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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久夜沉舟     无心神女:男神乖乖听话txt下载     无心神女:男神乖乖听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秋寂至灭

    正堂之外,夜鹤舟暴怒的声音夹杂在堂外的风雨声,清晰的传出来:“不听教诲,忤逆师长,夜临渊,我就是那么教育你的吗?!”

    夜临渊……

    战战兢兢的候在正堂之外的那些宫奴在听到这名字之后,对于家主的暴怒也是理解了。

    不过,喏大一个夜氏,能把夜鹤舟这夜氏神族的大家长气成这样的,也只有大小姐夜临渊一个人了。

    神主夜鹤舟向来温润如玉,整个夜氏神族面对着他,莫不战战兢兢,恭顺有礼,唯恐哪个行为不妥,亵渎了神主。可夜鹤舟嫡长女偏偏每次都能够气的神主丢了涵养。

    原本听闻神主暴怒,而有些心惊胆战的夜氏庄园里的人们听到神主暴怒又是因为夜临渊,他们提起来的心又妥妥的放了下来。

    这两父女隔个一两天就要来这么一场,他们都是习惯了的。

    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如今,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夜鹤舟怒火冲天。

    这孽障快要成年了,还跟个纨绔似的百无一成,整天不是招猫逗狗,就是游戏红楼。

    暗域立于人间之上的第二重天,是神族的居地,暗域神族有氏族百万,却以包括夜氏在内的六个主族最大。

    与夜氏地位同等的其他五个神族之中,几乎每一个中都有已经能够撑起门楣的嫡系孩子,在年轻一代中已经有盛名。而他们夜氏,他这一支为嫡系,他早年丧妻,膝下有一个女儿,一个男孩,男孩子不足十岁,而他的长女夜临渊……

    夜临渊在整个暗域也有盛名……九域六洲之中最荒唐的纨绔的盛名——特么她一个女孩子,在夜氏神族所在的扶雪洲中那些青楼红馆中的名声竟然比那些男孩子要盛。

    外人提起夜鹤舟,都会“啧”的一声,以赞叹的语气,而提起夜临渊,也是“啧”一声,不过,这次是以无限鄙夷的。

    夜鹤舟深爱亡妻,在亡妻死后,着实伤心了一阵,然后忽略了两个孩子,等他恢复过来之后,男孩子夜弦被亲姐教养,虽然立得很是端正,未来也可以撑起夜氏神族,不过唯一不好的一点,夜弦与夜氏并不亲近,反而更亲近他的外家。至于夜临渊……夜临渊花名在外,是暗域一等一的纨绔,对于夜氏,对于他这个父亲的态度,是不能用不亲近来形容的,她对于家族,对于他……是仇视。

    不过……曾经的夜临渊并不是这样的,她也曾承欢膝下,是他最贴心的女儿,可是……自从六年前的那件事情,虽然她从不提,可是夜鹤舟却是知道她是恨他的。

    因着那件事,平时他对她做的荒唐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倒好,她竟然废了他特地请来教授她课业的老师。

    夜临渊废了授她剑道的剑仙,是字面意义上的废了。

    即便他们是神族,可是,依照夜临渊下的狠手,那人不仅一身修为化为乌有,以后即便他性命无忧,可是再做不得男子了。

    “你多荒唐,我都顺你,可是你竟敢弑师!”夜鹤舟

    想到还躺在族馆中奄奄一息的剑仙景明,再想到他的伤处,夜鹤舟被夜临渊气的眼前一阵阵白光,几乎都要站不住了。“不听教诲,忤逆师长,夜临渊,我就是那么教育你的吗?!啊?”

