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沐雪野
卷首
《黄金台帖》记载，世有四序——第一者，受父神盘古大道，由圣者钧鸿定序，母神女娲氏赋予生机，神佛魔妖鬼五界，皆归于此序。第二者，受耶和华之道，其曰：“神辉所照，皆为第二序”，因此，天堂与地狱，以及无尽荒原皆统归于第二序。第三者，名曰神迹天涯，应天道而生，为弃族坟地，第一序弃族——巫族，与第二序弃族——血族、暗夜精灵等皆归于天涯。而第四序，则为秽者居地，名曰虺狱，有物于污浊而生，喜食生人血肉，好犯人间，名曰虺畜。人间之民，皆为女娲氏、耶和华子，故，天涯众生，皆有护人间之职，以尝其罪。
第一章 沐雪野
城市的夜，再怎么冷，永远也和冷清扯不上什么关系，可是无论霓灯闪闪烁烁有多明灭，车水马龙有多繁华热闹，却也永远不会给人温暖的感觉。
沐雪野走在街上，面沉如水，他站在交通灯下，望着这看似繁华温暖，实则冰冷无比的城市，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确实讨厌人间。
——说不上原因的讨厌。
沐雪野抿了抿唇，心里默数头顶红灯还剩的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的晃了神。
挂在耳上的蓝牙耳机中电离音过后，传来一个贱贱的声音：“快接近目标了，小爵爷，赶紧敛息。”
“喂，小爵爷？”
“小爵爷，你在听吗？”
“沐雪野，还活着吗？活着吱声啊！”
“姓沐的，你在吗？！”
“……”
回过神的沐雪野将耳机拿的远了一些，然后揉了揉耳朵。
男孩子正处变声期，他扯着嗓子喊，沐雪野总有一只鸭子在她耳边叫的赶脚，当然，毕竟是发小，这话他是不能说出口的。
等那边安静了一些，沐雪野才把耳机重新挂在了耳朵上，然后回了一个“嗯”字，表示他还在。
头顶，红灯变成绿灯。
耳机那边，男孩子又将指令重新说了一遍，雪野嗯了一声，将气息敛尽，他就在熙攘往来的人群之中，可是当他路过时，即使与人擦肩而过时，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就在那里，仿佛，他好像整个人都不存在一般。
街上行人多半都穿的光鲜亮丽，可几乎很多人身上都若有若无的沾染着一丝死气——他们都经过一处新死过人的地方，或者说，他们经过的地方，曾有人痛苦的死去。
——只有死时有大怨者，才会大规模的散出这么浓郁的死气，让生人沾染在身上。
雪野停在人流之中，辨了一下死气最浓郁的地方，然后左转，同一时间，耳机中也传来让他左转的指令。
安和街角，穿着破洞牛仔装的流浪歌手浓密络腮胡下是一张英俊的脸，英挺眉毛下的地中海蓝的眸子透着清澈，可偶又透出些许苍桑。这般有情调且英俊的落拓美大叔，一定可以成为向往西部传说的姑娘们旅途中美好的艳遇。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力是相对的。姑娘们可以与他寻一场艳遇，他又何偿不是？
可是……
守在这快一天了，别说漂亮的姑娘，只要是活着的生物都未曾在他面前流连过，哦，错了
，有一只和他属性相同，同为流浪者的小狗许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于是……在他身边撒了一泡尿，对此，作为一名美大叔，觉得很无语、很无奈他不就半个多月没洗澡么？
美大叔换个姿势继续忧郁，但肚子打雷声破坏了他的气质，作为流浪的、没钱的歌手，没人捧场就意味着没钱吃饭，而已经一天半没吃饭的大叔在深刻的思考是否要换一个城市混饭的时侯，一张红彤彤的票子准确的落入他摆在地上的吉他盒中，同时一个声音落入他的耳中。
“waitingthe weeds .”
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很好听。
“good job！最喜欢老鹰乐队了。”
大叔作为声控，表示很开心。有这么好听的声音，这么大方的手笔以及和他一样的品味，大叔觉得可以一起喝一杯，再顺便交流下基情，呸，说错了，是交流下感情什么的，如此想着，他脸上自然而然的带了几分笑意。
然而，等他抬头时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
眼前这个人容色稍显稚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下身穿着宽松的黑色卡其裤，上身穿着棉白的衬衣，领口上延伸出细白的脖颈，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的面容素白而沉寂，眼神流动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清冷与疏离的意味，逼人的气质倒把他五官的俊秀精致掩去了。
啧，不是美女，而是一个美少年啊。
歌手大叔的所有心思一下子歇了。
不过，看他这么大方的掏钱的动作……歌手大叔犹豫着要不要套套近乎，可一抬头却见那人已经转身，根本没有要与他谈一谈的打算。歌手大叔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可心里却也有些不爽，这是**裸的无视啊，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帅大叔吧。虽然这样，不过出于职业操守，他还是勾起了琴弦。
前奏有些许忧伤，沙哑苍凉的歌声开始响起
“it’s ingthe endaugust，
(八月的日子即将逝去)
another summer’s promise almost gone，
(又一个夏天的约定即将走远)
and though i heard some wise man say，
(尽管我曾听智者说过)
that every dog will have his day，
(每个人都会有他的幸福）
………”
沐雪野手中提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以闲适的姿态走在人群中，可眉头微微皱起来——他刚才路过那人时，只觉得很是危险，而耳机中也传来指令，让他赶紧远离，那边，男孩声音惊怒，夹杂着警示灯闪烁的“滴滴”声。
沐雪野还没有走得很远，隐隐的，还可以听到忧伤的歌声从她身后传来。
“i’ve been biding time with the crows and sparrows，
(我同乌鸦和麻雀一起熬过了这段时间)
while peacocks p
rance and strut upon the stage，
(而孔雀却在台上昂首表演)
if finding lovejust a dance，
(如果寻找爱情就像舞会)
proximity and chance，
(接近然后获得机会)
you will excuseif i skip the masquerade，
(你会原谅我逃离这舞会)
and i’ve been waitingthe weeds，
(我的心一直在荒芜中等待)
waiting for the dustsettle down along the back roads running through the fields，
(等待着尘埃顺着小路穿过旷野慢慢落定)
……”
走得远了一些，沐雪野低声开口问道，“那是谁？有没有查到？”耳机那边的人没了声息，可隐隐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没一会儿，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下，耳机传来男孩的声音，听着有些丧。
“重楼还有春妖他们人都不在，我查不出来。”
听见这回答，沐雪野也没有太意外，毕竟，他们几个玩到大的人中，现在正在与他通话的这人最不擅长这些起源于人间的关于电子的东西了。
沐雪野笑了一下，尽管依旧眉眼间清冷，可眼中到底带了几许暖意，“怎么，不喊哥了？在他俩不在时喊他俩的绰号，你也就这点出息了，白夜。”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沐雪野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一些。
他顶着棒球帽，逆着人群走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将自己彻底没入黑暗之中，脸上的所有表情也随之掩去。
昏暗的小巷中，从墙角某处的垃圾堆上，传来野兽啃食的声音，沐雪野走时，并没有脚步声，他的接近并没有惊动她的猎物，作为喜欢一击毙命的“清道夫”，沐雪野却在离那处还有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住了步子，有些厌恶的掩住了鼻子。
他抬手时带出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到底惊动了他的猎物，在黑暗中，和作为第二序弃族的那些暗夜精灵一样拥有夜视眼的雪野看见狼身人首且长了一双……呃，类似手的前肢的人狼从垃圾堆上抬头，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涎水从它嘴角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很明显来自于人类的一截残肢还被它握在爪子上，狰狞而可怖。
浓郁的死气从它身侧的断肢残渣上渗出来。
“呵，”比起巫族同辈的那些少年们，早早入了学并参加了天涯神务司管理局执行部的沐雪野看到这怪物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下。
就是这么个玩意儿，躲在这座城市，每天晚上捕食经过的流浪者和醉汉，把人吃得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给人留下。
——没有尸骨残骸，没有动静，就算是有人察觉到有人不明不白的失踪，即使报警了，人类的警察也不可能想到人世间有这种怪物，更何况，这么大的一个城市，人流量每天数以百万计，一天乃至一周失踪一个人，又有谁会注意到呢。
第二章 神迹天涯
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东西下个目标应该是最近常驻在这条街上的、那个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的流浪歌手吧？
唔，这东西看来已经生出了灵智，级别应该判定为虺畜中的低级三阶，像它这样的，已经可以化作人身，只要它主动不出现，那么就不会被像他们这些游走在黑暗 中的人察觉。
不过，既然已经牵扯进了人命，就算他把这玩意清理了，管理局信息部的人也脱不了干系了，在人间，这些东西只要一出现就得被监控抹杀，可是，按照这这东西身上的血腥气与死气，它手中应该捏了不止一条人命了，而信息管理局的最近才察觉，出了这么大纰漏，信息管理局的应该逃不了了。
这次整个信息的人员会受到处罚倒在其次，几个部长级的……这次不搭上一两个，看他们怎么摆平人间神务司那些人。
沐雪野好心情的勾了勾唇。
毕竟，作为天涯神务司管理局执行部的一员，十分按照传统的，与信息部的那些人都不太和得来。
已经沾染了血肉的人狼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雪野，张开嘴，唇角却从耳根处裂开，好像是在笑。
“……好……吃！”声音嘶哑难听，说话时似初学语的孩童。
闻言，却不知，它是在说雪野看起来好吃，还是它手中的那截大腿好吃，不过，看它毫不犹豫的扔了爪子中抱着的那截大腿，向雪野冲过来的动作来看，它口中的“好吃”指的是前者。
它躲在黑暗中，捕食时从来都不敢将主意打在那些小孩子和少年身上——这类人大多有人看顾，它一不小心就会惹来传说中的天涯与人间神务司执行部的“清道夫”，不过，如果有这般鲜美的血食自己找上门了，它也没有不享用的道理，大不了吃了他后，再换一个城市罢了。
似是明白它在想什么一般，雪野短促的笑了一下，身子微微闪动便向前冲去，与人狼擦肩而过时，他的手中猩红的光一闪而逝，人狼便从空中砸在了地上，没了声息，他手中有刀刃之上泛着猩红光芒的匕首出现，然后手腕一抖，黑暗中划着猩红色的流光，直刺向那只人狼的头颅。
速度太慢了。
人狼咧开了大嘴，腥臭的涎水从它的唇角滴下来，落在地上腐蚀了一片。
它……似是在笑。
沐雪野也勾了勾唇。
人狼，更似存在于西方传说中的狼人，茹毛饮血，好食生人——当然，狼人也真实存在，真正的狼人，是不亚于人类的文明的生物，如果忽略他们那变态的战斗力的话。
沐雪野看到人狼对着像他这样的“清道夫”毫不恐惧的态度，大概知道这东西的战斗力也并不弱，而且，天涯典籍记载，人狼形态的虺畜，向来是力量与速度并重型的。
它四肢着地，在沐雪野的匕首刺过去之后，以寻常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移动，在黑暗中精确的避过那道猩红色的流光，然后扑向沐雪野，再然后，扑中了沐雪野，甚至，它感觉到它的爪子都快按到了他的肩膀上了。
人狼两只前爪快要搭上前来清理它的这位少年的肩膀了，于是，它咧着嘴，有些兴奋的将爪子对着重重的按下去，它几乎已经想象
到了当它的爪子按到少年肩头，将他扑倒在地，然后它锋利的牙齿撕开他的喉咙，痛饮一口热血。
少年的血肉最是美味，也最是滋补了，更何况，它眼前的这位少年，还是传说中的“清道夫”。
看这位“清道夫”的年纪，太过稚嫩了些，想来，是没有什么太大能力的。
人狼的爪子重重的按了下去，然后，它听到少年颇为嫌弃的“啧”了一声，紧接着，它感觉到脖子一凉，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爪子就按碎了少年留在那里的一道虚影，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而脖子，才后知后觉的痛起来。
——被它避过了的那枚匕首不知何时重新回了少年手上，被他刺中了它的脖子。
人狼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可是，再没有了扑向少年的勇气，反而，他刚一站起来，就想落荒而逃了。
它引以为傲的速度与力量在少年面前，竟然不堪一击。并且，更让它恐惧的是，少年刚刚在它扑向他时，极速移动，而当他与它错身而过时，他说，“谁给你的勇气，跟我天涯沐家的人比速度。”
《黄金台贴》记载过，第三序的神迹天涯有第一序和第二序的弃族，他们界有护佑人间之职。天涯生活的种族众多，人狼听到天涯沐家，就知道，他眼前的这少年，是曾与轩辕黄帝争帝的蚩尤同为一族的——巫族，天涯巫族，就是上古巫族的后裔。
而天涯沐家，那是巫族中，十二祖巫中空间祖巫帝江的直系后裔。
——看过洪荒小说的都听过鼎鼎大名的十二祖巫的存在。
根据小说和游戏描述他们就是由盘古体内的十二道精血所化，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十二祖巫天生**强横无比，是单凭肉身就可以破碎山河的存在。伴生神通更是个个都是大神通，有的可以吞噬天地，操纵风水雷电，填山移海、改天换地，威力无穷。甚至几大祖巫联手可以改变天地间的气运。但是整个巫族不拜天，不敬地，只尊盘古。巫族所有人认为盘古是他们的父神，都要走盘古以力证道的路子，故而不修元神，只炼**。是纯粹的黑暗和蛮荒的代表形象。他们相信自身的强大比任何外力都重要，不过就算这样靠着强悍的肉身与神通，还是可以和妖族的东皇太一和帝俊一对一相抗衡——十二祖巫也都达到了准圣的级别。
祖巫后裔虽然没有上古大巫那般通天的的能力，可是，就算是眼前这个少年，都不是它可以抗衡的，于是，它听到沐家二字，并且感觉到少年身上的气息，它唯一能做的，只有赶紧逃命，可是……已经太迟了。
“天涯沐家的……女孩子……”一句话断断续续，然而那只人狼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而人狼这话刚出口时，沐雪野不动声色的点了一下挂着耳机的耳朵。
沐雪野一击之后，就站在黑暗中，远离人狼，确保自己再也闻不到人狼身上那种腥臭以后不动了。
匕首并非实物，但是在他手中却可伤人，在匕首刺进了人狼脖子，划破了它的大动脉时，就消失了。不过按照沐雪野那恨不得随身携带消毒水的尿性，即使那匕首是实物，不是他随手化出来的，在它沾了人狼的血之后，沐雪野也不会要的。
人狼摇
摇晃晃的还没有走了几步，就轰然一身倒下，浑身抽搐着，可是一直没有断气。
人狼不同于人间的生物，它失血过多，甚至全身鲜血流干，也不会死去，顶多就失去行动能力罢了，想要杀死它们，必须弄碎它们的头颅，就跟电影中杀丧尸一样。
沐雪野看人狼倒下，依旧没有走近。他由随手凝出一枚猩红色的匕首，远远的甩向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的人狼，在匕首携带的力量冲击下，暗光闪过之后，那处，人狼只剩了一具没有了头颅的躯体，整个过程连一个声音都没有。
