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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窗外斜阳     操盘手札记txt下载     操盘手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御前会议

    高辉赶紧笑着说:“好了好了,我投降了,我说不过你们俩,我们还是停止互相吹捧吧,不然的话,真就成了捧杀了!”

    李欣掏出烟来,递给高辉一支,说:“这就对了嘛,我说怎么几天不见,高经理就不像以前那么好好说话了。”

    高辉点上烟,说:“说点正经的,这次出去考察有啥收获?”

    李欣一听,随口嘲谑道:“诶,我们这说的可都是正经事儿啊,就怕你不正经。”

    夏小娜一听李欣这话,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高辉冲李欣挥挥手,说:“你小子别开玩笑了,说说看,有啥收获。”

    李欣见他告饶了,也就没有继续戏谑他,答道:“这些天跑了不少地方,还真是有不少收获。这不,我们正商量着如何写情况汇报呢。”

    夏小娜也对高辉说:“今天上午就要写出来,下午吴总开会就要用的。”

    高辉听了,凑到夏小娜桌边,看着她桌上的稿纸说:“是吗?都有些啥?先透露一点嘛。”

    夏小娜低头忙着写字,说:“让李欣和你说,我抓紧时间赶快写出来,不然中午下不了班了。”

    李欣说:“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详细情况下午你们看文字资料就都清楚了。总之另外两个省的甘蔗减产真的很严重,结果嘛,你也看到了,这一两周时间糖价暴涨,是吧。”

    高辉点点头说:“是啊,既在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啊!”

    李欣问道:“此话怎讲?说说看。”

    高辉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大家都预计到糖价会涨,但谁也没想到会涨得这么快。”

    李欣说:“这倒是。我听吴总说你们蔗糖销售分公司在涨价之前还是低价拿到了一些糖,有多少?”

    高辉说:“不多,就两、三千吨而已。”

    李欣说:“这点数量还真是不算多啊,可惜了,要是量再大一点的话就赚多了。”

    高辉说:“谁知道会涨这么快,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李欣问道:“你对后市是怎么看的,糖价还会涨多少?”

    高辉说:“今年供需缺口这么大,大家都一致看涨啊,至于还能涨多少,我也看不准。你觉得呢?你们去考察一圈回来,你对后市是如何看的?”

    李欣想了想,说:“这次出去听到很多人说今年糖价在榨季刚开始时就涨这么多,很可能提前兑现了全年的涨幅,贸易商今年的生意会很难做,想赚钱比较难了,而糖厂的情况则会好很多。我觉得这种看法比较有道理。”

    高辉颇有同感地说:“是啊,今年糖厂赚大了,可以用奇货可居来形容,一家家的都等着高价才卖呢。”

    得知吴彬已经回来的消息后,一大早,唐建华早早地来到公司,他想在下午开会之前先找吴斌仔细聊聊。可是去了几次,吴斌办公室都大门紧锁。

    唐建华到办公室找吴斌的时候,吴斌还没有起床。

    同样是几千公里的旅途,李欣和夏小娜这样的年轻人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天就精神抖擞的了。可是对上了点年纪的吴斌来说,这几千公里的奔波,实在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在自己家里,他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起床后,感觉还是有些心慌气短,他就没去公司,在家里休息,养足了精神准备下午的会议。

    下午,总公司小会议室内,唐建华抽着烟坐在会议桌边,他在心里反复推敲着自己重新准备的腹稿,这已经是半个月内第三次为此事招开会议了,虽然他内心深处对此事的反复颇有怨言,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闯这一道道难关。

    参会人员都到齐后,吴斌神色凝重地走进会议室,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下,目光扫视了一遍参会的几个人,在简洁扼要地介绍完这次考察和公司目前面临的情况后,他说:“对下一步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吧。”

    唐建华听完吴斌的话,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了地,原先的担忧全都消除了。他心里一阵暗喜:贷款已经到了?那么原来预计的计划几乎就没有什么悬念了!自己精心准备的那些说服吴斌的理由,现在看来没那么迫切了。

    当然了,这些理由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说的,只是已经不用担心说了以后吴斌不听了。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丝隐忧。听吴斌话里的意思,贷款昨天以前就已经落实了,姚丽这个财务经理不可能不知道确切的消息。

    可是昨天下午自己在她办公室里放下身段给她说好话的时候,她却对这么重要的信息只字不提。要是早知道这个消息,哪还用得着这么上赶着求她?她这是揣着明白耍自己,累傻小子玩呢。

    还以为已经把她全部搞定了,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女人也太阴了!

    正像姚丽和唐建华想的那样,吴斌现在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继续原来的计划面临着很多突发的情况,可是要想终止计划更难。

    都知道手里有钱是好事,可是他现在拿着这么大一笔银行贷款,就像捧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拿不住也丢不得。

    半个月前巴不得银行贷款马上下来,可现在拿在手里了,眼前的形势却让他夜不能寐。糖价已经暴涨了一轮,现在还能不能买?可是这些贷款不用来买糖,又能怎么办?不周转起来的话,明年这个时候贷款怎么还!

    听完吴斌的介绍后,会场上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吴彬介绍的情况,他们有些知道,有些现在才听说。眼前复杂的形势让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这种情形,完全在唐建华的预料之中。他瞅准了吴斌的心理,抢先发言,踌躇满志开始了自己的论述:“吴总,事情明摆着,糖价的上涨才刚刚开始,我们现在进货,只不过是少赚了一点而已,不必太担心。”

    见吴斌静静地听着,唐建华接着分析道:“今年这么大的供需缺口,我们的信息最灵,是最早了解到情况的,糖厂的消息比我们滞后了将近半个月,这从糖厂开始涨价、惜售的时间上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而最后知道消息的是市场上的消费者。现在哪家糖厂有自己的销售渠道的?一家都没有嘛。他们只能依靠我们的销售网络才能最终实现资金回笼,整个生产过程才能运转起来。糖厂囤货惜售不是常态,坚持不了多久的。”

    他加重语气强调说“现在只是上半场,我们错过了是有些可惜,但是我预计好戏还在下半场,我们现在依然有很好的机会!”

    余淑华和姚俊才这两个分公司经理怀着一种很复杂的心情坐在桌边听着。糖价的快速上涨,打乱了他们原来的节奏,在后悔下手太晚的同时,也多了很多忧虑。

    对蔗糖销售业务,按理说他们也不陌生,可是也完全没有实际操作过。现在新开拓这项业务,实际操作的时候才知道面临着很多原来没有碰到过的新困难。他们既希望从唐建华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又不希望唐建华在会上这样滔滔不绝,风头太盛,那样的话对比太明显了,会反衬出自己的无能。

    姚俊才忧心忡忡地问:“现在已经涨了这么多了,后面还会有这么大的涨幅吗?”

    唐建华听了姚俊才的话,白了他一眼。

    他之所以在吴斌介绍完情况后,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抢先发言,就是想用自己的发言为会议的主题定下调子。要是其他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说些退缩、泄气话,会议的调子就很难扭转过来,吴斌那动摇的信心就更难以琢磨了。

    他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种丧气话,这种话最容易动摇吴斌的信心,增添自己说服工作的难度。

    他有些不屑地对姚俊才说:“我就问你,糖厂的糖谁帮他们卖?”

    姚俊才木然地看着唐建华,一时没明白他这话是啥意思。

    唐建华见自己的质问起到了预想的作用,制止住了姚俊才不合时宜的言语,于是他停顿了一下,重新点上一支烟,不再理姚俊才,而是转而面向吴斌,继续说:“世上有哪一种商品能在生产环节就把整个流通过程中的利润全部吃得一干二尽的?糖厂也不能把所有的利润都吃掉!目前这种形势下糖厂涨价很正常,这是该糖厂赚的,而我们赚的是糖厂门口到批发商仓库这一段的利润。”

    唐建华被自己心里的宏伟蓝图鼓舞着,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和手都有些颤抖:“我们吃的这段利润,不是谁都能吃得到的!首先要有信息优势,第二要有资金实力,这两者我们都有。现在糖价的上涨刚刚开始于生产环节,将来消费终端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手里的利润依然是相当可观的。从历史数据来看,今年的供需缺口是空前的,但就目前的价格来说,与历史高价相比,还相去甚远,我预计到榨季末,每吨糖至少在目前的基础上还要上涨七八百元,多则一千元以上!”

    姚丽这时插话道:“这次贷款为什么比以往费劲,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银行也花了大功夫来了解我们提供的资料,他们也认为糖价未来的上涨空间很大。这帮人精,他们要是不认可,根本不会放款的。”

    他们说的这些情况,堪称制糖行业专家的吴斌何尝不知道。只不过他做事的风格太过温文尔雅,缺乏那种强悍的进攻精神。

    这么大的经营举措,从源头上说就不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从始至终他一直都是被唐建华和姚丽鼓动着往前走。

    在情况未发生重大变化之前,一切事情都按照预定的计划在进行中。可是糖价的突然变化,让他顷刻间无所适从。他一时间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在继续和终止这两个选择中,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就是在他的左右彷徨、犹豫不决中,等来了银行贷款到账这样一个让他不知道是喜还是忧的结果。

    这个结果让他彻底没有了退路,也让他找到了在心底里说服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真的到了要拿主意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力排众议,一锤定音的魄力,他需要众人的意见和建议来支持自己才能做出决策。

    唐建华的话极具鼓动性,尤其是会议桌旁围坐着的这几个对糖业现状有很深了解的参会人员听来更是如此。

    仔细揣测过后,都觉得他说的句句在理。这些理由明摆着,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现在经唐建华这么一解释,都条理清晰的呈现出来。

    这样分析下来,只要将目前这笔贷款用好用足,到年底的时候,盈利空间依然是非常诱人的。

    除了办公室栾主任的态度模棱两可以外,几乎是一边倒的赞成意见让吴斌下定了决心。会上立即就将资金进行了划拨,三个分公司马上着手落实前期在糖厂预定的货源。

第十八章 惜售

    栾主任对此事不表态,倒不是他能看出此事有何不妥,其托辞是不熟悉销售业务。其实这倒是他的心里话,以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原则来看,只有他觉得十拿九稳的事他才会做,眼前这件之前从未有过的大事,他是万万不敢干的。

    他这种老奸巨猾的态度让吴斌再次对他失去了信心,吴斌开始在心里盘算着,等这个榨季结束后,另外物色更合适的人选来主持总公司行政办公室的工作。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得偿所愿的唐建华立即钻进自己的办公室,马不停蹄地打电话给早已经在各地糖厂的业务经理。

    时间不等人,他要将已经有些停滞的进程加速推动起来。

    接到唐建华的电话时,林立正百无聊赖地待在竹林糖厂的招待所内看电视。

    糖厂离县城很远,招待所的条件也十分有限,不大的房间内放着两张床,墙上用石灰和油漆粉刷过,上面三分之二是白色,下面三分之一是草绿色。床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台18寸的彩电,桌边有两把椅子。

    走廊对面的房间里住着几个北方人,正在打扑克,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大,让他很是心烦。

    下来已经半个月了,除了请糖厂王厂长吃饭的时候去过两次县城以外,其余的时间他都守在糖厂里,吃饭就去糖厂职工食堂,晚上就靠看电视打发时间。

    这次出差让他感到异常的艰辛,和以往相比,工作难度大了不知多少倍。即使是这家原来关系很近的竹林糖厂,除了已经付款敲定的那一小部分蔗糖以外,原来意向性订的货都要推翻重来,价格立即上涨了几百元不说,还要在货款到账后才能最后落实。

    请厂长王栋吃饭也不像以往那么好请了,几次三番地邀约,才约出来两次。酒桌上,林立满脸堆笑的表情后面,少了些以往有的底气,多了些以往没有的无奈。

    没办法,货源少,糖厂坐地起价,主动权在人家手里,不接受别人开的价格就没有货。更要命的是,资金还没有最终落实,到目前为止,绝大部分的货都是口头答应糖厂的价格要求,钱却迟迟不见踪影。

    厂长王栋的心情与林立完全不同,今年上门来买糖的客户多如牛毛,他现在是众星捧月一样的被客户们簇拥着。

    往年供需缺口不大的时候,糖业公司的业务经理下来进货他都是有求必应的,这其中的原因除了糖业公司是糖厂的主要销售渠道外,还有部分的行业主管职能,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得罪不起。

    可今年的情况开始有些不一样了,蔗糖的供不应求让期货市场上的糖价暴涨,很多私营企业闻风而动,拿着大笔的现金到糖厂高价买糖。

    蔗糖期货价格暴涨的消息,他也是在四、五天以后才知道的。他静下来仔细一分析,以现在的形势来看,这糖价上涨的势头还远远没有结束,卖得太早,将来会后悔的。

    所以他吩咐厂里暗中控制出货量,每天的出货量很少,而且价格几乎一天一个样。谁要货都必须是现款现货,出货价以资金到账时的价格为准。

    他的办公室里每天挤满了各种各样找他买糖的人,饭局让他应接不暇。他给财务科长和供销科长打过招呼,每天都将货款已经到账的客户名单整理出来交给他,他只赴这部分人的饭局,其他的客户,他实在是懒得去应付了。

    林立约了他好几次,考虑再三,推辞不掉,他还是去了。

    酒桌上就是那么现实,有求于人的林立,每次敬酒都是端起盛满酒的牛眼盅一饮而尽,王栋则只是随意地抿一口。偶尔端起酒杯回敬林立一下,也是自己随意,林立全干。

    两人对面坐着,可王栋始终半侧着身子,没有完全面对林立,左脚搭在右膝上,左手肘搁在桌边,手掌托着左腮,只有右手夹菜、喝酒时不时地动作一下。那样子好像是已经吃饱了才来的,意思一下而已,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

    林立也是酒桌上的常客了,王栋那种掩饰不住的居高临下的做派,他眼里看得一清二楚,可他依然满脸堆笑地说:“王厂长,我们要的那批货可要保证给我们啊。”

    王栋点头答应道:“这个没问题,你就放心吧。”这种不用签字的承诺,他每天都要许诺好几次,反正厂里生产的糖总是要卖出去的,给谁不是给,只要你出钱就好了。

    林立听了这话,继续追问道:“那您看价格上能不能先定下来?”

    王栋不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炒肉搁进嘴里,林立马上端起酒杯要敬他,王栋拿着筷子的手摆了摆,林立只好放下酒杯。

    半晌,王栋把嘴里的肉咽进肚子里以后,这才慢悠悠地说:“林经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

    林立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了,但脑袋还十分清楚,马上满脸堆笑地应承说:“那是那是!”

    王栋继续一板一拍地说道:“你也知道,现在糖价一天一个样,价格我真不敢给你保证什么,这也是厂里定的政策,我是爱莫能助啊。”

    林立继续争取道:“我们要的量大嘛,尽量给我们优惠一点啦。”

    王栋摇摇头说:“哎哟,林经理,你可别跟我说量大的事儿,你没见每天有多少人追着我要货,他们要的数量加起来也少不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仓库里那些糖还不够他们几个分的!”

    林立一听,有点着急了:“那我们要的那些糖怎么办?”

    王栋发觉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安抚林立说:“这不每天都在生产吗?你们要的货我给你们留着呢。”

    他一边和林立周旋着,一边暗自揣测:这糖业公司向来财大气粗,从来不空口许诺的,怎么这次趁着供需缺口大的时候狮子大开口来自己这里要糖,数量远远超过以往的订货量不说,货款还迟迟不见踪影。

    难道是他们想借机空手套白狼,拿我的货出去卖了以后再还钱?之前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啊,更别说今年蔗糖这么紧俏了。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却不露一丝痕迹,喝酒吃菜照样的虚与委蛇,潜台词还是那句:只要资金到账了,价格和数量都好谈。

    他心里也清楚,糖业公司这样的大客户,省内找不出第二家来,将来自己卖糖还是少不了他们的,不能得罪。只不过在商言商,目前你们的钱没有着落,那我就只好先拿好话搪塞你们了。

    谁能给我现钱、给的价高我就先卖给谁,这很正常,你们也是生意人,这道理不难想通。

    林立和供销科的人很熟,有些话他们私底下也都不避着林立,所以和王栋喝过两次酒以后,他也就知道在资金没有落实之前,能谈成这样就已经不错了。剩下的事还是只能赶紧催公司想办法把资金尽快落实,不然的话,再说什么都是白搭。

    可等来等去,唐建华还是那句:别急,正在想办法,钱没有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立开始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了。

    公司以往的经营规模有多大他还是心里有数的,眼下进货量凭空猛然增加那么多,哪里有那么多资金?

    要是资金搞不定,在糖厂夸的海口就成了一句空话,这脸就丢大了。还有,唐建华答应明年给自己配车、奖金翻倍的承诺,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黄金大饼。

    就在他心灰意冷,等得花都谢了的时候,唐建华的电话来了。

    唐建华在电话里说的话,让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振作了起来,心里暗自嘀咕道:“我靠!这么多钱真的落实了?”

