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内情
“是这样的，但有些事情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敢保证准确性。”老陈焦躁地舔了舔已经起皮的嘴唇，神色忧虑，说话很保守。
“没关系，我也只是觉得好奇，你就当做和我随便聊聊当年的事情好了。”曲岳的态度十分和蔼，“老黄之前应该已经和你说起过，我就想知道当年的c市首富赵明宏当初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突发心脏病吗？”
“赵明宏被关进来的时候，我正好负责他那一区，他是我们c市的大人物，我们这些人闲着无聊，也聚在一块儿八卦过这件事，本来以他的身份，再怎么的也得客气客气地让他住住单人间吧，可是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他一来就被扔进八人间。他在我们c市名声不错，八人间那种地方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几个担心他住在那儿会吃亏，到他那儿巡得挺勤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些小混混甚至没给他下马威，一切看上去都挺正常的……”
说起这段往事，老陈的眼中也盈满了不解，“可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早晨，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倒在里面……”
“不是因为听说了他妻子的噩耗而受刺激了？”曲岳终于发现了他口里的事实和官方说法的出入了。
“我知道那是官方说法，那时候也对我们下了封口令，我们几个都是直接责任人，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我们第一个就逃不过，当然装聋作哑地承认了，但说实话，连审都没审过，人就死了，谁能把噩耗告诉他？”老陈叹了口气，“反正我们这些狱警是不可能了，天天待在看守所里，消息比谁都滞后，怎么可能知道他老婆死了的事？反正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号房里，我们这几个人自然逃脱不了干系，我年纪大了，原本就晋升无望，早就看开了，处分就处分吧，不管他怎么死的，我们这几个小卒子都是替死鬼，谁让我们自己没发现他是在什么时候被人下的毒手呢？可怜其他几个年轻人，背了个这样的处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老陈凄凉一笑，“曲总，我不知道您这样的大人物突然来过问这件事是想要做什么，但如果你想为赵明宏翻案的话，就算你带了录音设备把我的话录下来，到了法庭上我也是不会承认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赵明宏是我一个朋友的亲人，她的确是想要为赵明宏报仇，但并不想要闹上法庭，报仇不一样要用法律手段的。”曲岳和蔼地说。
“你们可不要乱来啊，”老陈忌惮地看了他一眼，“法治社会杀人是要偿命的。”
“你放心，不会有人使用非法手段的。”曲岳笑道。
老陈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可不是他平时接触的帮派分子，他手里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这样的人报复人的手段成千上万，哪里需要喊打喊杀，他尴尬地回了他一个笑容，发觉两人之间的阶层相差得太远。
“他倒在号房里，身上有伤吗？”
“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头肯定是让人验了尸的，千真万确是死于心脏病，身上也没有任何被人殴打的伤痕。你想啊，我们巡得那么勤，那伙小混混知道他是有身份的人，怎么敢贸贸然对他下手？再说了，他又不是哑巴，真要被打了还不得叫起来啊？自从他被关进来后，我们不敢偷懒，是特地留心了的，是真的没有听到他瞎喊。”
“好端端地就心脏病发作了？他的心脏原本就不好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后来我们有听过小道消息，说他其实是被人暗害的，当初故意把他扔进那个八人间，就是想要让那几个混混动手，上头给了他们一种什么药，据说打进人的身体里，能够让人死得就和心脏病发作一样。”老陈有些犹豫，“其实这种说法也很玄乎，毕竟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药能够这么神奇，随便听听就算了，未必要当真。”
“你能查到当年和他关在一间号房里的犯人资料吗？”
“应该没问题，”老陈想了想，“但前提是如果他们的资料没有被人刻意篡改的话。”
如果真是蓄意谋杀，那个人一定会抹去所有的痕迹，包括那间号房的犯人资料。
“你刚才说的上头是指哪个领导？”
“所长呗，不过现在不是我们所长了，他提拔了，去公安局做副局长去了，听说等局长退休后，他就会上位做局长。”老陈嗤笑一声，“照理说，赵明宏的事情出来之后，他再怎么着也脱不了干系，好歹也该处分处分他吧，谁能想到板子落在我们身上，他照样该升官升官，该发财发财，倒是我们却做了他的垫脚石。但是说句客观的话，那小道消息也是我们内部瞎传的，没什么证据可以证实，因为我们原来那位所长风评太差，所以大家伙特别爱在后头编派他，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陈警官，谢谢你！”曲岳诚恳地推过一张支票给他，“这笔钱应该够你儿子第一期的治疗费用了。”
老陈看着支票上那出乎自己意料的数字，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说什么有用的内容，不由得有些愧疚，自告奋勇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弄到那间号房的犯人资料。”
“那就拜托你了。”
老陈拿着支票，一脸感激，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多问了一句，“你调查赵明宏的事情，想要怎么为他报仇？”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无论这位曲总的目的是什么，都和他无关，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该问的一句也不要问，这才是升官发财的准则，难怪这么多年了他都毫无寸进，就败在自己这张嘴上啊。
曲岳愣了一下，却丝毫不以为忤，“我的朋友只是想要了解内情，不想让亲人死得不明不白而已，未必想要真的做些什么，毕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而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第一百三十七章 预感
“赵家的事情在我们c市非常有名，情节曲折得都快可以赶上电视剧了。”曲岳的态度让老陈彻底放松了下来，该说的都说了，钱也拿了，赵氏的八卦在c市众人皆知，和他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便开始毫无包袱地闲聊，“其实赵明宏为人挺仁义的，听说他有不少朋友都想帮他报仇，别的不说，单说是他们赵氏内部吧，就有个叫郑敬的，是赵明宏的结拜兄弟，认准了是赵明伟害了赵明宏，这几年和赵明伟掐架掐得可凶了。”
“哦？”曲岳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你觉得郑敬说的对吗？”
“你是指赵明伟让人害了赵明宏的事儿？那可说不好，这些年大家一直都这么传的，不过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老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曲岳适时地给了倒了一杯茶。
老陈道了声谢，感激地接过，“郑敬这个人是我们c市有名的帮派头子，我在看守所呆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手里经手的犯人，有一半都是他的人，由此可见，他在我们c市的势力有多强横。最厉害的是他什么产业都做，什么酒店、夜总会、ktv、汽修厂、加油站，连书店都开，赵氏里也有他的股份。赵明宏在的时候，和他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感情真是比亲兄弟还好，郑敬做的那些生意里也有赵明宏的股份，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简直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差点还成了儿女亲家呢。”
赵家是c市最壕的豪门，每个c市人对赵家的八卦都十分感兴趣，就连刚才还很拘谨的老陈也侃侃而谈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曲岳的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来。
“那后来怎么没有成呢？”
“嗨，现在这个年代，恋爱婚姻自由呗，两个年轻人没对上眼，双方父母就算强摁着头也过不到一块儿去啊。”老陈一哂，“自从赵总去世后，他的独女就出了国，这事儿自然不了了之了，现在赵氏和郑家的关系一落千丈，两家掐得可厉害了，之前赵明伟的儿子吃了官司，差点坐了牢，那件事就是被郑敬捅出去的。”
“照理说郑敬的势力这么大，赵明伟不该是他的对手才对啊，郑敬只需要让他手下的混混三天两头去找赵明伟一家的麻烦，我就不信赵明伟不低头。”曲岳有些奇怪。
“赵明伟也不是软弱无能的人啊，他和c市的另一个混混头子叫作张龙的关系很好。”老陈也是个八卦的人，又长期在看守所工作，对这些混混头子的事情了如指掌，此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介绍道。