    夜临渊听到夜鹤舟提起那个趁着无人竟敢对人动手动脚的垃圾,眼神暗了暗,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可是,很快的,她对着气白了脸的神主,竟然微微笑起来。

    “神主大人您净瞎扯,您只告诉过我要尊师重教,并没有告诉过我不能宰了师长。”夜临渊对着夜鹤舟微笑,笑容真诚,甚至称得上是无辜。

    “宰了师长?是不是我说你两句,你也要宰了我?”夜鹤舟这温润的君子被夜临渊这一句话死的尾音都劈叉了。

    夜临渊听着夜鹤舟的一句话,就知道景明那垃圾是怎么说的了。

    呵,无非编排课上不用心,他说了几句,她不受,然后就废了他。

    诸如此类的污水,她头上已经淋了很多了,她并不介意再淋这一盆,她只是遗憾,杀景明之前她竟然忘记了去堵住他的嘴,她还没有弄死他呢,就把夜鹤舟招来了。

    夜临渊想到那个恶心的败类,有些心不在焉,她听到夜鹤舟问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是挺想的,可是我托着这残废了的身体却是打不过你。”她说话时,想着没有能够杀了景明而遗憾,于是说话时,语气也颇为遗憾。

    “……”这逆女……这逆女!他只是顺口那么一问,她竟然真敢这么接!

    夜鹤舟下意识的抬手就往夜临渊脸上扇去,夜临渊也不躲,依旧笑着望他,看他扇过来,反而很是“贴心”的把脸抬了抬。然而夜鹤舟的手只抬了一半,夜鹤舟触到夜临渊笑意吟吟的脸以及笑意不达的眼睛,手落不下去了。

    夜鹤舟手收回来,撑在了身后的桌上,支撑住自己几乎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一口气噎在胸口,一直上不来,滞得他呼吸都有些难捱。

    夜鹤舟手撑着背后桌子,闭了眼,一下一下深呼吸着,努力压抑怒意,片刻之后,他睁眼,眼底墨色翻涌,压抑着怒意,可他望向夜临渊,开口时声音是似平时一般的平稳克制,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去祠堂跪着。”

    若不是他原本撑在桌上的手改成了握着桌角的动作,手指骨节用力过度之后泛着青白,单只听到他的声音,谁也不相信他与刚才暴怒到几乎要杀人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夜临渊心里“啧”了一声,对于夜鹤舟这次这么容易的克制住怒火还有些遗憾。

    夜临渊理智上知道差不多就行了,但多年与夜鹤舟针锋相对,夜临渊听到夜鹤舟开口,她在转身离开之前又忍不住刻薄了一句,“是,夜临渊谨遵神主君令。”

    在刺了夜鹤舟这么久,又废了一个老师之后,再说“谨遵神主君令”什么的,就是莫大的讽刺了。

    更何况,夜临渊身为夜鹤舟亲女,称呼父亲为“神主”,不是刻薄是什么?

    “滚出去!”夜鹤舟又压制不住怒气了。

    夜临渊把夜鹤舟

    终于气的跳脚,然后弯着唇“滚出去”了。

    因为大雨将倾,黑云压得低低的,所以现在虽然只是刚过黄昏,可是天色薄暮染上了漆黑,朱红长廊,雕梁画栋,栏外或带药香,或带花香的那些年岁可能比夜临渊还要大的珍贵植株,以及行在长廊之间默不作声却又行进有礼的宫奴,莫不显示出夜氏神族的底蕴。

    夜临渊在出门拐过长廊,等到夜鹤舟再望不见她的背影时,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来。

    夜鹤舟让她去跪祠堂,却没有让人看着她,是默认了他这惩罚只是说给别人看的,更何况,他也知道,即使他说了,夜临渊也是不会听的。

    不过,夜鹤舟没有想到的是,夜临渊出了大堂,竟然真朝着后山祠堂而去。

    夜鹤舟已经习惯了夜临渊与他作对,时不时的作妖了,此刻,他看见夜临渊离开的方向,脸上有片刻的惊讶,然后脸上就又带起更深的疑惑来。

    夜临渊一个人在往宗祠而去的路上,一边走路,一边眉目低垂着,手中捏着一方白绢,擦着自己的手指。

    一根一根,极认真的,仿佛在做什么一等一的大事。

    天色渐晚,雨还没有下,风就先吹起来。

    廊间悬挂着的大红风灯被风吹得摇摇曳曳,灯火明明暗暗之间,她的影子忽大忽小,配着她单薄的、只裹着一身素白鲛绡的长袍的身子,让行走在此间的夜临渊仿佛一只艳鬼。

    宫奴遥遥的看到了夜临渊的身影,都下意识的避开,他们看到她脚下被廊下一个个风灯投下的凌乱的、不知到底生了几条的影子,他们不敢接近夜临渊,却在夜临渊走过之后,不由得驻足远望过去。