    兴奋之余,他还是不无担忧地告诉唐建华:“唐总,数量上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价格上比较难谈,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已经比当初预计的价格高出很多了。”

    唐建华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个我知道,你尽量去谈,要是容易的话还要你干嘛?总之不能由着糖厂漫天要价,越快搞定越好,有结果了尽快通知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唐建华心里明镜似的,林立说的情况也是业务经理们目前在糖厂碰到的最大问题,他必须马上逐个给这些业务经理打电话,让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在最短时间内以最低的价格拿到最多的货。

    眼前的形势让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急火燎的。就这么短短的十来天时间里,进货成本比原来预计的高出了一大截,这让他十分不甘心。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是顺势而为了,要是时间拖得更久,这成本就更难控制了。

    林立接完电话就出门找厂长王栋去了,现在他的腰杆硬了很多。担心夜长梦多,他要立即把原来说好的哪些货定下来,不然的话说不定哪天又出点什么事。

    听完林立的话,王栋这下有些犯难了。十多天前答应林立的那些货,已经让他卖给别的客户了,现在厂里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出那么多货来。

    就算是有那么多货,他也不可能今天一下就全部卖给林立。他要细水长流,慢慢卖,反正价格在上涨,时间拖得越长,对自己越有利。

    他用手挠挠头皮,说:“林经理,这样,你去找销售科长,我随后给他打个招呼,他会给你安排的,好吧。”

    看着他的神态,林立多了个心眼,问道:“王厂长,我们要的那批货,数量上不会有啥问题吧?”

    王栋听林立这么问,言语间也就不好再躲避了,说:“一下子这么大的量,恐怕不行。我尽量给你安排,分批给你们吧。”

    林立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道:就担心夜长梦多,可谁想到这夜还没来呢,梦就先到了,果真就出纰漏了吧!刚才还跟唐建华保证数量不会有问题,现在麻烦就来了!

第十九章 风花雪月

    想到这,他不由得抱怨道:“原来不是说好的吗?优先满足我们要的量。”

    王栋笑着解释道:“原来是说好了,可后来这中间不是又有很多变化吗?你们的资金总是定不下来,这么长的时间里,其他客户要货,我又不能压着不卖,是吧?”

    他见林立阴沉着脸,起身拍着林立的肩膀,宽慰他说:“林经理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给你备齐了。你现在就去找销售科长,我让他先给你发。”

    林立听完,知道再多说也没用,只好出门去找销售科长。出门后,他在心里暗暗骂道:“md,老滑头!”

    他心里明白,以什么样的价格给哪个客户多少量,何时开始发货,厂长会直接指示销售科长,客户不满意要磨嘴皮子,只有去找销售科长,厂长才不会和你费这些功夫呢。

    可话又说回来了,对数量和价格不满意,就算你能说破天,销售科长又能答应你什么呢?一切都是厂长定好了的。

    “唉!”林立长叹一口气,这批货全部搞定的话,最快也要到月底了!

    林立出门后,王栋暗暗有些心惊。

    他原以为糖业公司那么大的订货量在资金方面肯定会有问题,能到账三分之一就不错了,所以他才会把原先答应给他们的货先给了别的客户,没想到他们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落实了资金。

    他们在自己这里都这么大的手笔,在别的糖厂动静估计也小不了,这么多的货拿在手里,糖业公司今年赚大了!

    目前的供需形势他心里一清二楚,在新榨季到来之前,谁手里的货多,谁就能赚大钱。

    他一边安排各车间加紧生产,一边控制出货量,现在厂里的仓库已经爆满了,而且甘蔗原料收购方面已经给蔗农打了不少白条,要不是着急回笼资金购买甘蔗,他每天的出货量会更少。

    没办法,自己是生厂企业,资金不多,不卖糖就没有资金,生产就运转不起来。相比之下他很羡慕糖业公司的资金规模,可以囤积大量的货源。

    还有一件事,让他一直如鲠在喉。那就是糖价暴涨的消息,他这个糖厂厂长居然是在几天以后才知道的,而且率先上涨、涨幅最大的是期货价格,由此才带动着糖厂的价格上涨。

    这让他感到十分被动,也很不理解,凭什么我生产厂家还要受制于期货市场?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将会是一条很好的价格信息渠道,和他们建立好联系,糖价的变动不就可以随时掌握了吗?听说还可以在那里面直接卖糖,要是这样的话,厂里将来不是又多了一条销售渠道,对糖业公司的依赖也会降低很多。

    这是一举多得的事啊!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他把最近几天的生产和销售任务安排妥当后,让司机备好车,就直奔江城而去了。

    相比林立他们的忙碌,在行政办的李欣却清闲得多。尤其是出差期间大赚了一笔,让他更加志得意满。趁着周末,他带着女朋友外出到邻省旅游去了。

    “说实话嘛,到底为啥约我去大理?”李颖把目光从飞机舷窗外收回来,拉着李欣的手,笑着问。

    “哎呀!我的大小姐,都说了一百遍了!就是这十几天在外出差太累了,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双休,想出来散散心,就约你一起去了。”李欣说。

    和李欣一起出去旅游,让李颖非常高兴,但高兴之余,她还是隐隐约约觉得李欣的举动有些不同往常。她好不容易才盼到李欣回来,可他似乎不像自己那样着急见面,今早才来接自己。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一路上拐弯抹角地问个不停。

    “那也不用坐飞机嘛,机票这么贵!” 李颖看着窗外的白云说。

    “今早去,明晚就返回,不坐飞机往返怎么行?这些你就别操心了。”李欣说。

    “那你怎么选去大理?” 李颖问。

    李欣不解地说:“没有啥特别的理由啊,就是觉得这地方不错,风景好,两天内往返,时间距离也都合适,所以就定了去这里。”

    他想了想,又说:“真的要找个理由的话,大理以风花雪月名扬世界,我们去那里,也可以有一些风花雪月的事,你看这个理由行不行?难道你不愿意去吗?”

    李颖在他手上打了一下,笑着说:“你油嘴滑舌的!人家又没有说不愿意去。”

    李颖第一次坐飞机,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不听地问这问那。

    下飞机后,两人打车直接来到了大理古城,在南门附近找了一个白墙青瓦,典雅大方的白族民居客栈。

    李欣上到二楼,挑了一间坐西朝东的房间。这里东面是洱海,西面是苍山。推开窗口望出去,高耸入云的苍山像一幅巨大的油画一样展现在眼前,远处山脚下是星星点点的农舍,即气势磅礴,又安静祥和。阳光照耀下,山顶上皑皑的白雪异常醒目,颇有些“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韵味,李欣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李颖也很兴奋,对白族民居很感兴趣,楼上楼下,屋里屋外的到处看个不停。

    搁下行李,带上些随身的东西,二人出了客栈,来到古城南门。

    这里是游客集散的地方,四处都是游客,很是热闹。见时间也临近中午了,正好附近有很多餐馆,吃完了午饭好继续下午的行程,李欣就问李颖:“午饭想吃啥?我们就在这附近吃吧,吃完了再上山去,山上可是没有东西吃哦。”

    李颖四处看看,指着一家餐馆的招牌说:“大理砂锅鱼,要不我们吃这个吧?”

    李欣说:“好啊,就吃这个。”

    俩人进店坐下,点了菜,时间不长,砂锅鱼端上来了,里面有鱼、豆腐、火腿片、海菜、香菇、玉兰片、菜心等,鲜汤翻滚香气扑鼻的一锅,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两人吃得满头冒汗。

    李欣说:“我记得书上说,大理砂锅鱼最讲究的是要用洱海里独有的弓鱼来做,那才是一绝。我看这鱼是鲫鱼,估计传说中的弓鱼早就绝迹了。”

    李颖边吃边说:“鲫鱼也不错,我觉得很好吃。”

    午饭后,两人去坐索道,上了苍山。

    缆车顺着山势,越爬越高。

    抬头望,可见苍山顶上的皑皑积雪。

    低头看,缆车跨过一个个山涧,有时高出地面四五十米,地面高耸的高山乔木,树顶还远在脚下很远的地方。

    李欣揽着李颖的腰,俩人入迷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致。行到半程,一阵大风吹过,原本平稳的缆车晃动起来,李颖害怕地抓住李欣的手,身子往李欣怀里钻。

    李欣笑笑说:“大理有名的风, ‘风花雪月’四景之首,让你感受一下。”

    待缆车稍微平稳一点,惊魂未定的李颖问:“那‘花’指的是啥?”

    李欣说:“据说是指上关那地方的花,具体是指哪一种,我也不了解,不过肯定很好看就是了。”

    李颖滔滔不绝地追问道:“那‘雪’又指的是啥?”

    李欣在她红润的脸上亲了一口,说:“你整个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你抬头看,苍山顶上的终年积雪,说的就是这个。还要不要问‘月’指的是啥?”

    李颖笑着说:“这个我知道,说的是洱海映月。”

    李欣说:“知道了你还问?”

    李颖撅着嘴说:“人家喜欢听你说话嘛!”

    李欣听了心里很有满足感,心想,都说女人是听觉动物,喜欢听甜言蜜语,看来真是不假哦!

    下了缆车,李欣牵着李颖的手,顺着山路继续往山上爬。陡峭的山势越来越高,两人爬了很久,李颖喘息着说:“太累了,我爬不动了!”

    李欣停下等了一会儿,见不远处有个亭子,于是牵着她的手走进去,坐下休息。冬季的苍山,风很大,气温比城里要低得多。

    “从高处看洱海,是不是很美?”李欣说。

    李颖眺望着远处的洱海,说:“是很美!在山下看不到这样的全貌。”她回头看看高处,说:“这山真高啊!坐了这么久的缆车,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感觉还不到半山腰。”

    李欣说:“是很高,据说每年都有旅游者在山上迷路,向当地的消防队求救。我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在天气不好的时候,会完全笼罩在云雾中,从山下是看不到的。”

    李颖听了,担心地看看周围茂密的树林说:“我们可别走迷路了啊!”

    李欣存心吓唬她,说:“迷路倒是不会,不过这山高林密的,你听这山风,从这高山松林呼啸而过,松涛阵阵。古语云,龙从云,虎从风。当年景阳冈上要吃武松的老虎,就是在一阵狂风过后出现的。但愿这里不要出现野兽,不然我俩就成它的晚餐了!”

    李颖听了,赶紧过来抱着李欣的手臂说:“这山上好冷啊!我有点害怕,要不我们别往上爬了,慢慢走回去吧!”

    李欣心里暗笑,他就喜欢她小鸟依人的样子,一边用手搂紧她温暖的身体,说:“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还要排队坐缆车,下山回到城里估计也快下午六点了,我们慢慢走下去。”

第二十章 切身感受

    下山后,回到古城吃完晚饭,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这时候的古城,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大多是各地来观光的游客。

    俩人顺着洋人街和古城的街道一路观光。看到有一个店专门卖乳扇,李欣就买了两大包。一包准备带回老家给父母,另一包给李颖。这是大理有名的特产,用牛奶制作而成。俩人晚餐时就点过一道菜,名叫夹沙乳扇,美味无比。

    在一个扎染服装店,李欣看中了一条连衣裙,说:“这裙子好看,买一条?”

    李颖说:“现在冬天,穿不了的。”

    李欣坚持说:“夏天穿嘛,我喜欢看你穿连衣裙的样子!”

    李颖脸一红,笑着说:“是吗?拿下来看看是否合适。”

    老板拿下来,李欣就着李颖的身段比试了一下,说:“我觉得合适的,好看!你觉得呢?”

    李颖说:“还不错,那就拿一条吧。不过要等几个月后才可以穿哦。”

    李欣逗她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都不远了,夏天不就快来了吗?”

    李颖娇嗔道:“就你会说!”

    俩人东逛逛,西瞅瞅,在玉器商店给李颖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玉佛吊坠,后来又跑到酒吧里去,喝啤酒听音乐,到很晚才出来。

    回到客栈,李欣马上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就催促还在把玩玉佛吊坠的李颖说:“这么晚了,你快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李颖洗完澡裹着浴巾才出浴室,就被李欣推到大床边,扯掉浴巾,压倒在床上……

    一**狂潮退去后,李颖枕着李欣的臂膀,温柔地躺在李欣身边。她小声地说:“刚才这床咯吱咯吱地叫,你还那么大声,会不会被隔壁的人听见?我看隔壁住的好像都是来旅游的学生!”

    李欣侧身搂着她,笑着逗她说:“刚才只是床在叫吗?隔壁听见怕啥?反正我不怕,因为别人明天更关注的是女主角是谁!”

    李颖一听,羞红了脸,转身扭过脸去说:“你是个大流氓!不说好话!”

    李欣哈哈一笑,翻身抱着她温软的玉体,心想:带她外出旅游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美人美景二者兼得,这和工作出差苦巴巴的一路奔波简直是天壤之别。

    其实他一开始就感觉得到李颖小别之后的那份渴望,旅途中更是透过她流转的眼波,平时不太常见的嗲嗲的神态,窥视到女性那种身心都彻底放松,完全依赖你之后,无意识间流露出来的那份别样的娇媚。

    他压抑住自己几乎有些控制不住的**,不急于求成,延续着那份美妙的感觉,他要把最最疯狂美妙的时刻留给黑夜,放在客栈那间很有情调的房间里去享受。

    果然,刚才夜色中李欣的肆意妄为,正像他所期待的那样,在李颖那里得到了最完美的妥协。

    **一刻值千金。

    一夜纵情,李欣很晚才醒来。

    隔着厚厚的窗帘,房间里光线很暗。这房子还真是不隔音,屋内可以听到楼下院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估计时间已经不早了。

    李欣起床去卫生间里冲了个澡出来,打开灯,柔和的光线下,李颖慵懒地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半掩着红红的脸颊,白嫩的肩膀和莲藕一般的手臂露在外面,床边地上满是昨夜征战后的痕迹。

    此情此景让李欣不由得又有些情不自禁,钻进被子里,把李颖搂在怀里又是一阵温存。

    李颖感触着李欣雄健的身体,喃喃地说:“你是超人啊?精力这么旺盛!”

    李欣不无炫耀地说:“早晨尤其如此!”

    李颖调皮地说:“你不是不睡懒觉的吗?还赖着不起床!”

    手脚不停歇的李欣霸气地回答:“君王从此不早朝了!”

    又是一番**,雨霁云散之后,二人出门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出了小院,李颖在李欣的胳膊上重重地扭了一把。李欣疼得一咧嘴,说:“你干啥?”

    李颖嘟着个嘴说:“都是你,让我没脸见人了!”

    李欣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了你就没脸见人了?”

    李颖抱怨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你没见刚才下楼时,在院子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像刀子似的!”

    李欣一听,不以为然地说:“你管他们干啥,像我一样就当没看见不就完了。”

    李颖瞪他一眼,指着他说:“哦,原来你也看见了?谁像你脸皮这么厚!”

    李欣有意逗她一下,说:“怎么会看不见?你看院子里坐着喝茶的那几个女学生,看你我的眼神,那叫一个艳羡!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李颖羞红了脸,推他一把说:“还艳羡的眼神,没准人家在心里鄙视你呢,你真没羞!”

    李欣听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坦然地说:“真不是和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让她们受了一晚的人生教育,将来在心里还不知该怎么感谢我呢。”

    李颖挽着李欣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脸色绯红地悄声问道:“你是不是很享受那样的胡作非为?”

    李欣侧脸看着她熠熠发光的双眸,说:“那当然了!你呢?”

    李颖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欣的眼睛,几秒种后,放开李欣的胳膊,笑着跑开,说:“就不告诉你!”

    眼前李颖窈窕的身段、娇美的笑脸,由内到外透着一种迷人的美丽。这种美丽,只有在身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女人身上才能见到。

    李欣油然而生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满足感:这世上有些事,注定了是要由男人带着女人去感受的。

    王栋驱车几百公里赶到江城后,径直去了期货交易所,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搞清楚期货市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对糖厂会有什么作用。

    最近糖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处于风口浪尖的期货市场被传得神乎其神。

    对那些传言,他一直半信半疑,可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却又都是真真切切的。那一飞冲天的期货价格,让自己这个糖厂厂长都觉得糖价的变化,已经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来到交易所的办公室里看了现场交易的过程,他这才大开眼界。

    电脑屏幕上那些快速变化的曲线和数据,让不懂电脑的他感到有些目眩。可作为一厂之长,对价格和交易量还是很敏感的,他在心里暗自比较了一下,自己厂里一天的出货量,在电脑上也就是一两秒钟的事。

    这市场里如此频繁的交易,无疑是有大量买方和卖方的,看来原先听到的传说也不是空穴来风。就冲这一点,期货市场将来对糖厂卖糖来说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渠道。

    只是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搞明白,糖厂作为卖方在这里卖糖,为什么还要先预付保证金。

    考虑再三,他还是以厂里的名义开了一个交易账户。

    直觉告诉他,这个户头将来用处很大。最起码和期货交易所联系上以后,自己有了第一手的信息,就不用每天打电话到糖业公司才能了解到期货市场的价格了。

    由于对期货交易常识完全不了解,即使拐弯抹角地打听了很多,他的心里还是一知半解的,存有不少疑问。

    他最感兴趣的是这个交易市场里频繁、快捷的交易,这完全颠覆了他头脑里蔗糖买卖的固有观念。

    看着他们在电脑键盘上敲几个数字就完成了几十甚至上百吨蔗糖的买卖过程,这和自己厂里生产、销售蔗糖的艰辛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本能地想到,市场里这么多的买方,要是能有十分之一和自己的厂里联系上,就算以后供需缺口不像今年这么大,厂里的蔗糖销售也会轻松得多。

    还有就是,这么多的卖方是哪里来的?