“这个张龙呢，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还跟过郑敬一段时间，后来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和他家兄弟救了赵明宏的独女一命，赵明宏这个人很仁义，便交代郑敬好好提携这个张龙。没想到这个张龙野心勃勃，摆了郑敬一道，撬了他的生意，把郑敬气得四处追杀他，那个时候张龙已经小有势力了，不仅被他逃出去了，反倒越闹腾名声越大了，那时候他们俩三天两头火拼，看守所里全是他们的小弟，关在里头也不老实，害我们头疼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张龙竟然和赵明伟搞在了一起，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就像是当年赵明宏和郑敬一样铁，在张龙的帮助下，赵明宏在赵氏站稳了脚跟，那些反对他的老人，全都被张龙手下的小混混教训过。而赵明宏则帮着张龙一路扩张势力，现在的张龙已经完全不逊于郑敬了，依我看，他的发展势头还要比郑敬强上几分。”
曲岳听得很认真，张龙的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赵晗如究竟知不知道这个张龙的存在，张龙和当年赵明宏的死亡究竟有没有关联？。
“张龙和赵明伟的关系很密切吗？”
“应该挺密切的吧，c市人都知道他们俩是铁哥们啊。”老陈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你记不记得有一个叫做王大国的犯人？”
老陈的表情更加茫然了。
“就是他撞死了赵明宏的妻子宋瑜。”曲岳提示道。
“啊，我知道，好像是疲劳驾驶。”老陈恍然大悟，随便有些抱歉，“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好像就是个普通的司机，在我们那儿呆了没多久就被判了刑去了监狱，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陈在看守所这么多年，经手的犯人不知道有多少，除非是像赵明宏那样的大人物才值得他留心，其他的普通犯人，他能够记得清案由就很不错了。
曲岳沉吟片刻，“陈警官，容我多嘴问一句，我记得当初赵明宏被带走的时候，警察出具的是传唤证，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带走的，怎么会死在看守所里？”
这些细节是赵晗如对他一一回忆出的，那时候的她天真无知，父母的死一下子把她给击懵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而女强人宋瑾是个非常精明的人，她一直认为逝者已矣，与其为了调查姐姐姐夫的死因而把自己陷入险境，还不如先保全自身、暂避锋芒为上，而这当然也是宋瑜在预感自己出事之前的交代。
赵晗如的母亲宋瑜是个非常独立精明的人，同时她也在女儿身上倾注了百分之百的爱，就算他们夫妻俩都死于非命，她也绝对舍不得女儿活在仇恨之中，所以她为女儿选择了一条最好走的路。
想到那个倔强的小女孩，曲岳微勾唇角，她自己却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这种事的确不合规矩，但是事后补上手续也不是什么无法操作的事情，反正我也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情，”老陈有些含糊地说，“呵呵，这种事你应该懂得……”
回去的路上，曲岳疲惫地揉着眉心，他有预感，赵明宏的死恐怕不只是兄弟相争夺产那么简单，赵氏是c市的经济支柱企业，赵氏乱了对c市的经济影响巨大，按照常理官方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为什么他们当初不但不支持赵明宏，反倒在他的死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一百三十八章 要挟
“boss，东山银行的人又来公司了。”助理无奈地出声提醒道，东山银行是鸿海集团下属的子公司鸿海证券的大股东之一，自从曲岳取消了和萧可儿的婚约后，他们就不依不挠地闹腾不停。
曲岳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东山银行是一家民营银行，这一两年刚刚发展起来，东山银行的总裁萧天出身鸿海集团，当年是曲从简的左膀右臂，更是他的好友。
之前鸿海集团想要筹办民营银行，这件事是由李婧主导的，几番协商下来，竟然抛开了成立鸿海银行的想法，转而让萧天自立门户，还以很实惠的价格换取了两家公司的交叉持股，这几年鸿海集团对东山银行简直是将它当成自己的全资子公司看待，对他们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总算将它渐渐扶持起来，其中的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以李婧一直将东山银行当做自己的后盾，萧家和李婧走得很近，他们的心里一早就打着联姻的主意，想让两家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就连曲从简对这件事都是默许的，可惜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考虑过曲岳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无论是萧天，还是李婧，都没有想到他在联姻这件事上的态度会这么强硬，甚至以撂挑子为要挟，逼着两家解除婚约，李婧倒还好一些，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愿意娶萧可儿就算了，世上又不是只有萧可儿一个女人，她和萧家的关系也不是完全靠一个萧可儿来维持的。
萧天却怒了，他们鸿海集团这是要耍着他们萧家玩吧？这几年东山银行的发展让他的自尊心急速膨胀，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在他看来曲岳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后生晚辈，一切都得依靠他们这些老臣，何况鸿海集团在走下坡路，假以时日，东山银行一定也能赶超他们。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萧天不仅对坚决退婚的曲岳很不尊重，在他面前倚老卖老，指手画脚，还煽动他在鸿海集团的旧时部属对曲岳摆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而在曲岳看来，萧天三天两头的找茬，无非是想要换取更大的利益而已，他必须承认，现在的鸿海集团就是一艘四处漏水的大船，相较之下，他们萧家那如初升太阳一般的东山银行还占了上风。
曲岳出身世家，就算他一个人不靠家族地在国外生活，但世家子弟的矜持和高傲是他与生俱来的，很多人脉资源是自打他生下来就拥有的，他几乎没有尝过求人的滋味，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仗势欺人，借机要挟，萧天越是打压他，他就越不会低头。
他懒得和萧天扯皮，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李婧，“你去打发萧天走。”
“曲岳，注意你的态度。”李婧神色不虞，她忍曲岳很久了，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她，他上位的这段时间，将权力攥得紧紧的，防她这个亲生母亲和防贼似的，连一丝一毫也不会漏给她。
他刚上位，位子根本就没坐稳，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他，只有他们母子联手才能彻底掌握鸿海集团，他却将她的忠告置若罔闻，只会把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推给她，当她是什么？垃圾桶吗？
她已经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留曲岳下来，还傻乎乎地帮他澄清和萧家的婚约，现在的她手中的权力比曲峰在时还要小，她这一招简直是驱虎吞狼。
“你自己招惹来的麻烦，自己解决。”曲岳的态度同样恶劣，在其他事情上，他或许还能对母亲保持一丝基本的尊重，唯独对萧家，他绝不能忍受，一想到和萧可儿的那桩乌龙婚约，他就忍不住来气，如果不是这个消息，以他对赵晗如的了解，她当初绝不会心灰意冷地出走，他们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萧天和李婧当他是傻子，算计了他这么多年，他也都忍了，现在是忍无可忍。
“我招来的麻烦？”李婧提高了音量，“我怎么招他了？我告诉你，你和萧可儿的婚约当初也是经过你爸同意的。”
“那就让他去娶萧可儿好了。”他毫不留情地嗤笑，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功利和市侩。
“曲岳，你不要太过分！”李婧愤怒了，“我告诉你，萧家的事情你自己去解决，你别再拿什么撂挑子威胁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没办法解决的话，李副总，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你被解雇了。”曲岳冷冷地说。
“你想都别想！曲岳！你以为你是谁？我是董事会任命的，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解聘我，而且我也是公司的董事，你休想让我离开公司。”李婧歇斯底里地握着电话尖叫着。
“理论上是不行，除非你主动辞职。”他冷漠地说。
“我为什么要辞职？”李婧疯狂地笑了起来，“我告诉你曲岳，我死都不会辞职的，你别想威胁我！”
“因为你也涉嫌内幕交易，泄露公司机密。”
“你真的威胁我？”李婧沉默了很久，声音沙哑发颤，她简直是给自己招了一只恶鬼回来！