    虽然厌恶,可是他们望着夜临渊的背影,却含着羡慕。

    “我……没有处理完……你去打扫干净吧。”

    落在夜临渊身后的人,好像听到他们厌恶却又羡慕的那位大小姐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细听时,只听到呼呼风声,那些人只当是错觉。

    然而,夜临渊那句轻的一下就散在风里的话出口之后,她的脚下影子在灯影憧憧中,散在墙角的阴影中远去。

    无声无息,可是夜临渊知道,它去的,是族中别馆的方向。

    夜氏神族来客,都住在那里,包括已经被夜临渊废了,却性命无忧的剑仙景明。

    “大小姐游戏红楼,不知道阅过了多少美人,景明自觉长的还尚可以入目。我知您无意于我所授课业,像您这样艳色当前,我也无意于授您课业,如此,何不与我色授魂与、**一度?岂不美哉?”

    夜临渊想到那人油腻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反胃。

    呵,**一度?我让他只有一宵可度,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夜临渊跪在祠堂中时想到。

    宗祠在山底下,松柏森森,透着一股子阴冷鬼气,这个地方,就算是白天,也少有人来,更何况是这种晚上?

第九十一章 红消香断

    夜临渊跪在蒲团上,双手撑着膝盖,头耷拉下来,只浅浅的平稳呼吸声与祠堂外的风雨声交织在一起,竟然有几分宁静的意味。

    雨是从夜临渊到了祠堂不久之后就下起来的,到了半夜都还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一声惊雷,祠堂中跪得歪歪扭扭的女孩子身子微微一动,睫毛颤了颤,可是她又很快的沉入了梦中,只是,她的眉头始终皱着,睡得很不安稳。

    疾风骤雨越加的盛了,把祠堂原本关的紧紧的沉重的木门都吹开了几分,于是冷风从门缝里挤进来直往夜临渊本就单薄的衣衫里钻,沉在睡梦中却睡得并不安稳的小姑娘打了个寒战,眼睛颤了颤,终于被冻醒了。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动一层层高高叠叠摆放的那成百上千个排位之前燃着的烛火,使得昏黄的火苗悠悠跳动。

    突然,燃了不知道有多久的这成百数千火烛中的某个爆了一个灯花,“啪”的一声轻响,让她记起了刚才梦到的东西。夜临渊在祠堂静了很久之后平静下来的心情莫名的又开始烦躁起来,她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暴戾。

    六年前。

    呼啸的风声,鬼泣一般的雨声,与房间里少女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的惨叫,让占了几乎半个山脉的山庄像是群鬼盘踞的地狱。

    朱阁长廊之间,在狂风骤雨将置着用来照明的星火石的风灯吹得摇摇曳曳,而长廊之间,手中端着玉盆与齐齐摆放着珍贵药草的宫奴们在几乎围满了人的那个房间里进进出出,他们的影子被忽明忽暗的灯火映得长长短短,像是夜行的百鬼。

    天空之中雷鸣电闪,倾盆大雨而下,青紫的闪电像是狰狞的巨蛇一般般从天上窜下来,又在落到地上时很快的消失不见。

    青白的闪电将即使跪着也挺直了后背的少女惨白的面容照亮,血从衣袖掩盖的伤口流出来,并没有在鲛绡织成的衣物上留下半分印记,反而从布满大小伤口的皮肤上落下来,从肩头,到胳膊,再到指尖,之后,被大雨冲散,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空气中铁锈般的淡淡血腥,以及其中缭绕的淡淡冷香。

    鲛绡遇水不湿,小姑娘淋在大雨之中,身上的衣服并没有一丝湿痕,倒是她那一头长及腰腹的墨发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的,沾在惨白的脸上,说不出的狼狈。

    不知道跪了多久,她才听到了夹杂在雨声之中渐渐清晰起来的脚步声,跪着的少女抬头,看见来人即使行在泼天大雨之中,一身玄袍衬得他整个人说不出的尊贵,高大的身形仿佛能遮挡一切风雨一般,让人望见了,不由得让人心生安全感。