    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没听说有其他的糖厂在期货市场里卖糖啊。

    难道是省外的其他厂家到这里来卖糖了?

    这就更不对了!江南是主要的产区之一,本省的蔗糖都要运出省外销售,省外的蔗糖运进来不是找死吗?别说到江南来销售,即使是在运输过程中,省外的蔗糖也不会途经江南,这一点看看地图就知道了。

    暂且不说这么多的卖方是谁,那么大的成交量也让他有些不解。他留心计算了一下,今天一天的成交量,就相当于本省全年蔗糖产量的四分之一。

    也就是说,不用管更早之前和以后的数据,就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在这个交易所里买卖的蔗糖数量,就已经是全省今年蔗糖预计产量的三倍多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本榨季还远远没有结束,完成全年蔗糖产量尚且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现在这么多的蔗糖是哪里来的,到底真实不真实?

    如果数量是虚的,这价格还靠谱吗?

    在宾馆里冥思苦想了一夜,似乎有些感悟的他,第二天没有像原来预计的那样赶回厂里,而是又去了交易所。

    他想要实际操作一番,搞清楚自己心中的疑问。不然以后真的到了需要在这市场里卖糖的时候,对交易规则还这么云里雾里的肯定不行,那会误了大事的。

    经过仔细咨询,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他就像一个站在泳池边想要下水去但却不会游泳的人一样,忐忑不安地下了开仓卖出10手蔗糖的指令,这相当于卖出了一百吨蔗糖。

    几分钟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他将刚才卖出的仓位买入平仓,亏损了几百元。

    第一次的期货交易,结果就是亏损,这让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倒不是心疼这几百元钱,他好歹也是个糖厂厂长,手下几百号人,要是在意这点钱,那他也太没出息了。

    他是觉得第一次做期货交易就亏损,太不吉利了!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一买一卖两次交易对冲之后,除了那几百元的亏损之外,手里并没有经过任何一点蔗糖实物。

    他现在开始有些明白期货交易的精妙之处了,原来那么大的交易量背后,不一定需要有相应数量的蔗糖实物存在。

    随后,他又在不同的价位开仓买入了10手,然后又将持有的仓位卖出平仓。

第二十一章 大举进货

    就这么来回的尝试着,他在交易所里泡了一整天。经过几次交易,有赚有赔,收盘的时候仔细算了算,这一天下来,亏了两千多元。

    有了这些实际的交易体验,他逐步修正着自己对期货交易的理解。这期货交易还真的是和传统的实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也不是说一定要和实物有接触。

    有的时候,就几乎和实物没有多大关系,完全是买空卖空。

    可是在需要进行实物交割的时候,也就和自己在厂里卖蔗糖一个样。期货市场里电脑上的下单指令,可以理解为签合同,至于仓库里的交割,和客户到厂里提货差不多,运输、仓储的环节其实一个也少不了。

    至于亏损的这两千多元钱,只不过相当于少卖了几吨蔗糖而已,就当是交学费了。

    他现在算是彻底搞清楚期货这玩意儿了。

    这学费也交得值,今天在期货市场里一天的经历,让他收获不少,这比参加那些厂长、经理培训班划算。那些培训班十天半个月的学习,也要这么多学费,可是学完之后脑袋里还是空空如也,没感觉到有什么收获,倒更像是一次度假旅游。

    吴斌站在办公室里宽大的玻璃窗前,喝着保温杯里刚沏好的西湖龙井,心情大好。

    最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下面三个分公司的业务进展得很不错,更重要的是,与此同时,蔗糖的价格一直在稳步攀升。照这个趋势进展下去,这个榨季的效益是非常好的。原来自己的那些担心,现在看来是有些多虑了。

    看着糖价不断地上涨,犹豫不决错过了这波行情的李欣却心情很复杂。

    江南商品交易所的期货糖价继上一波连续涨停后,主力合约t605的价格最高突破了5400元,然后稍有回调,现在价格在5250元一线的高位徘徊。

    虽然大家一致看好后市,觉得糖价还会上涨,但李欣觉得没有把握,在这样的价位继续追高做多,心里实在是没底,所以他一直空仓,等待合适的机会,每天就是关注各地的价格变化,搜集信息。

    好在与贵东蔗糖交易中心和南海商品交易所的联系已经建立起来了,现在每天下午15:00收盘后,李欣办公桌上的传真机都会收到包括本省商品交易所在内三个市场当日的交易数据。

    对于每天收到的这些数据,李欣知道是重要的,但渐渐的,他也有些习以为常了,到底其重要性有多大,李欣也是过了很久以后才真正意识到。

    当时每天像李欣一样能及时知道这几项数据的人,本省范围内不超过十个人!

    从三地的交易数据看,江南的期货价格还略微偏低,这应该是地理因素造成的。这里的蔗糖到销区的运费要比另外两个产区的运费高,如果价格没有优势的话,销路就打不开了。

    “这段时间怎么公司里好像没啥事一样,静悄悄的。”李欣对夏晓娜说。

    “估计是出差去了,都在忙着买糖呢。”夏小娜回答说。

    李欣想找人聊聊,了解一下最近糖厂销售价格方面的信息,于是点上一支烟,走出办公室,来到旁边蔗糖销售分公司。

    诺大的一个业务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六七张办公桌旁都没有人,只有高辉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桌子旁抽烟。

    李欣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么清闲?”

    高辉说:“都出差去了,我是留守人员,负责接个电话什么的。”

    李欣环顾四周,说:“平时就数你们这间办公室里人最多最热闹,现在就剩你一个了,难怪我感觉怎么公司里都没有人了!”

    高辉隔着桌子丢过来一支烟,说:“都下糖厂买糖去了。”

    李欣伸手接住他扔过来的烟,问:“买糖也这么麻烦啊?以前总感觉你们卖糖的动静比较大,省外跑这里跑那里的。”

    高辉说:“以前买糖是比较轻松,只要和糖厂定好数量和价格,让他们送到指定的仓库,我们在仓库验货入库就可以了,糖厂会到公司收款。今年不是比较特殊嘛,糖厂都不愿意卖糖,等着涨价,所以我们也要上门做工作,拿着现钱去厂里买糖了。”

    李欣想了想说:“我们公司买糖都这么难,那其他公司不是更买不到了吗?”

    高辉回答道:“我们其实还算好的了,全省几十家糖厂,和我们关系走得比较近的总有那么一二十家吧,只要我们上门说话,价格能谈好的话,总能拿到货的,只不过比以往多费些周折罢了。外面那些公司想买糖就不容易了,拿不到糖厂的一手糖,想到我们这里进货的都有不少。”

    李欣说:“最近这一个月糖价上涨很快,江南商品交易所那边的期货价格都接近5300了,糖厂的出厂价格也和这个价格差不多吧?”

    高辉说:“运到我们仓库的交货价格差不多就是这个价。你知道吗?听说他们交易所指定的几个交割仓库也就在我们的仓库附近,都是在省内几个主要的铁路中转站。”

    李欣说:“这样的话,期货价格和仓库的交货价格就更应该差不多才对,不然的话,期货价格太高,糖厂就直接把糖卖在交易所里了。”

    高辉说:“道理是这样的,但是期货这东西我们接触的少,糖厂懂期货的人就更少了。几十家糖厂里,听说也只有七八家糖厂在交易所开了户,真正在里面卖糖的也就两三家。”

    这时,进来一个业务员对高辉说:“高经理,唐总打电话过来说,让我转告你去查一下甫尾车站那边的仓库现在还能进多少吨糖,然后给他回个电话。”

    高辉说:“好的,知道了。”

    李欣见高辉有事,就对他说:“你先忙吧,有空再找你聊。”转身出了他们办公室。

    李欣顺着楼道走过去,见物资分公司总经理姚俊才的办公室门开着,就进去了。

    办公室里只有俞红一人,正在桌上写着什么。她是去年轻工业学校毕业后分配来的,在物资公司做库管员。李欣在办公室窗口抽烟时,常常见到她在大楼对面的物资仓库里出出进进。

    “你们姚总没在啊?”李欣问道。

    “没在,上周就去糖厂了,还没回来。” 俞红说。

    李欣在她桌子对面坐下,问:“写啥呢?这么认真。”

    俞红笑笑说:“没写啥,整理仓库清单。不认真不行啊,要是搞错了,货物和清单对不上,那不得我自己赔啊?”

    李欣问:“你们姚总也是买糖去了吧?”

    俞红说:“是啊,你咋知道的?”

    李欣说:“现在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除了总公司办公室和财务部以外,你们三个分公司都没有几个人在办公室里,不都是买糖去了吗?”

    俞红说:“也是,这几天好清静。”

    李欣问:“你们和蔗糖销售分公司不同,没有蔗糖仓库,糖买来放在哪里啊?”

    俞红回答道:“听姚总说,仓库都是临时租的,还有一些糖买了以后就直接放在糖厂的仓库里。酒精销售分公司好像也是这样,他们的仓库都是存放酒精的,买来的蔗糖也只能租借仓库存放。”

    李欣说:“楼下你们那个物资仓库应该也可以堆放一些糖的。”

    俞红撇撇嘴说:“你没进去过那仓库吧?里面东西太杂,还有很多橡胶制品,气味太刺鼻了,糖恐怕不能放在里面。”

    李欣说:“哦,这样啊。”

    他原想顺便问问他们公司买糖的数量和价格,后来转念一想,这些数据比较敏感,俞红未必知道,所以也就没再问。

    回到自己办公室,李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最近几期的《糖业信息》,脑子里满是期货价格和糖厂的出厂价格。

    到底要不要做多?李欣有些纠结。

    一边是全体经销商一致看涨,纷纷买入,糖厂也惜售。另一边是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他,如此大幅度的上涨之后,如果追高做多,向上的空间不是没有,但是有多大上涨空间很难预料。

    高处不胜寒,追高做多会让自己异常的忐忑!权衡利弊之后,李欣决定采取让自己心安的做法,空仓!

    唐建华接到高辉打来的电话,说甫尾车站那边的仓库基本已经全满了,没办法再装更多的糖了。

    他只好马上回头给糖厂的厂长打电话,说一时找不到仓库,订好的那批蔗糖只能暂时存在他们厂的仓库里了。

    对方一直找各种理由推脱,唐建华也知道,现在糖厂都不愿意卖糖,仓库确实也不宽裕,但这些糖是好说歹说才搞到手的,总不能因为仓库原因放弃吧。

    他转念一想,这些糖就在糖厂里,厂里肯定有地方存放,不可能是放在露天场地上吧。对方的那些话,不过是借口而已。

    果然,绕来绕去,说到最后,那厂长总算是松口了,但提出一条,放在糖厂里可以,但仓储费要提高。

    唐建华听了,在心里暗暗骂道:我靠!你糖价涨了还不算,仓储费也要涨,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你忘了以前蔗糖不好销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说话的啦?

第二十二章 全民炒糖

    他虽然心里恨得要命,嘴里还是只能和对方慢慢地周旋,到最后,总算是谈妥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格,把这批数量不菲的蔗糖稳稳地把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余淑华同样也在为仓库的事情伤脑筋,她不但要操心蔗糖仓库的事,也后悔前几年怎么没向总公司建议扩大一下现有的酒精仓库,要是早点扩建酒精仓库,今年就派上大用场了。

    可是现在,手里这么多的资金,不能投在酒精业务上,只能投在自己不是很熟悉的蔗糖上,自己这边又没有现成的蔗糖仓库,临阵磨枪的,糖不容易买到,仓库也难找。

    相比之下,倒是酒精更容易搞到手,可是她又不敢买,就是买来也没地方存放。酒精仓库更是比登天还难找,酒精这东西可不像蔗糖,那是易燃易爆品,存放条件是有特殊要求的。

    她想来想去,酒精仓库的事就只能是先搁在一边,现在还是先干能干的事。抓紧今年的机会,在蔗糖上大赚一把。明年有钱了,让总公司投资扩建酒精仓库。这些钱总公司必须投啊,这固定资产建设总不能让我分公司出钱吧?

    自己这边赚的钱就作为流动资金,到时候仓库扩大了,资金也有了,即使不做蔗糖生意,酒精业务的规模也上了一个台阶,每年的效益也就上去了。

    最主要的是,这项业务另外两家分公司根本没办法和自己竞争,他们就没有这样的设施啊!

    这天下午,李欣刚进办公楼,楼梯上迎面下来一个人招呼李欣道:“是李欣吧?”

    李欣抬头一看,是丁燕。她爸爸和李欣的父亲是同事,高中二年级以前两家都住在李欣父亲单位的大院里。

    她比李欣高两个年级,那时候李欣很少和女生交往,但两家住得很近,彼此还是很熟悉的,虽然多年未见,李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丁燕,是你啊!你怎么在这?”李欣惊喜地问道。

    “我过来谈点业务。你呢?在这里上班吗?”丁燕高兴地说。

    “是啊,我就在这上班,在二楼总公司办公室。”李欣说。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丁燕说。

    “是啊,高中那会儿我爸调单位以后就没再见了,算起来有七、八年了吧!你呢,现在做啥呢?”李欣问。

    “我现在就住在江城,我老公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今天过来是找蔗糖销售公司的唐总谈业务。”丁燕说。

    “是要买糖吧?”李欣一听就明白了,来这里找唐建华的不会是别的事。

    “是的。”丁燕说。

    “谈成了吗?”李欣关心地问道。

    “还没有,给的价格太高,谈不下来。”丁燕说。

    “怎么不找糖厂试试?”李欣建议道。

    “去找过几家了,给的价格也不低,再加上运费的话,也很难做。”丁燕很无奈地说。

    “今年的糖价是有些高,我们公司到糖厂买糖也比以前麻烦了很多。”李欣说。

    “你也负责销售业务吗?”丁燕问。

    “我不做销售业务,在公司行政办公室打杂呢。要不上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李欣说。

    “不了,我还有点事,改天有空再过来找你聊。”丁燕说。

    “行,那你有空过来啊。”李欣说。

    丁燕答应一声,对李欣招招手,告辞走了。

    说起丁燕这人,李欣对她的映像可深了,这女孩当初在李欣他们住的那个机关大院里面可算是个人物,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格开朗。

    她的漂亮可不是一般女孩那种柔弱的美,是那种非常性感的美。她是那种身体发育比较早的女孩,才高一、高二年级,就已经长得前凸后翘了,在这一点上,甚至比在大院里工作的那些阿姨辈的女人还引人注目。

    虽然李欣那时候还只是初中生,完全不理解性感一词的意思,但每次看到她,心里还是会感到一种莫名的躁动。

    在井台上挑水时,在上学放学路上遇见时,都会忍不住偷偷看几眼她,既想和她接近,又鼓不起勇气主动和她说话。

    他映像中俩人的第一次对话应该是丁燕先找他说的,他自己肯定是没有勇气主动找她说话的,虽然他很想这样。

    这件事后来在多年以后李欣还暗自嘲笑自己,以丁燕那么开朗的性格,自己当时要是大胆一些,和她的交往就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仅仅只是一两次平淡的对话了。

    一路回忆着儿时那些懵懂的往事,李欣上了楼走进办公室,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小伙子。夏小娜见李欣进来,说:“李欣,有人找你。”

    那小伙子听了夏小娜的话,站起身对李欣说:“是李哥吧?我是陈海的同事,我姓陆。”

    陈海是李欣大学的同班同学,在设计院工作,今早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同事手里有一批白糖要卖,具体情况这个同事下午过来找李欣详谈,可能的话让李欣帮个忙。

    此时李欣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是陈海说的那个事,和他握握手说:“哦,你好,陈海上午打电话和我说过。我现在要去机房打一份文件,你一起过来吧。”

    李欣带着他一起去了机房,坐下后,李欣给他泡了一杯茶,问道:“小陆,是吧?你说说看,有什么事?上午陈海在电话里也没详细说。”

    小陆说:“李哥,是这样,我亲戚在孟江糖厂,能搞到一批糖,价格方面可以谈的,货肯定没问题。我想在江城这边找个买家,但我不熟悉这一行,听陈海说你在糖业公司,就想过来问问李哥,有没有办法帮个忙?”

    李欣听了以后,说:“小陆,你说的这个事我听明白了,这是销售采购业务方面的事。我在办公室里做的是行政杂务这一块,不太熟悉销售采购业务方面的事,对不同糖厂到江城的运费、仓储费、蔗糖品质这些环节完全不了解,所以没办法给你肯定的答复。你看这样行不行,蔗糖销售分公司有几个业务经理和我很熟,他们对销售采购业务就很熟悉了,我带你去找他们谈谈?”