沐雪野站了在那里一分钟，感觉到人狼身上彻底的断了生机之后，又原路返回，在走时，他曲起手指敲了一下还挂在他耳边的蓝牙耳机，然后开口，“杀青。”
戏终，曰杀青。
戏中人死，曰杀青。
对于沐雪野来说，清除一个第四序——虺狱中的生物，于那些东西而言，他的一个来去，也叫杀青。
一直与沐雪野通话着的被沐雪野唤作‘白夜’的少年在沐雪野行动时，就自觉的没了声息，此刻，听到耳边传来电离音，和少年一句与往常一样的那句“杀青”，就知道任务完成了，因此，作为沐雪野此次任务搭档的少年在沐雪野完成任务后，刚准备从“天眼”中截取沐雪野任务时的录像并保存，可是，他看到沐雪野留下的战场，一脸便秘的表情。
“卧槽，小爵爷，你特么给后勤部的省省心，做任务时一击毙命不好吗？”白夜看到流了一地的鲜血，有些想要捂眼的冲动。
后勤部几乎是专门给他们执行部扫尾的，比如，在人类发现之前，不知不觉的清理战场，或者，把那些在战斗中破坏了的东西恢复原状，这些，都是后勤部的工作。
就像此次任务，信息部的监控出现在人间的虺畜，并发布任务，而执行部的在接受任务之后，要做的便是抹杀目标，而后勤部，做的就是清理工作。
沐雪野听到白夜的吐槽，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他的身后，然后毫不犹豫的向他来时的地方而去。
他身后，满地狼藉，但是，他知道，在天亮之前，这里会回复原状，就跟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小爵爷？”白夜吐槽时得不到回应有些寂寞。
“本来想要一击毙命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向来都比较擅长近身战，但是，那玩意儿之前一直活在垃圾堆里，味儿太大了。”沐雪野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道。
“请把你那变态的洁癖改一改好吗？”白夜翻白眼。
“……”沐雪野语调似笑非笑，“变态？”她哼了哼，就不说话了，那边，白夜听到沐雪野用这调调说话，下意识的掐断了对话，装作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
上次他就夸了沐雪野长相太过女气，看着gay里gay气的，沐雪野也只是这样哼了哼，当时没有计较，转手却在他的鸡腿上下了重楼制出的新药，然后，他就拉了三天肚子。
沐雪野这语调，让他生出心理阴影了都。
第三章 不夜城
通话被那端的少年掐断，沐雪野轻笑一声，可是片刻后，通话又被接起，少年正处在变声期的声音又在沐雪野耳边响起，“小爵爷，你得注意一下，我和你的通讯好像有一点卡。”
巫族虽然离群索居，远离人类，可是，对比其他的世界，天涯离人间却是很近了，所以也就将人类那些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可是，他们之间的通讯，虽然也用独立卫星在天涯弄了一个通讯器，但也只是在日常的联系中，才会像人类一样用手机那些东西，而做任务，他们却是开的独立的频道——以装了魂石的耳机为媒介，用各自的精神波通讯。
按理说，在做任务时，任务所在地一般都会屏蔽所有非人类连接的通讯波，只剩做任务的清道夫与跟清道夫匹配的、在天涯神务司中专门监控任务所在地的那位搭档之间的通讯波，通常情况下，不会产生那种通讯“卡”一下的情况的。
沐雪野听到耳边传来的白夜的声音，身子不自觉的一僵，可是，却依旧答了一句“我知道了，我回去之后查查，”说完，又似寻常一样，翻了一下旧帐，似笑非笑的调侃道，“变态的洁癖？”
自觉受到威胁的少年白夜，沐雪野声音还没有落下，就在瞬间切断通话，一下子安静如鸡，不知窝在那个角落里当起了鹌鹑。
在黑暗中，沐雪野捏着耳机轻笑了一下，将一直挂在他耳上的耳机收了起来，然后，从脖子上取下坠着一枚青黑色围棋子的挂坠，将上面的棋子取了下来，捏在了手中，走出了小巷。
可是，沐雪野虽然在笑，可他的眉间却带着一丝阴郁。
白夜说，他们之间的通讯出现了片刻的卡顿，而沐雪野本人却是知道，所谓的那片刻，正是人狼模模糊糊的一句“沐家的女孩子”出口时。
街上，人群来来往往，霓虹灯明明灭灭，依旧热闹的非凡，明明暗暗的光芒落在少年身上，衬得他的侧脸愈发的俊秀难以言描，可是，他的眼底，光芒却是冷的。
不知拐了几道弯，沐雪野终于走进了一条比他诛杀了人狼的那个地方还要昏暗的小巷。
一片黑暗，可沐雪野却准确的避过了脚下不甚平坦的小坑与散发出阵阵**气味的垃圾堆，终于停在了小巷最深处的一堵墙上。
四周皆是高楼大厦，此处没有透进一点光芒，可是，沐雪野夜视眼却叫他清楚的看到斑驳的墙体上不知哪个年代涂刮的粉料已经尽数脱落，上面甚至有飞鸟和野猫野狗的粪便和肮脏的爪印落在上面，还有……小儿涂鸦般的拙笔。
——安和街。
上面写到。
天涯每个人都知道，人间是连接除了虺狱之外其他序的中转站，人间各族混迹其中，但是，各族签订条约（包括人类）在明面上和平共存。
大洋并于大洲，每个大洲设一守境人，守境人由各族共同选举。
每个大洲除守境人外，每族（包括人类）都会出一位人驻守人间，被称为掌境使。
每个大洲，每个城市中，都有非人类生活的隐于世间
，大多数时候，人类不可入进入的街道，被叫做“不夜城”，“不夜城”或许各有姓名，但是，掌管每个城市中的“不夜城”的那位，都被称为守夜人。每个守夜人，在守护街道同时，同时守护那个城市，管理那个城市的非人类，以及人类中的大能者。
各族除了在人间生活之外，同时担负守护人间之职责，每个族中都设有神务司，与人间神务司合作，清理虺畜，而神务司中，专门负责清理虺畜的人，被成为执法者，别称“清道夫”。
这个城市，在普通人眼中，有一条，甚至很多条名字叫做安和街的街道，可是，对于像沐雪野这样的清道夫来说，这个城市，只有他眼前这堵墙后面的不夜城，才是真正的安和街。
沐雪野踢了踢墙角某块有些残破的石块，然后，一张扭曲的人脸出现在墙上。
这是“不夜城”——安和街的“锁”。
——曲奴。
一种专门被培养出来用来“看门”的低等的精灵。
“哪个小崽子这么没礼貌，大晚上的不睡觉啊？！”从人脸口中，拖出长调，声音尖细，猛地一听，感觉有些人。
“……”不夜城一般不是到了晚上开门的吗？还大晚上的睡觉？
沐雪野顿时就觉得，这曲灵比白夜欠揍多了。
沐雪野唇角勾了勾，脸上露出一抹温软的笑，可是，手中猩红色的光芒一闪，就凝出了一把匕首，看那架势，是准备甩向墙上的那张人脸。
“嗷嗷嗷，伯爵，别打别打，我错了还不成吗？”
沐雪野还没有动手，曲灵就扯开嗓子鬼哭狼嚎起来，沐雪野忍住想要把匕首插进曲灵嘴里，想让它立马的冲动，真心实意的对曲灵开口，“你不开腔，我们还是好朋友。”
他说话时，他手中匕首闪出红光。
曲灵瞬间闭嘴。
沐雪野手中的匕首重新化去，他踢了踢墙角，语中略带些笑意，“赶紧开门。”
曲灵委屈的撇撇嘴，还想与这个来自天涯经常出入不夜城的少年说说话，但是，它一想到少年的威胁，瞬间就更委屈了。
曲灵作为小精灵，可是，却没有寻常精灵那种精致的像芭比娃娃的皮囊，反而……曲灵的五官很是不和谐。此刻，沐雪野看曲灵那一张不用化妆就可以去演惊悚片的脸上做出委屈的小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沐雪野别过眼去，曲灵看沐雪野不看它，委委屈屈的消失在了墙上，然后，那堵有些破旧的墙消失在了沐雪野的面前，转而出现的，是一扇同样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的门。
门开了，同时，也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然后……喧嚣一下子扑面而来。
在门开时，沐雪野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个漆黑的在昨晚眼角处绘着扑克牌中红色桃心的面具，带在了脸上。
沐雪野提步，入了不夜城，可是，他另一脚还没有落下，身后曲灵又扯开嗓子喊，“伯爵，你还没给钱呢？小爵爷，小爵爷！
守门精灵曲灵向来以天然灵矿云石——也就是除了虺狱之外其他几个序的钱币为食。它们守着不夜城，在行人出入不夜城间，的确会收取云石来作为“门票”。
只是……
沐雪野闻言停住了步子，而不夜城中临近门口的街上，已经有行人听见曲灵的声音看了过来。
沐雪野转身望向曲灵的方向，虽然看不清表情，曲灵却是知道，少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甚至带着一些调侃，并没有一丝恶意，可是莫名的，曲灵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钱？拳头要不要？”沐雪野问曲灵，她的声音漫不经心，眼神也是漫不经心。
“不不不，不要了！”曲灵有些惊恐的缩头。街上，不明所以的行人却听闻曲灵与沐雪野的对话，有些不平，看着沐雪野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对于那些既定的规则，当一个人一直坚守，却偶然发现有人跳过那个规则时，心中难免会有不平。
沐雪野虽然年少，可是，他从很久之前就行走在黑暗中，做了清道夫，所以，对于那些带着恶意的一向敏感的很。
当有人以那种充满恶意而带着不平的目光望过来时，沐雪野在他望过来的同时也抬眼望过去。
是一个狼人。
“……”最近他怕不是跟与狼有关的犯冲？
沐雪野心中叹息，与那人带着恶意的眼神相比，沐雪野的目光清淡，没有波澜，可也正是如此，才更容易挑起别人的怒火。
那边，有人本就因为沐雪野不遵守既定的规则而对他看不顺眼，此刻，看到沐雪野的目光，一下子怒火高涨，他十指微张，指尖窜出锋利的指甲，而且，口中虎牙也微微窜长。
虽然，他没有化为狼形，却也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沐雪野在扫过她一眼之后，就转身重新望向曲灵，再没有看那个狼人一眼。
狼人被彻底激怒了，他刚想要冲过去，后颈上就搭上了一只手，然后，那只手抓住他后颈的……“毛”，将他半狼形逼了回去，让那人彻底的化成了狼形。
那人朝着沐雪野望过来，眼中有些歉意与无奈。
沐雪野对这种眼神很熟悉。
当年，在他惹了事的时候，一直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大姐沐远桥也是这样的目光。
沐雪野眼神软了软，对着那人笑了一下，表示并不在意。
不夜城中，灯光一如人间，明明灭灭，来人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光落在男人脸上，形成半明半昧的光影。他懒懒的站在那里，声音也懒洋洋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可是意外的十分好听，“小混蛋，这是你第几次招惹是非了？嗯？”那人提着小狼崽子，将它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手敲了一下小狼崽子的头。嘴里责骂着，可是手下动作却很轻。“神务司执行部的专员，他们出任务并不需要给‘过路费’，这是每个不夜城都既定的规矩，你刚来人间，什么都不懂，瞎凑什么热闹啊你，恩？”
第四章 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银白色的小狼崽子的后颈被那人提着，嗓子里逼出一声声呜咽，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的，莫名的有些招人疼。
那人生生的被气笑了。
又装可怜，偏偏他还没有办法。
沐雪野轻笑了一下。
这人……到底是在教训那小狼崽子，还是在教育小崽子？
沐雪野只过了一眼，就转身离去，自始自终，他的眼中都没有波澜，毕竟，那小狼崽子没有跟他动手，毕竟……这是人间，不然……
而沐雪野的身后，曲灵知道这是自己一句调侃惹出来的，于是，在看到那个提着小狼崽子的人现身之后，就已经怂怂的撤了。
看沐雪野离去，那人停了对自家弟弟的教育，望向沐雪野离去的方向，目光幽深，似有什么很沉重的情绪呼之欲出，可是很快的，又被压抑了去。
小狼崽子在自家兄长面前认怂是一回事儿，可是，要他跟别人认怂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看着沐雪野离去的方向，四只短短的小爪子乱踢，看着没有正眼看过他的沐雪野就那么离开，有些急了。
提着小崽子的那人感觉到小崽子的焦躁，终于收回了望着沐雪野背影的目光。他低垂了眸子，看着怀中不断乱蹬安分不下去的小崽子，无奈的弯了弯唇，“别闹，你可打不过【杀青】的伯爵。”他说。
沐雪野并不知身后是谁，也不知那两个人目送他离去，只是，他也依稀知道，后来的那人，怕也是挺不简单的，毕竟，沐雪野注意到，当那人来时，不仅曲灵遁了，就连之前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不夜城中“人”来“人”往，若非街上来往的那些行人中，有人顶着鹿角，有人身后拖着一簇蓬松的尾巴，甚至还有人……没有影子之外，其他的，跟不夜城之外人间的街道倒是没有两样。
沐雪野脸上覆着面具，走在这样一群“异类”之中，看着也并没有太过异类，也有人注意到他去的方向，然后就不在意的收回目光。
若从不夜城上空看，不夜城是一个以一颗巨大的时光树为中心，数十条街道呈放射状的排列城市。
——不夜城中时光树，不仅仅是不夜城中几条街汇聚的地方和城市中心，也是……通往其他世界的大门。
时光树枝繁叶茂，在城市明明灭灭的光耀之下，树梢的枝叶也被霓虹映成彩色，但是，更多的，若是深及夜色的墨黑。时光树已经生长了数千年，枝干高可通天，沐雪野现在树下，像是一个小点。他将手中捏着的那枚棋子反手丢到树根底下，然后，一个声音从树上传来，落在沐雪野耳中，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听见。
时光树树灵，也是精灵的一种。
“巫族，说出你的目的地。”树灵声音不似曲灵的，听着十分清灵，甚至，带着些许空灵。
“天涯第一层，第一区，朱雀巷。”沐雪野嘴唇未动，可是，他的声音同样的传入树灵耳中。
有漩涡从棋子落处旋开，然后，一座空间之门从中拔地而起。
沐雪野踏入其中，他与门一同消失在了那处。
沐雪野眼前有一瞬的黑暗，身体也有片刻的失重感，感觉脚下踩在虚空之中，可是，也只是片刻，他就感觉脚下踩了实地，同时，眼前也开阔起来。
这种感觉略有些不舒服，可是沐雪野到底已经习惯了，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他从“门里”一出来，就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同时，脖子里感觉到一阵湿冷的凉意。
下雨了，下得还挺大的。
朱雀街算是老街，地上坑坑洼洼的，下了雨，有些泥泞，而白夜口中有着“变态洁癖”的沐雪野刚入天涯就感觉到下了大雨，不知想到了什么，撒开腿就朝自家小楼跑去，再没有了那种稳重，满身的少年气。
沐雪野一脚脚踩进水里，裤腿上湿漉漉的带着泥泞，似也未曾发觉一般。
古巷深深，道路两旁朱红色的门有的落了漆，而屋瓦上也积了很厚的青苔，看着很是有些年头，仿佛误入了江南小巷。沐雪野跑时，两旁房屋的檐角高高翘起，滴下的雨滴偶尔也会甩到沐雪野的脸上，可是，他仿佛未觉。而只有当他额角发梢的雨水流下来，落入他的眼中，他才会似是想起来了一般抬手擦去脸上的水迹。
也没跑多久，他顺着拐角身形一转，他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
此处，算是朱雀巷的尽头了。
七八处带着小院的小别墅稀疏分布，它们不似刚才的那些有些逼仄的古屋，看起来充满了现代感。
巷中与小巷尽头，似是处在两个时代，似有光怪陆离之感。
沐雪野又跑了几步，终于停在最中间的那处看起来疏影深深还亮着灯的一座二层小别墅之前，等他推开门，看到小院中除了几株栽种在地上实在不能移动的花木之外，他养的那些花花草草都被搬入了室内，没有被雨打坏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沐氏一族嫡系子弟聚居在被结界护着的水渊贺州之上，沐雪野所住的朱雀巷虽然也属沐氏领地，但是，朱雀街只是沐氏旁系血亲居住的地方，它也并不是在水渊贺州，而只是存在于天涯之中的连接沐家结界的地方，也就是说，朱雀巷中，有通往水渊贺州的‘门’。而天涯中，像朱雀街这样的街道，不止一个，不过，通往水渊贺州的那个“门”到底在哪里，却只有居住在水渊贺州中的那些沐家人知道，外人无从窥得。
沐雪野从小就由沐家老爷子——已经退下来了的沐家上任族长，沐雪野的亲爷爷当做接班人养大，自沐雪野十岁之后，他就被老爷子赶来了朱雀巷，美名其曰历练。
天涯巫族十五岁成年，而沐家那些养在水渊贺州的嫡系子弟，在成年之后，就会搬出水渊贺州。
虽然自从他爷爷接任了沐家族长之后，对于那些老规矩松了很多。
沐家在沐雪野这一代，孩子只有四个，不对，名
义上是五个，沐雪野是最小的，他们几个孩子，都搬出了水渊贺州，可是，他们几个更多时候，都是居住在水渊贺州。朱雀巷中他的这处小楼，一向是他一个人住的，偶尔像今晚一样出任务之后，回来的太晚了，才会住在这里，更多的，他会回水渊贺州，而看着他长大的两个姐姐，在他没有回水渊贺州的时候，就会这样来这里，给他留饭以后，再留下一盏灯就回去。