“不是，我只是告知你一声，你和萧天做的那些事，还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他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鸿海集团是国内金融大鳄，公司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官股，出了这么大的事，造成了巨额国有资产流失，你真以为上头不会介入调查吗？大哥进去了，你觉得你还能逍遥多久？”
“这是你对你母亲说话的态度吗？”李婧的心中盈满了惊慌，却死死地控制住自己，摆出长辈的架子，她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怯，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
她是他的生母，如果她也进去了，他怎么服众？上头又怎么可能支持他坐稳这个位子？
“如果我的话让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他平静地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句话就算不是我来说，也会有人对你说，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老者
这段时间他忙着修补着他们造成的烂摊子，早已心力交瘁，刚刚知道李婧做出的事时，他的震惊和愤怒不逊于曲从简，他甚至不能相信一个人竟然能够利欲熏心到这个地步，也不能理解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钱吗？身为曲从简的太太，她这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做，就有花不完的钱；为了权力吗？她的能力又实在很不堪，她做出的决策一步步地将鸿海金融推向绝路。
他疲倦地挂断电话，吩咐道，“随便找个人把萧天打发走，以后在最开始就拦住他，我不会再见他。”
助理愣了一下，“曲总，这样会不会不大好，他毕竟也是公司的股东。”
而且当年还是总部的董事，这样的身份让他和集团上下都有着深厚的交情。
曲岳能够成功上位，和他当初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所以他才会这么嚣张地挟恩图报。
“股东？他不过是个子公司的股东，有什么资格成天骚扰我这个集团总部的总裁？”曲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霸气。
看了呆若木鸡的助理一眼，他淡淡地补充道，“不会太久了，他很快就不会这么频繁地出现在公司里了。”
曲岳的凌厉和狠辣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曲从简犹豫摇摆了这么多年，始终无法决断的事情，就以曲峰的被拘留调查和李婧的黯然辞职落下了帷幕，当曲从简将董事长的位子正式交给曲岳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现在的鸿海金融完全是一个人说的算。
曲岳的“预言”十分准确，很快因为结亲不成反结仇的萧天已经没有办法再出现在鸿海集团了。
“连萧天都被调查了，他当年可是和前董事长一起打天下的元老啊。”集团的老人们议论纷纷，面对这样翻天覆地的情况变化，他们也是不无担心的。
曲岳和他们向来没有交情，性格不像曲从简那样温软，做事又如此凌厉狠辣，想要在他手下打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些年借着曲峰和李婧大打擂台的机会，他们没有少中饱私囊，现在要再想过那种逍遥日子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鸿海金融虽然是以金融起家，但这几年走的是金融业与实业并重的路子，除了在原有的银行、证券、信托、保险等领域发展外，还在李婧和曲峰的主导下，涉及了房地产、资源能源和信息产业，全面发展本来不是件坏事，但坏就坏在他们俩为了争权夺势，急功近利，步子迈得大了一些。
“曲峰的事情算是水落石出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一位气场强大的老者亲自给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对父子倒茶。
老者嗜茶，但能进入这间茶室，坐在老者面前陪他喝茶的人普天之下并没有几个。
“不敢不敢。”曲从简老脸微红，似乎是诚惶诚恐地接过茶，实则是在对老者的敲打表态，他一手培养的亲生儿子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也难辞其咎。
“我没问你，”老者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曲岳，“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你七八岁的时候，也就这么点儿高”
他比划了一下，“转眼你就这么大了，还很意外地做了你爸的接班人，我老了啊……”
老者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之中，曲岳没有说话，一脸沉静地认真倾听老者的话。
“鸿海是我支持你父亲创办的，公司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固然有官方的支持，但本钱都是你们曲家的，你们曲家虽然是大户，但为了我的一句话，倾家荡产地创办了鸿海，这份情我得领。这些年来，从简的付出也是功不可没，这一点我很认可。”老者轻呷一口清茶，“但是从简年纪大了，性格越来越软弱，临老了竟然被儿子和妻子一左一右地挟持，把公司当做自己的家，搞起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一套。上位者，最忌感情用事，你父亲就是犯了这个大错，才会害得鸿海闹出这么令人难堪的丑闻。”
老者不留情面的训斥，让六七十岁的曲从简惭愧得红了脸。
“鸿海现在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我不想你们再做出这样的蠢事了，你们丢的不止是自己的脸，丢的还是我的脸！”
“唐老……”曲从简无地自容，完全不知该怎么接话。
“本来他们对曲岳这个毫无根基的人接受这么一大摊事是很有疑虑的，毕竟他太年轻，又从来没有在集团里任职过，虽然在国外管理过一个小基金，但是那规模和鸿海比起来天差地别。但是我还是一力坚持让曲岳坐上这个位子，就像是当年我支持你创办鸿海一样，你们曲家当年的情我得领。”唐老淡淡地看着曲从简，不怒自威。
“虽然鸿海有官方背景，但是现在控股的还是你们曲家，我不想要喧宾夺主，也相信你们不会让我们一再失望，你上台之后的所作所为，有很多人向我抱怨过了，我却觉得你做得对。鸿海是一艘大船，但已经被糟蹋得千疮百孔了，没有异常凌厉的手段，是不可能修复的。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你尽管放手去做，我给你撑腰。”
满头银发的耄耋老者在说这些话时，毫不掩饰一身的杀伐之气。
“唐老……”曲从简被老人的话感动得浮起泪光，曲家与唐家是世交，曲从简之父与唐老兄弟相称，唐老身居高位后，对曲家始终多有照拂，曲家也始终坚定地支持着他，没有想到在鸿海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后，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之后，他还能这么力挺曲家。
“唐老，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曲岳的声音不大，但却铿锵有力。
唐老赞许地点了点头，“好好干，不要被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有人敢给你使绊子，你尽管来找我。”
曲从简激动得无以复加，有了唐老这句承诺，就算鸿海这艘大船真要沉了，也能给捞上来。
曲岳却没有太过激动的表现，只是沉静而不失恭敬地回了一句，“谢谢唐老！”
第一百四十章 团队
唐老笑了起来，赞许地拍了拍曲从简的肩膀，“你这个儿子比你强！这就叫作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曲从简不由得有些尴尬，他一直把曲峰当作自己的接班人，悉心培养了他多年，结果却培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这几年曲峰想要大赚一笔，为自己积攒打败李婧的资本，在原油市场里投入了巨大的资金，没有想到出现了巨额亏损。
为了在和李婧的争斗中取胜，不让对手发觉这个漏洞，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填补这个错误，不断地往这个大窟窿里投钱，结果越亏越大，最终一发不可收拾，等到被曝光出来的那一天，他手下的投资公司账面出现了近20亿美元的亏损，一时间债务人纷纷上门，股票暴跌到历史最低点，还连累了整个鸿海集团名声扫地。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曲峰自然不可避免地接受了调查，很快就坐实了发布虚假消息、伪造文书、内幕交易等六项罪名，事情既然被端到台面上，曲峰被判刑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如果鸿海集团是曲家的私产，曲从简还能够用金钱打点疏通，可是鸿海集团毕竟有百分之三十的官股，曲峰的行为无形中造成了国有资产的流失，上头震怒，又怎么会放过曲峰这个直接责任人？
唐老今天这番严厉地敲打，让曲从简彻底死了求情的心，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一味袒护曲峰，恐怕曲家会永远地失去鸿海集团，他只能坚决地站在曲岳身边，尽力地为这艘大船补漏。
经历了巨大人事变动后的鸿海集团，几乎是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盯着曲岳的下一步举动，行事愈发冷峻凌厉的他自然也不会让众人失望，直接请了几个声名在外的会计师事务所对集团所有公司清账审计。
