚，若非她与沐雪桥的契武——审判裁决最兼容，她早就死了。
在他们姐弟威胁沐老太太，造成闻月瑶早死的他们两兄妹早就死了。
虽然，沐轻河知道，当时的沐老太太闻月瑶早就是强弩之末，她迟早会死的，可是，她早逝却与他们兄妹脱不了干系——若非这两兄妹拿住了闻月瑶短肋来威胁，她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的确，若非闻婷与沐雪桥血脉兼容度最大，而他们沐氏被前来要人的无心法殿逼得没有办法了，闻婷和她哥哥早就死了。
沐轻河只知道闻睿闻婷他们威胁了闻月瑶，让闻月瑶在临死之前把他们兄妹留在了水渊，可是，他们
兄妹具体用什么、怎么威胁的闻月瑶，除了他们姐弟之外没有人知道。
沐云之这些年查的东西慢慢清晰，最近几年，他查着查着，发现闻睿闻婷……还有他的妻子闻月瑶他们都与那件事扯上了关系，而因此，闻睿他们如何威胁的闻月瑶，他们差不多也了解了。
若是其他人，替沐雪桥替了这么久，他们要是有所求，沐轻河必定因为愧疚而有求必应，可是，对于他们兄妹，他不弄死他们就已经是在容忍了。如今，闻睿和闻婷以为自己拥有了一点权利就可以威胁他们，甚至要求他八他们兄妹的名字加入族谱——是正的、记载着沐轻河他们这一支的族谱——他们做梦到想要成为地位位同沐岫儒他们一样，有继承沐氏族长之位的嫡系血脉。
呵，还威胁他……
用乔乔来威胁他？
她以为，沐氏在无心法殿只有她一个人吗？
她以为她执掌一宫是她的功劳？
她以为她现在有可以跟他谈条件的资本了吗？
沐轻河的表情越来越讽刺。
闻婷在无心法殿，她的身边都是沐氏的人，若她有异心，他们可以随时抹杀她，而闻睿，在水渊之中每天遛鸟斗狗，装的像个纨绔一样表明自己会安安静静的，可是，他以为他的那些小动作他们不知道？
还有沐嘉嘉……沐嘉嘉竟然认了闻睿为老师，她也有些不安稳了。
沐轻河以前想着，沐雪桥即使成年，也还可以顶着沐雪野的名字再玩几年，可是，他看到这几个野心勃勃的小东西，还是觉得今年沐雪桥的成年礼上，一切恢复正常好了。
那时候，沐雪野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有一个沐雪桥就够了。
而沐嘉嘉、闻婷、闻睿他们，欠的债也该还了。
沐轻河看了一眼跟自家乖宝沐雪桥几乎一样的容貌，有些意兴阑珊。他终于直起身，拿出一方锦帕擦了手，低头俯视她，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下次千万不要让我亲自给你教。”
警告过后，他朝黑暗中打了个手势，影藏在那里的他的影子现身，依照他的意思，把闻婷送出了水渊，而整个沐氏没有一个人看到。
黑影带着闻婷离去，沐轻河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身边，虚拟的浑身散出幽蓝色微光的虚拟的少年从虚空中走出来。
若是沐云之他们有资格居住在小楼里的嫡系子弟在这里，或者沐雪桥醒着的话，一定会认出，沐雪桥身边的这个少年，正是“帝江”——沐氏一族制作的智能计算机的拟人态。
刚才还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沐轻河看到虚影，竟然躬身，恭敬的拜了下去，口里恭称，“梦归大人。”
千万年，典籍零散，如今，很少有人知道，几乎一手建立天涯秩序之后，任天涯无心法殿第一任无心**官的巫族大君却沉麾下最得力的巫族将军名字，就叫做梦归。
第五十六章 观海庭
“玄尊客气，如今梦归只能寄魂于死物之中，才得以免去流离漂泊，哪里值得玄尊称某为一声大人。”少年的声音并不与他的外表相符。他说话时，眸子微垂，高高在上，却又悲悯世人，博爱，又无情。声音带着磁性，有几分空灵的感觉。
他望着人，那双漆黑清澈的眼睛仿佛一眼就可以把人看透一般。
“我寄残魂于天地，是为大人。如今我得见大人重归于世，已经是侥幸了，如今，我又宏愿，想见大人重归王座，肃我山河，为此哪怕重握屠刀，身染鲜血也在所不惜！”他温温和和道，可是沐轻河的身子又低了一些。
沐轻河知道，大君梦归口中的“大人”，指的是千万年前身死道消的大君却沉，也是如今的……沐雪桥！
只是……巫族没有轮回，或者说，巫族轮回，不一定身具巫族血脉，可能轮回过后，巫族之魂会被囿于人类之身，而沐雪桥——沐轻河不知道沐雪桥只是因为她的契武是审判裁决才被梦归认主，还是沐雪桥体内的魂魄——就是终于轮回归来的……大君却沉……
梦归可能也知道沐轻河在想什么，可是他没有要解答疑惑的打算，反而……他望向沐轻河带着闻婷离开的那个方向，久久的望着，久久的不说话。
梦归不说话，沐轻河也不敢说话。
“那个女孩子如今已经不可控了，她……不能再留了。”良久之后，梦归似轻叹一般开口。
“那么，乔乔的身份在成人礼上恢复？”沐轻河试探道。
“……好。”梦归轻笑了一声，“我也想随大人征战了，感觉……血都热了。”
人间。
安和街。
不夜城“那个酒吧”。
殷氏一族的长老会已经发来了好几封质询书，问为什么天涯沐氏与他们断交、为什么天涯沐氏的那些巫医都撤出了殷氏族地、为什么荒原殷氏狼族那些沐氏一族的战士也撤出了防线……
殷无书被这一切弄得焦头烂额。
——“要么，把跟踪了我的那六个狼崽子给我送过来，任我处置，要么，我沐氏一族与你荒原殷氏一族永不建交，永不来往，永不……结亲。”沐雪桥说。
——“沐氏不可能与荒原狼人一族断绝往来，如果只是一个狼人家族的话，却是可以的，而至于跟踪你的人，我说，在发现的那时候不杀了，还留着过年吗？”沐褚桥也说。
当时，就算听‘沐雪野’和沐褚桥两个人这么说，殷无书也没有想过沐氏真的会如两个少年说的那样，真的与殷氏一族断交。
殷无书的面前小桌之上，几张纸凌乱，那些都是来自荒原的质询，而他也曾就这事情发信于天涯沐氏巫族，但是，沐氏的人回复说让他们殷氏狼人一族赶紧做抉择，之后，他发往天涯第一层巫族议院的信却连回复都没有。
殷奈知道自己给哥哥惹了祸，自从被沐褚桥的手下护送回来之后，就被殷无书关了禁闭，这次，他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哭着撒泼打滚，安安静静的呆在禁闭室。
而殷无书麾下的维序者们，这几天除了日常维护不夜城秩序之外，他们都想接了殷无书的命令，去寻找沐褚桥所守的那座不夜城到底是哪一个。
当然，这次他并不是像以前一样，因为私心而想要寻找到沐褚桥，这次，他是为了他麾下那几个维序者的性命，以及恢复两族建交这事情的。
——沐氏其他人他找不到踪迹，就连与他一同合作查小孩子失踪这事情的沐云之都与他断了联系。
殷无书心里混沌。
他以为，只要他找到褚离就好了，可是，现在找到了，却感觉……感觉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样。
“老大，查到了。”突然有人推门而入，站在殷无书身前道。
“在哪儿？”殷无书猛地抬头，眼中惊喜不加掩饰。
“不夜城——观海庭。”那人答道。“其他的东西，我们都查不到。”
人间是连接除了虺狱之外其他序的中转站，人间各族混迹其中，但是，各族签订条约共同，守护。
每个大洲，每个城市中，都有非人类生活的隐于世间，大多数时候，人类不可入进入的街道，被叫做“不夜城”，“不夜城”或许各有姓名，但是，掌管每个城市中的“不夜城”的那位，都被称为守夜人。每个守夜人，在守护街道同时，同时守护那个城市，管理那个城市的非人类，以及人类中的大能者。
不夜城存于世间，数量虽可以计数，但是其数量也的确是很多的。
每个不夜城都有不同的名字，但是，不夜城的名字被记录在案，几乎每个守夜人都知道，可是，每个城市之中不夜城的位置，以及其中镇守的守夜人是谁，除了亲近之人，或者临近有关城市，没有人知道。
而就如同殷无书，荒原狼人一族都知道殷氏一族的第一排位的继承人是在人间做守夜人，但是，除了殷氏近亲，没有人知道他在名字叫做安和街的不夜城。
沐褚桥也一样。
观海庭，这个不夜城殷无书知道，是在海边的一个城市，具体入口在哪里他不知道，时光树灵通向观海庭的那个门的口令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们只查到了沐褚桥是在观海庭。
不过，于殷无书而言，知道她在观海庭就足够了。
——他虽不知道入口和入门口令，但是，天涯有天眼系统，人间几位掌境使连同其麾下守夜人有一套代号叫做adam（亚当）的智能系统。
智能系统里，有各个不夜城中通讯部的通讯方式。
那人说罢，得了殷无书让他把那些人都召回来的命令之后，他就退了出去。然后只留下殷无书一人，窝在黑暗里，神色晦暗，看不太清。
最终，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抬手手指触上自己的太阳穴，给他们安和街的通讯部的人发消息，让他们把安和街通讯中枢的控制权接过来给他。
命令下了没一会，殷无书手腕上腕表的边上一颗宝石似的东西一闪一闪的闪出红光。
殷无书扭了一下那颗突出来的宝石
，然后，一个虚拟键盘连同大屏幕一同出现在他的面前。
殷无书抿了抿唇，在屏幕上拉出一个通讯录，然后往下拉到名字以“g”开头的某个不夜城的通讯波段名字上，按下去，屏幕左下角某处也闪出红光来。
通讯一直处于正在等待状态，连接了很久很久，就在殷无书以为通讯就要自动挂断，那边沐褚桥并不想接之时，屏幕之上，黑色的几个大字——“正在连接通讯中……”之后，在殷无书惊讶的表情中，屏幕突然亮起来，同时，沐褚桥的也出现在屏幕上。
少女，不对，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一嗔一怒都温温软软的少女了。已经初显担当的沐氏第三代嫡支的二女沐褚桥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窝在沙发中，是懒懒散散的模样。
——她身上玄青的军装整齐，就连头发也干干净净的扎了起来。
殷无书认出来，那是天涯第七层中巫族正规军的军装。
沐褚桥……她这是历练完了……如今要上天涯第七层参军？
殷无书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殷无书猜的也没错，不过事实，还是与殷无书所想的有些出入的。
沐褚桥不久之前与爷爷沐轻河通过话之后，知道自己的路已经不可改。
她终是要上天涯第七层征战的，接受这点之后，她想到很久之前就给她送来的巫族正规军的军装，心里不免有些痒痒，所以刚才才把军装翻出来，想要试试，可是他刚穿上，通讯部的人就说从未有过接触的安和街给他们观海庭发来了通讯，至于通讯发来的原因，他们都尚不明白，因此只能报到她那里。
沐褚桥只听安和街的名字，就知道殷无书是为何而来。
她除了无奈，更多的是失望。
本来，她也不打算接的，可是，她想到今日与爷爷所说的话中，爷爷告诉她的十二军团将要换防的事情，与她不久之后将要做的事情，她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得要说明白的，所以她才接了。
“阿褚，我……”殷无书不知是怀旧，还是叙旧，亦或者质问的话还没说出来，沐褚桥就皱了眉头，打断了殷无书的话。
“要么把跟踪我沐氏少族长沐雪野的人交给沐氏，要么沐氏与殷氏全面断交，这件事没有商量。”沐褚桥一句话快速说完，然后接着开口，“你还有想要说的吗？”她问。
“……”殷无书的所有的话都被沐褚桥一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他抬眼，看向沐褚桥，眼中情绪复杂。
沐褚桥看到他眼中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亦或者不可置信的情绪，却自嘲一笑，然后她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尊严，对于那些处于烽烟战火之中，生活朝不保夕的人而言，尊严，或者说面子是世间最不要紧的东西，但于你我而言，特别是像我们这般家族传承了数千年的嫡系子而言，那些东西，却是世间第一等要紧的东西，必要的时候，高于生命，甚至我们自己的生命。”