沐雪野推门进屋，屋内灯光昏黄，看着十分温暖。
沐雪野换鞋进屋，还没有来得及去换一身衣服，就看见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女子捧着一杯茶，手中还握着一卷书在看，她低头间，茶杯中升起的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的面孔，可是，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只是看着，就觉得岁月静好。
这是，沐远桥，沐家长女，沐雪野亲姐。
许是听到了开门声，沐远桥抬头望过来，等看到沐雪野，她原本清淡的没有什么情绪的眼中漾开一抹笑意，带着几许沐雪野已经见惯了的宠溺。
沐远桥与沐雪野轮廓相似，只是，她的容颜清丽，脸部线条柔和，没有像沐雪野那般精致而具有攻击性，看着很舒服。
美人在骨不在皮。沐雪野即使看惯了自家姐姐那种清润的绝色，可是，在灯下观美人，亦有片刻的晃神。
沐远桥抿唇轻笑，看他满身雨水，带着嗔怪，“快去把湿衣服换了，不然又得感冒。”
沐雪野点了点头，等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沐远桥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重新窝在了沙发上，捧着书在看。
沐雪野的头发沾了水，软塌塌的伏着，发梢还在滴水，看起来很乖，他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走出来后，极自然的走向沐远桥，然后坐在了沐远桥的脚下。沐远桥接过雪野手上的毛巾，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对着沐雪野开口，“雪桥，把蜃珠摘了。”她说。
沐家在沐雪野这一代，名义上是五个孩子——沐家老爷子育有三子，长子现任沐家家主，育有一子，是沐雪野的堂兄沐岫儒，也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大的孩子，沐老爷子的二子至今未婚，而三子就是沐雪野的父亲。外界传闻，沐雪野有三个姐姐——沐远桥、沐褚桥、沐雪桥，但是，只有他们家自己人知道，沐家第三代，包括沐雪野在内，只有四个孩子——沐岫儒以及沐远桥三姐妹。
——沐雪野，并非是沐雪野，而是……沐雪桥，远桥口中唤的“雪桥”。
沐氏一族少年沐雪桥，作为沐氏第三代中天赋最高的孩子，由沐家老族长养大，当时因为某些可笑的缘由，也为了杜绝她未来的麻烦，沐老爷子用深海蜃珠将沐家最小的女儿沐雪桥幻作男儿身，以沐雪野之名，作为沐家少族长浪了十四年。
沐雪桥以沐雪野这个身份存在了太久，乍听到姐姐唤她“雪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自在的皱眉，但是还是抬手，将埋在自己锁骨处的蜃珠给取了出来。
第五章 远方褚雪
《周礼掌蜃》记曰：“蜃，大蛤也。”同样，《国语晋语》中也记载曰：“小曰蛤，大曰蜃。皆介物，蚌类也。”
海中贝蜃，喷吐蜃气，可化蜃阁，也可化龙，世间，每一只蜃，他们都是天地独一，没有相同的两只，若非他们愿意自己化作原形，没有人，或者说，没有生物可以将他们所幻化之物与真实之物分辨开。
蜃之精魄结晶之物，名曰蜃珠，被传说有控制人的心神近而掌握天下的妙用，但是，其实并不是。
蜃珠，具蜃精魄，可化幻境，也可……幻人身形。
沐雪桥身上蜃珠，是沐家老爷子从暗场拍卖会拍卖所得，沐雪桥身佩蜃珠，其实并没有改变她的容貌形态，只是将她女性的特征“遮”了起来。
沐雪桥摘了蜃珠，身影并没有发生变化，就连容貌也是如初，只是她的喉间，再没有了小小的喉结，胸前起伏也遮不住了，只是，原本只到她耳根的那一头小碎发是没有了蜃珠遮掩，却是变成了原先的齐肩长大，遮住了她的半个面孔。
发梢还在滴水，发尾扫在她的脖子肩头上，沐雪桥难得的有些不适应。
沐雪桥很少摘蜃珠，毕竟在族中，老头子早早的让人同样的佩了蜃珠来装作她本人存在着，平时并不需要她作为沐雪桥露面。因此，对她头发居然已经长的这么长了，也有些诧异。可是诧异过后，却又有些苦恼。
她自从五岁以后，就没有留过长头发了，因此有些不适应。
青蓝色的蜃珠小小的一颗躺在沐雪桥手心，在她手心滚动着，沐雪桥不知从何处拿出缀着一枚小巧的贝壳的细链子，将贝壳打开，把蜃珠放了进去，然后又带在了脖子上。
沐雪桥身后，远桥擦着她的湿发，手法轻柔，沐雪桥也安静下来。等到远桥擦干了雪桥头发，将毛巾塞到沐雪桥手里，重新歪倒在沙发上，身形懒懒散散的。
她在人间游荡了一天了，没怎么好好的吃东西，而沐远桥手艺一向很好，虽然只是清粥小菜，沐雪桥也吃的很是欢欣。
等她缓解了腹中饥饿感之后，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的头发并没有被扎起来，在她低头间总是不由自主的从耳边滑下来，挡住沐雪桥的视线。
沐雪桥一手挽着头发，一手捏着瓷白小勺有些漫不经心的搅着碗中还剩了挺多的粥。
沐家老爷子对于他们这些小辈，除了那些触及原则性的事情上之外，一般都很宽容，因此，沐雪桥在自己家里并没有那些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沐雪桥已经适应了在她作为沐雪野时幻出的短发，一时适应不了长头发，于是颇为苦恼的开口，“头发有些长了，唔，明天我回一下水渊贺州，剪一下头发。”她的声音不同于在化成沐雪野时的那种低沉的少年音，此刻，她开口，虽然依旧沙哑，可是声线干净，语气亲昵，似在撒娇。
听那边不住传来勺子碰到碗壁的清脆声音，手中握着一卷书看得很是认真的沐远桥头都没有抬，“全部吃完。在家里这么敲碗边，老头子怕不是要揍死你。”她又说，“剪头发，想都别想了。”说到头发，沐远桥又有些无奈，“乔乔，你是个女孩，
不是小子。”
沐雪桥在沐远桥身后撇了撇嘴，但还是将碗中剩下的都吃完了，至于剪头发这事儿，沐雪桥又似以前一般，只是过了一耳朵，不置可否。
沐远桥没有听到身后那人的回答，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有些无奈的望向沐雪桥，厉声道，“你再被我发现偷偷的剪了头发，我打断你的腿！”说话时，沐远桥声音严厉，可是，分明的，她的眼中却并没有厉色，只有无边的无奈与宠溺。
其实，女孩子也并非一定要蓄着长发不可，只是，沐雪桥已经习惯了做一个男孩，并且，她并不知，沐雪桥要在“男孩”沐雪野这壳子里钻多久。
一辈子？
沐远桥总归是有些不安的，因此，看见沐雪桥总是不由自主的提这么一句，在她身上看见点属于女孩的东西来才能安心。
沐雪桥吃完了剩下的那点粥，利索的收拾了碗筷，借着洗碗的空来避过远桥的唠叨，钻到厨房里了。
沐远桥终是无奈的叹息，拿起书低头看时，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关于沐雪桥以及她幻出的本不存在的沐雪野，沐氏对外的说法是，沐雪桥与沐雪野是双胞胎，平日里，沐雪桥总是以沐雪野的身份存在，而她的的替身也总是在水渊贺州的老宅中，借口族中所有继承人不得同时出现于世人眼中，一直被拘在水渊贺州，很少露面，因此沐雪桥就是沐雪野，沐雪野根本就不存在这事儿，从来没有被外人发觉过。
只是……巫族十五岁成年，而沐雪桥与“沐雪野”的成年礼快到了，成年礼以后，沐氏再不能用那种借口不让沐雪桥出世，到时候，伪装成沐雪野的雪桥，将该如何自处？
沐远桥觉得，明天回老宅，该跟老爷子他们谈谈这问题了。
沐远桥眸色深了深，她决定了这事儿之后，又拾起了被她撂到身侧的书看起来，只是，她还没有看多久，耳边又传来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她抬头时，就见进了厨房没多久的沐雪桥去而又返，神色有些难看，甚至，她连洗了碗之后的手都没有来得及擦，手上还在滴水。
什么事情这么焦急？
沐远桥的眉头皱了皱，刚要问一下，就听见沐雪桥先她一步开口了，“姐，我得去人间去一趟，海妖她出事了。”沐雪桥说话时，已经取出了挂在脖子上的蜃珠，又埋进了锁骨处，把自己幻成了少年“沐雪野”。
天涯神务司，有执行部，而执行部中执行员“清道夫”可以独立组成小组，沐雪桥从小以沐雪野的身份长大，后来，又以沐雪野这个身份跟与她一起长大的五个发小组成了执行小组【杀青】，共六个人。而不论是人间神务司还是天涯巫族神务司，执行部都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为了避免执行部专员被虺狱报复，在包括沐雪桥在内，所有的执行部成员都是以代号在神务司注册，并没有用本名，后来，这种代号制整个神务司都开始沿用了。
而刚刚沐雪桥口中的海妖，是这六个孩子中，除了“沐雪野”这假男生之外唯二的两个女孩子中的一个。
沐远桥也在神务司中挂名，她也有自己的同伴，因此，虽然是深夜，又得入人间，可是沐远桥虽然不放心自己妹妹，却没办
法也没有理由拦着。
可到底还是不放心。
沐远桥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她刚要开口，就听见沐雪桥双手做投降状，有些无奈的开口了，“好好好，我知道，注意安全，有事给你‘打电话’，再不济，打不过也要跑。”
“……”这话，的确是远桥想要对妹妹说的，而此前，这话，她已经对沐雪桥说过了无数遍，此刻，听到沐雪桥以调侃的语气说出来，远桥除了好笑，还有一些无奈，“好吧，我不说了，但是乔乔，你得注意安全，不要让我担心……”
“……”又来了。
沐雪桥在姐姐新一轮的唠叨开启之前赶紧溜了出去，出门后，到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可是脸上分明挂着笑意。
人间。
沐雪桥从她今天已经来过一次的不夜城“安和街”出来，通过‘门’时，不知为何，沐雪桥感觉曲灵看见她时的表情有些幽怨，因为她这次出现在人间，借道安和街是因为私事，所以，当她给曲灵过路费时，她恍惚间看见曲灵看她的眼神更加的幽怨起来。
沐雪桥一出安河桥的“门”，就将自己隐在黑暗中，身形快速的窜在高楼大厦之间，偶尔有人瞥间，他们也只是觉得那倏忽而过的黑影只是他们眼花了而已。
沐雪桥行至城市中心的某座五星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时，然后在一辆辆用车衣掩了车牌的豪车之间穿行，最终停在了停车场中一扇很是隐蔽的小门之前。
沐雪桥的目的地，就在这家名为黑天鹅的五星级酒店的、不存在于常人了解中的负七层除了几个和特殊的专供电梯连接的门之外，普通客人是没有这个选项的。
沐雪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纯黑色的卡片，在大门旁某处很不起眼的微凹的地方划过，看起来有些肮脏的还带着锈迹的大门微微向旁边滑开，露出黑漆漆的没有灯的一座电梯，在沐雪桥走进去之后，电梯门连同那座小门一起阖上，彻底的带走了所有光芒。
沐雪桥夜视力良好，或者说，沐雪桥对这里很是熟悉，她极为熟练的在电梯旁的控制盘上绕过19到-6的按钮，准确的按下刻着“abaddon&heaven”（地狱&天堂）的按钮之后，收回手，微微后退一步，她一连串的动作，都下意识的避免让电梯中的监控照到她的正脸。
电梯很快的到达了最底层。
等到电梯门开时，有些暧昧的暖黄色的光一下子涌了进来，光芒虽然柔弱，但是在黑暗中呆了挺久的沐雪桥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等到她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她才走出了电梯。
几乎是刚一出专供电梯，沐雪桥便被两个穿着西装的黑人大汉拦了下来，而他们身后，数十个与他们一样的肌肉喷张的西装男也一同望过来，颇有些虎视眈眈的意味。
“人类？”为首的那人语中带着疑惑，更因为沐雪桥的年纪，态度不免有些轻慢。
沐雪桥仿佛未见，她突然笑了一下，满面的少年气。
“人类？”明明是重复了那人的疑问，可沐雪桥的语中却带着一丝笑意。
第六章 猫与狐狸
沐雪桥一笑，没有任何的讽刺，可是，那人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这里，虽然不在不夜城，算是人间的领地，可是，就从地下第三层开始，就不是寻常人可以来的了。
这黑天鹅，他作为守门人，已经守了挺长时间了，自然知道这里，不论是对于那些像他这样的非人类生灵，还是真正的人类来说，里面的东西，都略有些……黑暗，并不适合像眼前这似乎还没有成年的少年来。
他不过是因为惊诧于竟然在这里见到像沐雪桥这样年纪的少年，有些震惊，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可是，看到沐雪桥的笑，他一下子反应过来。
——像他们这样的非人类的生灵，常常不能以他们的外表来判定年纪。
稚童模样的，也可能是一个活了很久的老妖怪，而有人鸡皮鹤颜，也很有可能是刚刚成年不久初学幻化之术没有多久的小崽崽。
为首的守门人想到这些，再看沐雪桥时，分明是一个披着少年皮的大佬啊。
他们的眼神咻的一下就变了。
沐雪桥自小跟着老爷子，被当做小子养大，此刻，对于这些年纪比她大了好几轮的人弯腰恭敬，眼神几乎谄媚，沐雪桥丝毫没有感觉到受之有愧，坦而然之的受了下来。
只是……
“请问有邀请函吗？或者黑天鹅的黑'卡也可以。”为首那人恭而敬之的问道。
沐雪桥笑容玩味，只是眼神比刚才幽深，“没有，”她说，答得坦然。
“没有黑'卡和邀请函，怕是不能进。”那人为难道。
沐雪桥闻言，抬手，那人以为沐雪桥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可是，相比他的如临大敌，他眼前的少年沐雪桥的姿态可以称得上是闲适，并且，少年也没有像他之前遇到过的有些没品的客人一般，被拒绝入内后恼羞成怒之下对他们谢谢守门人动手。
他们眼前，少年面孔始终掩在黑暗中，此刻，少年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食指上，一张黑色的卡片在她指尖立着不住的旋转。
少年的手指修长，在灯光下，似金贵的瓷器一般精致，而他注意到，那双手上，并没有茧——不论是由于精通某种武器战斗留下的茧，也没有像他这个年纪一般的人类少年手上握惯了笔而留下的茧。
这分明就是一个来寻新鲜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能被某个世家养在族里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那人心中做了判断，于是，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可是，下一刻，他的身体一下子紧绷。
——他的面前，少年指尖一直旋转的卡片缓缓变慢，然后终于停下，自从被少年拿出来，他就未曾窥见全貌的那张卡片——在他猜测中少年之所以能够进入这里的、他一直有些好奇的那张卡片的正面终于随着旋转的停止而一点点的落入他眼中。
——黑色打底的不过巴掌大的卡片正面，画着一个白色的眼角处有着扑克中红桃心的脸谱，而脸谱侧，两个隶字庄严。
——杀青。
上面写着。
杀青二字落入守门人眼中的同时，少年干净的声音在这空间里响起来。
“我没有邀请函，也没有黑天鹅的黑'卡，”少年声线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战书收不收呢？”她问道。
少年手中卡片倏然消失，而少年，却从黑暗中走出来。
少年身形清俊修长，而脸上，覆着白色的眼角处绘着红桃心的面具。
——白面红桃，是天涯巫族神务司管理局执行部第一区执行小组【杀青】的标志。
只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年是杀青六人组中的哪一个。
守门人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杀青中的哪一个，但是不管是哪一个，这来者不善的架势，都让他严阵以待，只是，他心高高提起还没有放下，少年身后黑暗中，电梯门又被打开，可是很快就又关上了，并没有人出来。
但是，不知为何，守门人心中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守门人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陪着笑对沐雪桥说道，“我们家的场子可没有放入惹了事的人，更何况是虺狱中那些腥臭的畜牲呢？杀青的大人莅临，该提前跟我们打一声招呼，好让我们提前去迎接呀。”
“提前打招呼？打了招呼之后，你们是不是还要给我们寄一张邀请函？”带着笑意的声音笑起来，却不是沐雪桥开口的。