    小陆说:“行,听你的,李哥!”

    于是李欣带着他来到蔗糖销售分公司业务室,找到高辉,介绍说:“高经理,这是我一个朋友,在下面糖厂有一批糖要卖,你们谈谈看,可能的话帮个忙。”

    小陆拿出烟,递给李欣和高辉说:“高经理,多多关照啊!”

    高辉接过烟,招呼小陆说:“坐嘛。”

    李欣知道介绍引荐完了以后就该让他们单独谈,自己站在旁边不合适。于是点上烟,对小陆说:“你和高经理谈吧,我那边还有点事,完了以后你来机房找我。”

    小陆说:“好的,李哥,你先忙。”

    李欣对高辉点点头,出去了。

    大约半小时后,小陆来到机房门口对李欣说:“李哥,你忙着,我先回去了。”

    李欣起身走到门口问道:“和高经理谈完了?谈得怎么样?”

    小陆说:“价格、运费这些还要再谈谈,我要了高经理的电话,改天再和他沟通一下。今天就先这样了,你忙吧,我回去了。谢谢你啊,李哥。”

    李欣说:“别客气,那你多和他联系吧,这些业务他比较熟。”李欣打完文件回到办公室,见高辉正坐在沙发上和夏小娜聊天。

    “刚才送你朋友出去了?怎么没见你?”高辉见李欣进来,问道。

    “没有啊,我在机房打文件呢。你们谈得怎么样?”李欣说。

    “谈得不怎么样。”高辉说。

    “不怎么样是什么意思?”李欣感到很奇怪。

    “他是你好朋友?还是亲戚?”高辉没回答李欣的话,进一步问道。

    “是我大学同学的同事,我也是第一次见。看你这话问的,到底怎么回事?”李欣有些奇怪地问。

    高辉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要是你好朋友或者亲戚的话,我就想办法帮他一下。如果只是一般朋友的话,就算了,这笔生意没法做。”

    李欣一听,感觉这背后有什么事似的,就问道:“具体怎么回事?说说看。”

    高辉说:“那家糖厂太远了,以前没怎么打过交道,这批糖数量又很少,才一两百吨,价格也不合适,加上运费什么的,不划算做。”

    李欣这下听明白了,说:“这样啊。那行吧,你看着办,要是不合适的话你就直接告诉他好了,我也就是帮他引荐一下,这些销售采购的业务我也不懂。”

    过了一会儿,李欣又问道:“你手里不是有很多客户找你买糖吗?这批糖我们不要的话,不如你问问你的客户有没有人愿意买?”

    高辉说:“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他是你好朋友或者亲戚的话,我就帮忙问问其他人愿不愿意要。不过其实这也不合规矩啊!”

    李欣问道:“这不是很好吗,怎么不合规矩?”

    高辉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说我把公司的客户介绍到外面去了!”

    李欣恍然大悟,说:“哦,原来是这样!”

    夏小娜听了对高辉说:“不会这么严重吧?你也太小心了。”

    高辉说:“真是这样的,你们别不当回事,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到时候没人听你解释的!”

    李欣说:“他还真就是大学同学介绍过来的,要不你给他介绍个客户谈谈?至于能不能谈得成,是他们之间的事,就算是帮他一回了。”

第二十三章 隐忧

    高辉说:“行,这两天我问问看。”

    李欣说:“最近怎么这么多人做蔗糖生意?除了刚才这个小陆,今天下午上班时在楼道里还碰见一个多年没见的朋友,说是来找你们唐总买糖的!”

    高辉说:“最近炒糖的人多得很,前几天不是告诉过你吗?很多省内的贸易商在糖厂拿不到糖,都跑到我们这里来买糖了。”

    李欣听了,心里暗想,现在这么多人都在想办法买糖,可是卖糖的人却很少,看这势头,糖价应该还会涨,自己是不是太谨慎了?

    他们这样在销售市场上想方设法,却一糖难求,自己如果要买的话,期货市场上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最重要的是,两者的价格也差不多,这样一直按兵不动的话,也许会错过机会啊。

    这样想着,李欣就开始纠结了,既想要随大流入场,又没有好的理由说服自己。

    就这样,越到后来,越是不敢买,眼看着糖价节节走高,他却犹豫不绝地置身事外,伴随着错过机会后的一声声叹息。

    春节过后,榨季进入高峰期。现在已经是三月初,糖价还在继续走高,江南商品交易所蔗糖期货t605的价格已经突破了5600元。

    李欣这天上午去了一趟交易所,一个多星期没来,橡胶厂交易席位的办公室里多了不少人。看得出来,除了原来认识的几位,其他几个都是在这里开户的新客户。

    屋子里,大家都围在电脑旁边议论行情,老冯不时指着屏幕上的k线图,发表自己的看法,向新来的人介绍经验。

    李欣这段时间过得有些郁闷,眼巴巴看着别人赚钱,自己下不了决心入场,见他们聊得热闹,也凑过去听了一会儿。

    张瑾说:“最近老冯做得不错,逢低做多跑短线,每天都能赚钱,成了我们这里的明星客户了,隔壁几家交易席位的客户经常过来这里向他取经。”

    李欣羡慕的说:“这段时间持续的小幅上涨,累积起来也涨了将近400元了,如果坚定地看涨做多,每天跑短线也真能赚不少呢!”

    老冯满面红光地转过头来笑着说:“我一次一两手单子,跑来跑去的也就是赚个幸苦钱,享受过程而已,呵呵。”

    徐莉泼辣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老冯,你别谦虚了,快看行情,我们还等着听你的意见呢。”

    李欣见他们看得投入,就坐在一边,和张瑾聊了起来。李欣问:“最近你们这里客户多了不少啊?”

    张瑾说:“最近糖价涨,来炒糖的客户比较多。”

    李欣问:“糖厂进来开户的多吗?”

    张瑾说:“好像也不多,还是原来就已经开户的那几家。现在市场上的糖比期货糖的价格还高几十元钱,听说到糖厂买糖的人都排起队来了,糖厂根本不愁卖不掉,才不会到这里来卖糖呢。”接着他笑着问道:“你好久都没做单了,是不是赚了钱就要收手了?”

    李欣说:“不是。最近找不到感觉,看不准,所以不敢贸然下单。”

    张瑾说:“现在价格在高位,高处不胜寒,小心点也好。”随后他又问道:“听说最近会准备进口一批糖,你有啥消息没有?”

    李欣心里咯噔一下,说:“没听说啊!哪里来的消息?进口的数量多少?”

    张瑾说:“说是要进口一百多万吨糖,具体数量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听说的,你知道这交易所里的人来自四面八方,小道消息满天飞。”

    李欣说:“也许并不是空穴来风,今年供需缺口这么大,进口一部分糖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说完他心里暗想:太大意了!其实每年都会根据国内蔗糖的产销情况安排进口糖计划,去年和前年都有数量不等的进口糖,怎么今年自己就完全没有注意这方面的信息呢?

    如果这样的消息是真的,那么对处于高位的糖价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利空因素!只是这样的小道消息真伪难辨,还缺少关键的两个数据:时间和数量!

    没有这样的消息,自己都不敢做多。要是这样的消息是真的,那么是不是该换个角度看问题了,是不是可以逢高做空呢?

    至于进口蔗糖消息的真伪,可以回公司问问。

    下午上班后,李欣马上找出最近一个多月从贵东蔗糖交易中心和南海期货交易所收到的所有价格传真,把这些数据连起来看,其走势和江南期货交易所电脑上显示的k线图走势是一样的,李欣看着这样的图形,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强弩之末!

    公司里最近比较热闹,几个分公司下糖厂买糖的人都回来了,办公室里坐得满当当的。楼道里时常还能碰见一些操外地口音的陌生人,估计都是来买糖的客户。

    心里有一丝隐忧的李欣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出了办公室,顺着走廊走过去,见蔗糖分公司业务办公室里人太多,就进了酒精分公司经理室。

    余淑华正在打电话,见李欣进来,冲他点点头。李欣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在她写字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拿起一张报纸翻看着。

    余淑华的电话讲的时间比较长,李欣听她说的大概是酒精仓库要扩建的事。

    打完电话,余淑华说:“李欣,今天不忙吗?有空来我们这里走走了。”

    李欣说:“行政办公室的事哪有个完啊,抽空出来溜达一圈。怎么旁边几个业务办公室里那么多人?感觉今年外地客户太多了,有几个外地客户在业务办公室里没地方呆,还经常跑到我们办公室里去聊天。”

    余淑华说:“今年蔗糖紧俏,外地客户都找上门来了。”

    李欣说:“这是好事啊,在家门口就把生意做了。”

    余淑华笑笑说:“那也要卖个好价钱嘛。”

    李欣问:“余经理,你们今年买了不少蔗糖,开始销售了没有?”

    余淑华说:“卖了一小部分。我们没有蔗糖仓库,都存放在糖厂仓库里,现在是榨季高峰期,糖厂的仓库也紧张,放不住啊!”

    李欣说:“我觉得现在这么高的价格,应该卖了,落袋为安嘛!”

    余淑华说:“我们分公司还算好的了,已经开始卖了一点。蔗糖分公司的仓库都堆不下了,还不愿意卖,要等更好的价格。”

    李欣有意把话题往自己关心的方向引:“看来他们还是看好后市,觉得糖价还会上涨。但是如果有进口糖进来,糖价就难涨了。”

    余淑华说:“进口糖的目的是缓解供需压力,数量毕竟有限。而且从时间上来说,一般会在下半年国产糖青黄不接的时候到货,至少是三四个月以后的事,应该不会对糖价造成太大的影响。”

    见余淑华果然提到进口糖,李欣不失时机地问:“你估计今年会有多少进口糖?”

    余淑华说:“糖协那边来的消息,大概就是一百二十万吨左右。即使加上这一百二十万吨进口糖,供应还是有缺口。”正说着,她写字台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余淑华停住话题去接电话。

    李欣见已经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就趁机起身告辞说:“余经理,你先忙着,我过去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李欣想:进口糖的消息是落实了,而且从数据上看,正如余淑华所说的,即使加上这一百二十万吨进口糖,供应还是有缺口。贸易商敢于看涨后市,最根本的就是居于这一点。

    但是在李欣看来,目前5600元左右的糖价,整整比去年同期高出1400余元,处于历史高位。如果后市继续上涨,就与目前抑制物价过快上涨和控制通货膨胀的大环境相背离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随大流追高做多,风险太大了!不如换个角度看,逢高做空会不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李欣点上一支烟,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交易的本质就是一买一卖。期货市场上一直都有成交,那就说明一直有人在做空,这些做空的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价格持续上涨了这么久,涨幅也非常大,除了春节前有过一波像样的回调外,其余时间里都在往上走,哪有只涨不跌的东西呢?

    可问题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价格走势一直与自己的看法相反,自己原来那点自信心都让市场打磨光了。

    和李欣不同,行情的持续上涨,让唐建华的心情很不错,手下这帮业务经理还算能干,很好地完成了收购任务,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手里囤积了大量的蔗糖。

    随着价格的逐步走高,供需之间的缺口让各地的贸易商闻风而动,蜂拥到各大产区抢货源。

    照目前这样的形势看,他预计到下半年九、十月份,既是中秋、国庆用糖高峰期,又是新老榨季交替时青黄不接的特殊时期,两个因素堆积在一起,供需矛盾将更加突出。

    那时候,才是卖糖的好时机。

    仓库里那一堆堆的哪是蔗糖啊,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嘛!

    手里有这么多货,让他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成了众多贸易商追逐的目标。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吴斌的存在,都以为唐建华是糖业公司的总经理,他的名字一时间在江城市做蔗糖生意的人中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手里的电话每天从早到晚响个不停,都是找他买糖的。

    对不熟悉的人,倒还好说,打发了就是了。

    可是对那些合作多年的贸易伙伴,却着实让他有些头痛,一点不给吧,实在是抹不开面子,以后还有求于别人,给吧,实在是舍不得。

    最后,像挤牙膏一样,忍痛拿出几十吨、一百吨敷衍一下,更大的数量,他实在是不愿意卖了。

第二十四章 山雨欲来

    街道两旁,冬季里光秃秃的梧桐树枝上,现在已经冒出了许多新芽,远远望去,那一层淡淡的嫩绿的颜色折射出了春天的气息。

    李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细心的他甚至能感觉到阳光也不一样了,同样是万里无云的晴天,此时阳光的颜色要明亮许多。

    江城的春天来得早,才三月底,正午时分的阳光就有些灼热了。

    他似乎对刚刚过去的冬季没有什么映像,还没感觉到寒冷,春天就已经来了。

    下午14:50,像往常一样,李欣打电话到交易所问了一下行情,t605的价格是5615,t609的价格是5673,目前的态势是高位盘整。

    离收盘只有几分钟,看来今天的走势也就这样了。

    “今天行情怎么样?”夏小娜问道。

    李欣说:“五月份的合约是5615元,和昨天相比变化不大。”

    说完,李欣出门去了隔壁财务室,手里有几张票据要报销。报销手续比较复杂,首先要去财务室审核票据,审核无误后,回本部门找部门负责人栾主任签字,然后找财务经理签字,最后是找吴总签字。

    等李欣找各级领导签完字,从财务室办完报销手续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李欣刚进办公室,夏小娜就对他说:“传真来了,今天省外的价格下跌了一些。”

    李欣心头一紧,这可是近期很少见的现象啊,他忙说:“跌了多少?我看看!”

    夏小娜把手上的传真件递给李欣,说:“其实也不多,也就跌了几十元。”

    在夏小娜看起来不起眼的几十元下跌,李欣听来却是一个让他感到心惊的数字。他赶紧接过来一看,贵东蔗糖交易中心5月份的合约今天收盘价格是5603,下跌54元。9月份的合约收盘价格是5636,下跌57元。

    南海商品交易所5月份的合约今天收盘价格是5598,下跌43元。9月份的合约收盘价格是5615,下跌65元。

    江南商品交易所t605今天的收盘价格是5613,t609的收盘价格是5668,和昨日的收盘价格相比较,变动幅度只是个位数,依然维持最近一段时间高位盘整的态势,完全看不出下跌的迹象!

    就像夏小娜说的那样,单从数字上来看,几十元的下跌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在李欣的脑海里,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小步上扬的k线图上,今天赫然出现了一根大阴线。

    这一根大阴线就吞噬了前面两三天的涨幅,让原本逐步上扬的走势出现一种乌云盖顶的征兆。

    李欣看着这三份数据,心里盘算着:

    首先,从蔗糖这一品种的交易量上来看,贵东蔗糖交易中心最大,南海商品交易所次之,江南商品交易所最小。

    其次,从接收了解信息的快捷程度上来看,虽然没有数据可以参考,但在李欣心里,认为前两者地处经济较发达地区,显然有优势。

    第三,从以往的数据看,前两者的价格普遍比后者要高20-50元,但从今天的收盘价格来看,前两者的价格已经比后者还要低10-50元,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此时,三个交易所中有两个出现了大幅下跌,足以证明江南商品交易所的价格之所以没有出现下跌很可能是由于信息滞后或者其他原因导致的,将来一定要补跌!

    想到这,李欣对夏晓娜说:“吴总在办公室里,一会你把这几份传真送给他看看,提醒一下他,就说省外的糖价开始下跌了,要引起注意。”

    夏晓娜说:“好的,一会我送进去给他。”

    李欣说话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紧张情绪感染了夏小娜,而且她误以为李欣这么说有责怪她没有及时把信息通知领导的意思,于是又解释说:“其实每天的传真来了以后我都会复印一份放在他桌上的,但吴总看了以后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欣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话让夏小娜多心了,依然还是就着价格信息的事说:“也是。最近我和酒精分公司的余经理、蔗糖分公司的林经理聊天时,提醒他们现在的糖价比去年同期上涨了1400多元,目前是历史高位,应该卖糖了,要小心价格下跌的风险。但是他们认为价格还会上涨,现在不是大量销售的时机。”

    夏晓娜说:“他们可能也有自己的考虑。开会的时候听他们说,公司今年收购的糖,只有榨季刚开始的时候用自有资金收购的那一小部分价格比较好。后来用贷款收购的糖,基本上都是在糖厂涨价以后购进的,价格较高。这部分高价购进的糖与目前的市场价相比,刨除仓储和运输费用后,每吨的利润也就是在100到200元之间,难怪他们舍不得卖。”

    李欣说:“这也不错了,先卖掉拿到利润再说嘛!总不能一个榨季就做这一次买卖啊,资金回来以后找机会再买嘛!”

    夏晓娜笑着说:“呵呵……看你急的!你这是瞎操心,蔗糖分公司也在卖糖了,不过卖的比较少,基本上就是卖了一些最早拿到的低价糖。”

    李欣想着外地两个交易所价格下跌的事,再回想起自己心里近两个月以来一直有的那份莫名的担忧,其实就是担心追高做多不安全!