第六十七章 他们杀了我的爱人
“身为沐家子，为宗为族，不论是沐雪野，还是我，我们皆可以付出性命。”沐褚桥轻笑，可是她的笑容却是冷的，“人皆惜命，我们自己的命都是如此，若有人犯我华门，必杀之。”她又说，“若我沐氏受辱，几个人的性命算得了什么，他们几个的性命算得了什么，你又算得了什么。”沐褚桥的脸沉沉的，冷硬似铁，她看殷无书，下巴微抬，清凌凌的眸子中含着清冷得光，似乎，还有些讽刺。
殷无书脸上的所有复杂情绪也慢慢的归于平静，可是，一脸无波的殷无书面上看着无比镇定，但他的心里却莫名的发冷。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到沐褚桥表情，不知为何竟然有了一种想要夺门而出，不再听沐褚桥接下来任何话的冲动。
动物对于危险，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殷无书预感到，沐褚桥接下来的话，可能是他不想听到，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殷无书低头，不看沐褚桥，就那么低下了头轻唤沐褚桥的名字，他收敛所有情绪，想要让自己极力镇静下来，可是他开口时，语音稍稍颤抖的尾调还是把他不安的情绪泄露出了几分。
“褚桥……”他只唤她的名字。
除了唤她的名字，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不知道……他该说什么。
沐褚桥说完一番话，想到她的年少，与年少时遇到的这个已经长大却还不如没有长大的、曾经属于她的这个少年，再想到她之后要走的路，以及他与她注定的陌路，心里有些难受。
成年之后的沐褚桥，一贯习惯于将自己的所有情绪，敛在她风轻云淡吊儿郎当的浪子皮下，此刻，她情绪终是泄露出了几分。
她低头，抬手将自己试穿的巫族正规军的军装还有些凌乱的袖子慢条斯理的整理整齐，没有扣好的扣子也一直扣到最上面的那一颗，自始至终，动作优雅无匹，却矜贵的生了疏离，或者说……距离。
殷无书久久没有听到沐褚桥再开口，他以为她已经挂了通讯，熄灭了屏幕，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虚拟屏幕，可是，他刚一抬头，就看到沐褚桥整理衣袖的动作。
殷无书的瞳孔不由得一缩。
——他记得，不久之前，与他还算相交莫逆的沐雪野也是像这样，像此刻的沐褚桥一样低头，抬手将自己挽起的袖子慢条斯理的放下来，动作优雅矜贵，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让人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口中的话更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雪野有时间一定叨扰，还希望到时候阁下不要感觉到……”沐雪桥理好了袖子，抬头，望向殷无书，脸上也带着温润笑意，可是眼睛却很冷，“打扰。”她补完那一句话。
而他们会面之后还没有过一天，沐雪野就跟发疯似的追杀他麾下的那几个人。
殷无书也记得，那天，沐雪野脸上的表情跟此刻的沐雪桥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几近重合。
沐褚桥终于理好了衣袖，抬头，望向殷无书时，再没有刚才翻涌的情绪，
反而，她眼中带着一丝可惜。
“殷无书啊……”沐褚桥轻叹，殷无书的心一下子高高抬起。
沐褚桥似乎没有注意到殷无书的忐忑，她一声叹息，望着殷无书的眸光更加的悲哀。
“殷无书啊，你也是荒原狼族的大家继承人，未来不可期，若是你们殷氏一族的脸面被人撕下来丢在地上踩，你们殷氏一族处理方法可能不会比我沐氏缓和多少。”她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看，就你们族里像殷奈这样什么阶位都没有的一个小崽子失踪，你就敢无凭无据的把水泼到我沐氏一族未来族长的头上，现在到了你们头上，你们这般不可，那般不行，还敢接二连三去找我沐氏族长，妄图撤销我沐氏对你殷氏的对外族令，此刻竟然还敢找到我的头上。”
沐褚桥声音渐厉，容色也带上一丝戾气，“将心比心，我沐氏是不如你们殷氏怎么的？我沐氏一族未来少族长还不如殷奈那小崽子？或者说，我沐氏少族长就合该被你欺辱？现在求到我们头上，你跟踪沐雪野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沐褚桥的眼眶慢慢的红了，“别的族里，就你们族里，像你这样，还没有加冕为一族少族长的还在排位的继承人被外族跟踪了，处理稍有不慎，都可能引起两族误会，你跟踪沐雪野，一族少族长是那么好跟踪的吗？啊？！”沐褚桥声音嘶厉，“一族少族长是那么好污蔑的吗？”沐褚桥抬头揩了揩眼角，手放下来时，眼角微微泛红，可是并没有水迹，“我知道你殷氏一族在荒原狼人里地位贵重，我也知道你殷氏一族就你跟殷奈两个嫡系血脉，你未来肯定是族长，所以殷无书，他们都捧着你，荒原每个人都捧着你……”
沐褚桥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脸上又带上之前没有落下来的讽意，“你被捧了这么多年，谁都捧着你，他们是捧着捧着，把你的脑子给捧坏了吗？殷无书，你只是殷氏一族继承顺序第一的继承人，你还不是少族长呢，”她又冷笑了一下，“就算你是殷氏一族少族长，我沐氏少族长被污蔑，你殷氏该付的代价一个也少不了。”
殷无书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你只是殷氏一族继承顺序第一的继承人，你还不是少族长呢。
她说。
而与这句话相似的话，在不久之前，殷无书也说过。
——沐雪桥他们下不夜城欢迎海皇西南和大祭司东南夫夫时，曾遇荒原来人对【杀青】不诡。
为了打消他们的念头，为了警告他们，他是怎么说的呢？
“虽然这几个人，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第二顺位继承人，不过最厉害的，还是白衬衫的那少年……就刚刚把人踩在脚下的那个，别人还是在排位的继承人，而他已经是少族长了。”
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少族长之名一出，那些个都是各个家族排位第一第二的人都不敢生出什么心思了——他们都是家族继承人，可是，同样身为家族还在排位的继承人的他们并不畏惧，但……少族长不一样。他们明明与殷无书同岁，有的甚至要比他大一些，可是，他们对上殷无书，不得不避开锋芒，甚至作小
伏地，原因就是，他们只是还在排位的继承人，而殷无书已经是公爵——在他们一族，已经是少族长了。
少族长和还在排位的继承人，其中的地位差别，身为当事人的他们，最是明白了。
“褚桥……”殷无书终于想起这一点，他的脸色白了，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听到沐褚桥跟他说这些，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嘴唇动了又动，却又只是唤了一声沐褚桥的名字，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沐褚桥含在眼底的期待又渐渐湮灭。
看沐褚桥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下去，殷无书慌了，他嘴唇动了又动，最终只嚅嗫出一句，“褚桥，你刚才说错了，你离开时，我的确是殷氏一族继承顺序排位第一的继承人，可是如今，我已经是少族长了。”
沐褚桥被生生的气笑了，“那你很棒棒啊。”
沐褚桥眼底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这次，她连虚假的笑容都懒得挂了。“你是少族长又如何，辱我沐氏，你殷氏一族该付的代价，一点都少不了。”
殷无书一下子慌了。
沐褚桥沉沉呼吸，等到气顺了下来，她脸上的疲惫再也遮不住了，“天涯巫族沐氏一族与荒原狼人殷氏一族，永不建交，永不来往，永不结亲，我们以后……也就这样吧。”
还没有等殷无书说话，沐褚桥按了通讯，他们两个人面前，屏幕彻底熄灭了下去。
殷无书身子颤抖，沐褚桥的话一句句在他的耳边不住的回响，最终只剩了一句。
“天涯巫族沐氏一族与荒原狼人殷氏一族，永不建交，永不来往，永不结亲，我们以后……也就这样吧。”
“永不结亲，我们以后……也就这样吧。”
“我们以后……也就这样吧。”
就这样……散了吧……
殷无书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水迹不断的从指缝间渗出来。
沐褚桥站在那里，看着屏幕彻底熄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眼眶却越来越红，可是并没有人看到。
——当屏幕熄灭时，满室的灯火也同时熄灭了去。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看见的，只是一片虚无，与比虚无更深沉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终于响起压抑的悲拗的哭泣声，哭声绝望，像是一个丢了世界上最美好东西的孩子。
“阿离，我们永不分离可好？”
“阿离，老子心悦你。”
“阿离，等我娶你。”
“……”
昔年童稚，轻许平生，可是，很多人，一遇便是一生。
“天涯第七层我去，但是，你们得彻底端了他们。”沐褚桥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犹带着哽咽，“二伯，他们杀了我的爱人。”她说。
第六十八章 铁血蔷薇
黑暗中，不知何时来的沐云之叹息，他的身边，海皇西南与大祭司东南有些不忍的别过眼去，而地藏王眼中带着悲悯，只有一个殷奈，握着沐云之的衣袖，眼中含着眼泪。
他的哥哥……可能已经……死了很久了。
至少，从【海妖】差点被拍卖的那个黑天鹅中出来的，就不是他的哥哥了。
《周礼掌蜃》记曰：“蜃，大蛤也。”同样，《国语晋语》中也记载曰：“小曰蛤，大曰蜃。皆介物，蚌类也。”蜃之精魄结晶之物，名曰蜃珠，被传说有控制人的心神近而掌握天下的妙用，但是，其实并不是。蜃珠，具蜃精魄，可化幻境，也可……幻人身形。
不夜城——安和街。
那个酒吧，最高一层的房间里，厚重的漆黑窗帘把所有的光芒都遮住，而殷无书整个人都沉没在黑暗里，无人看到他通红的眼睛。
安和街的维序者连同殷奈都有些担心殷无书，可是摄于殷无书的威严，却没有人敢闯进去。
殷无书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呆了有多久，门突然就被打开了，一丝光芒倾泻下来，然后，“啪”的一声轻响，白炽灯也被人打开，殷无书一声“滚”字还没有丢出来，“刷”的一声，窗帘又被拉开了。
刺眼却明亮的光芒洒满了宽敞的房间。
突如其来的光芒刺激的久不见光的殷无书眼睛有些刺痛，他下意识的闭了眼睛。等到他适应过来，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小少年站在他的面前，眼中含着泪，欲流不流，眼眶也是通红，望着他的目光有些瑟缩，但很多的是依赖。