声音是从沐雪桥身后的黑暗中传来的，听见熟悉的声音，沐雪桥眼角漾开一抹笑意，而沐雪桥眼前，守门人在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嗯”之后，自然也发现了开口的，不是他眼前的少年。
声音……来自少年身后浓重的黑暗中。
守门人想到刚刚打开在少年身后，却并没有人下来的电梯，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依旧是那个声音，依旧带着笑意。男孩子声音已经过了变声期，开口时，总是带着笑意，或者说，是漫不经心，听起来，感觉有些吊儿郎当。“呦，抓了我们的姑娘，还想跟我们发一张邀请函，邀请我们来，啧，挑衅的别具一格啊。”
沐雪桥身后传来风声。她只觉得肩头一重，一只银白色的狐狸跃上她的肩头，尾巴极熟练的像一个围脖一样缠在沐雪桥的脖子上，然后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她的肩头，狭长的狐狸眼似乎带着笑，望着守门人，可是，细看时，他的眼中水色潋滟之下，是一片的冷意。
而守门人还没有从看到狐狸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只黑色的猫从少年身后的黑暗中走出来，四肢修长，步态优雅，他的一双似冬夜一般黑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墨瞳也如猫咪一般，带着喵皇特有的清冷与骄矜。他走到少年身前，似巡视领土一般，扫了一眼守门人，以及他身后的彪形大汉，然后跳上沐雪桥的怀中，闭了眼睛窝着，懒散的，不动弹了。
守门人看到新出现的猫与狐狸，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守门人并不是人类，黑天鹅也不是寻常的酒店，他守着黑天
鹅数十载，他见过的“异类”数不胜数，其中，也包括很多的来自天涯，或者世代居于人间的巫族，因此他也知道一些关于巫族的秘事。
——天涯大多数巫族，在十五岁之前，外形与能力上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每个巫族在五岁、十岁、和十五岁时，会有一次血脉进化，然后会开拓经脉，在“心脏”处形成血茧，当然，因为每个人的血脉纯度不同，可能五岁、十岁血茧凝成之后，十五岁就再没有足够纯净的血脉支撑血茧凝成，甚至，有些巫族，只有五岁的那个血茧可以凝成。
巫族之中，可能由于血脉纯净度的不同，体内的血茧数量也会有差异。
而通常，十五岁成年之前，巫族体内的血茧在体内蛰伏，直到在十五岁时，第三个血茧凝成，然后，在十六岁之前，每个巫族都会参加一次试炼，然后在试炼中血脉再次凝炼，血茧破开，巫族可能会获得会伴他们一生的天赋，也可能是巫兽，还有可能会得到凝于巫族魂魄、生于巫族血脉的武器——契武，当然，有血脉纯净者，还有可能同时获得其中两个，甚至三个，这三个东西——天赋领域、巫兽、契武，血茧破开，这三个，无论哪一个，平时都会藏于体，而它们在身体的所在之处被称为灵域。而凝聚灵域的这个过程，是巫族修炼的第一步，被称为启灵，这次试炼又称为启灵试炼。
当然，这是寻常的巫族要经历的，在巫族之中，有些巫族是上古时十二祖巫的直系后裔中最古老的巫族嫡系后裔，他们体内血脉特殊，极为纯净，因此，当别的巫族少年血脉凝聚成血茧，等待十五岁之后的启灵试炼来启出灵域，可是，十二祖巫后裔中的那些嫡系血脉，他们每一次血茧凝成的同时，血茧就可以在血茧凝成之日破开，获得那些东西。
杀青小组共六人，他们皆是少年，可是，在神务司执行部那么多执行小组中却有那么大名声，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六个人，皆是十二祖巫直系血脉家族中的嫡系血脉继承者。
当然，他们行走人间，无人敢惹，其原因除了他们背后都有家族撑着之外，他们几个自身能力本就不弱。
他们几个都没有成年，也都没有参加过启灵试炼，可是，他们都已领开辟了灵域，获得了契武和巫兽，甚至，今年刚过了十五岁生日，已经成年的春妖和重楼，已经凝出了第三个血茧，开出了天赋。
战斗中，巫兽可以从体内召唤出来，作为单独的个体存在，也可以直接在体内灵域中外放，让巫族化作自己的巫兽存在。
在沐雪桥身后，开口的，是狐狸——将自己的巫兽在灵域中化形的春妖，而总是懒得正眼看人，脸上就差挂上“我不想说话，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敷衍你”几个大字的黑猫，是重楼。
春妖人形长的很好看，特别是他的那一双桃花眼，似总是滟潋着春光，似含风月，似含十里红尘，望人时，总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而当他化成巫兽形态，他一双桃花眼依旧春色不减。他总是含情的狐狸眼懒懒的扫了守门人一眼，嗤笑，“这年头，几条不入流的咸鱼都这么嚣张了吗？”
第七章 蚀骨香
黑天鹅拍卖会，是这个城市中罕见的没有入不夜城，而在人间存在下来的异族的聚居地之一，它的背景，在来这里之前，沐雪桥他们差不多都查过了。
鲛人，又名 泉客。《搜神记》中就有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而巫族中有“百科全书”之称的《黄金台贴》中也有关于鲛人的记载，“鲛人者，水居如鱼，其脂膏可燃，可长明，于水中不灭。居于渊底，守归墟之狱……”
鲛人，也叫做人鱼，人鱼一族等级森严，受以海皇和祭祀为首的神殿统治，他们一般不会出世，在人间游走的，不过是那些不入流的重种罢了，并不是纯血的人鱼。
而且，他们几个都是曾去过神殿，见过海皇和祭祀那一对夫夫的，对于这些打着鲛人一族名号在人间招摇撞骗的重种自然看不上，更何况，他们竟敢抓了海妖。
不夜城中，流传一句哩语，说，黑天鹅之下，有地狱，地狱之上是天堂。
所谓地狱天堂，于人，是相对而言的。
对于其中的商品来说，是地狱，可是，对于那些寻欢作乐的人来说，是天堂。
简而言之，黑天鹅酒店，就是一个披着合法外衣的黑市，对于不夜城中混的那些人而言，只要黑天鹅不触犯到他们的底线，他们也没时间去收拾这些不入流的杂鱼。那些哩语与流传在不夜城中的那些关于黑天鹅中的传言，沐雪桥他们自然也并不怎么关注，甚至，若不是这次他们犯到了他们的头上，像黑天鹅这种地方，求他们，他们也不会来的。
而且……黑天鹅，竟然敢在神务司和不夜城的的眼皮子买卖人口，简直活腻味了。
他们今夜收到海妖的消息时，也不是没有想过将消息报入神务司，可是，若是神务司中有他们的“眼睛”呢？若他们为了扫尾而杀了海妖呢？这样的情况，他们见得多了。
况且，海妖……海妖的十五岁生日再不到半个月，特殊时期，现在没有什么战斗力。
于是，不放心海妖的他们只能自己来了。
沐氏也空间巫族帝江的后裔，他们擅长空间之术，她在每个杀青成员身上种过空间感应法阵，并且，作为神务司执行部的成员，他们的位置在天涯信息部讯息网上也可以查到的。
沐雪桥在接近黑天鹅时，就已经感受到了海妖的位置，而她对一个守门人说这么多，只不过是为了等重楼和春妖罢了。
守门人在狐狸说出“呦，抓了我们的姑娘”时脸色就变了，而狐狸一句“咸鱼”出口，守门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知道，黑天鹅的主人——他的东家的确是几条人鱼，而且，今天他问坐着电梯中而来的沐雪桥要邀请函，也不是什么常规的问法。
——电梯，向来是“客人”们走的地方，而黑天鹅中的人，自有开路。至于邀请函，只有在拍卖特殊“商品”的时候才会发往那些在黑天鹅中挂了名的客人手中的。
——邀请函，在
新的商品来的时候，就会发出去，而今天，他记得，黑天鹅的确接受了一起新的“商品”，不过，那些人，已经在人间算是海难失踪人口了啊。
人鱼，也被人类记载中，称为塞壬（seren），别名是阿刻罗伊得斯，意即“阿刻罗俄斯的孩子们”。塞壬用自己的歌喉使得过往的水手倾听失神，航船触礁沉没。是希腊神话中人首鱼身（或鸟首人身、甚至跟美人鱼相类）的怪物，经常徘徊在海中礁石或船舶之间，又被称为海妖。 塞壬来源自古老的希腊神话传说，在神话中的她被塑造成一名人面鱼身的海妖，飞翔在大海上，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塞壬的腹中餐。
——每次，黑天鹅的商品来源，都是出海远游的、被塞壬歌声诱惑而触礁沉没的巨轮。
黑天鹅中的那些鲛人，也是知道不夜城还有神务司没空搭理他们这些小蚊子，所以才会借着“海难”的借口来玩手段，可是狐狸说，他们这次抓了他们的姑娘，他不知道，他们的姑娘指的是否是杀青中唯二的两个人——海妖与梵言，但，不管为谁，【杀青】的确来了。
他们招来了神务司的人。
守门人下意识的动了动耳边挂着的耳机，想要通知他们的头儿，可是，他甫一动作，怀中抱着猫，肩头上还卧着一只狐狸的少年，抬了头，望向守门人，抬手间，有猩红色的光芒在沐雪桥手中凝聚，不断拉长，凝实，最终化成一条长逾数尺的猩红色的鞭子。
这就是这位少年巫族的契武吗？
在这紧要关头，守门人却看着少年握在瓷白指间的猩红色长鞭晃了神，自然的，也没有了动作。
守门人忘了跟黑天鹅的主人通讯，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就要动作，他就见她身前的少年抬起了鞭子，鞭尾如灵蛇窜动，与此同时，他的身后，轰然间，有通道打开，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出来，挤开一脸蒙逼，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一众守门人，冲向电梯口，脸上带着恐惧。
“啪”的一声脆响，一道猩红色的光影携带飒飒风声与瑟瑟的雷霆之声砸在就要挤到少年的人群面前，将如潮水般汹涌的人潮和鼎沸人声压了下去。
顿时，鸦雀无声。
在人群安静下来时，身上套着黑天鹅侍者服装的服务员跌跌撞撞的挤过人群，终于挤到为首的那个守门人身边。
“老老……老大，不好了，老板抓来的那些人中，有一个将要成年的巫族少女，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现在，场面控制不住了！”
听到蚀骨香，不仅仅守门人，逃亡的人群中有知道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们此刻又记起被蚀骨香笼罩时的恐惧，于是，人群又开始拥挤起来，往前冲去。
——少年巫族，将要成年时，为了更好的凝聚血脉，他们会在临近成年前的半面，会吃下药物锁住血脉——这也是沐雪桥他们说海妖为什么没有战斗力的原因。可以锁住血脉的药物，皆是天生地养，被各个家族培养了数千年的灵药，它们被入药时，即使只是取了它们的一小部分，却也依旧带了它
们的灵性，而药物药性与巫族血液中的血脉相融，会使血液带着独特的馨香，而那香，却是致命的毒药，若事先没有服过解药，闻得香味的人，闻得少的话，最多昏迷，可是，若是闻得多了，那么，骨肉尽数被香毒侵蚀，因此，那香，被称为蚀骨香。
人群又挤向沐雪桥，沐雪桥轻笑了一声，眼中却带着冷意。
好吧，他的威慑不起作用，那就没办法了，动真格的，若是让眼前的这帮渣们缺手缺脚的话说她也没办法了。
沐雪桥心理活动过后，沐雪桥他们杀青的内部通讯里消息瞬间99+了。
……
【重楼】：伯爵，你温润如玉的人设崩了。
【春妖】：哎呦喂，崩人设了嘿，截图截图，给那些说小爵爷一身贵气温润如玉的瞎子看看。
【白夜】：666，社会我沐爷！
【海妖】：小爵爷，正面刚，666。
【梵言】：666。
下面一排666刷了下去。
沐雪桥感觉到外活跃的杀青通讯，额头挂上一条黑线。
他们巫族，以及所有非人类的通讯都以精神波建立，并以精神**段的不同，就跟电话号码一样，以保证各个通讯不相互干扰。而这次，沐雪桥下人间是为了小伙伴海妖，于是，她自始至终，都下意识的开着杀青小组内部的通讯波，以保证随时与其他人联系，而所谓通讯波，即大脑活动产生的精神波与通讯波同频率罢了。
……刚刚，她腹诽时，忘了屏蔽通讯波，让这帮混蛋听到了她的心理活动。
作为杀青小组通讯波的建立者，她就跟群主一样，沐雪桥心思微动，禁了一直刷666的无良的五个人，同时，还有空收了巫力凝成的、被守门人误以为是契武的鞭子，抬手在她脚下捏出一个阵，以空间之术，将她与那些从通道中涌出来的那些人分隔在两个空间。
在沐雪桥禁言后，她的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而就连她怀中的猫也有些憋不住，小小的身子有些颤抖。
沐雪桥有些恼羞成怒的想要将挂在她身上的这俩货丢下去，却没想到他俩似是感觉到她之所想，都紧紧的用小爪子抓住了沐雪桥。
“……”mmp，又忘了屏蔽了。
沐雪桥赶紧断开连接，耳边又是一声轻笑。
此刻……若有大巫从空中看黑天鹅酒店所在，就会发现一个巨大的气泡似的结界直接包裹住了整个黑天鹅——包括地下的部分。
沐雪桥生而便为沐氏少族长，从小接受的便是最正统的教育，而她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可以无视像黑天鹅这样的东西。
生而为人，何必做畜牲？
沐雪桥看着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的“墙”的那端，人群渐渐分开，七八个鱼尾人身的生物唇角挂着血走出来，满面的阴鸷，他们在蚀骨香下，再维持不住人形。
第八章 海妖与梵言
“靠靠靠，小爵爷，沐雪野，你特么做了什么让那些咸鱼愤怒的事儿，竟然让他们派了这么多人来抓我？？！！”沐雪桥禁言没一会儿，她的私人频道里，就传来女孩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同于刚才群聊里自动转换成的文字泡，女孩子的声音清清楚楚的落在沐雪桥的耳边，可是，其他人，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啧，我什么都没有做呀。”沐雪桥嘴唇未动，可是，她传过去的声音却落在海妖的耳中，显得分外的无辜，“他们应该是怕你的蚀骨香杀了他们，所以才来制止你的吧。”
“……”神踏马的蚀骨香，我刚问了春妖，他说是沐雪野这破玩意儿弄了一个空间墙，堵住了门，不让那一帮人逃好吗？！
这一连串的怒骂在将要出口前被海妖为数不多的理智给收了回来。
沐雪桥轻笑了一声，解了群聊的禁言，然后，抬眼望向空气墙那边，面具掩住了她的表情，可是，卧在他肩头上的春妖和怀中的重楼却是知道，沐雪桥是在笑。
群聊里，被沐雪桥禁了一次言之后，群里瞬间安静了，可是，还没有安静一会儿，海妖的声音就又响起来。
不是精神波在与通讯波同频时自动被天涯神务司建立的通讯系统转换成的文字泡，而是切切实实的声音。
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海妖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沐雪桥与海妖通讯单线上响起来，沐雪桥暗搓搓的将单线转到群聊上，然后，海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直播”。
“老娘长的美不美，跟你这种杂种有半毛钱的关系？嗯？”接着这句话之后，又是一阵拳脚落到人身上的声音。
耳边又传来咣咣几声，沐雪桥听到了**撞到墙上的声音。
“……”整个群聊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依旧从海妖那边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和拳脚落到人身上的声音。
几个人暗搓搓的听着直播，不知是谁咽了一下口水，接着，白夜有些惊恐的声音在频道里想起来，“妈耶，我以后见到海妖这女人，一定要躲着走。”
那边，因为揍人而一直忘了关频道的海妖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动作停了一下，有些蒙逼，可是一瞬后，就立马明白了。
“……”小爵爷！
海妖磨了磨牙，可是，又想到自己如今的战斗力能玩过那几个破玩意中的谁？暗搓搓的只能把被小爵爷坑了这事儿记到小本本里，待日后再报。
听到白夜出声之后，海妖那边安静下来，沐雪桥翻了一个白眼。
“……”妈的智障，就不会暗搓搓的窥频吗？
海妖那边静了一瞬，然后有些忿忿的声音一下子传了过来，“不是女人，是女神，ok？”这是干不过沐雪桥，于是瞬间把矛头对准软柿子白夜了。
白夜瞬间安静如鸡。
这边气氛欢乐，那边，已经有人撑不住倒了下去，而等到沐雪桥他们调侃完海妖之后，那边，昏迷了的人，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只有那几条人鱼还在
苦苦撑着。
蚀骨香越加的浓了，即使有空气墙隔着，沐雪桥也都闻到了空气中清冷隐秘的香味。
他们几个作为海妖发小，从她身体里种了蚀骨香时，就已经吃了解药，因此，他们并存惧蚀骨香，可是，闻到越加的浓重的香味，沐雪桥皱了皱眉，然而，她还没有开口，频道里就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声音淡漠，似乎带着一丝怒意。