    于是,少女见来人,脸上倔强表情虽然未落,可是却不由得带上一丝委屈。

    “父……”亲……

    “啪!”然而,跪着的女孩子一句话未竟,淋着大雨朝她走来的那人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听她说一句话,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

    灯花又

    爆开,“啪”的一声清响,窗外风雨交加,与六年前的那个雨夜重合,夜临渊听到风雨并着雷声,一下下砸下来,不由得抬手拂上她早就没有了一丝印记的脸颊,可是,她的手刚抬起来一点,就落了下来,到底没有拂上去,就像是恍然从梦中惊醒了一般。

    夜临渊闭了闭眼睛,想到梦中那憧憧灯影与不歇的风声雨声,还有女孩子拖的长长的凄厉的惨叫,那似惊雷一般落在她颊上的耳光,呼吸沉重了几分。

    等到她睁开眼睛时,眼底还残留着没有散尽的猩红。她就这跪着的姿势往飘窗之外看去,却只看到漆黑一片,夜临渊不由得嗤笑一声,隐约的透出丝丝讽意。

    竟然会梦到那古早的、她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的那些东西……

    竟然会梦到那古早的、她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的那些东西……

    到底是风雨惹人。

    夜临渊发了一会儿呆,情绪不免有些低沉下来。

    睡是睡不着了。

    夜临渊跪在那里,目光怔怔的看着供桌之上最底下那一层最中心的那个牌位发呆。

    那是夜氏神族上一任族长的牌位——夜临渊的爷爷,夜鹤舟父亲。

    是夜氏神族之中唯一对夜临渊好,把她亲手教养大了的人。

    他去世之前,对夜临渊说,夜鹤舟从小骄傲着长大,如今,他也是第一次做父亲,若是他做错了什么,要夜临渊对他宽容一些,可是……太累了。

    他也教养夜临渊说,要善。

    可是,在他去世之后,没有人护着,却还得护着弟弟的她,长成了夜轻河最不希望她变成的那种人。

    夜临渊做了像今天处理景明一类的事情,都会来祠堂待一会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求——不论出于无奈,或者别的什么,夜临渊手上已经染了很多血,她知道若是爷爷还活着,该有多失望,所以,她也就不求爷爷能够原谅了……虽然最开始时,她求过。

    来祠堂呆一段时间,这么多年下来,这已经这已经成为她的一个习惯了,所以,她在废了景明之后来祠堂,与夜鹤舟没有任何关系。

    长明灯千盏,灯影憧憧,照在夜临渊脸上时,照得她面无表情。

    跪得太久了,即使在衣服掩映之下,她在膝盖上绑了棉垫,膝盖之下是单薄的蒲团,可是丝丝透骨的冷并着生疼从膝盖上升起来,这感觉并非不能忍受,可是却很恼人。

    夜临渊抿唇瞅了祠堂一眼,却只看到了几个蒲团,她手指动了动,她身边摆着的几个蒲团就自动的摞在了一起原本跪着受罚的人就歪歪斜斜的坐在了那叠起来了的蒲团之上,然而,只坐了一会儿,她就又皱起了眉,像是感觉还是有些不舒服一般,略想了想,屁股底下的蒲团连带着蒲团上的她往后挪了一挪,快要触到供桌之上时才堪堪停止了。

    夜临渊舒服的靠在供桌之上,刚想要睡过去,可是她饿了一夜的

    肚子“咕咕”叫起来。

    供桌之上倒是摆着满满一桌的东西,且夜氏祠堂里的东西每天都换,还都是新鲜的,可是,夜临渊尽管平时很胡闹,是出了名的目无尊长,但是她还没有胡闹到动桌上供奉的东西去,并且,不说那些,单就这台上摆着的那些冷冰冰的牌位中,有最爱她的爷爷——夜轻河的,只这一条,就足够让夜临渊按捺住动供桌上东西的手。

    夜临渊摸摸肚子,从袖中暗袋里摸出几颗她平时用来哄弟弟的小坚果子,再摸了摸,又不知道从暗袋的哪个角落里摸出一个刻了名字的牌位——红木的,与她身后高台上摆着的那些如出一辙。

    夜临渊懒懒散散的歪着,一手捏着那几颗小坚果子垫在案台边被打扫得没有一点灰尘的青石上,一手颠了颠实沉沉的牌位,然后砸了下去。

    “啪!”砸核桃的声音清脆,落在因为不放心夜临渊这小祖宗而在祠堂门口已经守了大半夜的夜鹤舟耳中时,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啪!”