殷无书眸子抬了抬，眼中漾开一抹苍凉，“崽崽，你嫂嫂……不要我跟你了。”殷无书开口，声音沙哑到嗓子仿佛被砂纸打磨过。
殷奈闻言，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一下子扑进殷无书的怀里，嚎啕大哭。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偷跑的，我惹嫂嫂生你气了吗？沐家的人不是要我们殷氏赔罪吗？你把我送到天涯吧，我不让你跟嫂嫂分开……”殷奈哭的直打嗝，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是殷无书却听懂了。
“崽崽，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殷无书摸着殷奈的发顶，明明自己很难受了，可是依旧努力安慰自家小崽崽。
殷奈缩在殷无书的怀里，哭了很久，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殷无书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殷奈，给他无声的安慰。
等到他终于哭够了抬头，站起来，望向自家哥哥，看见殷无书布满血丝的眼睛，抽抽噎噎的，手还时不时的擦着自己的眼睛。
“哥哥，你别难过，我去给伯爵道歉，我让嫂嫂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小崽子声音软软的，让殷无书很窝心。
殷无书抬头，望见殷奈望着他的那一双哭的红彤彤的眼睛，眼神一下子软了。
殷奈眼眶微红，眼睛也有些红。
他看到殷无书的眼睛终于对上自己的眼睛，泫然若泣般，眼睛彻底的……变成了一片猩色，那浓重的红，仿佛学一般妖异。
殷无书在‘殷奈’的这种目光下，只唤了一声“崽崽……”，他就失去了所有意识，可是，他的眼睛依旧睁着，但是，对于外界的所有东西，他都感觉不到丝毫。
“殷奈”看到殷无书失去意识，抬手摸上自己的锁骨处，把埋在那里的蜃珠取了出来，等到幽蓝色的深海蜃珠离体，“殷奈”的身子诡异的拉长，然后，在一片雾蒙蒙的幽蓝色烟岚中化为长发及腰的、瞳孔是如红宝石般幽深妖异的女人。
她身上的衣服是殷奈的，早就被崩坏了，破败的布料挂在她的身上，偶尔泄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叫人目眩，而她姣好的身材在若隐若现中，更加的惹人瞎想。
“蛭妖的共情，蜃族的蜃珠，都挺好玩的。”某人小声逼逼。
女人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嫌弃的瞥了一眼，然后，随手一挥，窗帘又被拉上，她又抬手，浓重的雾气缭绕在室内，很快的，一片白茫茫遮住了她的身形，等到她从雾中走出来时，她身上的破烂已经换成了黑色打底，红色衮边的军装，她的袖口、衣领、肩头以及左胸之上都绣着剑与白蔷薇的图腾。
这是吸血鬼与暗夜精灵，以及狼人组成的的白蔷薇军团正规军的军装。
而她衣上徽章，剑所保护的盛开的白蔷薇，则无不表示她在军团之中至高的身份。
随着她行走间，浓重的雾气散去，同时窗帘也被拉去了，阳光重新投进来。
她走向殷无书窝着的沙发时，随手一挥，殷无书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呆滞却乖顺的站起来，站在了沙发之后，而那人则毫不犹豫的坐在了沙发之上。
她坐在那里，寻了个最舒服得姿势后，抬手在自己耳扣上敲了一下，然后，虚拟的大屏幕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边，映出的场景是观海庭的信息部，东南和西南，地藏，沐云之，沐褚桥，真正的殷奈，都在屏幕之上。
沐云之和沐褚桥他们看到女人，竟然微微躬了躬身，就连海皇西南和大祭司东南都客气的点了点头，称呼她道，“好久不见，血蔷薇将军阁下。”
女人，名字叫做傅秋声，是殷无书和殷奈的亲姑姑——他们兄弟两个的父亲同母异父的姑姑，也是荒原血族最尊贵的纯血亲王之一，天涯十二军团之白蔷薇军团最高的将军。
殷奈看到站在沙发后呆呆愣愣仿佛木雕的殷无书，眼眶一下子红了。而等到他看到坐在沙发上气势肃杀的女人，又把将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姑姑……”殷奈呐呐得唤道。
傅秋声看到自家看到她之后就像是看到了鬼一般瑟瑟缩缩的小崽子，被人称为“铁血蔷薇”的将军有些脑壳疼。
殷无书是她拉扯大的，在某种意义上，亦侄亦徒亦子，他的性格跟她的很像，而殷奈……被殷无书娇惯到大的小崽崽殷奈……
性格就一言难尽了。
说他娇气无脑吧，他第一个察觉到“殷无书”的异常，然后不动声色的联系她与沐褚桥，还没有让“殷无书”察觉到异常。而说他坚强睿智……常常看见他无脑卖蠢的傅秋声表示，这两样东西是什么？她为什么从来就没有在她身上看到。
傅秋声故意绷着脸逗了逗自家崽崽，成功吓到他之后，让东南他们把他送了出去，然后，傅秋声的神色才严肃起来。
地藏懒懒散散的窝在沙发上，揉着怀里的小团子谛听，目光却也望向傅秋声。
傅秋声看过来，手掌摊平，把她手心里那枚幽蓝色的蜃珠给他们看。
“蜃珠是什么东西，我不用跟你们解释了吧？”
蜃珠来自蜃族，而深海蜃龙一族是人鱼的邻居，东南他们自然知道，而地藏么，若连这个不知道的话，他是白活了那么久吗？
看所有人都没有疑惑，傅秋声才接着开口，“你们也知道在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我们三序联军失了天涯第八层，原因就出在蜃珠之上。”傅秋声顿了一下，接着说到，“百年前，高阶虺畜混入人间，然后抓了三序中很多的孩子，之后，他们屠戮蜃族，以蜃珠伪装成那些失踪的人，混入各个军团，甚至神务司和三**殿之中，在那场大战开启之时，伪装混入天涯军团以及其他各个部门的虺畜突然反水，天涯联军战线就此崩溃，联军几乎全军覆没，天涯第八层也因此而沦陷。各族中那些隐世了的大能出手，倾尽性命，八虺畜大军挡在了第七层，当年若非那些前辈，与虺畜的战线早就拉倒了第七层之下。”傅秋声苦笑了一下。
“百年前，深海蜃族的确有几族几乎灭绝。”
人鱼一族入了第一序军团的人不多，而那场战争时，大祭司东南与西南正好是小天劫，陷入了沉睡，而第一序的地藏王他们六界分裂，正在打内战呢，并没有直接参战，因此，他们对这段历史知道的不多，但是，也有察觉。如今，听到傅秋声说起，也把之前传闻与历史联系在一起。
“并不是所有的虺畜都能伪装成人，虺畜一族天生无心无情，因此普通虺畜伪装成人的话，情绪就是他们最大的破绽，而没有这个忧虑的，只有虺畜中的蛭妖。他们有第一序上古妖物的血脉，天生似巫族一般天赋——共情，即可以在寄生于某个人人体之中后，吞噬人的心脏，‘看到’那人记忆，并与之共情。百年前的那场战争，因为寄生入人体，或者靠蜃珠伪装成人的，都是蛭妖，所以，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中，那些寄生者反水前，几乎没有人察觉到异常。”傅秋声叹息。
“既然蛭妖可以直接寄生，那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寄生于他人，然后又用蜃珠把寄生的那人伪装成失踪了的各序的人呢？”对于蛭妖的脑回路，海皇西南不是很明白。
第六十九章 人间战场（一）
海皇西南从傅秋声的话中总结出来，混去天涯各部的寄生者，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寄生入人体，“杀死”原本的那人，只留一具躯壳，然后以共情组装成原本的那人。
而另一种，则是蛭妖随便找个什么人，先控制住，然后以蜃珠伪装成另一个人。这样，共情虽然不能伪装出他最终所伪装的那人的情绪，可是，比起其他的虺畜，那样的蛭妖，也算是有了人的感情。
第一种也就罢了，第二种……怎么说呢，总给人一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傻冒感。
大祭司东南听到西南开口问这种傻冒问题，面无表情捂住海皇西南的嘴，然后对着傅秋声道，“他脑子坏了，不用介意，您请继续。”
“不论是巫族，还是人鱼一族，有强就有弱，并不是所有的蛭妖都有能力杀死寄生的人。那些能力强的，自然可以轻松的选第一种，而能力弱的，只能选择已经死了的人——吸食死人——诸如死了的巫族等有大能力的种族的血，然后寄生普通人，杀死他们，再把血注入被他们寄生了的普通人，造出一个假的巫族，或者其他的种族。”傅秋声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望了一眼她身后的“殷无书”，然后接着开口，“无书，就是被第一种蛭妖控制了的，但是，那只蛭妖……怎么说呢，应该是受了重伤的，他只能压制住殷无书的意识，却无法吞噬无数的心脏，彻底杀死无书。”
一直关注着殷无书与将军傅秋声的沐褚桥看到容色还算从容淡定的傅秋声，又听到傅秋声如此说道，一直高高提起来的心放了下来。
她在荒原历练，见过傅秋声，也知道傅秋声与殷无书的感情，此刻，傅秋声神色并不是很紧张，说明殷无书还好。
最起码，他的性命无忧是可以确定的。
沐褚桥心落下来，整个人仿佛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腿一下子软了。若不是身边沐云之及时察觉到扶住了她，她早就摔倒了。可是，沐云之扶住她，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沐褚桥看了一眼屏幕那头一动不动的殷无书，突然扭头，把脸埋在沐云之的肩头，无声的哭泣，很快的，沐云之的肩头感觉到了湿意。
沐云之虽然望着大屏幕，可是，手却落在沐褚桥的背上，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拍着。
沐家几个孩子，沐云之最喜欢的是干干净净、温温软软（被伯爵揍过的人表示，你确定？）的沐雪桥，可是，不得不承认，与他最像的，却是沐褚桥。
他最心疼的，也是沐褚桥。
这边动作并不大，可是，恐吓够了殷奈之后，跟东南和西南说话的傅秋声却停了话头望了过来，等她看见趴在沐云之肩头哭泣的小姑娘，神色一下子软了下来。
沐褚桥之前一直在边上，东南他们遮住了她的视线，此刻，她才看到她家崽崽殷无书特别喜欢的那个小姑娘。
沐云之看到将军傅秋声看过来，拍了拍沐褚桥的肩头，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沐褚桥抬头，
眼角还带着眼泪，铁血蔷薇傅秋声的声音一下子温柔下来。
“阿离，姑姑跟你保证，无书一定会没事的。”
没有寒暄，没有教诲，她却是如是安慰道。
沐褚桥乍听到这话，眼眶又红了几分，沐褚桥刚要说些什么，她就看见傅秋声身前不远处，空间乍然破碎，白衣的公子从里面走出。
轻歌接到傅秋声请求会面的要求之后，按照她所说的来了安和街，没想到，他刚至此处，就听到傅秋声的话，然后颇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请要点脸，沐氏和殷氏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呢，你做谁的姑姑呢？”
“你不用担心，我和阿离算我们两个人自己的，至于殷无书，等他醒过来之后，殷氏与沐氏永不结亲或是别的，他自己解决。”傅秋声勾了勾唇。
轻歌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然后抬眼望向屏幕那边，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望着他的沐云之，轻歌的唇角弯了弯，一眼过后，他才跟余下的人打了招呼。