“止血。”她说。
一直调戏着白夜的海妖瞬间安静，良久之后，传来有些委屈的声音，“知道了。”片刻后，她又补充了一下称呼，“姐姐。”
杀青小组，共六人，不算披着沐雪野壳子的沐雪桥，六个人中只有两个女孩子——梵言和海妖，而梵言和海妖，不似“沐雪野”与沐雪桥，她们两个是真正的双胞胎，梵言是姐姐，海妖是妹妹。
一声姐姐之后，海妖又沉默了片刻，说，“姐，我疼。他们打我，还想卖了我。”声音更加的委屈了，可是沐雪桥听着，海妖声音中，夹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特么又来了。
海妖这货分明是一朵食人花，而在梵言眼中，自家的妹妹哪哪都好，就是太柔弱了，特么就是一朵长在暴风雨里的小白花呀。
本来海妖在自身血脉被蚀骨香禁锢，本身没有战斗力的时候去深渊神殿找海皇和人鱼大祭司那一对夫夫玩，梵言就有些不放心，可是，家族中那一帮老东西偏偏守着规矩不放，说至少总得有一个继承人就在家里，不让她跟着自家妹妹出门，现在可好，妹妹不仅仅被人抓住了，竟然还有人要把她卖了，是当她不存在的吗？
梵言烦躁的情绪压不住了，可是……因为她和白夜身体里也有蚀骨香，偏偏不在现场。
“逗你姐姐好玩吗？”沐雪桥翻白眼。“只要你不愿意，什么样的大佬能卖了你啊。”
“好玩呀，我家三无少女总是扑克似的瘫着一张脸，我都怕她哪天面部神经萎缩了。”说到梵言，海妖声音再没有了刚才的跳脱，反而带着些许无奈。
“……”好吧，貌似的确是这样，梵言那货总是面瘫脸，也只有在海妖逗她时，她的表情才会鲜活一些。
沐雪桥关了与海妖的单线联系，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两姐妹到底是谁在宠谁了。
苦苦支撑着的几条人鱼在来这里之前，曾尝试着从别的通道逃生，可是，那些通道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而此刻，他们又感觉到了那种感觉。
明明，可以逃生的电梯就在他们不远处，仅仅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可是，他们一直在走，却总是走不到电梯口。
“滴——”的一声，他们身后，通道口突然被打开，他们以为是跟他们一样，想要从这处通道口逃离的人，可是，转头时，却见一个少女一手抱着一个小孩子，一手拽着一条人鱼的鱼尾，拖着一条昏迷了的、被揍成猪头的人鱼从通道口走出来。
她身后是无边的黑暗。
海妖。
苦苦支撑着的
人鱼看见来人怒目圆睁，可是，却都下意识的远离她，敢怒，却不敢接近。
少女穿着白体和堪堪只到大腿根的牛仔热裤，若是其他的场合，她的这一副好身材一定会让人血脉喷张。
可是，如今，少女的影子落在他们的眼中，无异于恶魔。
他们仍然记得，当他们想要给那些从海上带来的包括这个女孩子在内的商品换上他们准备的“衣服”，要将他们带上拍卖场时，这个女孩割开血管，然后，地狱在阵阵清冷的带着血腥的香味中降临。
——蚀骨香中，有人化作枯骨，有人化作腐肉……
就像噩梦。
少女从黑暗中走出来，她的脸上，遮住她烈焰红唇与绝艳容色的面具——与电梯口的的那位少年脸上如出一辙的白色面具也落入那些已经退至墙角的人鱼眼中。
她……竟然也是【杀青】的。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做的那么隐蔽，为什么还会被杀青的找来。
海妖身后，有人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他们，都是人鱼口中本来要被拍卖的商品，是海妖救了他们，可是，他们瑟缩着出了通道口，却与那些人鱼一样，都往墙角缩去，望向海妖时，眼中除了恐惧，还有厌恶。
那是……那些人对异类的厌恶。
海妖是人形，人鱼却已经化作原形，可是，那些被海妖所救的人，好似更愿意接近那些人鱼。
蚀骨香有灵，可为人所控，海妖的确控制着蚀骨香杀了那些在他们被抓来之后，试图欺辱那些人的东西，可是……
海妖的眸子有些冷。
她好似有些明白了伯爵为什么会讨厌人间。
“姐姐。”孩子糯糯的声音与环在她脖子上越来越紧的软软的手臂拉回了海妖的理智。
海妖怔了一下，眸子低垂，放松了刚才在抱着孩子时不自觉的收的越来越紧的手。
孩子开口，是因为她抱的太紧，有些痛。
感觉到环着他的手臂放松，小孩子头又埋进海妖的颈弯，自始至终，他抱着海妖的手都没有放开。
海妖眸子低垂，掩住其中的情绪，等她再抬头时，她的眼中重新带了一贯的笑意。
似从未茫然，从未……心寒。
海妖感觉到另一只手中有些粘腻的触感，想起来她手中还提着一条鱼，于是，她抬头时，似有些漫不经心却又准确无误的砸向一条往那些随在海妖身后出来人方向，试图抓一个来当人质，威胁海妖他们的人鱼。
将两条人鱼都砸到墙上摔成壁画，海妖才转过头望向坐在她手臂上被她抱在怀中的即使脸上白一道黑一道也依旧很可爱的小孩子，随口问道，“不怕吗？”
不怕吗？
刚才不怕吗？
不久之前，看见我杀人，不怕吗？
海妖一句话出口，就抿了抿唇。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问的，到底是什么。
第九章 长安
第九章 长安
埋在海妖颈弯的小孩子闻言，下意识的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崽子一样蹭了蹭，开口，声音依旧软懦，“不怕，姐姐也不要怕。”他说。
海妖愣了一下，可是，片刻的怔仲之后，很快就笑开，冲散她眼中最后的一点阴霾。
只是，当她笑着抬头望见电梯口那边的情景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她看见空气墙那边电梯口，一直卧在沐雪桥肩头的狐狸看见她看过来，毛绒绒的狐狸头蹭了蹭沐雪桥的脸颊，掐着嗓子开口，“不怕，姐姐也不要怕。”
“……”春妖你个垃圾，还能不能好好的一起玩耍了。
海妖眸子磨了磨牙，在小本子上又给春妖记了一笔。
“……”沐雪桥感觉到颊边毛绒绒的触感，愣了一下，然后被春妖掐着嗓子装柔弱小白花的声音给恶心到了。她抬手扒拉下卧在她肩头的狐狸，甩了出去。
沐雪桥怀中的重楼看见在空中打了个滚稳稳的落在地上，却依旧在地上滚了一地灰的白狐狸，刚准备作妖的他下意识的将嗓子里含着的那一句“不怕，姐姐也不要怕”给咽了下去。
春妖有些委屈的叫了一声，装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
虽然地上很干净，他身上并没有多少灰，可是，他却依旧感觉到他一只白狐狸都快变成了灰狐狸了。
沐雪桥冲着春妖翻了个白眼，无视狐狸有些委屈的小眼神，抬手拍了拍怀中的黑猫。
重楼与沐雪桥一同长大，如今沐雪桥即使不说话，她只一个动作，他也差不多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两个人默契十足。
黑猫跃上循着沐雪桥的动作跃上她的肩头，霸占了狐狸的位置。
沐雪桥如今两个手都得了空，她徐步上前，走到空气墙之前后，停住了步子，然后将手贴在空气墙上，以她手掌心为中心，仿佛一个黑洞一般，空气墙缓缓皱起来，旋转，最终收缩成一个黑色棋子，，落在她的掌心。
曾被空气墙隔开，总是走不到电梯口的人鱼看到沐雪桥掌心的棋子，脸色变白，望向沐雪桥时，眼中含着恐惧。
空间之术，黑白棋子……是沐家。
是空间祖巫帝江后裔中沐家的孩子！
海妖看到沐雪桥走过来，眼中疲惫再也掩不住了。
刀锋朝着敌人，后背留给伙伴。
杀青中的六个人，每个人于彼此，都是可以交付后背的伙伴。
沐雪桥眼神扫了一下依旧蠢蠢欲动想要逃跑的人鱼，可是，也只是在一眼之后，就收回目光，对他们没有半分关注。
要逃的话，太迟了，不夜城中的守夜人他们，连同天涯神务司的人都已经到了。
沐雪桥走到海妖身边，冲着她怀中的孩子开口，“下来。”声音清淡不带威严，没有颐指气使，可是，却叫人拒绝不了。
孩子似被吓到了，他不仅没有从海妖怀中下来，反而将环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些，身体也有些颤抖。
海妖叹了一口气，对沐雪桥摇了摇头，虽然不方便，可是却也放任小孩子继续抱着她。
“还可以吗？”沐雪桥见了海妖纵容的动作，皱眉问道。之后，她看海妖点头，感觉她的确并非勉强之后，也没有再坚持。不过，沐雪桥还是走上前去，扶住海妖的手臂，给她做支撑，等到沐雪桥扶住她时，海妖下意识的将着力点落到沐雪桥身上，然后，空气中的香味仿佛活物一般，蜷缩回了海妖手腕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中，同时，伤口缓缓愈合。
海妖血脉被蚀骨香禁锢，她单凭自身力气支撑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黑猫跳下了沐雪桥的肩头，与候在黑暗中的白狐一同开路，领着沐雪桥他们走入了电梯中，可是，黑猫走到某个黑暗阴影中时，回头看了沐雪桥一眼，看沐雪桥扶着海妖，并没有注意到他，然后一抹影子落入黑暗中，等到沐雪桥他们走过那处阴影，那道黑影在他们身后闪过，冲入海妖来时的那个通道中，速度极快，快得，没有人看见。
他们身后，被海妖所救，却为他们厌恶的那些人，看沐雪桥他们带着让他们恐惧的那个女修罗离去，犹豫了半晌，再看他们身边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却依旧对他们眈眈相向的人鱼，冲向另外的几个电梯，有人看到他身边那个昏迷躺在地上的人身边摔出来的车钥匙，心思一动，抓了车钥匙上了电梯，而看见他动作的人，恐惧之下忘了自己到底是否会开车，竟然都去而又返，也扑向身边昏迷的人，找了在他们走出这里之后，可以带他们尽快远离的车钥匙奔向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在杀青的“群聊频道”里，却是挺热闹的。
【春妖】：已经接到海妖了。除了海妖脱力与失血有些多之外，所有人安全。
春妖是杀青的队长，他在接到海妖入了电梯之后，例行报告道。
在天涯神务司执行部中，每个执行小组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天涯投到人间的几个类卫星组成的智能监控系统“天眼”会将任务地方圆几百里之内的地方都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投放到天涯神务司的信息部“天涯”终端，并且每个任务在执行过程中都会有至少一个人守在投影地图前，与执行部执行任务的专员连线，时刻更新最佳路线以及追踪目标“人物”。在很久之前，与执行部专员连线的都是信息部的人，可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执行部规定，每个执行小组在执行任务时，都必须在信息部留至少一个人，来代替信息部追踪监控，被称为监察者。
这次他们都是收到海妖的求救信息之后私自下的天涯，并不是任务，所以没有天眼监控，可是，身具蚀骨香，没有了战斗力的白夜和梵言都留在天涯，甚至，白夜还在信息部。毕竟，他们动作那么大，信息部那群疯狗很快就会闻到腥味了，而天眼开始监控时，若没有他们的人……他不放心信息部的。
梵言因为不放心妹妹，尽管也想要来人间，可她知道如今的自己没有什么战斗力，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
，可能成为累赘，所以她安安静静的呆在了天涯，可是，尽管她知道伯爵春妖他们一起出马，海妖不会出事，但如今听到确切消息，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梵言】：止血了吗？人还好吗？
【海妖】：我感觉还可以在太平洋游个来回。
海妖日常皮道。
【梵言】：恩，这句话我记下来了，等你禁闭关到过了成人礼之后，我会监督你完成在一个来回太平洋游一个来回。
听到妹妹没事，梵言也轻松下来，半真半假的回道。
身具蚀骨香期间还乱跑，惩罚是逃不了的，禁闭也少不了。
【海妖】：……
【海妖】：你是魔鬼吗？
【伯爵】：666！
【春妖】：6666！！
【白夜】：66666！！！
杀假发小看热闹不嫌事大青小组开始日常看热闹刷666刷屏。
“……”怕不是一群假发小吧。
海妖日常开始怀疑，可是，虽然她在嘴上嫌弃着，但她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浑身愉悦气息藏都藏不住。
不知是否是错觉，海妖感觉他怀中的小孩子在她笑时，还着她脖子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可是，很快的，海妖就没有了那种感觉，仿佛那是错觉一般，于是，海妖真的将那当成了错觉。
【白夜】：靠，远桥大佬怎么来我们办公室了，伯爵，你叫的？
刷屏的666中，白夜突然来了一句，问沐雪桥。
白夜口中的远桥大佬，指的是沐雪桥的大姐沐远桥，沐家第三代中排行第二的孩子，沐家长女，她也像沐雪桥一样很早就加入了执行部，如今已经是天涯第一区神务司执行部的负责人之一。
她尽管已经是个副手，可是，于巫族的年岁来说，她却也只是个刚成年五年多一些的小青年，若是按人类的岁数来算，她二十岁，刚成年不久。
每个执行小组在神务司都会有各自的办公室，沐雪桥也不知道大姐为什么会来，但是，她还没有解释，春妖就望向她，示意她噤声。
“天涯第一区神务司天眼终端——长安请求接驳。”男声清远，又高高在上，仿佛从辽远的天际传来，空灵且安宁，可是，事实上，这声音只在春妖耳边响起来。
这是天涯天眼系统的智能终端之一，具有拟人态，并以天涯十二位统治者之一的将军长安之名命名。
杀青小组群聊内，无止境的刷屏戛然而止。
白狐狸春妖来人间时，为了更快，他并没有用人形，此刻，以巫灵之兽的形态并不方便与长安对话，于是，他将小组的通讯指挥权限移交给了伯爵——沐雪桥。
沐雪桥接受，然后扶着海妖的一只手空出来，抬手将手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连接天涯神务司的天眼终端。
第十章 殷无书
“拒绝连接。”沐雪桥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杀青请求建立临时通讯波段。”
“请求通过。”
“临时通讯波段已建立。”
“通讯波段将命名为‘杀青01’。”
“天涯第一区神务司天眼终端——长安请求接驳杀青01。”
沐雪桥看他们正经的群聊里一连串刷下来的“准备完成”，开口，“请求通过。”
杀青小组在任务时，习惯性的都会建立新的通讯波，所以，他们正儿八经任务频道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日常灌水群。
新的群聊里，他们的id之前，都缀上了杀青二字，而且，新的群聊之内，多了一个顶着【长安】二字的智能拟人终端，还有一个id前挂着天涯神务司的【褚雪】。
沐远桥，代号褚雪。
同时，在在私线上，远桥给他们几个发来消息说，“黑天鹅牵扯太大，待会儿你们出去交接权限之后立马回天涯。”
虽然远桥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可是，鉴于远桥大佬在他们心中积威甚重，几个少年对远桥的话都没有太大的异议，并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淌进这件事，完全就是为了来接海妖，如今，他们惹了事，有人来解决后续的事情，他们自然乐得轻松。
但是，神务司中，远桥打发了白夜和梵言之后，看到除了被紧急召唤来的她之外，又陆续紧急赶来的几位大佬，并没有感觉到有多轻松，但是这一切，几个少年并不知道。
频道内，长安一接入，就开口了了。
【长安】：此次任务，不夜城——安和街守夜人将全权接手，天涯神务司执行部辅助守夜人。
【杀青伯爵】：知道。
“安和街守夜人殷无书请求接驳。”另一个声音来沐雪桥耳边响起，声音低沉，只听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很沉稳。
沐雪桥无端的就生了好感。
只是，这声音……她好像听过，但偏偏，她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沐雪桥还没有来得及他在哪里听过，“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同时，那人又开口说了一遍，声音中没有半分不耐，“安和街守夜人殷无书请求接驳。”
沐雪桥顿了一下，才开口，“请求通过。”
【守夜人殷无书】：我是殷无书。
任务频道内，守夜人开口，长安将任务通讯波段名字改为“安和街”，同时，沐雪桥将最高指挥权限移交给殷无书。
做这些时，沐雪桥他们已经穿过地下停车场中那些车辆间，走在宽敞的行车道上，而他们身后，坐着另外几个电梯上来的那些人，有人在地下昏迷的那些人身上寻了车钥匙，此刻在喏大的停车场中四下分散，已经寻着可以开走的车辆坐上开远了，有的开着车，却正好行在两个少年一个孩子，一猫一狐狸身后，他们中有人仗着离了那处封闭的地下，他们坐在车中，已经闻不到那种可以杀人的香味，于是想到在他们将要被拍