    现在反过来想,他忽然发现,所有的担心似乎都变成了高位做空的理由!

    想到这,李欣坚定了明早去交易所做空的想法。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吴斌下楼去了轻工厅,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着夏小娜送进来的那几张价格报表,像往常一样,他拿起来粗略地扫了一眼,就搁在一边了。价格下跌的事,完全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下午下班后,李欣带着李颖一块去参加大学同学陈海的婚礼。婚宴设在海天酒店,还没下车,远远的就看见新郎新娘站在酒店大厅门口迎接来宾。

    李欣和陈海是很熟的哥们,之前见过新娘一次,听说是在粮食局工作。

    李颖很少见的刻意化妆打扮了一番,原本就很靓丽的她,显得格外的漂亮,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紧紧地挽着李欣的胳膊,好像是怕在人群里走丢了一样。

    李欣感觉得到那些投在李颖身上的目光,男人的眼里充满了贪婪,女人的眼里则更多的是较量和妒忌。他觉得漂亮的李颖今天很给他增面子,心里很是有些自豪感。

    李欣调侃陈海说:“你小子下手很快啊,同学里第一个请喜酒。现在娶了媳妇,灾荒三年也饿不着你了,呵呵!”

    陈海笑笑,打量了一下李欣身旁的李颖,对李欣挤挤眼睛说:“女朋友很漂亮啊!你啥时候请喜酒呢?”接着凑近李欣小声问道:“好像没见过,不是咱们学校的吧?你小子也没闲着啊。”

    站在陈海身后的伴郎招呼李欣道:“李哥,你好!”李欣定睛一看,说:“是小陆吧?你穿得这么精神,我都没认出来。怎么样,上次说的那笔生意谈成了吗?”

    小陆笑着说:“高经理给我介绍了一个客户,已经搞定了,谢谢李哥帮忙啊!”

    李欣说:“别客气,办成了就好。”

    正说着,新娘带着伴娘过来敬烟发喜糖,李欣伸手在伴娘捧着的盘子里抓了一把喜糖,拿了一支烟说:“喜糖要吃,喜烟也要抽一支的啊。”

    新娘见状立即打着了打火机,给李欣点烟。

    李欣打算逗逗新娘,在低头点烟的时候,烟头刚刚靠近火苗,口中暗暗吹了一口气,烟还没点着,火苗就灭了。

    如此反复三次,新娘有些手忙脚乱了。

    李欣笑道:“这点烟的技术有待提高啊!呵呵……”

    陈海看出来李欣在使花招,过来解围说:“你小子使坏啊!我来帮你点。”

    李欣笑着说:“不要你点!新娘点的烟才好抽。要是你来点也行,红包我可不给啊!哈哈……”

    第四次,见陈海虎视眈眈地守在一边,李欣就没使手段,新娘总算是把烟点着了。

    陈海搂着李欣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敢为难我媳妇,等你请喜酒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欣听了,把红包递给新娘,笑着回答陈海说:“现在就敢威胁我啊?你想清楚啊,现在还没开始喝酒呢,你今晚还想不想进洞房了?等一下闹房的时候我召集大家排队给你们夫妻出节目祝贺新婚哈!”

    新娘一听,瞪了陈海一眼,赶快过来打圆场,笑着对李欣说:“你们同学一场亲如兄弟,别听他的,他和你开玩笑呢,一会儿不要太难为我们哦!”一边招呼伴娘抓些糖果花生瓜子往李欣和李颖的手里塞。

    李欣哈哈一笑,对陈海说:“还是弟妹会说话,以后在家要听领导的,呵呵……”

    参加婚礼的还有几个大学时同级的校友,在校时球场上踢球都常见面的,毕业后能在这里碰见也属不易。大家都和新郎新娘的亲友不熟悉,于是就凑到一桌坐在一起。席间经不住大家劝酒,没有酒量很少喝酒的李欣喝了两杯白酒。

    酒席散了以后,大家一起去新房,李欣本来打算参加闹房的,后来酒劲上来了,感觉头晕,于是告辞出来,由李颖陪着,早早地回了宿舍。

    看着不胜酒力昏昏沉沉躺在身边的李欣,李颖心里很是担心,她不敢睡,开着台灯,和衣躺在李欣身旁。

第二十五章 做空(1)

    李欣带她去参加同学的婚礼,让她心里很高兴,在她看来,这等于李欣当众宣布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她知道,在这种场合,往往是姑娘们暗自较量,争奇斗艳,展示自己的好时候。

    在婚礼现场,李颖自信自己没让李欣丢面子,她注意观察了一下,新娘不算太漂亮,而且妆化得太艳了,那条婚纱倒是不错,要是自己穿上同样的婚纱,肯定要比新娘更漂亮。

    只是李欣设计耍弄新娘的那一幕,她在旁边看得真真切切的,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但当着那么多的人,又不敢表现出来。

    后来在酒席上李欣喝醉了早早地离开婚礼现场,没有继续参加闹房,她心里反而感到有些高兴。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担心闹房的时候李欣又出什么坏主意去戏弄新娘和伴娘了,不然的话,对她来说又是一种煎熬。

    夜里两点多,李欣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口里又干又苦,想喝水。李颖忙起身披上外衣给他倒了一杯水,李欣喝了一口,搁下杯子说:“嘴里不舒服。”

    李颖问:“是不是恶心想吐?我去给你拿个盆来。”

    李欣说:“不是,嘴里太苦了,我去漱漱口。”

    李欣起身到卫生间里去漱口,用热水擦擦脸,感觉酒劲已经散去,轻松了很多。回到屋里躺下后,李欣说:“喝酒真难受,以后再也不喝了!”

    李颖说:“那你昨晚还喝那么多?”

    李欣说:“其实我也没喝多少,关键是酒量不行,喝一点就晕了。”

    李颖笑他说:“看你昨晚那样,真是不能再喝酒了。”

    李欣问:“现在几点了?”

    李颖看看表,说:“还不到三点,天亮还早,再睡会。”

    李欣把手伸进她衣服里,问:“你睡觉怎么穿这么多衣服?脱了吧!”

    李颖嗔怪说:“还不是怕你晚上不舒服要吐,我好帮你找东西,都不敢脱衣服!”说罢起身要关灯。

    李欣忙说:“别关灯啊!让我看看!”

    李颖关了灯,钻进被子里,娇羞地说:“就不!”

    李欣搂住她,李颖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说:“你不是说头晕吗?现在怎么不晕了?”

    李欣侧身搂住她的腰,身体紧贴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就是我的醒酒汤,看见你我就不晕了!”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斑驳的月光,李欣鬼使神差地回想起了昨晚婚礼现场的情景,新娘和伴娘俏丽的面容闪现在脑海里。

    头脑里不停地想着一些光怪陆离的刺激景象,再看着比新娘和伴娘更漂亮的李颖,那些无边无际的荒唐幻想,让他体验到了另外一种奇妙的感觉。

    李颖欣喜地感受着这一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李欣头脑里那些肆意的画面,还以为是像别人说的那样,酒能乱性,喝过酒以后的李欣才这样不同往常!

    早上起床后,李欣送李颖来到电视机厂门口,在附近的餐馆里吃完早点,李颖进厂上班后,李欣直接去了交易所。

    离开盘还有10分钟,李欣想,马上就四月初了,t605的交投量逐步下降,要开仓就只能在t609合约上。

    目前手上有一百万资金,百分之十的保证金,按昨天的价格计算,大致可以开仓将近180手。既然坚定地看空,而且省外两个市场已经开始下跌了,那么今天的仓位可以大一点,用三分之一的资金开仓。

    从昨天下跌的势头上看,今天省外的市场上涨的概率不大,即使是上涨,能收复昨天的跌幅,那三地的价格也就是恢复到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平衡关系而已,江南商品交易所蔗糖的价格大幅上涨打破这种平衡关系的概率很小。

    如果外地两个市场今天继续下跌,那么,江南商品交易所蔗糖的价格居高不下就更显得突兀了,后期将会大幅下跌。如此分析来看,自己做空是比较安全的。

    虽然早已打定了做空的主意,但随着开盘时间的临近,他还是莫名地紧张起来,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心跳的加速,其他几个客户进办公室以后和他打招呼,他也仅仅只是点个头敷衍一下,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今天的开盘价上,这个开盘价太重要了!

    到底这个价格开在多少合适呢?他一时心里也没有谱。

    他即希望今天下跌,却又担心开盘就大幅跳空向下的话,价格太低了自己不敢追空。

    他更怕的是开盘就上涨,那样的话,说明他昨天一天精心作出的判断可能是错的。

    那种随着倒计时去面对一个未知结果的感觉,实在是有些让人抓狂!

    开盘了,t609相对于昨天的收盘价直接跳空20个点低开,价格是5648。

    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时不明究竟,纷纷说:“怎么回事?怎么低开这么多?”

    胸有成竹的李欣一看这情形,心里马上就明白了,昨天省外市场下跌的消息已经有反应了!

    但是从下跌的幅度来看,显然知道这样消息的人还不是很多,也可能是知道的人也不少,但是很多人还在犹豫不决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这消息的人越多,下跌的幅度还将扩大。

    他觉得这个开盘价格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其跳空向下的幅度并不大,完全在自己的心理范围内,不会影响自己做空的节奏。而跳空向下这一结果,让自己昨天做出的判断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以这个开盘价格来看,仅仅只是参考省外市场昨天的跌幅,江南商品交易所这里也还会有30个点的下跌。

    事不宜迟,再不下手的话,价格就更低了!

    “t609合约5640的价格卖出开仓60手。”李欣坚决地对张瑾说。下完这个单子后,李欣长舒一口气,像是要把满腹的紧张和不安吐出去一样。

    张瑾马上拿起电话把李欣的单子报了进去,接着回头说:“成交了,成交价格是5645。”

    “是不是有啥消息?你这么大胆地做空?”张瑾笑着问道,相比其他客户一两手的单子,李欣这样几十手的单子让他感觉很高兴。

    李欣低头在王红递来的成交确认单上签完字,这才抬起头来说:“听说外地的糖价跌了一些,看今天盘面上跳空低开这么多,我就跟着空一点进去。糖价高位盘整了这么久,也许会有一个回调的。”

    说话间,也就是短短的十多分钟内,t609合约的价格已经跌破了5600,在5590一线徘徊。

    李欣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目前的跌幅和昨天省外两个市场的跌幅一致,在此位置徘徊,表明了其跟随下跌的性质,后市如何发展,一定还是要看外部消息的影响。自己现在也不清楚省外市场今天的走势,不如离场观望一下。

    想到这,他马上对张瑾说:“刚才的60手空单马上在当前价格平仓!”

    单子报进去后马上就成交了,成交价格是5593。就这样,其它客户还在纠结讨论如何做单的时候,李欣已经获利出场了,赚了31200元。

    李欣在成交确认单上签完字,递给王红。王红对他说:“你这个短线跑得太漂亮了!”

    张瑾暗想,就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李欣就买卖了120手单子,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客户,那手续费收入就可观了。

    李欣谦虚地笑笑,没说话,心里在想:今天不能傻等下午的传真了,应该马上电话联系省外两个市场,看他们的价格走势如何。

    这里打电话说话不方便,现在还不到9:20,应该马上回公司一趟!

    想到这,李欣悄悄起身出了门,迅速下楼打车向公司驶去。

    9:50,李欣就赶到了公司。

    办公室门开着,夏小娜没在,可能是到其他办公室去办事去了。

    李欣拿起桌上的电话,迅速与省外两个市场取得了联系,结果让李欣大吃一惊!

    贵东蔗糖交易中心9月份的合约价格是5536,较昨天收盘价格下跌80元。

    南海商品交易所9月份的合约价格是5530,较昨天收盘价格下跌85元。

    现在开盘仅一个小时,外地市场较昨天收盘又下跌80多元,而且9月份的合约价格跌幅更大。

    原来9月份的价格普遍高于5月份的价格30多元,现在仅与5月份的价格持平或略低。这是很明显的看跌信号!

    一定是有啥消息出来了,否则市场走势不会这样的!李欣可以肯定。

    李欣马上给贵东蔗糖交易中心的林主任打电话,他想仔细打听一下他的看法。

    接电话的人说林主任在开会,李欣想,此时打他的手机也不一定方便接。于是,他马上又拨通了南海商品交易所赵总经理的电话,接电话的就是赵总。

    从南方考察回来后,因为联系两地信息互通的事宜,李欣与赵总通过几次电话,彼此并不陌生。

    李欣说:“赵总,你好!我是江南糖业公司的李欣。”

    赵总说:“你好,小李。”

    李欣问:“赵总,我看了一下,昨天到今天两天时间内你们交易所的蔗糖价格一共下跌了将近130元,贵东蔗糖交易中心的价格也下跌了120多元,我们这边的期货价格也开始下跌了,依你看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么大的跌幅?”

第二十六章 做空(2)

    赵总说:“这个我也说不好,目前各种说法都有。主要的大致有这么两条:一是进口糖的数量可能不止原来预计的120万吨,估计可能还会有第二批,数量不详。二是东南沿海陆续查获了几批来路不明的糖,数量也不小。据此推测,全国范围内非正常渠道进来的糖数量不容小视。我个人估计主要原因可能就是这两个。”

    李欣又问:“赵总,你估计下跌幅度会有多大?”

    赵总在电话里笑笑,说:“市场的事,很难说得准!现在的消息还都是一些传闻,不过目前的糖价比去年同期高很多,还是要多加小心啊!你们公司现在开始做期货了没有?”

    李欣说:“还没有,现在还只是关注和搜集期货价格的信息。”

    赵总说:“小李,有机会给你们吴总建议一下,来我们交易所开个户,实际参与进去才会有切实的体会的。”

    李欣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但此时自己哪有心情来关心这个事,只好嘴上应承着说:“好的,有机会我和吴总说说看。谢谢你啊,赵总。”

    赵总说:“别客气,有空多联系!”

    李欣左手拿着话筒,并未搁在话机上,用右手挂断了和赵总的通话后,又立即拨通了江南商品交易所的电话。

    现在时间是10:35,李欣急切地想知道江南商品交易所现在的价格是多少!

    张瑾在电话里说t609的价格是5578。这个价格与李欣早上平仓的价格相比低了十几个点,但是与省外市场今早的跌幅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省外市场今天再次大幅下跌,预示着糖价的跌势已经形成,李欣知道,真正做空的机会来了!

    要不要马上下单?仓位多大?

    时间不等人,机会稍纵即逝!

    李欣突然再次感到像今天上午开盘前那样莫名的紧张,

    他觉得这时候应该理一下思绪,静一静,再急也不缺这十几分钟,考虑清楚再说。

    放下电话后,李欣想:本地市场的信息滞后已经很明显了,除非外地两个交易市场的价格今天大幅上涨,收复昨天和今早的跌幅。否则,明天江南商品交易所的蔗糖价格还将大幅下跌。

    可是,存在大幅上涨的理由吗?

    刚才赵总说的两个原因,李欣都以为不会是空穴来风。

    首先看进口糖,今年蔗糖供需缺口这么大,糖价处于历史高位,在目前抑制物价过快上涨和控制通货膨胀的大环境下,继续增加进口糖的数量来填补供需缺口是当然的选择。

    再看非正常渠道进来的糖,从历史数据上来看,国内的糖价比国际上的糖价要高得多。

    就以去年同期为例,国内4200元左右的价格,这一类糖进来以后都有巨大的利润空间。

    今年国内的糖价比去年高了近1400元,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会不会导致这一类糖的数量更多呢?

    这两个数据目前都无法精确统计,李欣用一个简单的大致算法很快估计了一下:

    第一种情况,如果进口糖的数量能填补供需缺口的70%--80%(这在李欣看来是非常有可能的),那么今年国内的糖价比去年同期高了近1400元就不合理了,会回落多少呢?涨幅回落一半应该不算过分,那也就是说合理的涨幅是700元。

    这还是在没有考虑数量不详的非正常渠道进来的糖的情况下,合理的涨幅是700元,如果把两种因素都计算在内,合理的涨幅应该更低。

    第二种情况,如果进口糖的数量能完全填补供需缺口,那么合理的涨幅大概不会超过400元,这个涨幅已经包含了各种费用的上涨和市场的炒作因素。

    这个涨幅同样是在没有考虑数量不详的非正常渠道进来的糖的情况下得出的,如果假设今年这类糖的数量更多,把两种因素都计算在内的话,合理的涨幅可能只有200元,甚至更低!

    这个结论一估算出来,李欣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手心里有些冒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目前5500多元的糖价,是站在一个巨大的悬崖边上,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李欣毫不犹豫地再次拨通了张瑾的电话,问道:“现在t609合约的买卖价格分别是多少?”

    张瑾在电话里说:“买入价5575,卖出价5576。”

    李欣想,立即做空,仓位可以放大一点,至少三分之二的仓位,也就是120手。今早省外两个交易市场80多元的跌幅已经给自己在目前这个价位上做空留出了很大的安全边际。

    一次进场120手,为保证能完全成交,可以跳空两个价位下单。

    于是李欣说:“给我报一个单子,t609合约,卖出开仓120手,价格5573。”

    张瑾从来没有见过李欣一次开仓这么多的数量,怕听错了,就问道:“t609合约,卖出开仓120手,价格5573吗?”