东南他们不认识轻歌，可是认识绣在他衣角的图腾。
白泽图——亚洲掌境使轻歌，据说，还曾是上任的三**殿之一**官的轻歌。
地藏看见轻歌，眼睛眯了眯。
第一序分人、神、魔、妖、冥、佛六界，其中，妖族皇族为沉氏，而沉氏有小公子名作沉倾，很多年前，第一序中，凤皇宁渊素拟以身弑道，重置星盘，六界诸神入轮回证道，沉氏小公子沉倾也入了轮回，据说，至此时，都没有身归妖族。
地藏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沉氏的小公子，而看沉氏小公子的神色，很明显也是已经认出了他，可是，他却只是遥遥的笑了笑，装作…… 他们从来不识。
“为何不归？”地藏有些疑惑。
“我心安处，便是归处。”沉倾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轻笑。
地藏王似懂非懂，却是不言语了。
沐云之看着这两个人，眸色深了深。
“殷无书无恙，至于其他的，如果有必要告知你的，以后我书信会告知，现在，褚桥，你该出去了。”轻歌突然说道。
沐褚桥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沐云之，看沐云之点头，乖顺的出门，并且带上了门。
至此，与会的，只剩海皇西南夫夫，轻歌沐云之夫夫，地藏与谛听，以及一个没有任何意识的殷无书。
沐褚桥一出门，几个人面对着屏幕，移来椅子，一溜排开，是久谈的姿势。
这场会谈的确持续了很久，而具体谈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只是，天涯众人都知道的是，自十二月二十九高起，原十二军团之白蔷薇军团将军傅秋声成为了亚洲掌境使，而原掌境使却是重归天涯第六层，重新入住法殿，成为了四**殿之第一序法殿的**官。
无风无雨三天后。
天涯。
水渊贺州。
黄昏。
沐雪桥窝在沙发上提着手机打着游戏，而她的身边，沐远桥捏着一本古卷看的认真，只是，她偶尔也会抬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
——明天就是七日狩猎了。
一月一之夜，是七日狩猎的第一夜。而十二月三十一日，黄昏，则是划定战场。按照普通人类的考试来算，一月一日是考试，前一天的划定战场的仪式，就跟考生提前看考场差不多。
每年，为了防止在七日狩猎中有人干预，在七日狩猎前，除了天涯黄金台的负责七日狩猎的几个将军之外，没有人知道七日狩猎划分战场的集合场地在哪。
天涯，握兵的随便的一个人都可以被称为将军，就如麾下有一个巫族军团中分部小军团的沐霆之，他可以被称为将军，天涯十二宫——十二军团的最高指挥官，诸如傅秋声这样的，也可以称为将军，然而，天涯真正的将军，只有黄金台上拥有席位的那十二位。
由于七日狩猎意义重大，因此负责人是天涯权限与地位最高的将军。
而在到达预设的时间点，黄金台十二席中负责七日狩猎的将军会将制作出无数个空间通道，直接将参加七日狩猎的巫族少年传送至集和处，等到天涯第一层六个区的参赛巫族少年自主划分战场之后，等到第二日夜晚战场开启时，凭借划分战场之后领到的名牌入战场。
此时，沐雪桥和沐远桥正在等待划分战场集合地通道的开启。
七日狩猎，对于巫族少年来说，就如同人类的高考一样，不过，“开考”前夜，沐氏之中，除了一个沐远桥之外，却没有人陪着沐雪桥。
——沐岫儒和沐倾之以及大伯母都是议院的，对于巫族议院来说，七日狩猎意义重大，最近他们一直在忙关于七日狩猎的事情，都快忙成狗了，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而二伯沐云之在三天前就失了踪迹。至于沐霆之夫妇，十二军团换防，他们两个人虽然不是巫族军团将军，却也是领一个小部的军团长，也忙成狗了。沐褚桥作为守夜人，出不了观海庭，因此，沐雪桥只有一个闲着的沐远桥送了。
雪桥和远桥并没有等待很久，就听到天际传来钟声，袅袅荡开，经久不散。雪桥和远桥换了鞋，出了院子之后，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飘起丝丝絮絮按照常理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极光带，极尽炫目。
雪桥捏碎了报名后发给她的定位棋阵，打开一个通道，和远桥一起走了进去。雪桥和远桥不过只踏出去了一步，她们的脚就踏在了地面之上，短暂晕眩之后，雪桥和远桥到达的是一个封闭的极大的广场。广场上，人不是很多，而广场中央，一个巨大的祭坛之上，开了七道极大的空间之门，里面黑漆漆的，望不见空间门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晚，他们将从这七个门中进入战场。
第一十章 人间战场（二）
雪桥好奇的摆弄着系在她手腕上的一条散着荧光的虚无的丝带，而丝带那一头，连接的是祭坛上第三道门——那门后，就是雪桥的明晚的试炼之地。
沐远桥也经历过这些，可是，当她看到那跟系在沐雪桥手腕上的丝带一般的烟岚，却是皱了皱眉头。
门中漂出丝带，这说明战场已经划分好了。
七个门对应人间七个大洲——从左到右，分别对应亚洲、欧洲、非洲、北美、南美、大洋洲以及南极洲。
而天涯第一区有六个区，每个区占一处大洲，七大洲有一洲轮空。
巨大的空间里，已经有了很多的人，而各个区的孩子都有，沐远桥也看到每个参赛的少年手腕上悬着从门里蔓延出来的烟岚丝带。
作为送孩子来此处的家长们，作为旁观者，可以清晰的看到巨大的空间里布满了烟岚丝线，看着凌乱无比。
可是，参赛的人，诸如沐雪桥，却只能看到自己的丝线。
沐雪桥有些好奇的抬起缠着丝带的手，摸了上去，可是那一只手却直直得穿了过去，并没有摸到丝带，甚至，她的手穿过丝带时，组成丝带的烟岚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被撩起来。
沐远桥皱眉。
沐雪桥的手腕上的丝带连接的是第三个门，也就是说，整个天涯第一区少年的战场是在非洲，至于是非洲具体哪里，在沐雪桥自助划分战场之前，谁也不知道。
非洲啊……作为执行部的清道夫，沐远桥也曾去过非洲执行任务，那里荒原狼族和地矮人以及第三序中地狱的亡灵很是活跃。
非洲的掌境使是哪位来着？
沐远桥皱着眉头想。
沐雪桥虽然是第一次参加七日狩猎，可是，两个姐姐和大哥沐岫儒参加时，在划分战场时，她也曾来过的。
沐雪桥在初初的兴致落下去之后，四处打量，然后，等到她的目光落到七座门上时，她却觉得有些不对。
——七座门里，都有丝带蔓延出来。
而原本，该有一座门空着的……
不知道为何，沐雪桥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不安。
不过，显然不止是沐雪桥一个人察觉到了异常。然而，这只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阵的骚动。
沐远桥很快的注意到了沐雪桥注意到了的事情，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七门没有一个轮空的，这有些奇怪。
七日狩猎，原本被称为五日狩猎，因为只有前五天是以单兵作战的，如果按照人间吃鸡游戏来说，前五天都是单排，按照人头和名次算积分，因此，七日狩猎是符合一年之内即将成年或者刚成年还没有到一年、血茧已经尽数破开两个条件的巫族少年可以全员参与，而剩下的两夜，是团队赛，因此，只有在巫族神务司管理局信息部少年巫族团体才可以参加。
个人赛与团体赛共七天，共同组成七日狩猎。
进入战场的门有七个，代表七大洲，而五日个人赛中，天涯第一层六个区的参赛者们每一区的都占一个区，这样算的话，总会有一个大洲轮空而不做个人赛的战场，而轮空的那个，是两日团体赛的场地。
可是……七日狩猎最开始的划分战场，划分的是天涯第一层六个区个人赛参赛者的战场，如今竟然……没有一个空着……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七日狩猎个人赛的某个战场会成为最后两天团体赛的战场，而七日狩猎个人赛中……天涯第一层六个区的巫族中，可能会有一个区的战场是两个，又或者，这次，六个区的参赛者们会被打散，并不会以以往的那种每个区占一个战场的形式参与。
沐远桥希望是前者。
如果是后者……每个战场中，六个区巫族混合……六个区，甚至同一区巫族并不是像表面那样和睦的，不然，怎么会出现七日狩猎开始之前——沐雪桥他们去神务司解除权限那日那样，参赛巫族被猎杀的情况呢？
赛制可能已经被转换这事情，从来没有人提前通知过，甚至向沐云之沐倾之他们这些处于内部的人也没有得到过一点消息。
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沐远桥有些担心的望了一眼沐雪桥，却发现自家妹妹的脸色也很难看。
进了此处空间，在划分战场结束之前，没有人可以出的去，甚至，没有一种通讯能够对外发送消息。
整个沐氏，能够参加七日狩猎的，或者说，达到七日狩猎参加条件的少年并不是很多，可是，却也是能凑够两双手的。
这些人，无一不是能够加入沐氏嫡系族谱、举家居住在水渊的天骄。
二十多个少年连同送他们而来的家长们看到沐远桥以及沐雪野之后，下意识的聚集了过来。
这些少年，或者说，如今居住在水渊的这些少年，将来大部分将会是沐氏的中流砥柱。
他们一同在水渊长大，更何况，他们几乎全都与沐雪桥同龄，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了。沐远桥和沐雪桥看到这几个少年后，不由得露出了和询的笑，虽然两个人看到出现在此处的，不仅仅有与她们熟悉的少年，还有与她们并不十分熟悉的几个家长后，为了保持威仪，笑容依旧带着一层皮，可是比起平时的那种疏离，却是温柔了很多，少了那种疏离的姿态。
不过，沐雪桥和沐远桥在几个少年中看到了原本并不符合条件的沐月白之后，眼神闪了闪。
几个家长也是人精，知道“沐雪野”和沐远桥拘谨是因为他们，在打过招呼之后，也没有不识趣的再往桥凑，而是，他们站在了自己的孩子身后，若有若无的把自己的孩子送的离沐远桥与“沐雪野”两个人近了一些——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是已定的家族少族长，是未来的家族掌舵人，而另一个，跟着二爷沐云之，迟早也会身具高位，所以不论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在他们两个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是有必要的，甚至，如果让他们的孩子在这里刷一
下存在感，如果真的刷到了这两个人的眼中，那最好不过了。
只除了……沐月白的家长。
其他家长打过招呼之后就退后了，把时间留给了孩子们，可是带着沐月白来这里的母亲却是拉着沐月白往沐远桥和沐雪桥跟前凑。
沐月白看到周围泾渭分明的家长与孩子，再看自己恨不得贴到沐远桥和“小野”身上的母亲，有些难堪。
看那女人贴过来，沐远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而沐雪桥眼神也淡了下来。
不过，由于如今六区的人都在，沐远桥和沐雪桥不想让其他族里的人看笑话，忍着不耐，并没有把被沐月白母亲握在手里的手臂给抽出来。
可是，饶是如此，她们两个人的态度都冷淡下来。
曾经，水渊……或许不只是水渊，都传出沐月白是沐雪野的未婚妻的消息，可是这消息传开后，老族长震怒，然后沐月白一家被赶出了水渊，只有一个沐月白因为与沐雪桥一同长大的关系，虽不住在水渊，可是获得能够自由进出水渊，并且可以同水渊的那些孩子一起学习。