    夜鹤舟还没想明白这被他亲口下令在祠堂里罚跪的小祖宗又在闹什么,他耳边又传过来一声轻微却又让人忽视不了的响声。

    “啪……啪……啪……”然后,是接连的数十声,像是什么东西破开的清脆的声音。

    祠堂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千百盏长明灯,以及长明灯供奉着的数千白的夜氏先人的牌位,夜临渊这小东西,别说敬鬼神天地了,就连他这亲生父亲,她都没有敬过一二,夜鹤舟如今之所以还能够支使得动她,不过是因为,他是夜氏族长,而她和她最在意的弟弟还没有成年,得在他手下讨生活罢了。

    并且,向来厌恶她一身血脉,以夜氏子——特别是他夜鹤舟亲生女儿的她愿意跪夜氏祠堂,也不过是因为他父亲——夜临渊的亲爷爷夜轻河在生前是这个冰冷凉薄的家族之中,少数的曾予以夜临渊善意的人之一。

    所以说,这一祠堂的牌位,除了一个夜轻河的,夜临渊就没有在意的,夜鹤舟毫不怀疑,若是他的牌位摆在夜临渊眼前,这孽女别说给他忌日时来给他上柱香,烧点纸钱,她怕是会直接放一把火,把他牌位给燎了。

    所以,夜鹤舟他还真怕夜临渊跪着跪着,就因为被他罚来祠堂跪着一时心情不豫,抬手把那高台上的老祖宗们的牌位给砸了。

    夜鹤舟终于忍不住,撤了自己身上捏的隐身的咒,推开祠堂的门大步踏了进去。

    夜临渊听到门响,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都快深夜了,这时候祠堂里竟然还会来人,或者说,她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

    不过,她也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下,就反应过来,低头那瞬间,脸上分明的带上一丝自嘲来。

    十二岁的那一场变故,夜临渊昏迷了差不多半面,醒来之后,她的身体虽然慢慢养回来了,可是她一身血脉……如今她都比不上一个凡人,更别说比肩曾经那个侧耳可听千里风雨的自己了。

第九十三章 奈落之底

    少年感情炽热,几乎烫的奈落不能直视。他避过百里长溪的目光,望向他铺在地上的衣衫,看他手边颤巍巍的将要盛开的一朵离尘白莲,就是不看百里长溪。

    看他没有回应,百里长溪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还要大,说,“奈落,我百里长溪心悦你。”

    她说,奈落,我百里长溪心悦你。

    他眼前目光所及之处,奈落亭之外,清浅池塘之中,一朵白莲悠然开放,可是,不知为何,它才开的洁白花瓣上,似乎染上了丝丝绯红,奈落不知道为何,再不敢看那朵花,可是,他也不敢去看百里长溪。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百里长溪好久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执拗的等他一个回应,奈落闭了闭眼,终于转头望向百里长溪站着的方向,然后说,“滚。”

    一个“滚”字出口,奈落自己惊了一惊。可是,他转头时,看见那个姑娘已经穿着那一身红衣,摇曳着裙摆走远了。

    ——百里长溪……她哪里是不说话,在执拗的等他一个回应,她那分明……分明是没打算要他回应她。

    她喜欢他,然后她告诉他,只是想让他知道罢了——尽管,此前,他已经知道了。

    奈落亭之外,流水潺潺绵延三千里,莲花也开了数千里,朱红色的长廊也绵延了三千里。她行在朱栏廊桥间,妖红色的裙摆摇曳,倒映在水中,似一朵蹁跹的妖娆的红莲。

    许是感觉到奈落终于朝她望过来,百里长溪回头,撞见奈落的目光,回眸一笑,然后再也没有回头的离去。

    百里长溪回头时,身后背着光,脸上却落下一片阴影,叫奈落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可是,奈落觉得,百里长溪回头时,就是对他笑了。