    李欣说:“对!”

    张瑾说:“好的,我马上报进去。”

    接着,张瑾就在电话里回答说:“已经完全成交了,成交价格5575和5574都有,估计成交平均价5574多一点。”

    李欣说:“好的,没关系,你们帮我算一下成交平均价,下午我过去签字。”

    放下电话,李欣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在窗边平息了一下心绪。“单子成交了,那就等着看结果吧!这个单子是要放长线的!”李欣心想。

    平静下来以后,他想到省外市场价格下跌的事应该马上和栾主任说一下,于是他立刻转身来到隔壁办公室。

    栾主任正在打电话,李欣就在沙发上坐着等他。几分钟后,栾主任接完电话,李欣立即对他说:“主任,贵东蔗糖交易中心和南海商品交易所的蔗糖价格今早又下跌了近80元,有些不正常,而且有消息说进口糖和非正常渠道进来的糖的数量都比预计的要增加不少,应该马上向吴总汇报一下。”

    栾主任听完,眼睛转了两圈,拍拍桌上的资料,很不耐烦地说:“我手上现在一大堆事情,那有空啊!一会儿我还要出去办事,你去和他说一声不就可以了嘛。”

    栾主任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态和语气,像一瓢凉水,把李欣的满腔热情浇灭了。他有些心寒地想:还有比这更大的事吗?

    他默默地站起身来,出门去找吴斌。

    总经理室门开着,吴斌坐在写字台后面,好像是在看文件。李欣站在门口,抬手敲敲门,吴总抬起头,说:“小李,有事吗?”

    李欣走进门说:“吴总,刚才我打电话去贵东蔗糖交易中心和南海商品交易所,这两个地方的蔗糖价格今早又下跌了将近80元,我们这边的商品交易所蔗糖价格昨天有小幅下跌,今早又下跌了近50元。我问了一下南海商品交易所的赵总,他估计价格开始下跌的原因是进口糖数量可能会增加,还有就是最近沿海查获了不少非正常渠道进来的糖,估计这一类糖的数量也会不少。”

    李欣之所以只说了数据,没有说自己的意见和判断,是因为他只是个办公室的小职员,本来这些数据都轮不到他和吴斌当面说,应该是由部门负责人或者总经理秘书夏小娜向吴斌汇报。

    至于蔗糖销售业务上的意见和建议,更是与李欣所在的部门不相关,应该由各分公司的总经理和业务经理来提出。

    加上刚才在顶头上司那里碰到的冷遇,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多管闲事,只想尽自己的职责,把消息告诉吴斌就好了。

    吴斌听了以后,脸上微微有些变色,说:“昨天的传真我看了,今早又跌了80元?”

    李欣说:“是的,就是刚才的消息。”

    吴斌沉吟了一会,说:“好的,我知道了!”

    李欣见吴斌不再问什么,就告辞出来了。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夏小娜进来了。李欣对她说:“省外两个交易所今早糖价又下跌了近80元!”

    夏小娜放下肩上的包,双手往后撩撩披肩的长发,听了这话,惊讶地停住手上的动作,睁大眼睛望着李欣,问道:“又跌了这么多?”

    李欣点点头,说:“是的,这事我和栾主任说了,他让我去找吴总汇报,我刚从吴总办公室出来。”

    夏小娜问:“那吴总怎么说?”

    李欣说:“他没说啥。”

    夏小娜说:“这不就行了,该汇报的汇报了,领导怎么决定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李欣出去后,吴斌心里不由得一阵发紧。

    刚才这个消息,让几个分公司手里那巨大的蔗糖库存,忽然变成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这些日子里,虽然糖价一直在小幅上涨,但仔细核算之后,其实目前的价格离预想的位置还有很大的距离。

    他很希望价格像唐建华描述的那样,可目前现实与设想的距离相距太远了。等到下半年的时候,价格应该会涨的,只是还要等几个月,实在是有些漫长。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夜长梦多!自己也看好下半年的糖价,可就怕万一这期间出点什么纰漏。

    怕什么就来什么,李欣说的这个事看来不能大意。

    想到这,他拿起电话,把三个分公司经理叫到自己办公室里,他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第二十七章 仗义执言

    余淑华和姚俊才对价格下跌的事一无所知,进屋后听了吴斌的话,脸上都有些不安的神色,但一时提不出什么看法,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唐建华听了吴斌的话以后,不以为然地说:“吴总,昨天价格下跌的事我知道的,至于说今天又下跌了不少,这个我倒还不太清楚,一会儿下去后我仔细了解一下。不过我觉得这价格波动是常有的事,不必太放在心上,还是要看大趋势,是吧。”

    吴斌见唐建华不以为然,叮嘱道:“你们不要大意,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能不能这样,库存不要一直捂着不动,滚动起来嘛,薄利多销,这样风险也会小一点。”

    唐建华听了以后,明确地反对说:“吴总,以现在这样的形势,库存卖一点就少一点,以后再也捡不回来了!”

    余淑华没说话,姚俊才听到这里附和着说:“这倒是真的,现在手里的糖,要是卖了,就再也买不到了。”

    说着说着,几个人就跑题了。吴斌原本叫他们过来是想讨论如何面对价格下跌的问题,可现在话题却不经意间变成了讨论如何兼顾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

    在这个问题上,余淑华和姚俊才明显地站在唐建华这一边,都不愿意为眼前这点蝇头小利舍弃半年后的利益。

    以至于后来吴斌猛然间意识到话题有些不对时,要想回到原来的议题却又有些无从开头,只好建议几个人先听听李欣搜集到的信息再说。

    他希望他们几个听了以后也会像自己一样有些警觉。

    一次性就建满了仓位,不担心踏空的李欣心情大好,正和夏小娜在办公室里聊天,桌上电话铃响了。夏小娜接起来一听,说:“好的,我们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后,她说:“吴总叫我俩过去一趟。”

    李欣和夏小娜进到吴斌的办公室,见三个分公司经理围成一圈,坐在吴斌对面的沙发上。

    他们这架势显然是在开会,这种场合夏小娜经常列席作会议记录,所以并不陌生。可是李欣就觉得有些奇怪,他很诧异这种会议让自己来做什么。

    吴斌见他俩进来,招呼他俩说:“来,你们找位置坐下。”

    俩人各自找个位置坐下后,吴斌立刻对李欣说:“你把昨天、今天省外市场的价格情况和了解到的信息介绍一下。”

    吴斌说完,李欣立刻明白了,让自己来是要听价格信息。

    于是他就把刚才对吴斌说过的情况又详细地介绍了一遍,听完后,三个分公司的经理一时都没说话。

    吴斌这时强调说:“前段时间我就提醒你们要趁价格不错赶快卖糖了,现在看来你们的动作还得加快啊!”

    唐建华笑着回答吴斌说:“我们已经卖了一部分了。”

    吴斌有些不满意地说:“你们卖的那部分就是最早进的糖吧?那才多大一点数量!我建议你们要尽快大量出货了!”

    唐建华没有正面回答吴斌,转头问李欣:“你说的消息确不确实?”

    李欣如实地说:“这还只是估计,没有很确实的数据。”

    唐建华皱着眉头,有些不屑一顾地说:“没有确切数据的话,就不能说明问题啊!目前已经确定的进口糖数量是历年最多的了,再继续增加进口糖数量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见李欣没吱声,静静地听着,唐建华继续说:“就算进口糖数量会增加,到岸时间也在两三个月以后了。还有,非正常渠道进来的糖到底会有多少,谁知道确切的数据?你知道吗?!不清楚的事你不能乱说!”

    李欣听他说完,立刻解释说:“今年蔗糖的情况与往年相比,有两大不同之处。一是供需缺口很大,导致价格暴涨;二是抑制物价过快上涨和控制通货膨胀的大环境。在这两个前提下,我觉得这两类糖的数量都会增加的估计是有道理的。”

    唐建华听到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你们栾主任在吗?这是你们部门的意见还是你自己的意见?”

    李欣一听,再看他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知道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和他的职位不对等,没资格和他讨论这些问题。

    联想到刚才向栾主任汇报时的情形,他心里也有点冒火,心想:部门负责人不敢说或者说不出自己的意见和判断,耍滑头让我一个小职员来面对,你却觉得我说的是废话。

    你牛x什么呀?我看到的你未必能看到!就你这种德性,要不是为公司着想,这些信息我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和你说!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地回答说:“我说的是我个人的意见,和别人不相干。至于别人的意见是什么,你自己去问他们!”

    说完,李欣决定不理他,索性转头对吴斌说出了压在心里的判断:“吴总,我还是觉得这两类糖的数量都会增加的估计是有道理的。如果这些估计将来变成现实的话,现在接近5600元的糖价最少要下跌700元,最坏情况可能会下跌1200元。”

    吴斌非常清楚唐建华的秉性,见李欣被他傲慢的做派激得面色微红,正想插话化解一下两人的矛盾,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欣就抛开唐建华,扭头对着自己说出了更明确的判断。

    李欣不顾吴斌闻言后诧异的眼神,继续说:“现在的糖价之所以那么高,就是因为有巨大的供需缺口。而现在综合分析各方面的信息,我觉得这么巨大的供需缺口可能会被大部分或者完全填补上。这样的话,糖价同比的涨幅就不应该这么大。”随后,李欣又更详细地说明了自己分析的过程和理由。

    李欣刚说完,唐建华就阴沉着脸说:“你不要危言耸听!知不知道你这么说要负什么责任?”

    李欣听了这话有些愕然,他实在是想不通,唐建华这样一个分公司经理到底是怎样的素质,怎么会说出这么没有水平的话来。

    他突然在心里很鄙视这个人,如果说刚才他对唐建华的举动还有一肚子怒气的话,那些怒气现在都瞬间就消失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和他计较这些,就等于把自己降低到了他那样的素质上。

    想到这,他脸上泛起了一丝很明显的轻蔑的微笑,看着唐建华说:“我这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你觉得我需要负什么责任呢?不管将来糖价是上涨还是下跌,肯定不会是因为我个人在这里说了这么几点意见造成的,你说对不对,唐经理?”

    李欣说完后,有那么两三分钟的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室内静得有些可怕。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欣会当众用这种明显带有奚落的口气和唐建华说话,夏小娜看着李欣略带嘲笑的面孔,再瞅一眼唐建华那由蜡黄渐渐变成猪肝色的脸,真担心两人会在屋里打起来。

    后来,吴斌打破了沉默,问:“夏小娜,糖协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

    夏小娜答道:“没有。”

    吴斌说:“好的,那你们先去忙别的事吧,价格上有新的变化要及时汇报。”

    李欣和夏小娜答应一声,起身出了吴斌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夏小娜小声对李欣说:“你可真够倔的!”

    李新听了没说话,他此时的心情,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能在会上畅快地说出自己慎重思考后的意见,用自己的方式回敬唐建华的傲慢,倒是有一点直抒胸臆的轻快感。

    李欣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让唐建华有些想发作。别人像这样对自己说话,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在公司里连吴斌都对自己礼让三分,这小子哪来这么大的胆?可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办公室,李欣也不归他管,所以他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看着吴斌对李欣这样以下犯上的行为听之任之,不加管束,他也很不满。

    他甚至怀疑李欣被吴斌当枪使,是吴斌故意安排来针对他的。

    可是细想一下,看他们说话时各自的神态又不像是这样,而且他也想不出这样做对吴斌这个总公司的一把手到底有什么好处。

    唐建华从吴斌办公室出来后,那种被下级当众戏耍的耻辱感依然让他怒火中烧,他暗地里非常记恨李欣,甚至有些恶毒地设想:李欣这样信口雌黄干扰领导决心的事,要是战时在军队里,轻则关禁闭,重则可以拉出去毙了!

    可即便他火冒三丈,碍于李欣不是他这个分公司的人,要想立刻收拾李欣,他还是有些鞭长莫及。再加上糖价的变化也确实触及到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他只好暂时把这份仇恨记在心里,先顾眼前最要紧的事。

    于是他打电话把林立找来,吩咐道:“期货市场上的糖价这两天下跌了一些,你抓紧时间详细了解一下情况,另外再和糖厂联系一下,看看他们的出厂价格有没有变化。有结果了马上告诉我。”

第二十八章 暴跌(1)

    唐建华一脸掩饰不住的怒气和焦急神情,让林立不敢怠慢,答应一声,立刻回去落实唐建华的指示。

    余淑华和姚俊才听了李欣的话,回去后有些坐不住了。要真是像他说的那样,不如现在赶快把糖卖掉,吴斌不是也建议说薄利多销吗。

    可是他们仔细盘算了一番后,还是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午饭后,惦记着上午下单交易的结果,李欣稍做休息,早早来到了商品交易所。

    办公室里烟雾弥漫,离开盘还有20多分钟,老冯、老赵、徐莉和几个人围在一起打牌消磨时间。

    李欣看看早盘的收盘价格和自己开仓的价格差不多,低了5、6个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找王红签完上午交易的确认单,就起身出门准备回公司了。

    在楼梯拐角处,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李欣回头一看,是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做期货的徐莉,她顺着楼道跑过来,高跟鞋在水磨石的走廊上敲出哒哒哒的声音。

    她来到李欣面前问:“怎么要走了?不看行情了?”

    李欣说:“还有点事,不看了。”

    徐莉那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神秘地说:“李欣,有没有啥消息?透露一点?”

    李欣看看她那副期待的表情,笑笑说:“没什么消息啊。”

    徐莉拉住李欣的右臂,仰起脸来,很认真地说:“你不老实!上午你做了一百多手的空单,我都听到了。”

    李欣被她拉住,听她这么一说,有些尴尬,无奈地笑笑说:“这市场上不是做多就是做空,没啥奇怪的嘛。”

    徐莉泼辣地用两手抱住李欣的右臂,好像怕他跑了似的,身体紧贴着李欣说:“去年底看你做多的时候,我也做多,只是出来得早了,赚了一点。现在你做了一百多手的空单,肯定有啥消息,透露一点嘛,我不和别人说!”

    徐莉28岁左右,中等个子,家里做服装批发的,平时穿着很时髦,少妇性感的身段和卷曲的长发,其实在办公室里是很吸引男人目光的。

    此刻她丰满的胸部触碰着李欣的臂膀,还有身上的香水味,让李欣有些心猿意马。

    “糖价在高位徘徊了这么久,看样子会回调一些,我觉得可以做一点空单。”李欣说。

    “会跌多少?” 徐莉紧接着问。

    “这谁说得准,反正最近不要做多,逢高做空为主。”李欣回答道。

    “行,听你的。” 徐莉笑着说。

    “你自己注意风险哈!有利润就走了,我也是个人估计的,要是亏钱了可别怪我!”李欣见她认真了,就赶紧叮嘱了一句。

    “哎呀,你当我是小孩子啊?亏了怎么会怪你呢!”紧接着,她搂紧李欣的胳膊小声说:“赚钱了我请你吃饭啊!”

    李欣盯着她眼波流动的双眼说:“吃饭多没意思?要不我请你出去跳舞吧!”

    徐莉笑笑,看着李欣,说:“好啊,你说,去哪里跳?”

    李欣见她没拒绝,进一步大胆地说:“以前见你在办公室里穿旗袍很漂亮,穿旗袍和我去跳舞怎么样?”

    徐莉高兴地说:“你喜欢看我穿旗袍啊?好啊,到时候我穿旗袍去。你记一下我的呼机号码,有空你呼我哈。”

    李欣赶紧记下她的呼机号码,心里一阵暗喜,期待着这一份意外的收获。

    吴斌独自一人坐在自己办公室里,他也没想到李欣会在会上侃侃而谈,把整件事说得那么透彻。看来他第一次进来找自己的时候是有所保留的。

    回想着李欣的话,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不久之前的那种好心情现在荡然无存了。

    他可没有唐建华那么坚定,不可能把听到的这些信息置之不理。

    三个分公司加起来一共有多少库存,他心里一清二楚,只是对总体上的成本价,他不敢确定知道的就是确实的数字,因为三个分公司经理可能会对他在价格上打些埋伏。

    可即便是这样,以他现在了解到的粗略数字来计算,如果价格此时掉头向下的话,会是怎样的后果!他有些不敢往深处去想。

    刚才会上三个分公司经理的意见明显和自己不一致,都不愿意在此时大量出货,这让他有些意外。

    以他自己做事的风格,他也断然没有不顾众人反对,强行命令他们三个分公司大量出货的魄力。

    万一他们是对的呢,那样丧失了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货源不说,决策失误的责任岂不是都要自己一个人承担?

    考虑再三,他同意了他们再观察一下的意见,他也不愿意相信李欣说的那种情况就一定会发生。

    李欣回到公司,刚上楼,就在楼道里被余淑华叫住了:“李欣,你过来一下。”

    李欣随她进了办公室,问道:“余经理,有事?”