虽然自那之后，这流言几乎销声匿迹，可是沐月白父母尝到了居于水渊之后的效应带来的甜头以后，即使被赶出水渊，他们也一直借着沐月白可以自由进出水渊的便利，常常把沐月白往沐雪桥眼前送，身体力行的想要坐实传言，至到后来沐家几个包括沐雪桥在内的嫡系血脉都搬出水渊贺州之后才消停了很多。
当年的传言，是如何传出去的，别人不知道，沐雪桥与沐远桥却是晓得的，不然，沐老族长也不会把他们一家赶出水渊。至于沐月白是否是无辜不知情的，沐雪桥相信她，可是对于沐月白……沐远桥保留九分的怀疑。
看到曾传言是小族长未婚妻的沐月白出现，他们以为她这样并不符合参加条件的人出现，他们以为因为沐月白真的是“沐雪野”未婚妻，所以沐氏几个大佬给他们开了后门之后，原本围在那里的少年都有些尴尬，于是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但是，他们看到原本言笑晏晏的沐远桥和小族长“沐雪野”看到沐月白以及沐月白的母亲之后，原本温和褪去，挂上了平时外交时那种矜持疏离的假面，态度甚至不如面对他们时的样子之后，一个个都是小狐狸，自然知道了那谁都未曾言说的东西，然后，他们又围了上去。
“……小野啊，我家月白就托你照顾了……”那女人拉着沐雪桥的手，把沐月白的手叠在了她的手上，语焉不详且态度暧昧的说道。
沐雪桥只是把手抽了出来，脸上却还出于意思意思心理的带着敷衍的笑，可是沐远桥听到这话，神色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本不自量力而来，却还要要求别人照顾，您这是倚老卖老，卖到了我们姐弟两个的头上？真是好胆量。”
第一十一章 黄金台上的上将军
沐远桥鲜有这样神厉色急的模样，可是，当她眼底冷下来，所有温和温柔褪去之后，曾上过第七层最前线战场、沥过几多鲜血的那种凌厉阴沉气势却终是泄了几分，她的气势比之在外人眼中矜贵冷淡的“沐雪野”更逼人迫人。
女人没想到向来以脾气好著称的沐远桥会发作，女人有些讪讪的辩解道，“小野这不是少族长么……”
然而，沐远桥的神色更冷了，“因为雪野是少族长，你家沐月白就得托雪野照顾？她是没手还是没脚？更何况沐月白跟我家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雪野照顾着？这里这么多人，又凭什么照顾一个沐月白？”沐远桥冷笑。
听到姐姐这么不客气的说教，沐雪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围，却发现不知何时，她们四个人——那个女人、沐月白、她们姐妹四个人身周围了一个结界。
沐雪桥顿时放心了。
她看向垂眸盯着脚尖，浑身写满难堪的沐月白，却是问道，“说吧，你怎么来的？”
这话一出口，沐远桥愣了一下。
关心则乱，她竟然忘了问一下没有资格入七日狩猎的沐月白是怎么躲过探查报了名的。
“昔年我成为你的玩伴入水渊，老族长曾许过我三个条件，只要不涉及族事，以及不涉及你……你们，当时他答应我他都可以应下。”沐月白声音很低，“这次，我去求了老族长，他给我注入了新血，我的血茧已经都破开了。”她说。
听到最初时，沐雪桥和沐远桥都若有所思，而当她们听到注入新血时，两个人一起抬头，望向沐月白，表情惊愕，可是，不知为何，两个人眼底都带着悲悯。
沐远桥看了一眼沉默下去的沐雪桥，撤了她设的结界，开口道，“参加七日狩猎，是你自己选择的，不论结果是如何的，都要靠你自己努力，不会有任何人帮你。每个人都要靠自己，包括沐雪野，你们可知道。”前几句话，是对沐月白说的，而最后一句，沐远桥却是说给每个人。
沐月白的母亲清楚的知道，在最开始时，沐家这俩姐弟是想把沐月白弄出去的，可是当她们知道沐月白能参加，是因为沐老族长时，态度就变了。
女人以为是沐老族长的名头震慑住了两个人，又想到自家女儿手里还握着沐老族长给的两个承诺，于是不免有些自得，而沐月白……
沐月白看着沉默下来了的沐雪桥，却是皱了眉头。
若不是错觉的话，她……曾在沐远桥和小野眼中看到了……怜悯？
……怜悯？
他们为何要怜悯她呢？
沐月白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的心惊……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她已经永远失去了一般。
沐家的人，不管是家长还是参赛的少年，都感觉到了不对，因此再没有往前凑。孩子们回到家长身边，像人间每个临高考前的学子一样，殷切的嘱托他们注意事项。
因为莫名的感觉到不安，沐月白在母亲唠唠叨叨的叮嘱她时，她很明显的走了神。
而沐远桥和沐雪桥……两个人一起沉默在那里。
注入新血……的确可以提前破血茧，然而代价……
至少她们付不起。
可是爷爷怎么会……
两个人都有些想不明白。
“当”的一声，混重的钟声似从天际荡开，原本乱哄哄、像是蜂巢一般嘈杂聒噪的宽敞的空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钟声完全荡远之后，几乎不留间隔的，空气中就荡开一声金属弦音，然后，有七道巨大的空间门的高台之上，七道幽蓝光柱仿佛追光灯一般垂下来，准确却清晰的打到每个门之前，然后，黄金台上十二席中负责了这次七日狩猎的……六位上将军的虚影出现在幽蓝的光柱之中。
六位……七道光柱之中，有一道空着，没有任何人。
六位上将军……
沐雪桥在看到六位将军中的某一个时，她的瞳孔陡然一缩。
她在第一道门——代表亚洲的门之前，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地藏王。
地藏也是黄金台上的一位么？
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沐雪桥看沐远桥，很明显的，对于地藏王的出现，她也有些惊愕。
不过，沐远桥眼中情绪，很快就敛去了。
今日诡异的事情太多了，她觉得，今天出了这里，她得去找一下大佬沐云之他们。
两姐妹没发多久的呆，在众人恭敬拜谒声中，也随着身边的人右手握拳，放在了左胸，然后弯腰而拜。
六位上将军，只有一位女性，黄金台上十二位上将军的信息他们几乎都了然于胸，即使没见过，可是对应流传于天涯的那些传闻，他们也都可以猜出来的。
黑色骨翼，妖艳倾城，却带着死气，这是耶和华第二序中属于死亡军团的“将军”——地狱死亡之神海拉。而海拉旁边，是十二翼的炽天使，却不知道是哪位。至于其他的，沐雪桥表示，不认识，管他呢。
反正这应该是她在成长至像父亲那样之前最后一次看见他们了。
所以，他们是谁，与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地藏……沐雪桥挺在意地藏王的。
六位上将军目光望着数万少年，眸光流转间，不知道想些什么，可是，他们的目光落在'这些少年眼中，却都高高在上却又悲悯似神祗。
他们望他们，眼中都带着向往、崇拜、恭敬……以及一切美好的憧憬。
天涯第六层，不得已被抓了壮丁的地藏王无声冷笑。
这些孩子怕应该不知道，他们崇拜的这些人……眼中悲悯，可是心中想的，可能是如何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杀了他们。
毕竟道不同，种族不同，他们不仅仅是天涯黄金台的上将军，还是一族领袖。
人类不是说嘛，少年强而国强，少年弱而国弱。
一个种族也是一样。
如果……少年，特别是有出息的少年都死绝了，那么一个种族即使不灭亡，但离灭亡也差不多了。
只是……他们望了一眼他们六个人中间空着的那个席位，当影像投射在天涯第一层用来
划分战场的巨大空间时，高台上的几个上将军都望向了空着的那个光柱。
那个席位是属于四**殿中某一位**官的。
四位**官中，不知道这次来监督他们几个人的是谁？竟然迟到了。
因为负责的七个人中，他们之间最高席位的那个人还没有来，几位上将军都没有说话，而他们不说话，台下数万少年，加上数万家长，在安静了片刻后，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恼人的等待并没有多久，金属弦音由响起来，等声音落尽，空荡荡的光柱中终于出现了迟到了的那人。
黄金台上，十二位上将军，今日需要到场的只有七位，而如今已经到场了的，也只有六位。
地藏本来在人间玩的好好的，却收到了入了天涯执掌六界百万军团的小师妹——凤皇宁渊素拟的消息，说她有事，然后，他就被抓了壮丁，来这里替小师妹守一下巫族试炼的战场。
可是……感觉好无聊啊，一无聊他就想搞事情怎么办？
地藏王怀里，原本睡着了的谛听小团子在睡梦中打了一个寒战，猛地一下惊醒了。
他醒来时，感觉到头顶有一只捉着他的毛毛玩的手，朦朦胧胧间下意识的一爪子抓了过去，在某个人的手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谛听下爪子时一点都没有留力，地藏王感觉到从手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冷嘶了一声，可是，另一只还好着的手却快速的摸出在人间跟沐褚桥玩时，用来打游戏的手机，解锁，打开相机，照相，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相册里，毛绒绒的小团子乖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只是看着，就感觉岁月温软且美好。
可是……竖在他头顶的两个小揪揪以及扎在两个小揪揪上的大红花却是把原来高贵纯洁的独角兽拉低成了一只土狗。
同座的人都知道地藏，也知道他怀里抱着的小团子是谁，只是，在此前岁月，他们见他们二人并不多。
——对于地藏王，他们，只是在从上古传下来的古画上，或者远远的隔着一个序，曾在他的神坛之上见到过。
少年君主虽然一身血红色的袈裟张扬，但气质沉敛，目光柔和中又带着神鬼不敢近身的凛冽，风姿温婉，俊秀难以言描。
此刻，他们看到传说中渡空地狱、大慈大悲的地藏王陛下抖着一脸猥琐的笑，给睡着了的神兽谛听……扎小辫子，戴大红花，都一脸难尽的别过眼去。
什么叫做幻灭？
这就叫做幻灭。
他们感觉，再看下去，眼睛会瞎。
谛听抬眼看到地藏王手中还没来得及按灭的手机屏幕上头顶着小揪揪，扎着大红花的自己后，眯了眯眼睛，然后跳下地藏的怀抱，在他落地时，似银白色旖旎月光一般的光芒在谛听银色的毛发上晕开，清冷且明亮，直至刺眼，然后一道修长人影就从中走出，那人素衣蹁跹，似菩提，又似莲台，没有回头的远去了。
地藏王有些讪讪的摸摸鼻子。
“……”呦，生气了啊？
第七十二章 今天有孩子将要远征
“你不追吗？”突然，地藏王的身边响起一个声音，温润且温和，而且这个声音……地藏王很熟悉。
地藏王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意识到，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黄金台上的七位上将军，都已经齐了。
巨大空间内，金属弦音荡远，连尾音都熄灭之后，沐雪桥看到新出现在台上的那七扇门之中位于最中心的那门之前，原本空荡荡的光柱之中出现的那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而一向温和沉稳的沐远桥，在看到那人时，也惊住了。
是……轻歌。
是作为沐雪桥师父、沐云之天命的轻歌，或者说第一序法殿的**官、第一序六界之中妖界皇族沉氏的小公子沉倾。
投射于天涯第一层、出现在光柱中虚影依旧是沐雪桥记忆中那温润的模样，可是，与平时不一样的是，沉倾的额心，三纹火焰妖神君印幽光清冷，却逼得沉倾眼角微微泛红，终于带上一丝丝妖物的媚来，也终于带上一族皇者执权握兵的妖界大君的贵气和疏离。