卖之际化为修罗的女孩，以及行走在她身边的同为恶魔的少年，恶从心头起，狠狠地踩下油门向沐雪桥他们冲去。
沐雪桥听到她身后传来的马达轰鸣声，神色动都没有动，眼中冷光摄人。可是，趴在海妖肩头上的小孩子却没有他们的淡然淡定，他似被吓到了一样，环着海妖的手臂更紧了一些，整个小脸都埋入了海妖的颈弯中。
海妖感觉到小孩子的不安，她轻轻拍了拍小孩子有些颤抖的身体，安抚着小孩子的情绪。
而那边，汽车越来越近，就在快要撞上沐雪桥他们时，一堵看不见的空间墙拔地而起，而油门被踩到底的汽车一下子撞上去，汽车一下子分离解析，燃起熊熊火焰，可是，沐雪桥他们，除了狐狸回头看了一眼，冲熊熊燃烧的火焰呲出一个冷笑，其他人都没有回头。
他们身后，火焰很快熄灭，而本该焚于冲天的火焰中的那个人类被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一般的结界护起来，没有一丝伤口，但是，他坐在那里，一脸的呆滞，很明显的快被吓傻了。
沐雪桥不是嗜杀的人，也不怎么容易生气，但是，若是真惹到了她，她也不介意教育一下不长眼的东西。
他们几个人很快走出了停车场。
停车场边缘，先他们一步开车出来的人都还在那里，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挡着，谁也出不去。而结界之外，数百个带着面具且浑身都裹在浓重的披风中的人也进不来。
结界，虽然谁都会设，可是，唯有沐家的人设的结界，含着天地之间的空间规则，很不容易解开，因此，那些来自安和街的人来这里之后，感觉到结界中含的空间规则，虽然他们也可以解开，但是感觉到有些浪费力气和时间，因此并没有动手。
沐雪桥走到结界之前，停在结界两侧的所有人都望过来，但是，沐雪桥并没有像在地下解开封闭通道的空间墙那样一般将整个结界都给解开，而是……带着她的人直接走了过去。
她身后，他们通过的地方泛出水波一样的圈圈波澜，可是结界并没有打开，随着沐雪桥他们从地下出来的人看到沐雪桥的动作，也像她一般向结界冲去，可是，他们只感觉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上，撞的全身骨头几乎都散架了，可结界巍然不动，而他们也依然被还在结界中。
沐雪桥在那数百个黑衣人前站定，等她看到为首的那个人，一下子明白了她听到守夜人殷无书的声音时，为什么会感觉到熟悉。
可不熟悉吗？她不久之前才见过这人。
——今夜，就在安和街中见过。
沐雪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趴在那人肩头的一身银白色毛发的看起来恹恹的，就连两只小三角形的耳朵都软塌塌弯下来的小狼崽子，唇角不由得弯了弯。
半夜被哥哥从自己暖暖的小窝里挖出来，被搅了好梦的小狼崽子本就不开心，此刻他看见那熟悉的面具以及面具下的那人，还有那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和哥哥那一句“你打不过杀青的伯爵”，他一下子炸毛，他耳朵立起来，爪子搭在自家兄长的肩头上，刚准备扑向那讨厌的少年，可
他还没有动手，自家兄长的手就落在了他的爪子上，同时，他耳边传来哥哥的声音，“还没闹够？嗯？”最后一字尾音上扬，莫名的缱绻。
不夜城中来的人都裹在厚重的黑色披风中，将自己习惯性的隐在黑暗里，只除了这一个人。
海妖看到这人的脸，本就眼神一亮，等到她听到殷无书的声音之后，眼神彻底亮了。
杀青六人，他们对彼此再了解不过，海妖虽然还没有成年，可是，巫族十四五岁看着本就比人类大一些，她的五官虽然还没有彻底长开，可是，她的容颜依旧让人惊艳。
海妖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妖艳贱货的脸，最喜欢……美男。
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调戏各种美男，但是，也仅仅只限于口头调戏，要说实际行动的话，海妖其人，其实比谁都要怂。
沐雪桥和她身边的重楼春妖几个人看到海妖眼神亮了之后，就知道这货刚脱离危险，老毛病就犯了。
杀青六人群聊里，春妖特意圈了一下梵言，道，“言言，快出来快出来，你妹子又给你找了一个妹夫！”
一言罢，没有到场的梵言和白夜都懂了。
梵言依旧面瘫脸，可是，白夜看走在自己身边的人时，仍然从她的扑克脸上看到了无奈。
好像，她唇角还抽搐了一下？
沐雪桥是隐形的声控，她听到殷无书低沉沙哑，不复频道里沉稳到有些刻板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动了动耳朵。
艾玛，感觉耳朵要怀孕了。
教训完了自家小崽子，殷无书抬眼看向天涯的几个少年，只是，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那只化成黑猫巫灵的巫族少年似乎对他有些敌意？
或许是错觉吧。
殷无书望向明显这群少年里为首的伯爵沐雪桥，沐雪桥也正好望向殷无书。
初见时，不夜城中，灯光一如人间，明明灭灭，这人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光落在男人脸上，形成半明半昧的光影，他懒懒的站在那里，整个人懒散却莫名的夺人眼球，可是此刻，他全身裹在银白色的板正的军装中，本就修长的身形被拉长，更显得嵩高惟岳，峻极于天。
特么制服诱惑啊。
海妖下意识的想擦擦口水。
“我是殷无书。”他走近几步，对着也向前走了几步的沐雪桥，伸出手，开口道，“这个城市的……守夜人。”
“天涯巫族，杀青伯爵。”沐雪桥也道，依旧是她幻作沐雪野时的低沉沙哑的少年音。
握手，一触即收。
殷无书肩头，小狼崽子看到自家兄长与一个只见过一年的陌生人竟然握手了，而且还是主动的握手了，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他那个有变态洁癖的兄长吗？
沐雪桥并没有看见小狼崽子眼中的震惊，或者说，她看见了，也没有在意。
第十一章 公爵
殷无书之前此次任务的最高权限接过来之后，看到他接收的在他来之前天涯“天眼”录的黑天鹅地下的录像，看到过沐雪桥手中短暂出现的那枚黑色的棋子，而今夜在这之前，他也曾在伯爵路过不夜城之时在少年身上感觉到过棋子的气息，可是，那时只是模糊的感觉到了，他以为是他太过挂念出现的错觉。
殷无书不会做闲着没事献殷勤的事儿，他靠近沐雪桥的确是有所求的，而他所求，与棋子有关，但是，沐雪桥给他的答案难免让人有些失望。
若是寻常，以沐雪桥那溜猫逗狗的性子，一定会逗逗炸毛了的小狼崽子，可是，当她听到殷无书在与她握手那一瞬间以传音之术向她询问的问题之后，所有心思尽歇，同时，不可避免的，心中对眼前这人生了警惕，可是，自小被老爷子当家族继承人养大的沐雪桥真实性格虽然有些……呃，过于活泼，可是，被老爷子培养到大的她表情管理却是不差的，只是没让殷无书感到异常。
沐雪桥心中有些焦急，可是面上不显，她手中凝出一枚棋子，交给殷无书，并且叮嘱了如何用棋子控制结界，之后，客气的在众人眼前与殷无书交接了任务，然后利索的跟着杀青的其他人一同退了新建的那个群聊，和殷无书打过招呼之后告辞。
殷无书手中握着那枚黑色的棋子，却是不知，因为他避过众人向沐雪桥问的那个问题，沐雪桥在捏棋子时，并没有用沐氏嫡系专用的手法，上面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在上面留下他们专用的记号。
重楼走在最后，他身侧是抱着小孩子的海妖。
黑色的猫咪步步踏在黑暗中，行走间无声，就连风声都没有曳起。他总是习惯性的将自己藏在阴影里，只是，在路过殷无书身边时，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望了一眼裹在军装中越发俊朗的殷无书，随着伯爵沐雪桥远去，但是，他的声音却传入——只传入殷无书耳中。
“玩到现在，这件事牵扯过大，或为利益，或是别的，查到最后，总会有一些黑暗被人为的抹去，我不知道这件事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尾，但是，守夜人阁下，你得知道，今夜差点出事的，是一个继承着祖巫血脉的大家族中的直系继承人之一。”
“……”呵呵，祖巫血脉了不起啊，谁还不是个贵族怎么的。
听到黑猫走远时特意说的那一句话，殷无书终于确定，黑猫的确对他有敌意了。
至于原因……
黑猫随着伯爵出现时分外的沉静，或者说，沉郁，自出现时，他就将自己藏在黑暗中，他懒得答理谁，显得分外岑寂，可是，如今他走之前，几乎是以威胁的口吻说这一番话，并且特意点出祖巫血脉与家族继承人……
这话是因为谁呢？
殷无书抬眼望向走远的那些人，眸中含着兴味。
有趣。
若是这几乎不露锋芒的宣告所有权与威胁落的不是他的身上的话，他几乎要拍手叫好了。
不过，到底还是个没成年的少年罢了。
殷无书收回目光，可
是，在转眸时，目光却直直的装进一双黑色的眼睛中。
春妖他们跟在沐雪桥离去时，被春妖抱着的小孩子抬头望了一眼殷无书，小孩子的瞳孔极黑。殷无书看见那个小孩子的脸，再顾不得纠结棋子与他心知所念的那个问题，抬手，让人拦住了沐雪桥他们。
沐雪桥本就因为殷无书的一句话对他心生警惕，此刻，看到殷无书让人拦住他们，转头望过去时，眸子冷了下来，“怎么，阁下有事？”
“这个小孩子……”一句话只起了个头，在那一双望过来的黑沉的目光下，就说不出了。可是片刻，他唇角又勾起了一抹有些恶劣的笑，接着上句道，“这个小孩子是我家的崽。”
一句话出口，不仅海妖他们有些惊讶，就连一直趴在殷无书肩头的小狼崽子都震惊的睁圆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而殷无书身后，跟了他很久的那些浑身裹在厚重披风里的人在殷无书一句话出口之后，面具和厚重的披风都挡不住八卦之心了。
他们虽在人间，可是他们并不是人类，所以分享八卦，并不需要像人类一样打字，也不需要把话说出口。
不夜城安和街中以守夜人为首，建立的一个维序者的私聊频道里，顿时炸开了锅。
【安和街维序者038】：老大说的是我家的小崽子？！赶紧来人反驳一下，告诉我，我耳朵没瞎。
【安和街维序者037】：楼上死三八要点脸，老大说的是他家的小崽子，不是你家的，好吗？！
【安和街维序者045】：那个小崽子是老大的儿子吗？？！
【安和街维序者067】：什么，老大有儿子了？！我还在安和街巡逻呢，今天没有跟着老大出任务，所以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呀？
【安和街维序者176】：卧槽，我还没有嫁给老大，老大怎么就已经有儿子了？！
【安和街维序者176】：梦想破灭了，emmm……
【安和街维序者033】：楼上的清醒点，你是男的好吗？！！
【安和街维序者001】：都特么理智点，给我闭嘴！
“……”mmp，这帮人是忘记他还在群里？还是忘了他的存在了？亦或者……是他最近脾气太好，于是这才调侃到他头上了？
殷无书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群看着人模狗样的东西们在群里刷的屏，感觉他二十多年的修养，暂时可以丢一下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开口，被称为他座下第一疯狗的大管家编号001的那位开口了，看到他开口，殷无书感觉有些欣慰。
终于有个长了脑子还有理智的存在了。
然而，很快，殷无书唇角还没有挂起的笑在看到001发的下句之后，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安和街维序者001】：现在是八卦的时候吗？出任务没看到吗？！啊？一个个脑子在哪？要八卦也等我们任务完成了再来讨论老大的崽好吗？
殷无书有些遭心的直接全员禁了言，然后看了一眼让他如此遭
心的玩意儿们，顿时对为了坑某人而来的那一句话有些后悔了。
对于这反转，沐雪桥愣了一下，望向海妖，而海妖也下意识的望向她怀中的小孩子。
“……你不是……”一个孤儿吗？父母死于海难，无家可归的……孤儿吗？
海妖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可是，下意识的去反问她怀中一直紧紧扒着她不放的小孩子，可是，当她看到孩子不复清澈的眼睛，还有他并没有反驳殷无书的话之后，质问的话只说了一半，余下的话都化作一声轻叹，“罢了。”海妖放下她手中的孩子，然后就转身，对着沐雪桥他们说，“走吧。”
再没有看他们一眼。
小孩子脸上表情一下子阴沉。
殷无书那边，小狼崽子终于从自家哥哥那一句“我家的崽”中回过神来，瞬间化作人形，然后半大的一个少年就挂在殷无书身上，双臂紧紧抱着殷无书开始嚎啕大哭，“哥，你有别的崽崽，不要我了吗？”
小少年哭的眼泪汪汪，看起来伤心欲绝，可殷无书额头青筋跳了跳。
“哥，我会听话，你别不要我……”小少年哭的只打嗝，殷无书眉心青筋跳了又跳，可是，看着尽给他添乱的自家小崽子，表情到底还是柔和，眼底也起了一丝无奈。
殷无书父亲死在对虺狱的战场上，而母亲在怀着自家弟弟临近临盆时，听闻噩耗，生下弟弟，然后随父亲而去。兄弟俩自小相依为命，那时候，殷无书的年纪，正好是弟弟现在的这个年纪，当时，他也没有成年，可是，他的样子，温和儒雅，优雅且矜贵，十足的像了父亲。那时候，他也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后来，他为了他家的崽崽，开始进厨房，学会照顾小孩，即当爹又当妈的拉扯自家弟弟，并且，也习惯了漫山遍野的追着跑。
殷无书虽然知道自家弟弟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世界上谁都要来抢他哥哥，可是，却未曾想到，他家崽崽已经快要成年了，还是那样的草木皆兵。
殷无书摸着自家崽崽毛绒绒的头，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觉得我不要你呢？”他又说，“我既然答应母亲要把你好好的养大，那当然是要护着你一直到你成年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崽崽，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
被海妖留下的孩子一直目送着他们远去，他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而海妖，一直没有回过头。
等到他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转头时，望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他嗤笑一声，走向殷无书，却被浑身裹在披风中的一帮大老爷们堵在了那里，一个个的五大三粗，可是，他们望着他时，眼睛含着惊喜与好奇，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发着光。
一群争着抢着来看自家老大的小狼崽的人并没有看见，孩子的眼底越来越冷。
“殷无书，叫你的狗把路让开。”被人挡住的孩子身体中突然逸出黑色的烟雾，遮住他的身形，然后，在烟雾中，他的身体不住的拉长，待到烟雾散去之后，一个男人站在黑暗里，身上黑色的军装将他的身材衬得更加瘦削而修长。
第十二章 你可认识褚离
终于等到巫族那些人离开之后凑近了来看自家老大的小崽子的一众安和街的维序者看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人，原本懒散的他们都不由自主的站直了，无声无息的远离这人。
001凑的最近，此刻，看到原本该是可爱软萌的小崽子在他眼前变成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他熟悉无比的男人时，脸上不由得挂起一丝僵硬的笑，任心中“卧槽，怎么是这货”刷屏，口中吐出的，却是一句带着恭敬的……“公爵”。
世间有四序，各有各的规则，于殷无书他们而言，与他们有关的，只有他们自己以及……虺狱。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概括四序之间的关系，也不知如何形容四序，毕竟，千万年时光，四序都变幻了太多。
殷无书记得，巫族的《黄金台帖》记载，世有四序——第一者，受父神盘古大道，由圣者钧鸿定序，母神女娲氏赋予生机，神佛魔妖鬼五界，皆归于此序。第二者，受耶和华之道，其曰：“神辉所照，皆为第二序”，因此，天堂与地狱，以及无尽荒原皆统归于第二序。第三者，名曰神迹天涯，应天道而生，为弃族坟地，第一序弃族——巫族，与第二序弃族——血族、暗夜精灵等皆归于天涯。而第四序，则为秽者居地，名曰虺狱，有物于污浊而生，喜食生人血肉，好犯人间，名曰虺畜。
这是对四序以及四序中的他们最好的概括，当然，除了最后这么扯淡的一句“人间之民，皆为女娲氏、耶和华子，故，天涯众生，皆有护人间之职，以尝其罪。”
殷无书，是狼人，来自天涯荒原，而居住在荒原的，还有他们的邻居——他们曾经的世敌血族。
他眼前这位，就是血族的一位公爵——血族仅有的七位公爵中最年轻的一位——久弋。