    余淑华很随意地说:“坐嘛,没事,随便聊聊。”

    李欣坐下后,余淑华问:“今天蔗糖的期货价格怎么样了?”

    李欣说:“上午的价格大致就是早上开会时我说的那样,下午的情况还不清楚,要下午三点收盘以后信息传真过来才知道。”

    余淑华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最担心的话说了出来:“你觉得糖价真的会下跌很多吗?”

    李欣心里明白了,这才是她让自己进来的真正原因,于是说:“目前这么高的价格我觉得很危险,稍有风吹草动就很难说会怎么样。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看法啊,不敢保证都对。”

    余淑华问:“省内糖厂的生产情况怎么样?”

    李欣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很正常啊。现在四月初,榨季高峰期快结束了,有部分糖厂已经收榨了。”

    余淑华若有所思地说:“以往这个时候,糖厂榨季结束,正是蔗糖的销售高峰期。难道今年这个时候价格会出现问题?”

    李欣听她这么说,不像是问自己,就没吱声。

    过了一会儿,李欣问道:“余经理,你们手上有多少吨糖?”

    余淑华很模糊地说:“我们的糖不多。”

    李欣接着说:“不是说现在每吨糖还有近200元的利润吗?如果担心价格会有变化,可以先卖掉啊。”

    余淑华没回答李欣,岔开话题说:“下午期货市场的价格信息传真来了记得给我一份哈。”

    李欣见她回避自己的问题,就不好再问什么,答应了一声,起身出了门。

    一进办公室,见林立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和夏小娜聊天。

    “又来泡我们办公室的美女哈!”李欣说。

    “又吃醋了哈!”林立答道。

    夏小娜笑着说:“你们俩少来,又拿我过嘴瘾!”

    李欣见缝插针地开玩笑说:“也只能过过嘴瘾了,难道还能真下手啊?”

    林立接着李欣的玩笑说:“就是嘛,兔子不吃窝边草,呵呵……”

    夏小娜脸一红,低下头没说话。

    同在一间办公室,李欣还从来没有拿夏小娜开过玩笑,今天也是借着和徐莉打情骂俏的心情,脱口而出就开了这么个玩笑,见她不好意思,也就立刻停住了话头。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一边接水,一边问林立:“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视察?”

    林立说:“没事就不能过来吹牛聊天了?”

    李欣把杯子放下,拿起桌上的烟,扔一支给他,说:“热烈欢迎,有空常来啊!”

    林立笑道:“我怎么听着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走啊?”

    李欣哈哈一笑,没做解释。

    林立问:“最近贵东和越西期货市场的糖价是不是跌了一些?”

    李欣说:“是啊,昨天到今早,省内期货市场的价格跌了70多,省外期货市场的价格跌了130左右。”

    林立问:“你估计下午还会不会继续下跌?”

    李欣见他听了这些数据后并不吃惊,就知道他事先有所了解,说:“这个说不准,不过我觉得长期来看糖价下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联想起刚才余淑华一反常态的向自己打听期货市场价格的事,他猜想林立今天过来打听这些事情也不是偶然的,很可能是奉唐建华的指示来的。

    看来早上开会时自己的意见还是引起了重视,至少从侧面起到了提醒他们注意价格下跌风险的作用。

    林立问:“怎么省内市场下跌的少一些呢?”

    李欣解释说:“我感觉可能是信息滞后的原因。如果省外市场今天收盘是下跌的话,省内市场明天还会跟着下跌的。”

    林立自言自语地说:“这两个省的价格带头下跌不是好兆头啊!”

    李欣像是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正好要向林立打听,就问:“你们了解到的糖厂的现货价格有没有下跌?”

    林立说:“没有下跌啊。”

    李欣有些不相信似的说:“糖厂的出厂价真的没有下跌?”

    见李欣一脸质疑的表情,林立有些不高兴地说:“我骗你干啥?”

    李欣没在意林立的态度,暗想:糖厂的信息真的滞后这么多?不会吧!

    可转念一想,在江城市的期货交易所价格信息都比省外的信息滞后一天,省内最近的一个糖厂离江城都在二、三百公里之外,反应慢一点倒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十九章 暴跌(2)

    随后他又问林立:“从你们的角度看,是不是觉得榨季结束后糖价还会上涨?”

    林立说:“往年大多是这样的。榨季结束后,供应就少了,而下半年的中秋、国庆、元旦以及明年的春节前后都是用糖高峰期,今年的供需缺口这么大,没理由不上涨啊。”

    李欣说:“但是现在的糖价与去年同期相比已经涨了这么多了,往后还能涨多少呢?还有,万一今年的供需矛盾得到缓解,价格会怎么样呢?”

    林立问:“是不是有消息说进口糖的数量会增加?”

    李欣说:“我也听说有这种可能。”

    林立说:“如果这样的话,下半年的糖价还真不好说!”

    夏小娜说:“趁现在价格还不错,赶快卖糖嘛。”

    林立撇撇嘴说:“你们说得轻巧!领导不发话,我敢卖吗?”

    李欣说:“听说现在每吨糖还有近200元的利润,也不错了,薄利多销嘛。”

    林立苦笑一下说:“要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夏小娜很奇怪地问:“不是这样吗?”

    林立磨叽了一会儿,说:“如果只考虑运费和仓储费的话,是这样的。”

    李欣见他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些话藏着掖着,就直接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费用?”

    话说到这里,林立也不好再隐瞒了,就说:“对,还有最大的一块费用,贷款利息!”

    李欣问:“多少?”

    林立模糊地说:“不低于10%吧!”

    夏小娜惊讶地说:“这么多啊?!”

    林立说:“你以为呢。”

    李欣一听,恍然大悟!

    算上银行贷款利息,每吨糖的成本至少增加500元!

    这样的话,按目前市场上的销售价格计算,不但没有利润,反而倒挂了,每吨糖账面亏损300元左右!

    难怪他们不敢卖糖!

    他突然明白了今天上午在吴斌办公室里,唐建华听了自己的分析意见后,为什么会说出那么没有头脑的话来了。

    那是一种失态,是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语无伦次的表现。

    林立小声叮嘱道:“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别出去乱说哈!”

    夏小娜说:“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出去乱说!”

    李欣一时怔住了,没有说话。

    林立见他不吭气,问道:“诶,李欣,想啥呢你?”

    林立的话语打断了李欣的沉思,他抬起头来,说:“哦,没想啥,只是没想到你们每吨糖的成本这么高!”

    林立狐疑地看看李欣,欲言又止。

    看看时间已经快15:00点了,李欣给张瑾打了个电话,问了问目前的价格,t609最新成交价是5557,比上午收盘时下跌了近20元。

    李欣放下电话后,林立马上问:“又下跌了多少?”

    李欣说:“比上午收盘价又下跌了20元,马上就收盘了,估计这也就是今天的收盘价了。”

    大概15:20左右,传真机“嘟嘟”地先后传出了省外两个市场的价格信息。

    李欣拿过来一看,脱口而出:“我靠!暴跌!”

    林立起身抓过李欣手里的传真,上面赫然显示着:贵东蔗糖交易中心9月份的合约收盘价是5454,较昨天收盘价下跌162元。

    南海商品交易所9月份的合约收盘价是5440,较昨天收盘价格下跌175元。

    林立看着两份传真,满脸愁云地说:“怎么会跌这么多啊!”

    李欣非常肯定地说:“今天的跌幅比昨天放大了一倍,看来跌势已经确立了。明天一开盘,我们江南商品交易所的糖价肯定大幅下跌!”

    当着夏小娜和林立的面,他其实已经极力掩饰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言语间完全听不出焦急的心情。

    但是夏小娜和林立被这样大幅度的下跌吓坏了,根本就没注意李欣的神态和语气,也体味不出李欣此时的心情。

    夏小娜说:“我去复印一下,赶紧送给吴总!”

    李欣对夏小娜说:“你多印一份,酒精分公司余经理说她要一份。”

    林立也说:“给我也印一份,我拿给唐经理看看!”

    夏小娜答应一声,转身跑去了复印室。

    看着夏小娜和林立出了办公室,狂喜的李欣转身做了一个球场上进球才有的庆祝动作,右手紧握拳头,在腰间用力向前击出:“耶!!”

    省外两个市场上糖价的大幅下跌,让他激动万分。

    他非常得意自己预判对了价格的走势,更暗自庆幸自己的当机立断。

    从传真过来的数据看,要是明天才采取行动的话,就错过一大段利润了。

    下午下班后,志满意得的李欣约李颖一起去吃火锅。饭后出来,已是晚上20:30,两人一路散步走回李欣的宿舍。

    李欣一边和李颖聊天,头脑里却不时地闪现出下午收到的传真。

    省外期货市场的大幅下跌,预示着糖价从高位向下的趋势已经形成。而此时省内期货市场的价格才刚刚开始下跌了70多元,可以说无论是多方还是空方,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趋势。

    按照自己的判断,这轮下跌的幅度不会小,自己手上的仓位不能轻易出场,应该留一下,赚足利润。

    明早要不要去交易所呢?

    如果去到交易现场,肯定会受行情波动的影响,或许看到有一点利润就离场了,不能坚守自己的判断。

    但是想到明早一开盘,就会有至少几十个点的大幅下跌,这么精彩的场面真不应该错过!

    还是应该去看看,感受一下市场的气氛,但是要坚持自己的判断,放长线,不平仓!李欣打定了主意。

    即便是这样,行情未来的走势还是一直萦绕在李欣的脑海里。

    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已经被市场行情这只魔兽攫住了。

    只要有持仓,无论目前是浮盈,还是浮亏,他的情绪都会被市场左右,有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巨大压力压在心头。

    初春的夜里,月朗风清,路上行人很多。

    两人一路走着,李颖挽着李欣,身上好闻的气息让李欣蓬勃的**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李欣于是带着李颖避开人多的大道,尽量走僻静的小巷。

    李颖说:“怎么走小路?路窄又不好走。”

    李欣敷衍道:“小路安静。”

    在小巷没人的地方,李欣拉住李颖,来到一棵大树后,这里路灯照不到,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李欣迫不及待地搂住李颖,把她挤在树干上。

    李颖惊慌地推着李欣的手说:“不要啦!让人看见的!我们回去吧!”

    李颖的不配合,让李欣只好作罢。他平静了一会儿,带着她回到了宿舍。进门后,李欣急迫地把李颖拥进卧室。

    一路上李欣的激情,早已经激起了李颖的柔情,只是在街道上,她担心亲密的举动会被来来往往的人看见,所以没让李欣得逞。此时,在私密的卧室里,李颖再没有了顾忌,任由李欣放肆……

    **之后,李颖抱着李欣的胳膊,侧身依偎在他身边。

    “今天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心里有事?”李颖把头埋在李欣的脖颈间,羞怯地问。

    “没怎么啊?怎么这么问?”李欣觉得有些奇怪。

    李颖红着脸,没有回答。

    李欣见她这样的神态,细细一想,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刚才亲热时自己鲁莽粗暴的举动,就摸摸她红润发烫的脸颊,轻声说:“这样才能更好地享受你的温柔嘛!”

    李欣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李颖喜欢的说法。

    最近压力特别大,每次亲热时,李欣觉得要这样才能彻底地释放。

    “今天收到一张请柬,省外一个大学同班女同学月底结婚,邀请我去参加。”李颖说。

    “哦,你要不要去呢?”李欣问。

    “可能去不了,最近事情很多,请不准假的,准备给她寄个红包去。”李颖说。

    “这样也是个办法,人去不了,礼数要尽到的。”李欣说。

    “你们大学同学中毕业后结婚的多吗?”李颖问。

    “不多,就一两个。”李欣说。

    “我们大学同班的女生中都有三个结婚了。”李颖说。

    李欣听到这,忽然明白了李颖的意思。他侧过身来,搂着她说:“现在这样不是很甜蜜吗?我们先享受恋爱时光,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被李欣看破了心思,李颖推了李欣一下,红着脸转过身去,说:“你想得美,谁要和你结婚啊!”

    李欣笑笑,没说话,却在心里感叹这女孩的小心思和口是心非。

    第二天一早起来,在楼下小区的餐馆里吃过了早点,李欣打车送李颖上班后,来到了江南商品交易所。

    在大门口刚下出租车,就听见有人叫他:“李欣,今天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他回头一看,是徐莉。

    她今天穿一套淡紫色的套裙,上衣的腰身收得紧,把细腰和丰满的胸部勾勒得淋漓尽致,裙子很贴身,浑圆但却恰到好处的臀部被完美地呈现出来,裙摆下露出线条很好看的小腿。

    李欣看得有些入迷,一时忘了怎么回答她。

    “今天蔗糖的行情你怎么看?” 徐莉问。

    “开盘可能就会跌。”李欣边走边说。

    “真的吗?会跌多少?昨天我听你的话放空了20手。” 徐莉高兴地问。

    “说不准,可能会跌几十个点吧。”李欣说。

    “会跌这么多吗?那我不就赚钱了吗?” 徐莉听了高兴地说,这样大的幅度最近可从来没有过,兴奋之余,她也有些不敢相信。

    在楼梯拐角处,李欣见左右没人,靠近徐莉,手放在她的腰上,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说过要陪我跳舞的哈!”

    徐莉停住脚步,看着李欣,说:“今天要不要去嘛?”

    李欣听了徐莉顺从的话语,感觉一阵膨胀,见四周没有别人,手上用力搂住了她的腰,手掌使劲在她腰间揉了一把,说:“看一下行情,一会儿我叫你就走!”

    然后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两人一前一后若无其事地进了办公室,各自找个位置坐下,等着开盘。

    此时手里有持仓,胸有成竹的李欣,比昨天开盘前轻松多了。刚才在楼道里和徐莉身体接触时的那种刺激感觉,也让他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完全没有昨天开盘时的那种紧张感。

    不出李欣的预料,开盘后,成交量最大的t609合约比昨天收盘价跳空低开了80多个点!

第三十章 再失良机

    房间内一阵惊呼:“哇!怎么回事啊?跌这么多!”

    转眼间,也就是两三分钟的功夫,与昨天收盘价相比,已经下跌了110个点!

    李欣抑制住欣喜,静静地坐着,看着价格下跌,享受着那种一路顺风的感觉。

    徐莉按捺不住赚钱的喜悦,报了一个平仓单,把昨天的空单平仓了。

    很快,有两三个人也报了平仓单,李欣听出来那都是止损离场的多单。

    老赵自言自语地说:“昨天要是做空就赚了!”

    张瑾小声对老冯说:“老冯,你昨天做多的单子如果不平仓,下午就要追加资金了。”

    老冯拍了一下大腿,丧气地说:“唉!从来不留隔夜单的,看昨天跌那么多,想逢低做多抢个反弹,谁知道今天跌得这么惨!”

    老赵劝老冯说:“这样暴跌,看样子短期内很难涨上去了,还是平仓吧。”

    老冯阴沉着脸说:“下午看看再说,要是涨不上去再平仓!”

    突然的暴跌,让这件小小的办公室里人心浮动,再也没有了前段时间里平静的氛围。

    不论做多做空的人,都在紧张地处理手上的单子。

    这时,隔壁其他交易席位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人对张瑾说:“这样暴跌,你们听见啥消息没有?”

    张瑾也一头雾水地说:“不知道啊,没听见啥消息。你们那边呢,有啥消息?”

    那人放低声音,神秘地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那边有个客户说贵东的价格昨天暴跌!”临出门,又拍拍张瑾的肩膀小声说:“别做多了!”

    李欣决心持仓不动,觉得继续呆在这里,很容易受别人的影响,就对徐莉使了个眼色,起身先走了。

    李欣下楼走到大门口,打电话回公司,把今早期货市场开盘糖价大幅下跌的情况告诉了夏小娜,让她把情况向吴斌汇报一下。

    他刚打完电话,看见徐莉也跟着出来了。

    “太高兴了!赚钱了!” 徐莉走到李欣身边,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李欣的手臂说。

    “看把你高兴的。”李欣笑着说。

    “我们去哪里?”她问。

    李欣直视着她,说:“不去跳舞了,去我住处玩好不好?”

    徐莉一双媚眼看着李欣,说:“好!”

    在出租车后座上,俩人紧挨着,毕竟是第一次相约做这种事,彼此都有些拘谨,都没说话。

    为了不让司机从后视镜中看见,李欣的手放在徐莉穿裙子的腿上,不时摩挲着她穿丝袜的大腿。徐莉静静地坐着,任由李欣动作。

    时间不长,就到了李欣住处楼下。

    进门后,李欣拉着徐莉来到卧室,把窗帘拉上,关上卧室门,没等她放下肩上的包,就抱住她,手在她柔如无骨的身上游走……

    激情过后,李欣闭目养神。徐莉侧身抱着李欣,白嫩的大腿像蛇一样缠着他。“你现在就这么坏,以后怎么得了!”她说。

    李欣笑着问:“我怎么坏了?看你说的!”

    徐莉眼神朦胧地看着李欣,说:“霸占良家妇女,还不坏?”