沐雪桥有些恍惚，甚至，她看到光柱中那个言笑晏晏却贵气逼人的虚影，有些怀疑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她的师父，而是与她师父轻歌模样相似的人一般。
沐雪桥不敢置信，而与她同族的那些人——除了清楚的知道沐云之和沐雪桥与新出现的这张将军是何种关系的沐远桥之外的其他人，根本不识这人——他们从来没有在水渊见过来找沐云之的沉倾，他们也从来不知这位将军以沐云之条命之名已经上了沐氏的族谱——正册的、只记录沐轻河这一支嫡系血脉的族谱。
他们无知，因此，他们望着沉倾，眼中都带着向往、崇拜、恭敬……以及一切美好的憧憬，与望着之前六位上将军的目光一模一样，要硬说其中有什么不同的话，无非是他们落在沉倾身上的目光更向往、更崇拜、更恭敬，更憧憬了罢了——毕竟，c位最尊，这道理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
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七位上将军的身上，至于沐雪桥和沐远桥两个人的异常，并没有人注意到。
黄金台上，沉倾对着一众任包括因为谛听生气离开而抓耳挠腮坐卧不宁的地藏王颔首之首，抬手，黄金台下，已经存在了数百万年的、最近才被搬来此处的大钟被人敲响，空灵钟声却没有落在此处，而是在远在天涯第一层的那个巨大空间里响起来。
钟声起，有经验的人包括沐雪桥和沐远桥在内，他们都意识到划分战场的仪式将要开启了。
钟声落了之后，又起了一声钟声，然后在众人惊愕之下，七位上将军身后的七扇大门缓缓开启。
门那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除了黑暗，沐雪桥什么都看不见。
众人心头一跳，他们都感觉到有些不安。
——让他们不安的，并不是门中的黑暗，而是门本身。
这六道门，应该是在明天在七日狩猎前一众巫族少年入人间试炼时才会开启的，此前从来没有过例外。可是，今日，这门竟然……提前开了。
“你们现在，大概是在疑惑，为什么试炼之门提前开启，并且入门之牵丝之线在一众参与七日狩猎巫族少年们还没有划分战场之前就提前系在了你们的
手腕上？”沉倾的声音温和沉稳，带着似乎可以抚平人心的魔力，他开口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莫名情况而提起来的心也慢慢的落回了远处。
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听着沉倾开口。
“很抱歉，具体原因我们出于各种因素，并不能告诉你们，但是，我可以说明的是，这是出于对你们安全的考虑做出的调整，而天涯第六层中无心法殿和巫族各位将军都已经通过，文件不日将下发各部。”他说。“至于是什么调整，我在此统一说明。”
“赛制不变，战场不变，改变的，只有划分战场的地点。”沉倾顿了顿，似乎是给听着思考的时间，不过，他也没有停顿多久，就重新开口道，“也就是说，现在你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划分战场的最终地点——最终地点，是在我们几个人身后的门内。”
“每个参赛者需要进入其中，家长不能陪伴，而重新划定战场之后，在七日狩猎开始之前，除了参赛者自己，没有人——我是说，没有外人可以知道你的具体参赛组号和赛场，毕竟，孩子们可能会把自己信息告诉自己信任的人，这是不可避免的。”沉倾短暂的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现在，如果对此调整不放心的，可以离开，放弃七日狩猎，等待启灵试炼什么的，而没有意见的，请让你们自己的家长退后，请参赛者自己进入门中——随便的，你喜欢的门里。”
话音落时，系在沐雪桥他们手腕上的那个烟雾一般的丝带消失了，而他们来的那个通道打开了，不过看通道口的标志，不难发现，那个通道已经变成了只能出去不能进来的单向通道。同时，有几位上将军虚影的光柱后移，他们从门前站到了门旁。
有片刻的静默，然后人群一下子沸腾开来，似有犹豫，似有争执，其中，也有鼓励。
在人声熙熙攘攘之间，有人迟疑着入了其中一个门，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后，紧接着，无数人冲向高台。
沐远桥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沐雪桥，皱了皱眉。
以前的沐雪桥所有情绪几乎都露在脸上，可是此刻……沐远桥竟再看不出自家最小的妹妹沐雪桥再想什么。
沐雪桥他们二人身后，由于沐雪桥没有动，沐氏的那些孩子犹豫着，也没有动弹。
沐雪桥望向高台，似乎，她是在看那几扇高门，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望的，是师父沉倾的方向。
黄金台上，与地藏王低声交谈的沉倾似乎感觉到了一直望向他投射在天涯第一层的那个虚影之上的目光，隔着空间，也望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他家小孩如冰似雪的一张脸。
沉倾微微一笑，很快的又移开了目光。
沐雪桥终于收回目光，眼中缓缓的带上一丝轻松。
“别怕，有我呢。”刚刚，隔着时空，她听到他说。
沐雪桥抬头，转过头望向沐远桥，轻声道，“我去了啊，别担心。”
“那么，我就送你到这儿了，要注意安全。”远桥替妹妹理了理衣领，温声道。
“好。”雪桥温顺的点点头，对远桥把她当小孩子对待没有一丝不豫。她在远桥目送下，走上了祭坛，冲远桥挥
挥手之后，转身走入了那道门中。
她转身后，眼中面对着姐姐时的那种温顺与温和尽数褪去，化作疏离与沉寂，眼波流动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清冷与逼人的锐气。
这是……远桥与褚桥都未曾见过的、沐家上任族长、她们的亲爷爷亲自教导出来的沐氏少族长——沐雪野。
沐雪桥身后，沐氏一族二十多个孩子跟在了他们信任的少族长的身后，步伐坚定，将赴战场。
沐远桥连同各位家长目送他们离去，有担忧，但是，更多的，却是期许。
今天，有孩子将要远征……征途是地狱血海，是白骨铺路，是遍地荆棘，但是，当她归来时……
归来那时，天堂和地狱都将给你以自由，听任你无所拘束前往命定的宇宙。（雪莱《咏死》）
背后目光一直望着她远去，坚定且温润，沐雪桥知道，这样的目光，只要她转身，就可以看见。她也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决定，她们都会支持，于是，自觉有坚定后盾的沐雪桥走向黑暗时，步伐坚定，并没有茫然，也没有恐惧。
她进入空间门之后，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像是祭台一样的高台，高台之上，是巨大的时光树，而除了她脚下一直通往高台之上以及高台本身，其他的地方，都是虚无的黑暗——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沐雪桥注意到，这里，除了她以及时光树之外，没有一个人，而沐雪桥对此只是诧异了一下，从门里走出来后，脚步都没有停一下，就走向高台。
树灵空灵的声音空灵，只回响在沐雪桥耳边。
“天涯第一层第一区沐氏子沐雪野，可是你本人？”
“是。”
“本命契武是什么？”
“星罗棋刃。”
“契武是什么？”
“……冬厄之弓。”
“巫兽是什么？”
“无限……渡鸦。”
“领域是什么？”
“尚无。”
不论树灵问什么，沐雪桥都规规矩矩的回答，然而，除了第一个，其他的，都并不是真的。
显然，树灵也察觉出来了。
“人间战场虚拟，但到时候除了你刚才录入的，不可用其他的东西，所以，有什么要改正的吗？”
“不。”沐雪桥回答的毫不迟疑。
时光树灵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天涯六区，人间七洲，非洲轮空，是第六、七夜团战赛场。天涯第一区战场为亚洲。亚洲战场分1000个，每个战场人数不定，沐雪野代码tfw20010714361，为亚洲战场第18战区。”
树灵又道，“请收好您的名牌。”
她的脚下出现了一个阵，在片刻的黑暗与略微的眩晕感过去之后，沐雪桥感觉脚踏在了实地之上。
而黑暗之中，她似乎听到时光树灵说“祝您取得好成绩。”
第七十三章 风雨欲来
沐雪桥眼睛很快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她睁眼时，就看到自己已经现在台下了。
沐雪桥感觉到自己所站立的地方，下意识的朝台上看去，那七扇大门依旧敞开，依稀尚有少年往里面走去，而她的身边也有少年突然出现，在适应了光明之后，又提步远去。
比起那些从门里出来就寻父兄方向远去的少年，一直站在那里的沐雪桥像是个异类一样。
沐远桥远远的望见在莽莽人群依旧卓尔不群的少年，再想到那一层疏离坚硬的少年壳之下，是本该被娇养的女儿，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一酸。
沐雪桥抬头望七扇大门，但是，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了地藏王个沉倾身上，她想到今日反常，再想到突然降临人间的上将军傅秋声以及调离人间的师父，心中某个不好的猜测不断的发酵，于是，她的表情微沉，就连她在她被传送出那处空间时手中突然出现的名牌都有些硌手了。
在沐远桥、沐褚桥她们参加七日狩猎时，沐雪桥也随着自家大佬入过这里，观看划分战场仪式，而以往的七日狩猎划分战场仪式都是在众人——包括所有参赛者以及来此的家长们的面前，特别简单。
——参赛者全都集合于一处，上将军现身，钟声起，七扇大门同时开启，然后烟岚丝带从门里蔓延出来，系在参赛者手腕上。而往往，同一区的参赛者们手腕上的烟岚丝带都是从同一扇门里蔓延出来的。六区对应六门，六门对应人间六大洲，而一门轮空，一洲也轮空，成为团战战场。划分大区战场之后，时光树灵现身语此，仿佛秋至而叶落一般，各位参赛者的名牌仿佛落叶'一般，准确的落在各个参赛者手里，从未出错。
曾经随着自家大佬观看过很多次七日狩猎，甚至在加入执行部后亲自维护过七日狩猎的战场的沐雪桥，在基于前几次看到过的划分战场的仪式之后，在这次七日狩猎的异于往常的安排中，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沐雪桥在加入执行部时，曾被后勤部征调，然后，从那些蛛丝马迹中了解到，七日狩猎所谓的划分战场仪式啧只是个仪式，就像人间那些大考之前，在考生看到放出的考场排座之前，教育部的就已经在那之前很久，更久就已经提前订好了考场一样，七日狩猎在十二月三十一日黄昏划分战场仪式之前，就已经由各位上将军连同各部之下，订好了各个考生的考场。
因此，在那之前，很多参与者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战场，他们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做一做样子，再顺便来取借由时光树灵发放的入场名牌罢了。
而这次不一样。
到此时，沐雪桥才意识到这次不一样。
——这次，并不是提前划分战场，或者说，这次，七位上将军同时出手，重新开辟划分战场的场地，把之前提前安排好的那些划分好的战场名册都打乱，现场重新划分了一遍。
并且，这次，她在这之前不仅仅没有提前知道那些信息，甚至，至此时，她才想起来在七日狩猎划分战场之前的三天，天涯第六层之中几个掌权者都有调动。