久弋其人，与他家老大算不上死党，也算不上宿敌，反正，就是那种不论何事，都要争一下的关系，可是，他们两个人提起对方时，对言……不熟。
001和久弋公爵打过招呼后，在公爵那“尔等小辣鸡怎么有脸出现在我视线里”的目光下，退开，然后，在久弋走向他家老大后，一张脸顿时苦了下来。
虽然他家老大难伺候，可是，比起这位血族公爵来，完全是个天使啊。
殷无书身上挂着的小狼崽子看变戏法一样，他预想中要与他争宠的小狼崽子一下子变成了隔壁那个阴郁的变态，一下子化成了原形，躲在了自家哥哥的怀中，甚至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殷无书看着那人走来，再看自家怂的一逼弟弟，有些无奈。
有他护着，明明久弋这货什么都没有对自家小弟做过，可是，为什么自家弟弟和他麾下这一群小辣鸡们每每看见久弋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呢？
久弋穿着血族正规军的军装，头上以血蔷薇为徽章的军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并在他的脸上落下阴影，让他看不清久弋的脸，可是，只看着他的一个下巴轮
廓和被黑暗勾勒出的有些模糊的眉眼，与在黑暗中愈发寒冽的一双眼睛，也可料想这是一个怎样俊美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殷无书微微皱眉，没有寒暄，一句话说的很不客气。
“做任务。”久弋浑身散着冷气。
“与巫族有关？”殷无书了解这家伙的性子，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压制血脉去接近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巫族。不过，殷无书想到他在接受任务权限之后，在天眼录的像中看到的这货窝在那小姑娘怀中的画面，唇角微弯，笑容有些恶劣，就跟不久之前他对着那一群巫族少年说久弋化成的小孩子是他家的小崽子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怕，姐姐也不要怕。”
殷无书学道，软懦的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不自禁的感觉一阵恶寒。
001离得比较近，听到自家老大的声音，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有些恶心。
听到殷无书开口，久弋越加的阴沉了，但是，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轻哼笑了一声，刺道，“怎么，心情这么好，你已经找到你老婆了？”
这话出口，换殷无书的脸色阴沉下来。
殷无书招手，将怀中的小狼崽子递给001，让他带着自家弟弟还有一众部下远离，然后抬手，将颈下扣的严严实实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抬头，对着久弋微笑，“打一架？”
“这就痛了？”久弋嗤了一声，懒得理殷无书了，“我的便宜那么好占？”
“……”殷无书望着久弋良久沉默，片刻后，笑了一下，终于想起被他抛到不知哪个旮旯的正题。“话说你来人间干什么？任务和巫族有关系？”
久弋说起他来人间的目的，不由得想到了巫族的那个少女，眼神顿时有些阴郁，“下面递上消息说，我族在人间历练的几个还没有成年的纯血小孩在人间失踪了，涉及纯血，牵扯太大，而几个老家伙不愿意出马，只能我来人间了，不过，我查到了一些眉目，那些小孩子的失踪与这里……”久弋抬头示意殷无书看向被那个代号伯爵的巫族小鬼圈住的黑天鹅大酒店，继续说道，“我查到的消息说与这里有关系，于是我将自己伪装成未成年的血族混了进去，却没想到被几个巫族小鬼搅了局，我来人间与巫族倒是没有太大关系。”久弋少言，可是，涉及正事，说的却不得不多一些。
“……”殷无书听到这消息，眉头也只是皱了皱，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他似在思索，又似在考虑措辞，久弋看出殷无书有话要说，于是一直等着。殷无书看了眼离他们挺远的安和街维序者，依旧压低了声音说话，“纯血的贵族小孩失踪？我怕失踪的不只是几个纯血贵族孩子吧？我想，在人间那些隔代的许多血族小孩已经失踪了很多，下面的人却不敢上报，等到纯血贵族失踪了，他们压不下去才上报，并且掩去其他小孩失踪的消息了吧？”殷无书冷笑。
久弋沉默无言，竟是默认。
确认了消息，殷无书再次开口，“不只是你们血族，我们狼人一族，还有巫族、人鱼以及暗夜精灵，甚至第一序的那些入世轮回的未觉醒的神胎都失踪了很多。”殷无书望向自家弟弟，“我不放心那小崽子，才把他接过来亲自看着的。”
久弋眼中惊讶难掩，似未曾想到。
殷无书心思微动，发给久弋一个通讯群，道，“这是还没有闹大，因此我们都在暗中探查，我猜你们血族查这事的话，你应该是负责人吧？这是巫族牵头建立的一个私聊，不过不在天眼监控范围内，我们平时都用来分享情报的，你加一下。”
久弋接驳，加进去才发现里面的人员加上他也不过只有十二三个，除了两个人，他们的id前缀都加着种族，久弋入乡随俗，把自己的id改成【血族久弋】，然后就退出了群聊。
被海妖搅了局，久弋看到在这已经查不到什么讯息，更何况，殷无书已经说了要分享情报，于是，久弋感觉再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正要告辞离去，就听见他们身后“轰”的一声，传来一声巨响，殷无书与久弋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看见结界那边，一辆车撞上结界，燃起火光。
这是……被困在结界中怎么努力都出不来的一个人类终于忍不住了，开着车远离冲刺，将油门踩到底，然后狠狠地撞向结界，结果……车毁人亡？
“……”智障。
巫族沐氏设的结界，别说普通的人类车辆，就算是坦克撞上去坏的也是车好吗？
久弋突然想到这货来这里的目的，随口问道，“不进去？”
殷无书翻了个白眼，“蚀骨香虽然可控，但是，那只是限于主人在场时，如今那个巫族小姑娘离去，这里面的蚀骨香还没有散尽，我们现在进去，是要去送人头吗？”
“……”久弋闻言一愣，突然笑了一下，意味不明，“被那小姑娘护着，没被蚀骨香伤到，我倒是将这点忘了。”
久弋看了眼天色，看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将破晓，于是，虽然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却生理性厌恶阳光的久弋跟殷无书告别，只是，他走了两步，却又停住步子，转头望向殷无书，“我记得你老婆是你在她来荒原历练时拐回去的，她的巫灵是一匹雪狼，刚刚我在那群里看到巫族的人是那一位，既然你确定她是来自天涯第一层的巫族，你为什么不向他问问呢？”
“问什么？”殷无书没想到久弋去而又返，他更没想到向来不管杂事的久弋竟然问他这个问题，可是，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接着无奈苦笑，“问他可认识褚离？”殷无书望向久弋，眸中的苦涩掩藏不住，“可是久弋，她离开之后我才知道，褚离这个只是她在荒原行走时随便取的一个，并不是她的名字，”他又说，“我想找到她，可是，我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第十三章 顾辞修
不夜城门口，曲灵打开门，可是，原本走在最前的沐雪桥却停了下来，让她身后的狐狸春妖带着海妖先走，而她同重楼，还得在人间待一会儿。
春妖有些不放心，害怕沐雪桥去插手黑天鹅的事，可是又想到有重楼看着她，也就放心了。重楼和雪桥目送他们离去，然后在曲灵有些疑惑的目光中走出了巷子。
一出黑暗的小巷，沐雪桥和重楼在黑暗的掩护下，重新向黑天鹅大酒店的方向而去，只是，他们很是谨慎的停在了天眼可以监控的范围边缘。
有高楼与天眼遥遥相对，而虽然黎明将来，可是，处于城市中心的大厦，除了守夜值班的保全之外，再没有他人。沐雪桥肋下生出双翼，化成巫兽半形体，然后等到黑猫跳上她的肩头之后，避过人类的监控，飞上与黑天鹅遥遥相对的大厦楼顶，一人一猫站在楼顶，在黑暗掩护下，望向黑天鹅。
因为蚀骨香还没有散尽，所以殷无书以及其麾下战将没都还等在黑天鹅之外，而久弋已经不见了踪迹。
沐雪桥看着还在结界之外的殷无书他们，感觉事情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进展，就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一上了天台，就跳下了他肩头的重楼，皱眉，“你为什么在离开黑天鹅之前在那里留了一道分身？”
沐雪桥没有直白的问他为什么跟着她，开口时，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重楼愣了一下，他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向天台上的一个死角阴影处，沐雪桥以为是她问的问题就如她自己的一般，他有些不太方便回答，于是离开了，可是没想到，在黑猫踏入那处黑暗不一会儿之后，从那次阴影中，传来簌簌的衣服摩擦的声音。
巫族的巫兽在体内释放，然后巫族就可以化作巫兽的形态，战斗时，同时具有巫兽的能力，和巫族本身的能力，可是，巫族化作巫兽形态，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化作巫兽形态时，不能保留衣物，而等到巫兽形态重新化人时，也不会凭空幻出衣物，所以说今夜在黑天鹅的地下，明明那么凶险，巫兽形态也很不方便，可是重楼和春妖都没有化作人形，就是这个原因。
谁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的出现呢？
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沐雪桥就知道是她想错了——重楼并不是要离开，而是去化形。
在黑暗掩护下，不知为何，沐雪桥的脸有些红。
虽然她从小都是将自己伪装在沐家小少爷沐雪野的壳子里长大的，身边的人包括自家老爷子，都是把她当做男孩子来养，就连沐雪桥本人在很多时候也是这么认为，可是，雪桥到底还是个女孩子。
似乎很久，似乎只是过了一小会儿。
已经成年的巫族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来，一条宽松的牛仔裤，上身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长身玉立，眉眼是不输于沐雪桥的精致，可是，他比起假儿郎沐雪桥来，要高的多，整个人气质如猫咪一般，矜贵优雅，筋骨暗藏，似极了上个世纪最后的
贵族，可是，他抬眸间，一双黑的没有杂质的眸子掩住所有情绪，望而摄人心魄，让人从心中生出寒意。
只是此刻，他向沐雪桥走过来时，低头敛目，将自己的衣袖折上去，再抬头时，他望着沐雪桥，尽是一副灼灼之态，眼中再不带半分他平素看人时的阴翳。
比沐雪桥高了半个头的顾辞修在她身前站定，两个人挨得极近，近得沐雪桥可以闻到顾辞修身上清苦的药香。
【杀青】重楼，名唤顾辞修，主职巫医，且是巫医之中最为人忌惮和最为人厌弃的毒巫。
《黄金台贴》记载中，提到巫医道，“大成者，一手悬壶济世，一手……屠戮众生。”
比起同是巫医的沐远桥所擅长的救人治病，顾辞修更擅长的，是悄无声息的……杀人。
别人对有毒王之称的杀青重楼避之不及，可是，对于沐雪桥而言，顾辞修是他们可以交付后背的伙伴，而且，她很多时候，都将自己当做沐家小少爷沐雪野，而非小姑娘沐雪桥，顾辞修靠的很近，近得只要他低头，就可以捉到沐雪桥的唇吻下去，可是，沐雪桥望他，眼中却没有寻常女孩子接触到男孩子时的怯意，或者……娇羞。
顾辞修眼中滑过一丝颓败，可是很快的，就被黑暗掩去了。
“辞修，你……”沐雪桥看着顾辞修，旧话重提，可是，她只说了一半，顾辞修就开口反问她道，“你为什么在离开黑天鹅之前在那里留了一道分身？”他的声音清冷，似不带一丝情绪，淡淡懒懒的音色，落在耳中，却格外的柔和。
他问的，是她问了他的，她等着他的答案，可是，当这问题落到她的面前时，她却一下子哑口无言。
她该怎么对辞修说？
说我是沐家三女沐雪桥、沐氏小少爷沐雪野从不曾存在过？说是我用蜃珠幻了男身与你们一起长大？说沐雪野就是沐雪桥？说今晚一只普通的人狼看透幻象一言道破她是女儿身？说她在天眼监控之下，偷偷的拘了它的魂，然后问出，人狼曾入过黑天鹅，而黑天鹅中有人鱼也以蜃珠幻形，因为人狼接触过那条人鱼，所以才会一眼看破她的女儿身，而她留一道分身，不过是想要宰了那条鱼，然后断了可能会使她身份暴露的任何蛛丝马迹？
不论是哪一条，沐雪桥都说不出口。
她化作男儿身与他们一起长大，虽然事出有因，她也是无可奈何，可是欺瞒就是欺瞒，瞒了这么久……沐雪桥不知道怎么再开口，而现实也不容许她开口。
沐雪桥沉默低头，掩住无奈，因此未见，顾辞修眼中的失望，片刻后，却又无奈的轻笑。
罢了，自己选的小祖宗，除了继续宠着，他还能怎么办呢？
“你有不能说出口的理由，我也是啊，”顾辞修藏起眼中所有的情绪，不再逼她，反而给她找台阶，而他再开口时语中也不由得带了笑意，“小野，你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沐雪桥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沐雪桥皱着眉，偶一偏头，却见原本守在黑天鹅之外的殷无书他们已经没有了踪迹，只剩下七八个人守着那些已经逃出来了的、却不知缘何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那些人类。
沐雪桥脸色一变。
她抬手将手指触到太阳穴上，闭眼联系她的“分身”，可是，连接还没有建立，沐雪桥就又接到一个通讯。
沐雪桥看到请求通讯的，是沐远桥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才连接通讯，而与分身的通讯也一直在保持。
与沐远桥的通讯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女子气急了的声音，再不复平时的温柔，“沐雪桥，海妖他们已经都回来了，你现在在哪呢？”
“……”这怒气值……怕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按时回家吧？沐雪桥想到在黑天鹅之中与天眼接驳之后，群里不仅仅多出了一个智能通讯长安，还有大姐沐远桥，然后一下子明白了。
她与辞修所在的这里，的确是在天眼的监控范围之外，可能姐姐沐远桥在查探天眼监控时，不知道为何看到了他们。
果然，还没有等沐雪桥开口，远桥就先开口了，“天眼监控范围将要扩大，你们所在的那栋楼也在辐射范围内，现在赶紧离开那里。”
沐远桥说完，沐雪桥脸色变了一下，再顾不得还藏在黑天鹅里的分身，抬手去抓顾辞修的手腕。而她眼前，顾辞修显然也收到了远桥的警告，沐雪桥刚一有动作，近十年相处之后的默契，让他立马明白沐雪桥的意思。
沐雪桥后背蝴蝶骨处的衣服此前已经被她羽翼割破，此刻，被她收起的漆黑的羽翼重新张开，而在同时，顾辞修双手环着沐雪桥的腰，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这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应该是她抱着他起飞吗？为什么一眨眼她就被抱在怀中了呢？
时间紧迫，沐雪桥没有时间想明白这个问题，背后双翼扇动，在天眼监控到此处的前一刻，飞离了这里。
身前坠着一个人和肩头带着一只猫的差别太大，等到沐雪桥回到安和街“门”口时，整个人快要变成狗了。
不夜城门口，小巷漆黑。
他们在离了这里不久之后，又重新归于此处。
辞修看着沐雪桥落地之后下意识的靠向不知多少个年头没有擦、不知道上面有些什么的墙壁，下意识的移动身子，在沐雪桥靠过去时，站到了沐雪桥身后。
在沐雪桥靠过来后，顾辞修全身的肌肉有瞬间的僵硬，可又很快就放松，好让沐雪桥靠得更舒服些。
沐雪桥在某些习惯上，比巫兽是猫的顾辞修还要像猫咪，她感觉到身后温柔的人体代替了预料中的冰冷的墙壁，没有丝毫不适，反而下意识的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像一只骄矜而慵懒的猫，眯眼时，一股狡黠的意味扑面而来。
第十四章 大佬想找你谈谈话
养过猫咪的都知道，和猫咪接触时，它越放松说明对你越放心。此刻的沐雪桥，就像是一只懒散的猫。
顾辞修唇角微微上扬。
“顾辞修，你再不减肥，下次老子再带你飞的话，算我傻逼，太特么重了。”沐雪桥靠着辞修硬邦邦的身体，喘成了狗。
“……”辞修静默了一下。这次是意外，他当然不舍的自家祖宗这么累，可是，关于减肥这事儿，他还是得反驳一下，“减肥说的是身上有肥肉的人，我身上，全是肌肉好吗？”