    他目送着百里长溪离去,还惊艳于百里长溪的那惊鸿一瞥中,等他反应过来,百里长溪已经消失不见,而当时,奈落并没有想到,百里长溪的那惊鸿一瞥,是她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而那个“滚”字,竟然是他留给百里长溪的最后一句话,奈落也没有想到,百里长溪如他所愿真的“滚”了,然后一去不回,也……再不能回。

    百里长溪离开,当时的他并没有感觉到他的生活跟之前有什么不同。只是偶尔,他歇在榻上时,会不自觉的将手落在榻边,仿佛还有那么一个孩子会枕上去。

    他们说,百里家的天骄、无心法殿的**官百里长溪,乃是寄生者。她叛离天涯,然后在天涯的围剿中……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百里长溪的背叛,奈落并没有其他人那种义愤填膺的愤怒,甚至,在百里长溪死去之后的一段时间之中,他以往日常在干什么,并没有区别,只是,很久……很久之后,从来未曾做过梦的他,竟然日复一日的梦到百里长溪离开那日,她倚着栏杆,对着他笑,然后说,“先生,临渊心悦你”。在梦中,他并没有只对她砸过去一个冰冷的“滚”字。

    在梦里,他意识清醒,然后清晰的看到梦中原本坐看莲花开放的他在百里长溪一句“先生,临渊心悦你”之后,他笑起来,对着他的小姑娘说,“真巧,我也心悦你。”

    第一次做这梦,他醒过来后,只觉得荒谬,可是,在百里长溪“死去”的数千个日日夜夜中,他才依稀想明白,百里长溪对他说“临渊心悦你

    ”时,他为什么不敢看百里长溪。也是在很多年后,他才在一夜一夜旖旎的梦中,在日复一日长久的思念中,才想明白,像他这样清醒的人,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原来,他也早已……对她情根深种。

    可是,世间再没有寄托了他情丝的那人。

    然后,在天涯众生几乎忘了背叛了天涯的上任无心法殿的**官时,奈落终于恨了……那种无法排遣的恨意几乎将她吞没。

    ——他恨得,从来都不是百里长溪对天涯的背叛,他恨得……他恨的,是百里长溪那女人搅乱了他的情丝,牵起他的情肠之后,一去不回……

    他向来清醒,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向来无情。

    可是,此刻又见他的姑娘,他却想要哭。

    百里长溪握着匕首,插在奈落腹部,而他却在笑——他望着被百里长溪紧紧握在另一只手中的那只陶埙笑。

    ——那个陶埙,是他亲手做的,是送给她的生辰礼。

    百里长溪紧紧护着它。

    百里长溪还爱他。

    奈落笃定。

    突然,奈落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到他亲手做的陶埙上后来才刻的、明显是百里长溪本人亲手所书的两个字。

    奈落。

    奈落,“地狱”  的梵语音译,有俗语:  “奈落之底”,指无法脱离的极深的地狱世界,也指不知道底部的深的地方,没有办法再爬上来的境地。

    奈落,是指地狱。

    奈落不知道,百里长溪指的地狱,是她如今的境地,还是……她将对于他奈落的深情当做了地狱。

    不然,她见到他,怎么会一把匕首直接送入了他的身体,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他想象中可能会出现的欣喜、愤怒的表情?