……重新划分名册……隔绝家长参与……一个空间只有一个人……
沐雪桥的瞳孔突然因为恐惧而紧缩。
……少年强而国强，少年弱而国弱。如果……少年，特别是有出息的少年都死绝了，那么一个种族即使不灭亡，但离灭亡也差不多了。
而七日狩猎中的参赛者，无一不是天涯第一层各部年轻一代中最有天赋的少年，甚至，像沐雪桥这样头顶着未来继承人的巫族都不下数百个。
所以说……天涯有贼，欲打巫族少年主意，而此前那些已经划分好的战场名单泄露，所以这次七日狩猎战场的划分会出现异常。那些人……沐雪桥暂时猜不到那些打巫族少年主意的是谁，可是，这更加的让沐雪桥胆寒。
至此时，她终于明白，不久之前，老师那句“别怕，有我呢”，他说的，不是这次划分战场，而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针对巫族少年的充满算计的七日狩猎。
他说的，是无论七日狩猎发生什么，都不要怕。
或者，这次负责七日狩猎的上将军有与沐氏交好的地藏王，甚至她的老师都亲自出马，沐雪桥不得不“自恋”一点，会不会这次阴谋针对的就是像她这样的有大天赋者或者说，已经确定了家族下一任继承人身份的巫族少年们？
沐雪桥不由得抬头，再次望向高台之上的沉倾虚影，可是，她即便知道老师会看着七日狩猎，但心底的寒气却怎么也散不开。
并且……不久之前，沉倾对天涯巫族此次七日狩猎的试炼之地战场划分准备工作的更改，都很坦荡的解释。
——具体原因我们出于各种因素，并不能告诉你们……这是出于对你们安全的考虑做出的调整……无心法殿和巫族各位将军都已经通过。
——赛制不变，战场不变，改变的，只有划分战场的地点……现在你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划分战场的最终地点——最终地点，是在我们几个人身后的门内。
——每个参赛者需要进入其中，家长不能陪伴，而重新划定战场之后，在七日狩猎开始之前，除了参赛者自己，没有外人可以知道你的具体参赛组号和赛场，毕竟，孩子们可能会把自己信息告诉自己信任的人，这是不可避免的……请参赛者自己进入门中——随便的，你喜欢的门里。
如今，联想到她的猜测，沐雪桥再想起入门里之前，师父沉倾所说的话，无一不具有深意。
——安全的考虑做出的调整。
——除了参赛者自己，没有外人可以知道你的具体参赛组号和赛场。
——家长不能陪伴……家长不能陪伴……
沐雪桥僵住的脑子终于转了转。
家长不能陪伴……
是不是说明这些人里面就有可能有那些人——算计他们的那些人？
沐雪桥环视四周，感觉到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沐雪桥出了那扇门，却没有立刻就过来，反而在台下发呆，引起了沐远桥的注意，然而，她还没有提步，她就看到沐雪桥向他们一群人走了过来。
他们这里，已经有沐氏少年先沐雪桥一步回来了，他们
正翻看着自家孩子的名牌，脸上带着喜意，而少年本身，脸上也不免带出一丝骄傲来。
——能入族谱，入水渊，至今日与少族长一同参与七日狩猎，的确足够他们骄傲了。
而不同于旁人的欣喜，沐雪桥身上仿佛冰雪一般几乎能化作实质的冷意叫人不得直视。
沐远桥明显的发现了自家小孩的不对，倒是沐氏其他的人，见惯了疏离淡漠的少族长，此刻看沐雪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甚至，他们看气质较平时更冷了几分少族长“沐雪野”，感其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势，对她的拜服又深了几分。
沐雪桥看周围人，眼中情绪莫名，再看她身边的族人，她嘴唇动了又动，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少年最是天真，这些巫族少年一直被圈外水渊，不知世事，他们只知道七日狩猎是他们将要走上大道的第一程，哪里知道刀斧已经立于他们头顶了呢？
“各自名牌信息，一定要保管好，若有丢失，及时上报，并且，除了自己以及家长，有外人主动询问，一定要告知族里，包括同乡同族以及外族姻亲询问，也不能告诉，明白了吗？”沐雪桥冷声命令，“在此处已知他人信息者，若向外泄露，一经查实，全家逐出水渊，名姓已经录入祖籍者，也不复为沐氏子。”
沐氏少年不懂，可是历经风雨的家长们却是听出一丝弦外之音。
“我的话，你们可以不记，但不能不遵守，同样的，如有外泄，一经查实，同样逐出水渊。你们可曾明白？”她又说。
“……明白。”
黄金台上。
“沉倾，你这徒弟……”地藏王从投影中看到远去的沐雪桥，再想到她刚刚现在台下时那异常的神情，叹息，开口唤身边人的名字，可是，当他转头对着沉倾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久到原本望着天涯第一层那处空间的沉倾略有些不耐看过来时，最终只吐出一句，“你们教的真好。”
巫族少年十五岁成年，而人间，那些十五岁的人类少年最烦恼的不过课业与最喜欢的少女罢了，少年本该天真，可是，沐雪桥还没有成年，就能够从那些不多的信息里推断出来那些黑暗到让他们也不得不侧目的东西来。
她的政治嗅觉不可谓不灵敏，可是，这灵敏若是在像沐远桥那样的年纪时，足可以称道，可是，在沐雪桥这个年纪……
——“她的成年礼快到了，在成年礼之上，她在家族会有藏兵礼，你们可以来看看。虽然那天她的契武不会真的出现，可是她的拟契武就足够让人惊艳了。”沐云之曾对着他这个天道第一序佛界之主，以及有掌境使之位的海皇西南和深海大祭司东南邀请道。
地藏那天，也曾问沐云之说道，“邀请我们去参加一个巫族少年的成年礼，啧，你哪里来的脸？她担的起吗？”
“你知道，她担得起。”当时沐云之也笑，这话说的很自信。
地藏眯了眯眼睛，再看只剩一个背影的沐雪桥，却是轻生笑起来。
她……还真的是担的起的。
第七十四章 王亦河
沐氏水渊贺州。
水渊。
小楼里几位大佬依旧没有回来，而沐雪桥一回水渊就去了云乡中的深山之中的沐氏祠堂，去找了爷爷沐轻河。
沐远桥不知道这两个人说了些什么，沐雪桥从祠堂处一回来，就是那幅阴沉的模样。
其实说阴沉，不是很准确。沐雪桥整个人……怎么说呢，就是恨丧，二与之又相矛盾的是，沐雪桥似乎隐忍压抑着，整个人都像是炸了毛的警惕的、对外界一切东西充满敌意和防备得猫。
不过，再防备，沐雪桥却还是在沐远桥面前放松了下来。
沐远桥手中把玩着沐雪桥得名牌，而树灵曾复述的一切都刻在上面。
——天涯六区，人间七洲，非洲轮空，是第六、七夜团战赛场。天涯第一区战场为亚洲。亚洲战场分1000个，每个战场人数不定。
这些东西都刻在巴掌大小的、像是人间银行卡一样的银白色的不知名的金属名牌背面，而正面，除了一个指纹和“沐雪野代码tfw20010719361，为亚洲战场第18战区”几个字样之外，再没有其他的。
沐远桥目光落在沐雪桥的代码之上，皱了皱眉头。
她的代码比起当年他们那里面参加七日狩猎的巫族的代码，短了不少。
——tfw20010719361，不论字母还是数字，各自所代表的都是不同的意义，这些意义组合在一起，就代表了一个“沐雪野”。
t——天涯的汉语拼音首字母。
f——第一……first的首字母，代表天涯第一区。
w——巫的汉语拼音首字母，表示种族位巫。
20010719——代表“沐雪野”得出生年月。
而361……则代表“沐雪野”在七日狩猎的序号。
至于他们曾经有的七大洲的战场序号、各自战场的序号、分组的序号，都没有。
沐远桥想到“二婶”轻歌所说的为了你们的安全，再想到沐雪桥情绪的异常，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不过，时间总是很快，沐远桥还没有想出个头绪，就到了第二日。
第二日——一月一。
沐雪桥借口晚上有战，睡了一天。而家里大人都不在，所以只有一个沐远桥和钟叔一起忙上忙下，给沐雪桥准备能够带入赛场的东西。
等到沐雪桥卡着点起床洗漱滚之后，到了大厅，沐雪桥就看到沐远桥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本古书来看。二吸引沐雪桥目光的，不是沐远桥本人，而是他手边的一大袋东西。
听到脚步身，沐远桥抬头看向沐雪桥。“虽然妈妈他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但是她毕竟不太了解你的喜好，所以我去给你买了一些东西。”远桥看沐雪桥走过来，示意她抬手，然后从雪桥手上褪下她从小
戴到大的，沐家每个孩子在出生时爷爷送的镶嵌着零零碎碎数十颗小指甲盖大的储物空间石得护腕，当着雪桥的面，把妈妈给雪桥准备的东西都弄出来，都倒在桌上，挑挑拣拣，翻出有用的东西，和她自己买的东西放在一起，又整齐的放进储物镯里，并且口中一直低声说着试炼期间的需要雪桥注意的事项，期间，她手上动作没有停过。
雪桥坐在铺在桌旁的地毯上，双手撑着下巴，趴在桌上，笑眯眯的听姐姐絮絮叨叨，没有一点不耐烦。
东西很多，远桥收拾了好久，弄完那些后，又从兜里掏出三个封着三对黑白棋子的琥珀，一并放到雪桥的储物镯中，把护腕重新戴在雪桥手腕上，然后顺手在上面加了一道空间之力，把护腕隐藏起来。
零点开赛，而八点就要进场。沐雪桥和沐远桥早早的吃了饭，和自家几位大佬依次通过电话，收获一大箩筐得唠叨之后，终于到点了。
沐远桥和钟叔送沐雪桥出了水渊贺州，之劫送她到了朱雀街的尽头。
——那里的时光树灵之门是进入赛场的大门。
沐雪桥在沐远桥和钟叔看着沐雪桥拿出名牌，然后在时光树灵打开大门时，目送沐雪桥踏入了其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踏进空间通道时，是熟悉的晕眩感，雪桥不知那边是何处，她一步踏进空间通道后，并没有接着就踏出第二步，而是等眼前清明后，才走出空间通道，同时，手中握了一颗棋子，而原本在她接近时光树事，就缠在她手腕上的那条丝带一般的东西化一面硬币大的玉镜出现在她手中，虽然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但本着谨慎一点的心态，雪桥反手就将它装入储物镯中，好好的收起来。
雪桥走出黑暗，下意识的被强光逼得闭上了眼睛，而她还没有适应，思绪就被一阵笑语打断。
她从空间门口走出几步，抬眼时，就见七八个少年围着一个女孩子，笑语不断，而站在人群中心的女孩子穿着绯红的裙子，眉眼间是遮不住的傲慢。
看见这人的打扮，雪桥再次“啧啧”叹了一声。
这倒霉孩子穿成这样，是当试炼是郊游呐？
那些人看见雪桥从空间门中走出，簇拥着那个女孩子向她走了过来。
“我是王氏亦河，属于第十八战区，你可以和我一起结伴。”女孩报出姓名。
雪桥停下步子，望向说话的那人。
沐雪桥接着蜃珠幻化的少年沐雪野面容素白，似是带着几分孱弱，他穿着棉白的衬衣，领口上延伸出细白而优美的脖颈，几缕柔黑的头发搭在耳后，素淡的黑白相衬，眼底淡漠，从中岑寂，让他看起来寒凉到让人望而却步。沐雪桥被沐家前任大家长——她的亲爷爷带在身边亲手教育数年，在那数载，被时刻要求端方严谨的雪桥在爷爷培护下其实是个熊孩子，她上窜下跳，就没有她不敢闯的货，爷爷卸任之后，雪桥反而将爷爷要求的那些捡了起来——至少在人前、至少在作为沐氏雪野时，昔日无邪无忧的孩童，终于敛了眉眼，成了一个处变不惊的人。很多时候，她即便内心喷薄如斯，脸上亦是
寒冬萧索，万物岑寂，优雅清贵，而从容不迫。而只有在家里，或者带上面具作为假面，她身上才有昔日皮孩子的一点影子。
而在天涯，两人初次见面时，只有十二祖巫后裔中的嫡支血脉才会在自己名字前加上姓氏，极少会有例外，而其他旁系血脉，就只能报上名字，若是极亲密或者互相信任时，在报自己名字时，还会加上自己的代号。而这王氏，十二祖巫中，唯有时间巫族烛九阴的后裔姓王。这少女，大概是王家的嫡支了，怪不得她身边会聚着这么多的人。