鸿海集团实在太过庞大，除了曲家和官股之外，构成十分复杂，内部也算是派系林立，和上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这一番大动作，无疑触及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利益，引起了巨大的反弹，如果不是有一言九鼎的唐老坚决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支持他，恐怕他早就被人轰下台了。
得到了唐老支持的他，充分利用这个时机，不眠不休地高速工作着，随着为千疮百孔的鸿海金融补漏工作的进展，一个助理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工作强度了。
他现在的助理团队多达是十几人，这些助理直接对他负责，并不受总裁办的调遣，由他从集团里的各个部门和各个子公司里亲自遴选出来，虽然他们十分年轻，但每一个人的工作能力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堪称精英中的精英，也被冠上了曲岳嫡系的名头。
谁都知道曲岳在鸿海的根基浅，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那些老人他虽不至于弃之不用，但使用得十分谨慎，这一批总裁助理全都是海外名校毕业三年左右，却又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被各公司和部门当做重点培养对象，接触到部门核心工作的人才，能在成千上万的新人中杀到他们这个层次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鸿海集团的总裁助理，领着几十万的年薪，这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们曾经也引以为荣，可是在这样一连几日的全日无休高强度工作运转下，已经有好几个助理瘫倒在大会议室的桌面上，剩下的几个也是处在苟延残喘的状态中。
“再这么下去我们会不会过劳死啊？”
“就怕有命赚钱没命花……”
“咱们这位boss真是精力旺盛，”尚未“阵亡”的助理依靠咖啡苦苦支撑着，整个人的状态都像是在梦游，“一直到现在还在和人开会，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就算是机器在这么高强度的运转下也会短路的吧？”
“我们boss可不是常人啊，我都怀疑他脑子里藏着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那些数字只要他看一眼，不仅能够记得一清二楚，还能够立刻计算出结果，一份文件有没有错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本来就是数学天才啊，你以为数学博士的学位是那么好拿到的？他真正厉害的还不是数学，是计算机，撇开他之前的那家公司不提，他在华尔街玩的就是高频交易，前边开会的期货公司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玩的什么高频交易，想在人家面前显摆，被boss随便几个问题问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那可不，他们现在玩的，还不是他在国外玩剩的，在他面前显摆，不是自取其辱吗？”
“唉，我以前觉得自己是天才，世界上没几个人比我强，现在真的得认输了，其他的不说，单是这身体就拼不过boss啊，不说了不说了，我的脑子已经成浆糊了。”
“为在里面记录的陈炜默哀三分钟，他已经三天没睡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会议室里打呼……”
“别贫了，快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今晚估计又得通宵，待会儿风控部的还得上来和他开会呢。”
“睡什么啊，我就是来倒杯咖啡的，手头的事情还没做完呢。”
“真羡慕那几个出差的啊，至少能睡个整觉。”
“天天都是会会会，真是文山会海啊……”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尽管去和boss说啊，信不信他绝对不留你，集团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的位子呢。”
整个集团上下都知道，这些人在曲岳身边呆个几年，恐怕就要放到各个子公司和部门做老大的，到时候就算是真正走上人生的巅峰了，这也是他们肯留在这里拼命的原因之一。
“估计这样的日子是常态喽，听说boss在美国的时候也是个精力旺盛的工作狂，以加班为乐，以办公室为家，所以现在的工作强度对他来说恐怕就是正常状态。”
“他现在已经是以办公室为家了，他好像从回国开始就一直住在办公室啊，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都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猜测
“他肯定是和李董他们住在一起吧，他把李董赶回家了，肯定母子失和，与其回去看老妈的臭脸，还不如在办公室里自在。”
“这是你自己的心得体会吧？”
“是啊，所以我特别能理解我们boss，唉，我妈真的是，我都快被她给逼疯了，我一回家就让我相亲，我不相她就哭，所以我宁愿在办公室里熬着，不过现在我也是有家难回了……”
“说到相亲，你们谁见过boss的女朋友啊？”
“真没见过，我一直在怀疑这位神秘女友是不是真的存在。”
“可是他在新闻发布会上自己承认了啊。”
“说不定是个托词呢，说到底就是不想和萧可儿订婚嘛。”
“我也这么觉得，他这么个工作狂哪来的时间交女朋友，哄女朋友？我自从跟了boss之后，女朋友就和我分手了！”
“你少来了，你和你女朋友异地这么多年，早就濒临破裂了，别什么都赖到boss身上。”
“我就是打个比方，女朋友是要哄的，你们自己看看，咱们这个团队里有几个是有女朋友的？看吧，没有吧……”
“我们几个是女生，为什么要有女朋友？”
“别抬杠，就是证明一下我们现在已经可怜到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了，boss比我们还忙，请问他哪里来的时间交女朋友？就算之前有，现在肯定也分手了。”
“我觉得你分析得入情入理，丝丝入扣，这一定是真相。”
“别说什么真相了，这几个st学院毕业的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曲岳的几个助理中有四个都是st学院毕业回国的高材生，当年虽然和曲岳并不算太熟，但是也都在同学会中和曲岳有过数面之缘。
当初的曲岳和赵晗如在st学院的留学生圈子里都是十分出名的风云人物，一个是成功转行的天才，一个是眼光奇准的美少女，他苦追她数年的故事，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眼神，很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不知道的人可以不负责任的瞎猜，知道内情的人却不能管不住这张嘴。
“瞧你们这样子肯定是知道点儿什么！”
“看来boss是真的有女朋友了，而且这个人是他们都认识的！”
“我真的很好奇，像boss这么完美的男人，究竟哪个女生能够征服得了他……”一个相貌精致漂亮的女助理托着下巴，就算跟在曲岳身边累得要死要活，她还是觉得他是最完美最帅的男人。
“我是挺好奇那个女生的长相，不会是个金发美人吧？”
“你们几个就随便透露个几句吧！”
“不过你们有没有注意到，boss经常会盯着他的手机发呆？”被同事缠得没办法，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助理无奈地说。
“boss怎么会发呆？他是在思考吧？”
“就算是在思考吧，你难道没有发现他手机的屏保是一个女孩子的侧脸？”
“那种图网上到处都是，他一个大男人用个美女的侧脸做屏保，不是很正常吗？”
“他的电脑桌面是这个女孩子的背影也能用性取向正常来解释喽？”
“也许他追星呢？”几个人忙得一肚子怨气，正好趁这个时候抬起杠来了。
“你觉得他像追星的人吗？”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子有点像之前一个少女组合的成员，叫什么来着？”
“赵雪如！”
“对对对！那个话题人物嘛，是赵氏集团的太子女，评价不是很差的吗？boss怎么会喜欢她那种人？”
“爱情是没有道理的，也许他被蒙蔽住双眼了呢？”
“你们这些人胡扯些什么啊？boss之前一直都在美国，赵雪如又一直在国内，两人根本就没有交集，boss回国后没日没夜地加班，哪里来的时间认识赵雪如？”
“说不定他是赵雪如的粉丝呢？在国外的时候就关注她了？”
助理们都笑了起来，“我们都知道你被折磨得很有怨言，但也别把boss的品味看得这么低嘛，他看上像是会喜欢那种顶着一张整容脸，浑身上下负面新闻的十八线小明星吗？”
短暂的八卦打发了加班的疲倦，原本还垂头丧气的助理们，个个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我觉得他的正牌女友应该是在国外，而且还是st学院的，这个人他们几个都认识，再顺着线索猜一猜，你们知道boss在国外管理的那家小基金吗？”一个瘦高助理推了推眼镜，抽丝剥茧地分析道。
“听说过，虽说他原先创立的上市公司让他扬名立万了，但如果不是有他在华尔街的那段经历，他到现在还是个it精英，董事会肯定不会同意他接手鸿海的。”说话的助理打了个呵欠，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你们就没做过功课？他管理的那家小基金可是有合伙人的。”
“听你的语气，那位合伙人还挺有来头的啊？”
“有来头应该算不上，但听说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哦，这点我没说错吧？”瘦高助理得意看了那几个st学院毕业的助理一眼。
“是没错。”
“真的吗？真的吗？有没有照片？”无论什么时候，桃色新闻都是最振奋人心的，昏昏欲睡的助理们瞬间清醒了。
“哎，还需要什么照片，上网搜一下不就好了？”这群好事又八卦的年轻人，兴致勃勃地围在电脑前。