    李欣的手在她白嫩的臂膀上轻轻滑动着,坏坏地问:“能霸占多久?”

    徐莉柔声说:“你想要多久?”

    李欣听她这么问,再看她的神情,知道答案是要多久都没问题。所以他很得意地转而问更感兴趣的问题:“哪天有空穿旗袍来这里给我看看好不好?”

    他原来在办公室里见过徐莉穿旗袍的模样,那种少妇艳光四射、宛如美女蛇一样娇艳的样子,让他映像非常深刻。

    此时这个女人已经尽在自己掌握中,他就想要把此前无数次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幻想画面尽快一一落到实处,真实地体验那种美妙的感觉。

    徐莉爽快地说:“好啊!早上比较方便,你提前约我嘛。”接着,她又说:“我穿旗袍来,你要温柔一点,别像今天这么野蛮!要是把旗袍揉皱了扯坏了,我怎么出门回去?”

    李欣贪婪地抚摸着她身上嫩滑的肌肤说:“放心,不会的!”

    徐莉的性感和柔顺,加上一种异样的刺激感让李欣再次勃发,俩人再度春风!

    这一上午,都和徐莉在床上缠绵,几乎忘记了期货市场上的事。

    午饭过后,送走了徐莉,李欣早早来到办公室,打电话到几个交易所了解上午收盘时期货价格的情况。

    得到的数据让他欣喜异常:江南商品交易所t609合约比昨天收盘下跌了145元,桂东蔗糖交易中心9月的合约价格比昨天收盘下跌65元,南海商品交易所9月的合约价格比昨天收盘下跌73元。

    目前的态势是,省外市场持续下跌,省内期货价跟随下跌,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愈演愈烈。

    流通领域方面,就以公司为例,绝大部分糖的成本高于目前的市场价,糖价如此下跌的形势下,账面亏损会越来越大。

    生产企业方面,众多的糖厂还有大量的库存待价而沽,随着市场价格的下跌,糖厂的出厂价也将会随之下跌。

    这几方面的因素互相累积,现在的下跌恐怕只是才刚刚开始!

    他正想着,夏小娜进来了。

    “上午价格下跌的情况吴总知道了吗?”李欣问。

    “知道了,我向他汇报过了。” 夏小娜说。

    “他怎么说的?” 李欣问。

    “他没说什么。不过紧接着就让我通知各分公司经理到他办公室开会,估计是讨论这个事。” 夏小娜说。

    这时,物资分公司总经理姚俊才在门口探头看看,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进来。

    “小夏,你们这里很清静嘛。” 姚俊才说。

    “哪里比得上你姚经理的办公室?呵呵……”夏小娜说。

    “唉,我办公室也吵得很,烦!” 姚俊才说。

    “那我们换换?我去你办公室,你来这里如何?” 夏小娜笑道。

    “你开玩笑了,我要是来这里,吴总不把我踢出去才怪!你们这里是总公司的门面啊,是帅哥美女呆的地方。” 姚俊才笑笑说。

    夏小娜笑笑,没说话。

    “李欣,上午你去商品交易所了?那里的成交量大不大?” 姚俊才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

    姚俊才突然打听这个,让李欣感到很意外,他回答道:“应该还可以,每天成交也有十四、五万手。”

    “一手是几吨?” 姚俊才接着问。

    “一手是十吨。” 李欣说。

    姚俊才想了想,感叹道:“一天的交易量有一百五十万吨,这已经很不得了了!”

    “姚经理有啥打算吗?”李欣问。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听李欣这么问,姚俊才眼神躲闪着李欣,似乎话还没说完,就出去了。

    “姚经理很有意思啊,这话说半句留半句的。”李欣笑笑说。

    “你才发现啊?他都这样,神神叨叨的。”夏小娜撇撇嘴,小声说。

    电话铃响,夏小娜接起来一听,递给李欣说:“找你的。”

    李欣接过来问:“你好,哪位?”

    “我是陈海。”电话里说。

    “好久不见了,最近忙啥呢?”李欣说。

    “还那样,设计院里的事,瞎忙!”陈海说。

    “怎么今天打电话过来,有啥事吗?”李欣问。

    “问你个事,这几天商品交易所那边蔗糖行情很火爆,你不是在糖业公司嘛,应该比较了解这方面的事,你觉得现在能不能买一点?” 陈海问道。

    “你消息很灵通嘛,听谁说的?”李欣问。

    “昨天喝酒时几个朋友说的,说期货糖价格最近跌了不少。我想也去炒一把期货,问问你能不能逢低买一点?”陈海说。

    “你以前做过期货没有?” 李欣问。

    “以前没做过。” 陈海说。

    “那我建议你还是先了解一下期货的规则和风险,熟悉情况后再说。这东西与股票有很大的不同,如果不熟悉情况,风险很大的。” 李欣说。

    “有没有那么夸张?” 陈海说。

    “当然有,别到时候钱没赚到反而亏了,看你老婆让不让你进家门,呵呵……”李欣说。

    李欣刚想告诉陈海最近这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在蔗糖期货上做多时,吴斌和唐建华从外面走了进来。李欣见状,对陈海说:“现在有事,回头再聊。”说完挂了电话。

    “今早收盘的行情怎么样?”吴斌进门就问。

    李欣于是把下午上班时了解到的几个交易所上午的收盘价格情况简要地做了汇报。

    吴斌听了以后,沉默不语。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昨天下午夏小娜送进来的价格数据就已经给了他当头一棒,今早得到的信息更是如同雪上加霜一样,让他头脑里一片空白!

    唐建华在吴斌身后喃喃地说:“这样毫无征兆的下跌,太没有道理了!”

    李欣听他这么说,很不以为然,心想:这怎么会是毫无征兆呢?事前这么多迹象明摆着,如果能警觉一点,原本是可以看出一些苗头的。

    其实世上原本就没有突然发生的事,如果你觉得某件事是突然发生的,不是事前没有即将变化的迹象,只是因为你没有注意到罢了。

    量变引起质变,这是事物变化的普遍规律,初中、高中课本里就讲过的道理。就以这次糖价下跌为例,春节以后就有很多不寻常的迹象,在我看来, 这次价格下跌是僵持了两个多月才姗姗来迟的事,你却说是“突然”发生的。

    你自己视而不见这些迹象,别人提醒你时你还不以为然,认为别人的职位太低,意见不值得听。那就没办法了,你等着它“突然”发生吧!

    见吴斌铁青着脸不说话,李欣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鄙夷,唐建华待在这间很少进来的办公室里浑身不自在。

    圆滑的他知道改变这种场景的最好办法就是逃离,于是他趁吴斌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转身溜出了门。

    李欣见屋内除了夏小娜以外,没有其他人在场,就对吴斌说:“吴总,现在期货市场上的价格在5400元附近,能不能先把库存的糖在期货市场上卖掉,防止价格继续下跌带来的风险?”

    吴斌阴沉着脸说:“公司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是有一个问题,今天以后的糖价是否还会继续下跌,谁能保证?如果在期货市场上卖出以后价格不继续下跌而是上涨,那么在期货市场上的操作就是亏损的,这责任谁来承担?”

    李欣听了这话,有些茫然。

    吴斌见他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解释说:“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在实际销售过程中出现的亏损,容易解释,但是如果在期货市场上有亏损,别人若是不考虑我们在期货市场上的卖出操作是为了防止亏损继续扩大而采取的措施,说这是炒买炒卖期货导致的损失,那我们就难解释了!”

第三十一章 煎熬

    李欣听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暗自感叹,各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有些事,自己真的想得太简单了。

    吴斌出去后,李欣神色凝重地坐在桌前,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吴斌此时的感受,岂是踏准了期货市场节奏,正一路顺风的李欣所能想象的。

    做为全公司的第一把手,这几个月里糖价的上蹿下跳,让他的神经已经到了能承受的极限。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中,这是最难熬的一个榨季。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李欣说的那种极端情况也许真的会发生。相对于那样的情况,现在赶紧卖糖虽说也是惨不忍睹,但至少还不至于伤了整个公司的元气。

    可即便是这样,在唐建华他们都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也不敢坚持自己的判断。其实他心里也对下半年糖价的回升有一丝幻想,万一要是李欣错了呢?

    现在的他,被那巨大的库存绑住了手脚,根本无力做任何反抗。

    他打定主意,如果糖价再回升一点,到了成本线附近,亏损不那么大的时候,不管下面的分公司经理意见如何,他都要命令他们坚决出货了。摆脱了这个羁绊后,有的是机会。

    对李欣这个年轻人,他现在有些刮目相看了,所以才会在出门前对李欣说了那一番肺腑之言。

    夏小娜坐在旁边,一字不落听完了吴斌和李欣的对话。

    她在心里暗暗怪李欣有些多事,从技术上讲,李欣的建议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完全搞懂,但她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涉及到全公司经营上的重大决策。

    这样的建议恐怕连分公司经理这一级的人都不敢随便提,李欣却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他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将来有点什么事,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而且她从刚才吴斌的话语中听得出来,应该是对他的提议也根本没当回事。

    李欣怎么尽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啊!

    从李欣他们办公室出来后,姚俊才在自己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地来回踱了几圈,叫上司机,开车出去了。

    吴斌上午在会议室里召集三个分公司经理开会时通报的数据,让他感觉就像是五雷轰顶一般,半晌才缓过劲来。

    心里那份隐隐约约的担心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现在火烧眉毛的事是手里这些糖到底怎么办?

    会上几个人也讨论过,吴斌认为现在期货价格刚刚开始下跌,糖厂和其他贸易商信息滞后,反应有些迟缓,销售市场上的价格还没有明显的变化,大量买家还在进货,这是减少库存的最好时机。如果再过一段时间,市场上有所反映了,再想卖糖就难办了。

    可是唐建华和余淑华担心的实际问题和他心里最大的忧虑是一样的,那就是现在卖糖,所有成本算进去,卖一吨亏几百元,实在是不划算。

    要是卖掉了,以后糖价再涨上去,到哪里去找货源?

    两天内糖价的大幅下跌,也让几天前还信心满满的唐建华有些坐不住了。期货价格与自己手里库存的成本价之间那瞬间扩大的巨大差额,让他不敢直视。

    可就像他嘴里嘟囔的那样,惊恐之余,他仍然坚持认为这样的下跌是没有道理的。

    除了他做出原有判断的所有因素都没有明显变化外,今天从糖厂那里了解到的最新出厂价格,也依然没有下跌的任何迹象。

    这让他认为期货市场上价格的起起落落只不过是资金炒作的结果,这样的价格波动是在销售市场上掀不起多大波浪的。

    暗自责怪吴斌太敏感,被期货市场价格搞得一惊一乍的同时,他也叮嘱林立密切注意期货价格的波动,有丝毫变化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这两次被吴斌找去开会的时候才从他的嘴里知道期货价格的下跌,这也太被动了!

    至于吴斌建议现在卖糖的事,唐建华认为那完全是馊主意!

    在会上他和吴斌据理力争的时候,心里恨恨地骂道:md,你吴斌是总经理,动动嘴容易,可现在是什么价格你心里没数吗?

    我要是听你的现在把糖卖掉,下半年糖价上涨丢失的利润怎么办先不谈,现在卖糖亏的钱是不是你总公司补贴给我?

    就在他们举棋不定,左右为难的时候,事情偏偏向着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向迅速恶化。

    此后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糖价以每天将近一百元左右的幅度持续下跌。

    仿佛一夜之间,几个分公司原来客户云集熙熙攘攘的业务室里,现在门可罗雀。

    这时,就算他们想要卖糖,也找不到敢接手的客户了。

    这些天里,李欣也整天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那势如破竹的下跌,让他账户上每天都会多出一笔巨款!

    如果说上一轮糖价暴涨他是穿越了过程,瞬间得知结果的话,那这一次的下跌,他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过程的滋味了:惊喜之余,也伴随着惊恐!

    到底要不要平仓?现在跌幅这么大,有这么多浮盈,如果不平仓,要是有个反弹,煮熟的鸭子马上就会飞走一大半。

    可要是还继续下跌,平仓早了,一样会少赚不少!

    他都不敢去交易所,担心受行情和别人的影响,每天靠打电话和看传真了解价格走势。

    目前,持有的t609合约价格已经跌到了4655元,以此价格计算,差不多赚了近110万元!

    与此同时,省外两个交易所的价格也还在持续下跌中,看不见任何反弹的迹象。

    李颖一星期前外出学习,没在江城。

    昨晚,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的李欣百无聊赖,看电视到很晚才睡。睡前又喝了很多茶水,夜里翻来覆去的,睡得很不踏实。

    今早天刚蒙蒙亮,在床上煎熬了一夜的他就起身去冲了个热水澡。刷牙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两个眼睛像兔子一样,红红的。

    在公司楼下,他碰见林立,俩人一同上楼。

    李欣边走边问道:“林经理,最近市场上蔗糖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林立摇摇头说:“情况很糟!大家都是买涨不买跌,现在就没有谁上门来买糖。”

    李欣问:“价格跌了这么多,你觉得后市会怎么走?会止跌涨上去吗?”

    林立扭头看看四周,见周围没人,就小声说:“会不会止跌我不敢说,但肯定是涨不上去的!”

    李欣听了他这么肯定的回答,很惊奇,问道:“为啥?”

    林立解释说:“两个星期以前,糖价没有下跌时,糖厂惜售,几乎每个糖厂的仓库里都是爆满的。销售商去厂里买糖,要是价格谈得不好都很难拿到货。”

    见旁边有人路过,林立止住话语,待旁人走过后,继续说道:“现在,糖价跌成这样,糖厂的出厂价也大幅下调,但是依然卖不出去,买糖的人很少,仓库里的糖都积压了。照这种情况,糖厂整体的库存没有下降到一定的水平时,我觉得价格要想上涨是很不现实的!”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欣听完恍然大悟,点点头说:“有道理!”

    走到蔗糖销售分公司业务室门口,林立对李欣摆摆手,进去了。

    李欣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习惯性地先打开饮水机,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从室外进来,紧闭了一夜的屋内空气是有些污浊。

    他头脑里还在想着刚才和林立的谈话,手里端着放了茶叶的杯子,走到饮水机边,见水还没有开,就又回到办公桌边坐下。

    他心想:其实目前糖价的走势完全符合自己原先的判断,现在虽然已经有了很可观的浮盈,但是以今天和林立谈话了解到的情况看,糖厂库存巨大,销售商买涨不买跌,这样的跌势一时半会儿是止不住的。

    这些天看着利润不断增加,自己最初留长线的决定有些松动,渐渐开始在持仓不动与获利平仓之间纠结。

    要不是今天了解到这些信息,说不定今天就会坚持不住,把仓位全部平仓掉了!

    现在看来,还是应该咬牙坚持,继续持仓,坚持自己原来的判断,留长线!

    “李欣,怎么了?怎么坐着发呆?”夏小娜一进门,见李欣呆坐在桌前,就问道。

    正专注地想着自己期货仓位的事,李欣没有注意到夏小娜进来,此刻被她的话打断了思绪,忙说:“哦,没事,我在等饮水机里的水烧开了好泡茶。”

    夏小娜把肩上的包放在桌上,注意看了李欣一眼,问道:“没啥事吧?看你有些心不在焉的。”

    李欣笑笑掩饰着说:“没事。”

    过了一会儿,李欣起身对夏小娜说:“上午我到商品交易所去看看,有事给我打电话。”

    夏小娜说:“好的。”

    同在一间办公室近三年,李欣在夏小娜映像中一直是帅气、聪明、敏锐的。

    但最近一段时间,夏小娜发现李欣有些心事重重。尤其是今早,他坐在办公桌前发呆,自己走进来他都不知道。

    说是在等开水泡茶,可是茶泡好了搁在桌上没喝一口又匆匆离去。太反常了。

    夏小娜知道他这样魂不守舍一定有原因,刚才随口问了一下,见李欣不愿意说,所以就没有细问。

    李欣从公司出来后,打车来到商品交易所大门外,给徐莉打了个传呼,马上,徐莉的电话就回过来了。

    “我在楼下大门口,你下来一下嘛。”李欣说。

    “你不上来吗?”徐莉问。

    “不上去了。”李欣说。

    不一会儿,徐莉出来了。

    “你手里有没有单子?”李欣问。

    “没有。”徐莉说。

    “那就别看了,去我那里玩嘛!” 李欣说。

    “又打坏主意!” 徐莉心知肚明地笑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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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盘手札记介绍:
都说商场如战场,可是有多少人知道期货市场是战场上刺刀见红的前沿阵地? 人生就像k线图,有阴线,也有阳线。 是怎样的人生经历,让男主角发出了“向左看,一目了然;向右看,一片茫然!”的感慨? 请走进这部小说,走进书中人物的内心世界,一窥主人公在漫山遍野芬芳中的情感历程,回望期货市场波诡云谲的变化,体会一飞冲天的快乐,也品尝泥沙俱下的痛楚。 本故事人物﹑情节均为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操盘手札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操盘手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操盘手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