沐雪桥闭着眼睛没有回答，等到她缓过来后，她站直了身子，向不远处的曲灵所在的墙壁走去，说话时，没有回头，“好吧好吧，你身材最6，不需要减肥。”说话时听着有些漫不经心，可是， 当她背对着顾辞修时，脸色严正，与轻松的语调没有半分相符的地方。
——刚才在她靠着顾辞修没有说话的时候，一直连接的通讯那边，感觉到沐雪桥他们两个人远离黑天鹅之后，远桥在通讯中开口了。
“这次你们捅出来的篓子，是天涯巫族执行组和守夜人联动的，二伯亲自带队，他现在已经与守夜人殷无书会和。如果不是二伯察觉到了你的气息，以殷无书的手段，你以为你和辞修还能好好的呆在那里？”
“二伯让我提前通知你们，不然他怕你们被天眼监控到了，怕信息部的那一群疯子又要瞎掰扯。”
“……”
沐雪桥听着通讯中远桥的声音不似平常的温柔，反而异常的冷淡，就知道自家大姐生气了，沐雪桥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姐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错了。”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呀，但是如果你想坦白什么的话，我可以勉强听一下，”听到雪桥开口，远桥声音中的冷淡终于散了几分。
沐雪桥叹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烦心。
——她家大佬不准她再接近黑天鹅，她的分身也失去了联系。
沐雪桥沉默了一下，从今夜做任务时遇到人狼被它一言道破她女儿身的身份说起，跟沐远桥说了她在天眼监控时，在白夜眼皮子底下，借着动手时凝出的匕首拘了人狼的一缕魂魄，回了天涯之后借着洗碗的时机弄了结界，然后从人狼魂魄中，搜魂得到他接触过身上也佩戴着蜃珠，可以轻松分辨带了魂珠的同类人气息的消息，于是，为了将可能会暴露她身份的所有意外除去，她才在去黑天鹅接海妖的同时，在那里留下了一道分身。
事关沐雪桥与沐雪野的秘密，远桥也正色起来，她想都没想，问道，“人狼的魂魄和人狼的尸体呢？”
“……”沐雪桥没想到姐姐一上来就问这事儿，沉默了一下有些木木的回答，“狼魂在家里的橱柜里，我造了一个结界给封住了，而人狼的尸体……我让老头子派到我身边护着的人顺走了，如今应该也在家。”
“果然。”沐远桥没头没脑的应了一句，又问道，“所以，即使没有海妖出事，你也会连夜下天涯去黑天鹅？”远桥被沐雪桥这遭心玩意儿生生给气笑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如大姐说的那样的，沐雪桥有些不情愿的承认道，“昂。”
沐雪桥应完，没有得到远桥回应，那边一阵沉默，沐雪桥知道，她家大姐大概是在跟自家大佬告状呢。
等到通讯那边再次传来声音时，被沐雪桥气疯了的沐远桥似乎收敛了所有情绪，她开口时，声音恢复了平素的温柔，可是莫名的，沐雪桥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你的那具分身已经被大佬收了，他说你的事情他会解决，而你……立马回家，然后等他回家之后再跟你算算今晚的账。”一句之后，沐远桥就掐断了通讯。
今晚的帐，指的，并不是她滞留人间的事。
顾辞修一直关注着沐雪桥，自然也发现了沐雪桥的异常，可是，沐雪桥不开口，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知道。
顾辞修闭眼，散去还被困在黑天鹅中，在沐雪桥分身消失后，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瞎撞的他的分身，然后，他跟在沐雪桥身后向安和街而去。
沐雪桥心情欠佳，一路没有说话，等到他们到达时光树之后，他们两个人虽然都在天涯的第一层第一区，可是居住的街道却是不同的。
沐雪桥有些恹恹的跟顾辞修告了别之后，在时光树灵空灵的声音中踏入了黑暗。
顾辞修目送雪桥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中。
而他眼中再没有沐雪桥平日所见的温和与温润，里面尽是一片阴郁。
雪桥直到离开，还是没有跟他说为什么要在离开黑天鹅时，她要留一个分身。
他终于收回目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黑暗中，他的目光似乎更阴郁了。
在沐雪桥消失之后，顾辞修并没有立马回天涯，而是抬手将手指触到太阳穴处，接通了从不久之前就一直处于请求连接状态的那条通讯。
顾辞修仰头望着高不见顶的时光树，脸上再没有了面对着沐雪桥的温和，眼神淡漠，语气也依稀疏离淡漠，可是，开口时，他却叫道，“远桥姐。”
是沐远桥。
沐远桥已经习惯了顾辞修那从来都平铺直叙，没有起伏似缺乏感情的声音。
“你回天涯之后来一趟神务司，我在那里等你。”沐远桥也没有废话，直接入了正题。
“是有什么事情吗？”
“的确是有些事情，与雪桥有关。”她说，说起雪桥，远桥声音中不免带了些许无奈，“具体什么事儿，等你到了我再说。”
沐远桥跟辞修谈起沐雪桥，唤的，是“雪桥”，而不是“雪野”，顾辞修也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样。
“好。”顾辞修应了之后，沐远桥那边作为黑天鹅任务的监察者，还有事，所以很快就挂了。顾辞修对着时光树灵报了第一区神务司的位置，然后踏入了时光树灵打开的“门”中。
沐雪桥回了自己在朱雀街的家时，远桥去了神务司，已经不在家了，但是，她在走之前，在客厅里给沐雪桥留了一盏灯。
沐雪桥进门换鞋之后就朝着厨房而去，厨房里面她洗了一半的碗已经被远桥洗了摆好，整个厨房明显已经被大姐沐远桥离开之前收拾了一遍。
沐雪桥目光只是扫了一眼明显干净整洁了很多的流理台一眼，很快就落到了紧紧关着的橱柜门上，但是，她只是随手那么一关，没有这么紧。
——她在离开之前，橱柜门也是关了的，可是，整个厨房都被打扫了一遍，没有理由会漏过橱柜，不过，依照沐远桥的性子，她除了清理了一下之外，并没有动雪桥东西的习惯。
沐雪桥接到大姐通讯，距离现在不过很短的时间，所以，那枚结界小球应该还在的。
沐雪桥刚打开藏着人狼魂魄的橱柜，准备先把这人狼魂魄给藏起来，她身后就传来她很是熟悉的女声。
沐雪桥木着一张脸转身，看见一只缩小版的白鹿站在厨房门口，看她看过来，它又开口，“别动。”白鹿以沐远桥的声音开口，很是温柔，可是，沐雪桥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闯了祸之后企图毁尸灭迹，结果被抓个正着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这是……沐远桥身在神务司，这是沐远桥寄灵了的巫兽。
白鹿眸子温润，她走路时，四蹄落到地板上却无声，她停到沐雪桥身前，缩小版的还没有到沐雪桥腰迹的白鹿开口，语气带笑，可是沐雪桥却哭丧了一张脸。
“乔乔，手伸出来，把藏着人狼魂魄的结界小球给我。”
沐雪桥有些不情愿的伸出被她藏到身后的握着结界小球的手，可是，却依旧没有把球递给远桥。
“姐姐，我想自己查。”沐雪桥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企图垂死挣扎。
“不，乔乔，你不想。”白鹿眉眼弯弯，似是在笑，“你得回家等大佬找你谈话。”
沐雪桥听到远桥说“大佬找你谈话”之后，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的把手中结界小球递过去。
关着人狼魂魄的结界小球不过拇指大小，像是水晶球一般透明的结界球里面，黑色的烟雾一般的东西丝丝散逸，偶尔会凝成一颗狼头，可是，很快就又散去了。
白鹿并没有立刻接过去，她看了一眼有些不情不愿的沐雪桥，叹了口气，望着沐雪桥时，一双通透的琥珀瞳中突然带起一丝无奈，还有些许心酸。
“乔乔，你得懂事一点。”沐远桥开口，“我们生为沐氏子，我们的起点，已经是很多人的终点了，我们可以声色犬马，但是，我们必须在享受家族带来的荣耀与便利的同时，同样得担起责任，而保护自己，不让自己陷入险地，同样是我们的责任。”
“《黄金台贴》记载，巫者，生而便为战者。”沐雪桥没有接沐远桥的话题，她的手指不住的摩挲着手中的小球，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委屈，“我为战者，当立于天地，我不想什么事情都依靠家族来解决，所以我才在遇人狼，发现沐雪野这身份有可能被戳破之后没有找你们，也没有跟你们说。”
第十五章 巫者，生而便为战族
闻言，沐远桥苦笑。
雪桥这话，太孩子气了。
巫者，生而便为战族，可是，天涯第一层中久居安逸的巫族，所谓战骨，已经在权栈倾轧中消磨殆尽。
“乔乔，你以为，我将你下天涯而不归的消息传回族里，是因为你在处理人狼还有那条存在于黑天鹅中的可能会使你身份暴露的人鱼时，没有将这事儿告诉我们？”沐远桥声音有些疲惫。
沐雪桥闻言，抬头望了她一眼，眼中分明写着“难道不是这样吗？”
沐远桥被沐雪桥这没良心的玩意儿给气的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我……我们特么气的是这个？我刚刚说，‘我们生为沐氏子，我们的起点，已经是很多人的终点了，我们可以声色犬马，但是，我们必须在享受家族带来的荣耀与便利的同时，同样得担起责任，而保护自己，不让自己陷入险地，同样是我们的责任。’合着，我这话是落狗肚子里去了？你一沐氏少族长是很牛逼啊，可是，特么别人要弄死你的时候就不会留下踪迹，去在意你的身份好吗？”沐远桥难得的爆了粗口。
虽然沐氏在天涯也是跺一跺脚，整个天涯第一层也要震三震的家族，可是，这，也只是仅仅限于天涯第一层。
神迹天涯，简称天涯，呈倒金字塔形，天涯众生从下到上，以最底下一层为第一层，共八层。虺畜祸世，天涯众生皆与虺畜为敌，随着天涯层数升高，离主战场越近。
天涯最高一层——第八层已经沦陷，位虺畜聚居之地。
第七层是为蛮荒，是如今的主战场，也是藏着无尽机缘与宝藏之地。
第六层中，有黄金台。黄金台，也是将军点将台，第六层，设有天涯主军的、以十二将军为首的十二宫（军队）与主政治的神务司管理局，还有司法的最神密的法殿。黄金台上共设有十二个席位，十二宫占三，神务司占三，法殿占六。
第五层、第四层、第三层，天涯众生聚居地。
第二层为天涯多数弃族族地。如狼人与血族生活的荒原，暗夜精灵所在的夜之都，还有各大妖物的福地洞天所在。
第一层为上古巫族埋骨之地，也是最古老的各巫族家族族地。而天涯第一层虽然离战场很远，看似安逸，其实不然。
第一层为祖巫埋骨之地，也是巫族起源之处，天涯第一层中数百个家族才是天涯另外几层之中巫族家族的嫡系本家，其他几层的都是庶支，可是经过数千年的发展，第一层各个巫族本家嫡系血脉子嗣来之不易，人员稀少，渐渐的，本家被庶支取代，第一层中最年轻的几代人人向往天涯上几层，庶支因此反而成为本家。
天涯第一层分为六个区，有数百个没落了的嫡系巫族家族，其中，只有二十二个继承的是十二祖巫血脉，其他的，继承的都是上古大巫血脉。
天涯第一层，以二十二
个家族为首，组成议院，做天涯第一层的政治体系。
有权利，就有倾轧。
沐老爷子在发妻去世之后就卸了沐氏族长之位，之后进去沐氏祠堂，守着妻子的牌位不出，而沐氏二代中接了族长位的老大沐倾之进了天涯第一层议院，并居于高位，而二爷沐云之则入了神务司，是现任的执行部部长，三爷沐霆之——沐雪桥他们姐妹三个的父亲，不像两个兄弟一样，走的是政途，他选了军部——他在十二将军麾下，随之在天涯与虺狱的第一战线征战数载，从一个小兵做起，直至如今在黄金台上留名的独领一个军团的战将，之前很多年，他不得归家，现在，他才得闲余。
大爷沐倾之为沐氏族长，无人，或者说，没有哪一个家族敢单独打他主意，而其他两位，他们即很有能力，手段也够狠，若人想要动他们两个，也要考虑一下他们身后的执行部和几乎是整个天涯最高长官的十二将军。
——如果沐倾之、沐云之、沐霆之三兄弟发生不测，那简直就是对天涯政军体系的挑衅，没有人能承担那样的后果。
可是，他们这几个第三代的孩子，包括有少族长之名的“沐雪野”，与父辈的三位大佬不同。
老大沐岫儒已经随着自家父亲入了议院，可是到如今，也还是个普普通通的议员，沐远桥如今是二爷沐云之的副手，她虽然是依靠自己能力爬上去的，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外人提起她，都会和沐云之联系在一起，说她是沐云之在执行部的接班人，而褚桥，刚成年不久，可是，她的未来，走得，也是跟父亲沐霆之一样的路线——先在人间做两年的守夜人，熬一下资历，然后入天涯上几层，在与虺狱的战斗中慢慢的爬上去，直到成为另一个沐霆之。
当然，天涯第一层，不仅仅是沐氏，其他家族的所有嫡系孩子，都是如此的发展。
除了……沐雪桥。
——不管是伪装成少族长沐雪野的沐雪桥，还是族中挂着沐雪桥名字的那个替身。
替身以沐雪桥——沐家三女之名代替真正的雪桥存在，而族中对她，或者说从沐雪野这个壳子中出来的沐雪桥，以体弱多病的名义，拘在族中永不得出，最后会成为族中守护力量的一部分。
而少族长“沐雪野”，从一开始，他们就告诉她，一切随她心意，她未来想要如何，那便如何。
与她一同长大的几个发小说起家族给“沐雪野”的自由，都一脸羡慕，包括他们兄妹几个，也羡慕沐雪桥，可沐雪桥本人却理解为，族中因为对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所以才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因为，她挂着少族长之名长大，可是，真正一直被当做少族长培养的，除了她，还有一个沐岫儒。
这些，他们都知道，可雪桥自己不知道，外人也不知道。
对于外人而言，不管是沐氏第三代中的谁，他们只要干掉了其中的一个，那沐家在未来规划中至少会残
缺一块，家族存在的根基也就能塌掉一半，沐家不仅要承受本就稀少的嫡人员上的伤亡，恐怕在政军或者神务司，无论哪一个方面，总会有长达半个世纪的空白，毕竟，对于他们任何一个家族来说，嫡系血脉难得。
沐远桥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要求他们在承担家族责任的同时，还要将自己不置于险地。
沐雪桥自己想不明白，可是，他们都知道，沐家几个孩子，唯有一个沐雪桥最重要——沐雪桥的安危最重要。
在她成长起来之前，她可能不被家族重视，所以，沐雪桥从入了执行部开始，她尽可能的，想要一个人做好一件事情来给他们看，想……证明一下自己。
因为了解沐雪桥，所以，他们从未拦着。
——即使危险，他们从没拦着。
如今夜，她听到雪桥的同伴出事，雪桥要去人间之后，她没有拦着，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为执行部“清道夫”者，不该放弃任何一个同伴，更因为她去人间，【杀青】的其他几个孩子都会参与进来，而那几个孩子，包括沐雪桥在内，每个人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身后的家族，因此几方制衡，沐雪桥是安全的。但……当找到海妖之后，她一个人避过天眼的监控，留在人间，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都不应该。
沐雪桥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她会出事，因此不知道也不了解远桥的担忧，她嘴唇动了动，可最后话到舌尖，却还是没有吐出来。她别过眼，不去看沐远桥。
白鹿舌头一卷，将结界小球卷入口中，然后看都没有看沐雪桥一眼就往外走去。
她懒得再搭理这遭心玩意儿了。
沐雪桥看到白鹿离开，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在看到姐姐的白鹿口里含了东西时，逗它说话。
远桥然后看了一眼沐雪桥就往外走去，沐雪桥看到白鹿离开，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在看到姐姐的巫兽白鹿口里叼了东西时，逗它说话。
因为在房子里，白鹿走得很难，而等沐雪桥将它送出房子，只一个眨眼间，它就消失在了将明未明的天色中，失了踪迹。
沐雪桥看白鹿消失，再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进屋洗了下脸，等到浸过冷水，头脑清醒过后，才颇有些认命般的从房间一个抽屉里摸出一枚嵌着不知名的石块的戒指就熄灯锁了家门往街道尽头的一堵石墙而去。
——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
石墙上，浮雕的帝江生动，似点睛之后，顷刻间就要破墙而出。
这是沐氏族地水渊贺州的入口。
沐雪桥走到石墙之下，并没有停住脚步，反而直接走向石墙，丝毫不担心撞到头。
沐雪桥接触到石墙之后，坚硬无比的石墙似水面一般，将沐雪桥吞了进去，等沐雪桥消失后，石墙瞬间坚硬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