    ——她眼中无悲无喜,目光清凌凌的望着他,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可以见底的漆黑瞳孔中,只有一片荒芜与苍白。

    刺痛——不论是腹部血迹濡湿了他衣衫的血迹,还是百里长溪本人,无一不让他感觉到痛。或者说,他不知道来自腹部的伤口的痛,与他望见百里长溪望他的表情时心里的痛,哪个更彻骨一些。

    说真的,奈落作为黄金台上的大将军,存于世间数千年,除了在百里长溪死亡之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过心痛,而离那日越来越远,心痛渐渐变成麻木之外,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过痛了。此刻,他感受到匕首刺入腹部的痛,甚至血洇出来时,奈落只想笑,而他确实也笑了出来,他原本抚着百里长溪脸颊的手也往上抬了抬,拂上了百里长溪的眼角。接着,一只手盖住了百里长溪望着他的眼睛。

    “长溪,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奈落的声音干涩,“长溪,我有些痛。”奈落再开口,带着几分沙哑,而他的声音中再没有他平素高高在上的那种高远与疏离清冷。

    霍铮在奈落出现时,就认出了这黄金台之上大名鼎鼎的将军,可是,当奈落近百里长溪身前,霍铮却不敢动弹。

    ——霍铮知晓他与奈落的差距,即使知晓百里长溪此刻十分危险,也没有勇气上前找死。

    而且……奈落已经到了,其他人应该也不远了。

    霍铮手中巫燃起,以他身体之中沐氏血脉之力的空间规则,帮助自从奈落出现之后,就敛了周身气势,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努力减小存在感,只沉默且越加焦急的稳固空间通道的漆泽。

    百里长溪听到奈落彻痛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沾了这人血迹的手,抬起来,把他拦着她眼睛的手臂拉了下去。

    百里长溪眼前这人,乌衣墨瞳,眸色黑深,皮肤是如雪的白,可是不同于百里长溪的病态,他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瓷感,似披着一身冰雪气,一肌一厘,都像是只存在画中的神仙人物。

    百里长溪没有惊艳于他的皮囊,只看到他的眼睛——与日日夜夜想象到的、她在梦中梦到的、听到她叛离天涯后含着冰冷与无情,乃至厌恶的眼睛。

    “奈落……”不知缘何,百里长溪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唤着他的名字,可是,她低头敛目,却并没有望着奈落,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透着几分诡异。

    奈落感觉身上插着的那把匕首露在外的柄蹭在衣服上时有些膈应,于是,没怎么想一下就一下子拔了出来,然后,有些期待的望向百里长溪。

    百里长溪终于抬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然后,她就接着她唤的那声奈落,问道,“你是来送死的吗?”

    奈落感觉腹部剧痛,低头时,就见小姑娘握惯笔墨纤长玉白的手化成狰狞丑陋的骨镰,刺入他的腹中。

    奈落脸上,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奈落,你是来送死的吗?”百里长溪再次问道。

    而她问时,她身后,漆泽与霍铮脚下黑黝黝的通道终于稳定,客栈之外也已经传来呼呼风声,漆泽带来的人已经被清理干净,围剿他们的人已经破空而至,漆泽和霍铮知道,他们再不走,就再走不了了。

    可是……漆泽和霍铮看百里长溪重伤奈落,漆泽抬手,数十个根闪着幽光,明显喂了剧毒的骨刺从他袖中飞出,刺向奈落,而霍铮巫化作巨幅的素稠,裹着百里长溪往通道而去,而奈落终于注意到百里长溪身后的两个人,眉心一跳,他看霍铮的动作,下意识的去拉百里长溪,可是,漆泽的攻击却也到了。

    百里长溪坠入黑黝黝的通道,插入奈落腹中的骨镰被拔出来,剧痛使得奈落动作缓慢,平时轻而易举就可以躲开的攻击,对此刻的奈落而言却是致命的。

    奈落看漆黑的通道,以及跃入其中再望不到身影的那人,转眸望向那迎面刺来的骨刺,双眸化作苍茫的白,以燃烧血脉为代价,逆转空间,然后那骨刺调转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刺向渐渐缩小的通道。

    只一瞬,通道湮灭,地面重新恢复平整,而奈落听到从那闭合的通道之中传来的几声闷哼,再也忍耐不住,喉口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他眼前渐黑,软软的向身后倒去。

    随奈落而至的余下部众终于到来。

    沉倾一入客栈,就看见奈落浑身染血,软软的倒下去,沉倾身形一闪,在奈落倒地之前,接住奈落的身体。

    在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奈落终于看到沉倾到来,而他彻底昏迷之前,似乎听到沉倾说道,“辛苦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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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神女:男神乖乖听话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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