“赵晗如？这名字挺熟的啊。”
“笨蛋！和赵雪如就一字之差啊！不会是姐妹吧？”
“可惜在网上搜不到她的照片……”
“boss手机和电脑上的女孩子会不会就是她啊？”
“什么会不会？肯定的啊，他们几个刚才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何况你觉得我们boss的性格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和女生合伙的人吗？那个女生要不是他女朋友，我把我的头砍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话也不能说得那么满，据我所知，boss追了那个女生好几年，好像还没追到手……”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笑话
“什么？不可能吧！boss竟然会追女生？而且还没追到？”两个女助理都是一脸震惊不甘，究竟哪个女生这么没眼光？！
“好了，到此为止吧，这种话题别聊得太深入了，boss不会喜欢我们在背后议论他的私生活。”同样毕业于st学院的一个年长一些的助理，如今是助理团队里的首席助理，他老成持重地瞪了那个说漏嘴的学弟一眼。
“徐阳别这么严肃嘛，你认识boss这么久，肯定知道些什么吧？你给个正确答案，我们保证以后不议论了。”两个女助理的眼中盈满了好奇。
“事实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徐阳笑了笑，想起之前听其他助理提过，曲岳对赵氏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心，他记得赵雪如是赵明伟的女儿，难道赵晗如其实是赵明宏的女儿？
“boss如果想让我们知道，就不会瞒着我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们更不宜多猜，今天大家说的话仅限于此，出了这扇门，和谁都不要提起。我们鸿海现在面临什么样的状况，你们心里也是清楚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窥视着boss的一举一动，我们随意的一句话，都有可能引发鸿海的危机，自我们被选为总助的那一天起，我们就上了boss的船，身上也打上了他的烙印，他好我们就好，所以为了他好我们好，我们必须管好自己的嘴。”徐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脸严肃地说。
“曲岳最近动作不断啊，以前没看出来他是这么强势的人。”陈子珊一边吃饭一边盯着电视屏幕啧啧称奇。
午间财经新闻里正在播报着鸿海集团的内部震动，曲峰的被捕，李婧的辞职都引起了外界的种种猜测，谁都没有料到这场宫斗竟然是以这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形势落幕的，不少人都对年纪轻轻就能斗倒鸿海集团两大派系的曲岳充满了好奇。
“我还当他留在国内不回来，纯粹是为了孝敬父母呢。”陈子珊摇头笑了起来，“没想到对他亲妈也这么不留情面。”
“啪嗒”一声，展令远直接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机。
“喂，搞什么啊？”大家正看得起劲，纷纷抗议道。
“和我吃饭的时候，不准看别的男人！”展令远幼稚而霸道地对着赵晗如宣誓道。
又来了！神经病又犯了吧？
众人都暗暗翻了个白眼，最近这段时间展令远追赵晗如追得十分疯狂，几乎每天都来公司报到，还三不五时地用一些缺心眼的方式表白，给他们枯燥而忙碌的工作增添了不少笑料和乐趣。
展令远这种霸道总裁似的追求风格，在初出茅庐的小实习生面前肯定是无往不利，可惜赵晗如年纪虽小，性格却十分强势，展令远有权有势，她自己也差不到哪里去。
展令远在她这么个霸道女总裁面前，摆霸道总裁的谱，只能是自取其辱。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带一丝感情，直接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在他有进一步动作之前，她直视着电视机，冷冷地说，“这是我的公司，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噗嗤”一声，陈子珊首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知道为什么，每回看到自大狂展令远吃瘪的表情都觉得特别爽。
她这一笑，大家也不忍了，低声哄笑起来，什么邪魅狂狷的霸道总裁，在他们这里简直就是每日一笑的主题，就连原先对他还算倾慕有加的小女生，看到他的矬样之后，也纷纷粉转黑。
“笑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轻松的气氛为之一窒，她虽然从来不会骂人发脾气，可她越是轻声细语地说话，他们就越是莫名敬畏，尤其是这段时间，她周身上下的阴郁气息越来越重，根本没人敢招惹她。
新闻里还在絮叨着鸿海集团的人事变化，展令远脸色难看地坐在一边，其他人缩着脖子不敢多说，只有赵晗如一个人盯着新闻看得很认真。
“看得再认真又有什么用？”展令远看着她轮廓优美的侧脸，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根本就不可能再回来了！你知道鸿海集团的总资产有多少吗？近一万亿！他当初和你鼓捣那个小基金也不过就是在玩票，一早就在打着回国接手家业的主意，那十几亿的资金不过是他用来练手的而已，你还傻乎乎地在这里看什么看？你犯得着这样作践自己吗？”
展令远已经忍了她很久了，这段时间他对她几乎是施展了浑身解数，软磨硬泡，糖衣炮弹，什么招儿都使遍了，她却像个没有感情的泥人，连笑都不肯回一个给他，他一忍再忍，现在是忍无可忍，终于又像过去那样口出恶言。
“展先生，我不过是看个新闻，就惹来你这一通长篇大论的指责，我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放下餐具，冷笑道，“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请你不要来打扰我们工作，否则我只好让保安来请你了，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如果展令远想看她脸色苍白，眼中蓄满泪水，身体摇摇欲坠的模样，那他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她是赵晗如，她的心早已如钢铁一样冷硬，就算还有一丝柔软的部分，也绝对不是留给他的。
她的气势让一直都在一边埋头吃饭的陈子珊都暗暗心惊，这么凌厉直接，也太不给展令远面子了，好歹他也是他们的投资人啊。
“展令远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陈子珊跟到她办公室，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在气头上。
“随他去，”她无所谓地说，“不过是个只投资了一亿的小投资人，他要想撤资，随时让他走。”
“够霸气！”陈子珊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新公司很快就上了轨道，由于他们的收益率很可观，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投资人捧着钱来投资他们，现在的公司根本就不缺钱，何况她本来就对展令远的投资心不甘情不愿。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路遇
“没想到他会喜欢你，”陈子珊忍俊不禁，展令远喜欢上她，还真是算他倒霉，赵晗如这样一根筋的工作狂，有能力又不缺钱，哪里是他能够拿下的？只有像曲岳当年那样数年如一日，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侵入她的人生，才有可能水滴石穿。
“不过是觉得新鲜而已，他之前没有交往过我这种类型的女人，觉得稀奇有挑战性，当然多多少少还有曲岳的原因，他是曲岳的表哥，估计两人的关系虽然不错，但又有些瑜亮情结。”她冷静地分析道，就如分析一支股票，不带任何情感波动。
“也只有你才能这么冷静了，说实话他长得还真不错，如果他把用在你身上的那一套用在其他小姑娘上，十有**会上钩。”赵晗如对所有的事情都冷静以对，只有曲岳是她最不冷静的软肋。
“所以他才觉得那些小姑娘没有挑战性，想在我身上找乐子，别理他，过段时间他自觉无趣，就不会再来了。”她完全没把展令远的追求放在心上，“我明天会去一趟德国，家里的事儿你帮我留点儿心。”
“还是为了腾达汽车的案子？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一直觉得这件事不对劲。”陈子珊觉得有些好笑，她有的时候真的特别固执，整个市场都达成的共识，只有她在不停地钻牛角尖。
“因为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我约了几个德国最顶尖的律师，飞速汽车要想收购成功只能去钻法律的空子，找几个律师多了解一下，总比我们坐在家里想当然的好。”她揉了揉眉心，忽然冒出一句，“鸿海集团的事情很棘手吧？”
陈子珊睁大了眼，她到底还是在惦念着曲岳，本想随口开几句玩笑，可是看到她那副疲倦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吞了进去。
前段时间赵晗如的失恋暴瘦着实吓到她了，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却依旧有些心有余悸。
“我对鸿海集团并不是很了解，但是这种大集团向来都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曲岳在鸿海毫无根基，一上来就动了他的亲妈和大哥，现在又对集团的老人进行全盘清洗，肯定会遭到巨大的反弹。”陈子珊叹了口气，对曲岳的处境也十分担心。
“鸿海集团一定已经是烂到骨子里去了，他才会这么大动干戈，如果不把腐肉剔干净，根本就无药可救。”她知道曲岳的为人，他从来就不是那种狠辣绝情的人，如果不是鸿海濒临绝境，他根本就不会做这么多得罪人的事情，甚至都未必会在国内久留。