但……王家的嫡支不是都应该在第五区战场吗？为什么她还会来参加启灵试炼？又或者，她并不是嫡支的？
不过，即使这女孩是嫡支又如何，她交游天涯数十载，就算是她在最落魄困顿的时候，也没人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这样说话。
雪桥在执行部中，见过时间巫族烛九阴后裔王氏真正的嫡支，那几个少年和少女温和清贵，像眼前少女身上的倨傲是哪一个巫族嫡系子弟都不会有的。
“王家的？”雪桥抬头，眼中冰冷尽数敛尽，仿佛那是错觉一般。语气懒洋洋的，双手插在兜里，看起来有些懒散，但是她抬眼看人的时候，眉尖微微挑起，带着股子傲气，让人望见了就不由得讪讪的退下去。
她就算是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冷脸挑眉看人时，即使什么都不说，也像是颐指气使的大家少爷，简直一个眼神都是挑衅了，每次，上游戏时，只要她在频道里一开口，就会引起一场撕逼，按照褚桥他们所说，雪桥这货简直天生就是来拉嘲讽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从小就被自家老头子当男孩子——当做未来族长一样教养着的，并且希望她可以把没有孩子的二房和三房一起撑起来。
沐雪桥是老幺，并且肩头的胆子不是一般的重，所以再老头子就把二房与三房希望都放在了雪桥身上，并且把她当做少族长培养之后，远桥他们兄妹几个都知道雪桥背上担子重，就对雪桥格外宠爱，沐雪桥这性子有一半是天性使然，有一半是兄妹几个宠出来的。
“……是。”王亦河原想着，她报出了姓名，这女孩也应该和前边这些人一样，听见她的要求，还不赶紧答应了去，毕竟，时间巫族与空间巫族，再加上天气祖巫，他们的能力在十二祖巫中是几乎是并列的，更何况，她虽然不是王家的嫡支，但是她后天进化了后、姓名入了嫡支族谱——所谓进化，便是身为庶系，却在血茧出时便启灵启出契武来。可哪成想，这人听见她的话，竟然是这么个反应，王亦河被噎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有些恼羞成怒的应道。
——她居然被这么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人给唬住了。
“先天嫡支？”雪桥再次问道。
“……”这人居然猜出来了，王亦河愤愤的应了一声，“不是，我是后天的。”
王家先天嫡支都是出生在第五区的，而她虽然同属于王氏，她的家族却是属于第一区的一个小家族，幸得她的血脉进化，她这十八线的庶出才能够被王氏本部录入族谱。
第七十五章 以汝之血，启吾之门
所以，她极讨厌别人开戳她的出生。
“呵，”雪桥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语气意味不明。
原本这个字便不是很友好，加上雪桥斜睨了王亦河一眼，眼神似笑非笑，简直是在挑衅了。
看见王亦河恼羞成怒了，雪桥都懒得搭理那人，她绕过这些人向前方走去。
若是平时，沐雪桥遇到这样的人，根本就连一个字都欠奉，可是谁让她最近心情不好，遇到的这女的又这么欠呢？
还一脸得瑟的说“我是王氏亦河，属于第十八战区，你可以和我一起结伴”，语气高高在上且施舍，她以为她是在跟谁说话？
就算是王氏那些真正的嫡系来了，也不见得有资格这么跟她说话。
“……”怎么会有人连一个眼神都那么让人讨厌？
王亦河想道。
“……”这样的眼神，好欠揍啊。
吃瓜群众在心里默默吐槽。
此处空间巨大，里面的构造，跟昨天划分战场的那个空间几乎一样。沐雪桥再没有看王亦河那一群人，反而望向她的前方不远处。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像是祭台一样的高台，高台之上，是巨大的青铜门——是由七位上将军守护的那七扇青铜门中的一个，只是，不知道是否是沐雪桥的错觉，那个高台交通青铜门都被蛋壳似的透明的结界拦住了。
沐雪桥感觉到那里传来的空间波动，并没有什么情绪，毕竟，就他们沐氏一族而言，空间之术完全是本能天赋。她只是瞥了一眼，就朝前走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王亦河看雪桥无视她们走远，跺跺脚，开口有些气急败坏，而沐雪桥闻言也真的停步了。
“怎么？”雪桥转身道，虽然面若寒泉，但语气是如刚才一般无二的欠揍。
“你……”似乎是没想到雪桥会真的听她话停住步子，王亦河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自然的开口，“我不知道时间没到，还是怎么的，破不开这里的禁制，进不了战场……反正你一个人也进不去，不如我们组队一起走啊，”话说到半途，似是觉得这样听话的开口，也不免太没气势了，她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中又带起倨傲来。
“不用。”雪桥闻言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她转身向前，到禁制前，伸手向禁制触去，不出意外的指尖刚触犯禁制，就被挡住了。雪桥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又低低叹了口气，眉头有些皱起，她闭了下眼，感受到此处禁制中的空间规则后，索性将手中一直捏着的棋子不动声色的藏到袖中，然后直接把整个双手都贴在了禁制壁上，带出一圈圈泛着荧光的波纹，除此之外却没什么动静，雪桥想了想，将刚收起来的那面玉镜拿出来，握在手中，然后又将手贴在了结界上面。
王亦河见雪桥不听她劝，然后被禁制挡住后，不住的幸灾乐祸，然而她脸上的笑还没藏起来，就见雪桥转过身来，问道
，语气有些奇怪，“你们知道我们战场的试炼内容是什么吗？”
“难道不是‘杀光’里面的人，获得积分吗？”有人翻白眼，觉得雪桥这问题有些傻。
闻言，雪桥看向说话那人的目光有些奇怪，而王亦河经常用那样的目光看别人，所以看明白雪桥那眼中就差**裸的写出“智障”二字了。
王亦河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沐雪桥又问道，“你们该不会不认识巫族文字吧？”
这话一出口，她似乎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于是又问道，“你们没有被教授过我们巫族的本族文字？”
这次，雪桥直接望向亦河。
王亦河惊讶了一下，准确的说，从刚才雪桥开口起，惊讶的情绪一直从心中就没有退过。
天涯第一层分为六区，这六区的巫族几乎是天涯第六层中巫族军团的军官的后备军，以及各个部所的后备军，这七日狩猎，连同后面的启灵试炼凤三次试炼，对于巫族少年来说，就如同人类的高考一样，能否在这几次试炼里取得好成绩，是他们能不能进入那些十二宫或者法殿等天涯政法'军体系为了培养后备军而设立的学校的投名状。
王亦河作为王氏嫡支子弟，知道很多秘辛，明白很多学校——诸如专门培养巫医，或者是无心法殿设立的学校的入门要求就是要认识上古巫族文字。但是，她的目标从来不是那些特殊的学校，所以，巫族上古文字，她的确是没有特意学过的。
巫族文字太偏门，王亦河知道她身聚集的这些人都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所以他们认识巫族文字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而就王亦河而言，她若非遇到各家族的先天嫡支，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但是，她进了空间通道后，曾试着通过这个结界，无疑她失败了，可是，她不知道，这跟是否认识上古巫族文字有什么关系。
“怎么？这二者有关系？”王亦河往前走了几步，抬眼看向雪桥，她的眸中终于有了几分认真与重视。
“自然。”雪桥点头。
“有什么关系？”有人先亦河问出来，语气有些差。
众人唯恐那人惹怒雪桥，于是瞪向他，可当看见说话那人是一直跟在王氏女身后，她的族弟后有都讪讪的别过了眼。
“进门的方法就写在结界上，你们进入空间门后得到的玉镜上也有……”雪桥答道，她还要再开口，就被人打断。
“写在上面？我怎么没看到。”那人问道。她的话甫一出口，王亦河用看智障的眼神望了过去。
“……”我说错什么了吗？
说话的那人感觉她看他时，目光就像老母亲在看自家傻儿子，可王亦河想起这人和她一样都是王家的，于是情不自禁的把他往身后挡了挡。
“巫族文字比较的……呃，抽象，结界上的波浪纹也有可能是文字。”王亦河看除了那人，其他人也是一脸蒙逼
，而雪桥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于是她对众人解释道。
“上面写的什么呀？”一众人望向王亦河，而王亦河愣了一下，却抬头向雪桥望去，于是，他们顺着亦河的目光望向雪桥。
雪桥难得的勾了勾唇角，她从自己的储物镯里取出被她收起来的玉镜，然后开口道，“看玉镜。”
有人听得一脸蒙逼，他看沐雪桥拿出玉镜，于是狐疑的拿出同样被他收起来的那面玉镜看了看，还是一脸蒙逼，倒是王亦河若有所思的握着玉镜后将手贴到结界上，然后望向自己的玉镜，发现原本光滑到没有一丝痕迹的镜面上出现一行……字。
她不认识的字。
“以汝之血，启吾之门。”雪桥缓缓念道。
——以汝之血，启吾之门。
上面写到。
雪桥还没说完，有人就已经咬开了手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来，贴在了结界之上，看他动作如此迅猛，这次连王亦河都忍不住用看白痴的眼神望向那人了。而那人看结界还是没什么动静，望向雪桥，口气极差，“那句话是你变出来特意消遣我们的吗？”
雪桥闻言，突然觉得，她现在还很有耐心的站在此处还没离去，才是在消遣自己了。
雪桥望了这帮人一眼，嘴角微微挑了一下，这次，连一个“呵”字都欠奉。她转身，拿出名牌，然后手掌贴上界壁，在微微泛起的荧色波纹中，走上高台，进入青铜大门，很快的，无边的黑暗就掩去了她的身影。
王亦河望着雪桥的背影，有些茫然，似乎有些不明白原本她们聊的好好的，但她为什么就不打一声招呼的走了。
相顾无言了许久，王亦河也回过神来，明白那人是对她弟弟那句怀疑不满，所以才自顾自的离开，看她身边聚起来的五六个小伙伴，她也有些愧疚，但是对刚才那人一言不合就独自离去，没带一丁点儿犹豫，鼓了鼓腮帮，有些小委屈。
她以前十五年岁月中，从没遇到过这样讨厌……讨厌她的，和让她讨厌的人。
“其实，她已经告诉我们怎样进去了。”队伍中，从加入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一个女孩子开口，声音软软的。
所有人一下子都看了过来。似是不太习惯旁人的注视，女孩子抿了抿唇，开口，由于有些紧张，声音有些刻意的压低，“我们刚来时，被禁制拦住之后就没挨过禁制，有些人听先来者的话，甚至都没有碰禁制，更别说是好好的查探一下禁制了。可是，她在问我们是否知晓认识巫族文字之前，曾双手放于禁制界壁之上感受过，而走之前，也是双手贴在禁制之上了的，并且……”说到此处，女孩子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她进去之前，拿出了时光树灵给我们的、记录了我们信息的名牌，所以说，玉镜之上所写的那句‘以汝之血，启吾之门’中的‘汝之血’指的并不是我们的血。”
“……”一脸蒙逼的小伙伴表示依旧没有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