“他现在的处境一定很艰难。”她的眼中带着忧虑，不由自主地开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
陈子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被选为感动世界别人家的前女友了，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对他这么上心？”
“不是你说过的吗？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好歹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她笑得有些勉强，也觉得自己越界了，“算了，我也是杞人忧天，以我们这种小基金的规模，能够帮得了他什么忙……”
“我看你打个电话给他关心个几句，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忙了。”陈子珊试探地开了句玩笑，虽说两人现在是处在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但她才不相信他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说没就没了，但如果他们再这么下去，恐怕就真的被消磨殆尽了。
她的脸色一僵，蓦地想到了他的那句“你真让我恶心”，瞬间心凉如水。
“子珊姐，这几天白银的价格波动得很厉害，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开始平仓？”她生硬地转移话题。
陈子珊看着她陡然转冷的脸色，莫名地想到了“覆水难收”这个词，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她自个儿失恋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伤感。
“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都不敢再相信爱情了。”
赵晗如站在一家酒店门口，仰望着这座古老而精致的建筑物，心里想的却是陈子珊的那句话，她曾经也以为自己不敢再相信爱情了，可是失恋之后，反而格外清醒明悟，她相信这个世界上依旧有着最美好纯粹的感情，就算失去了，还可以用记忆永久地封存它。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空气变得白蒙蒙的一片，自觉有趣地笑了起来，德国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次都是步履匆匆，像这样忙里偷闲地溜出来逛街还是头一遭。
她原先并不会德语，是他从零开始，花了许多时间，一点一点地教会她这门外语，每次她说德语的时候，脑海中总会浮现他耐心地纠正她发音的模样。
“停一下！”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曲岳，突然若有所感地睁开眼，街道拐角处一个身着一袭黑衣的纤瘦的女子跃入他的视线。
她正仰着脖子欣赏着街边的一栋建筑物，脸上带着感伤和怀念，整个人显得特别阴郁而哀伤。
他瞬间认出来这家酒店是他们之前开会时住过的地方，那时候正好是圣诞节，他借用酒店的厨房，亲自为她做了一个小小的姜饼屋。
他清楚地记得她当时的眼睛，就像是住进了漫天繁星一般璀璨。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里，痴痴地看着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将她拥入怀中的**，这个倔强的小姑娘，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她看了一阵，脖子似乎有些发酸，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继续缓缓地向前走去。
曲岳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失魂落魄地坐着，心口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她竟然在哭！拥有共同回忆的他，清楚地知道她在缅怀什么，在感伤什么。
但是认识她这么多年，她从未在自己面前哭过，她甚至曾经说过，自己无论有多痛都已经无法哭出来，恐怕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能力。
可是此刻他却在她的脸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行晶莹的泪水，亲眼所见要比在电话里听到的要震撼得多。
他怎么会把她伤到这个地步？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重逢
“boss，你还好吧？”陈炜震惊地看着曲岳，印象中这个年轻的老板向来都是沉稳淡定的，就连大刀阔斧地在集团里审计改革的时候，也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从来想过他竟然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街角的那个女孩子眉眼精致，楚楚可怜，眼底眉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倔强，周身萦绕着清冷脱俗的气质，柔弱和坚强明明是很矛盾的两种气质，搁在她的身上却很奇异地让人觉得协调。
曲岳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她早已经走远，他微微闭眼，紧抿着唇角，过了几分钟才艰难地开口，“开车。”
陈炜继续低眉顺眼地坐在车上，体内的八卦之魂却在熊熊燃烧着，虽然当时的他错过了那一场关于曲岳女友的大讨论，但是他可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看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曲岳为了一个女孩子失魂落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震撼的？
赵晗如一路走得很慢，走走停停地欣赏着街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心境了，完全忘了自己晚上还要参加一个重要宴会。
她最后驻足在一家精品店的橱窗前，如果不是从机场到酒店的路上经过这家店，看到这件让她不能忘怀的衣服，恐怕现在的她还在酒店里拉着那几个律师开会。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衣服竟会让她想起他，他那样瘦削清雅的人穿上这种风衣，一定会很好看。
她推开店门，用流利的德语和店员连比带划地描述着那个人的身高体型，最终买下了这件风衣。
“您是给您的男朋友买的吧？我们这里还有同款的女装。”热情的店员不像是冷静严谨的德国人，倒有些像是浪漫多情的法国人，很自来熟地将同款的女式风衣递给她，怂恿她去试试。
她看着镜子前身着灰色风衣的自己，不禁有些恍惚，恍惚中那个人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并肩而立。
她眼眶微热，脸上却带着笑意，哪怕是一瞬的幻觉，也足以温暖她整个冬天了。
“boss，你去逛街了？”穿着一身简约小礼服的谢允看着她拎着战利品回来，吃惊得快把眼珠给瞪下来了。
“对啊，很奇怪吗？”她心情很好地反问。
“当然很奇怪，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见你逛过街。”
赵晗如的衣服仅限于两三个牌子，每一季都上官网上订好衣服就算打发了，对逛街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她向来不屑为之。
“别把我想得和怪物似的，我也是个正常女人好不好。”她失笑。
“是为今晚的宴会准备的吗？这么隆重！”谢允探头探脑地往她手里的纸袋中看。
“我差点都忘了今晚还有个宴会，衣服只是顺手买的。”她笑了笑，“你等等我，我去换个衣服。”
“会不会迟到？要不要我帮忙？”谢允看了看表，这个点再不出门恐怕真的会迟到。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主角，迟不迟到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恰逢其会，和大家联络联络感情，不至于太生疏而已，还真当有人会注意到我们啊？”她笑了笑，这些道理是当初曲岳教会她的。
怎么又想起他了？她的手顿了顿，最近想到他的频率并不高，没想到到了异国他乡反倒加剧了对他的思念。
“boss，你现在完全是瘦成了一道闪电，不过你身上瘦归瘦，脸还是那么美，”谢允伸手拈去她礼服裙上的一根长发，“你真的很适合这条裙子，有点奥黛丽赫本的意思。”
“别这么恭维我，我会当真的。”她抿嘴笑了笑，显然并不以为然。
这场德意志银行举办的酒会大咖云集，就算她们迟到了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据说他们的总裁也会来，”谢允难掩好奇，“要是能有机会和他聊聊就好了，boss，如果给你一个问他问题的机会，你会问什么？”
“问什么？”她心不在焉地拈起一杯酒，“大概会问问他，为什么明明操纵了金银价格，还不承认吧。”
谢允笑了起来，“你怎么专门戳他们的痛处，最近他们被媒体就这个问题穷追猛打，很狼狈啊。”
“要我说啊，做人就要敢作敢当。”她轻啜着杯中酒悠闲地说，“既然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晗如，听说你这次来德国是为了腾达汽车的case？腾达汽车有什么问题？”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叫住了。
“钟师兄，好久不见，”她讶异地看着中年男子笑道，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认真地看着他笑，“搬到德国之后，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啊。”
“别扯开话题了，我这个高血压患者，每天都是满面红光的，”钟为民笑道，“快给我们透透底吧，我们可是压了重注在这个case上的，就指着这一单大赚一笔。”
“做我们这行的可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啊，要不怎么叫对冲基金呢。”她摇头笑道。
“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钟为民盯着她的脸色。
“我也和你们一样押了重注，问题是还没发现，但就想再谨慎地确认一下，毕竟……”话还没说完，她不经意地瞥见不远处一个颀长优雅的身影，而那人也若有所感地回眸。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暌违数月的眸子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厅隔空交汇重逢，喧哗的大厅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顿时陷入了沉寂。
除了他，她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曾经他们那么亲密，而现在他们各据一端，穿梭的人流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条深深的鸿沟。
咫尺天涯，莫过如此。
看着他冷沉的眸子，她的眼眶倏地涌起一股泪意，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晗如？”钟为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失神，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周围四处都是举着酒杯言笑晏晏的人，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由得奇怪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她的心里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朝钟为民勉强地笑了笑，“毕竟钱的事情都不是儿戏。”
“你说的对，不过还是很佩服你，对每一笔投资都能这么用心地做功课。”
“这不也说明了我手里的资金少嘛，师兄你家大业大，手里资金那么多，哪有办法每一笔亲自过问？”她神色如常，手中却不由自主地轻颤着，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心慌似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的恭维让钟为民很受用地笑了起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的基金发展态势很猛，恐怕没几年就能超过我们喽。”
“晗如，这次你在原油市场上又赚了一笔，我们boss看你的基金发展这么猛，正考虑投资你们呢。”
“杜彭公司的债券我手里还有一些，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过来闲聊，她言笑晏晏，面不改色，一杯接着接一杯地饮尽杯中酒。
“曲先生？”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脸部的轮廓很深，此刻正一脸疑问地看着曲岳。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曲岳带着歉意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你什么时候酒量变得这么好了？”来参加酒会的有不少都是老熟人，见从来不喝酒的她，这么一杯又一杯地喝，都觉得十分惊诧，“难道杯子里的是葡萄汁。”
“我看是因为自己当老板了，不用再受曲岳的控制了，所以一下子就放开了，”众人哄笑道，“他过去管你管得很严啊。”
“啊，对了，他今天也有来啊，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我”她一时语塞，喝了太多酒，脑子转不动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正准备尴尬地傻笑，一只手突然搂上了她的腰，熟悉的清冽气息让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曲岳带着笑意，搂着她僵硬的腰，模样很是亲昵。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原先大家都在美国一起玩投资，很多都是st学院毕业的师兄弟，没想到曲岳会成为鸿海集团的总裁，成为业界真正的大佬，众人一时还有些适应不了，不再敢像过去那样随意地开他们的玩笑。
不过
他们望着两人亲昵的样子，眼神都充满了暧昧，当年曲岳苦追赵晗如多年的事情圈子里都传遍了，他追了她这么多年都没追上，偏偏在他接手鸿海集团后，两人走到一块儿去了，可见这个女人果然拜金。
赵晗如的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腰间的那只手上，他的气息，他手心的温度都让她的双腿发软，她不由得深深吐了口气，机械地再次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此刻的心慌意乱也只有用酒精来麻痹了，反正喝醉了还有尽忠职守的谢允。
“你又想在这里醉酒装疯吗？”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脸上在笑，声音却十分凌厉尖锐，同时伸手强势地夺过她的酒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千金买一笑
众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人家小情人在这儿卿卿我我，打情骂俏，他们还在场掺和也实在太煞风景了，于是一个个很识趣地离开了。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微微偏过头去，竟然连回头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怎么？敢做不敢当？”他在她身侧冷笑，“这的确是你赵晗如的风格。”
他当面的质问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委屈，借着酒意，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始终和赵晗如保持一段不远不近安全距离的谢允，看到站在赵晗如身边和她十分亲昵的曲岳时，震惊得张大了嘴，他们俩不是分手了吗？
“曲，曲先生，”直到她看到赵晗如脸上的泪水时，才发觉不对，连忙上前解围，结果在面对气场强大的曲岳时，她竟被吓得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曲岳并不认识她，又正在气头上，以为是哪个上来攀交情的女孩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赵晗如身上，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竟然瘦成了这副样子，她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瘦成这样还好意思学人家露什么肩膀？生怕别人看不见你这副难民样儿吗？”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继续冷言冷语，虽然心疼，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凛冽冷酷。
谢允微张小嘴，传言中曲岳是个温柔贴心的男人，陈子珊到现在都还常提起他当年对赵晗如的无微不至，怎么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场面实在太尴尬了，她介入也不是，不介入也不是，总不能看着自己的boss在那儿哭个不停吧，曲岳这么大一个目标在这里，已经有不少人想要过来套近乎了，这要是让人看到赵晗如在这里哭，传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不知道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背对着对方是很没礼貌的事情吗？”曲岳的声音带着不耐的冷冽，她拒绝的姿态让他越发心慌意乱。
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肩膀不住地抖动着。
谢允再也看不下去了，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在掺和人家小两口的感情，小跑着上前递给赵晗如一沓纸巾，“boss，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
曲岳这才看清她泪流满面的侧脸，心头大震。
她低着头，和他擦身而过。
“曲岳，我讨厌你！”她终于哽咽地开口，这是她今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半年来和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此时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她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怀里带，在谢允震惊的眼神中，直接搂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你放开我！”她挣扎着，但绝对算不上剧烈，看起来倒像是情人之间的撒娇。
谢允了，总觉得自家boss有那么点儿欲拒还迎的味道，她的存在是不是太多余了？
“别闹！”他捉住她的双手，凛冽地瞪了她一眼，不过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我就不！”赵晗如使劲地想要甩开他的手。
“她究竟喝了多少？”他一边控制住她，不让她乱动，一边问着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边的谢允。
“大概也就一瓶多红酒吧。”谢允模糊地计算着。
“这么多！你怎么让她这样喝？！”他停下脚步，脸色非常难看，她那酒量喝一杯啤酒就能醉得不省人事，竟然让她喝了这么多！
谢允被他瞪得很委屈，“以boss的酒量喝一瓶多并不会醉啊。”
“她有什么酒量！”他怒气难抑，用力摁住她的肩膀。
“本来是没有，失恋以后天天借酒浇愁，酒量自然而然就练出来了。”谢允没好气地说，很为自家boss打抱不平，她有多在意曲岳她是看在眼里的，久别重逢，曲岳竟然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现在还摆出一副家长的样子管七管八，哪里像是他们口里说的那个痴情男子。
曲岳心头微颤，立刻陷入了沉默。
她爱他，他也爱她，为什么好端端地要闹到这个地步，弄得两个人都难受？
“你们住在哪里，我送她回去。”他用外套将赵晗如小心翼翼地裹好，声音变得缓和起来。
谢允看了看借着酒意赖在他身上，说是挣扎，实际上是撒娇的赵晗如，再看了看他慢慢变得温和的眼角眉梢，心里剧烈挣扎着。
曲岳这副霸道总裁的样子，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赵晗如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可是人家现在郎有情妾有意的，她要是不让他送，岂不是坏了他们的好事？
经过好一番心里挣扎，谢允看了看赵晗如那张清纯中却带了一丝妩媚的脸，这是这么久以来她从未见过的赵晗如，只得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房卡交给他。
“boss，”陈炜从人群中穿梭过来，看着曲岳一脸疼惜呵护地紧紧搂着一个满脸泪水的小姑娘，脸上写满了震惊，这不就是傍晚在路边见到的那位么……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他这才刚去了一趟洗手间，上一分钟还和人相谈甚欢的他，怎么一下子就到门口了？瞧这架势，是打算“私奔”不回来了？
“我有事出去一趟，今晚不会回来了，明天你再去接我。”曲岳淡淡地说，直接搂着赵晗如上了车。
今晚不会回来了……
被这句话惊得半天回不了神的两位助理面面相觑，孤男寡女，这话的暗示性也太强了吧。
“曲岳，我真讨厌你！”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泪水糊了他一身。
“我知道，能不能换一句新鲜点儿的词？”他的话听起来冷淡，眼底却蓄着暖意，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和你分手了！你别碰我！”她别扭地转过身，对着窗外抽抽搭搭地流眼泪。
“别胡说！”他心中一疼，连这样的话他都接受不了，“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就是默许了！”
女人要是任性起来简直就是个无赖，尤其是一个喝醉的女人，他又无奈又好笑地把她的头摁在胸前，看着她这副流泪撒娇的样子，他的心又疼又软，哪里还有办法生她的气，“这种话不准再胡说了！”
她喝得半醉，借着酒意又哭又闹地耍小脾气，他只好一路上好声好气地哄着，觉得自己之前简直是脑子有问题，好好的和她闹什么别扭，惹得她难过成这样，结果最终受折磨的还不是自己？
“曲岳，我真讨厌你！”她一路上已经叨念了几百遍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已经被她闹得没有半点脾气了，轻轻啄吻着她的唇，“好了，气消了没？”
“没有！”她哭得妆都花了，看起来十分狼狈，偏偏他还就吃她这一套。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消气？”他又好气又好笑，她喝醉的时候从来不讲道理，对此他早就深有体会了。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就去娶那个不恶心的萧可儿好了，”她一想到他撂的狠话就悲从中来，委屈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反正我就是让你恶心！”
“我那时候说的是气话，别放在心上，恶心的是我才对……”他也悔不当初，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打死他也不会口出恶言，是他毁约在先，凭什么责怪她的出走？他才是那个最该被谴责的混蛋。
“你才不恶心，你手里管着十万亿的资产呢，你哪里看得上我这么个小人物……”她酸溜溜地说。
“又说胡话。”他一只手拿着房卡打开门，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她，“过来，先洗个脸。”
“我不要……”她还在挣扎地发着小脾气。
他直接一把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洗手台上，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怎么瘦到这个地步了？你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反正你也不管我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她别开脸，神情倔强。
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在洗手台上翻找着她的化妆品，“还是用这瓶卸妆水？”
她抿紧了唇，就是不说话。
他有些笨拙地将卸妆水倒在化妆棉上，对整套动作都很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她也早就见怪不怪。
他不顾她的臭脸，轻声细语地哄着她，“来，先把妆卸了，你看看你在镜子里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反正无论如何我在你心中都是丑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望着镜子，她用的都是价格高昂的防水化妆品，怎么可能花了妆？
镜子里的她哭得如梨花带雨，却带着一丝特别娇嗔，他站在她身侧，近乎是痴痴地望着她，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真觉得你丑，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哄你？”他动作轻柔地在她的脸上擦拭着，“我要是真不在乎你，现在还在会场和德银的总裁谈case，会半途跑出来给你卸妆？”
她“噗嗤”一声，总算破涕为笑。
这抹来之不易的珍稀笑容让他的心头一松，总算明白“千金难买一笑”的意思了，钱固然重要，但和她比起来，还真算不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浴室
他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看着她，“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才这么一路对我发脾气？”
“我才没有，我就是委屈！”
喝醉了的女人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眼看好不容易哄笑的小姑娘又要开始泫然欲泣，他连忙哄道，“好了，别成天花个大浓妆，先去洗个澡舒服一点，我给你放热水。”
看着他转身为自己放热水，她从洗手台上跳了下来，结果腿一软，不小心差点摔了一跤。
他猛地回头，吓得心跳都停了半拍，将她一把搂进怀里，“有没有摔疼？”
“好像脚踝有点疼？”她歪着脖子，有些不确定地说，她喝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就连痛觉都不灵敏了。
“你到底喝了多少？”他气急败坏地检查着她的脚踝，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却不敢大意，又捏又摁地左问右问，“疼不疼？疼不疼？”
“不疼！不疼！”她不耐烦地缩回脚，“别问了，别问了！”
“我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你喝酒，你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看着她借酒耍赖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她一脸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你和我分手了啊，我喝不喝酒你也管不着了。”
“我什么时候和你分手了？”听到她口口声声地说“分手”这两个字，他实在很想生气，可是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半点火都发不出来了，“你敢说我对你说过这两字？”
“但是你骂了我恶心，然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我，不是分手是什么？”她倔强地说，虽然她醉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可不代表她失忆了。
“你不知道还有一种状态叫吵架，叫冷战吗？”他被气得牙痒痒，克制住掐她的冲动，他之前的确是被气得不行，一直在反思是不是因为太过宠她，才会让她这样做事毫不顾虑他的感受，所以这段时间刻意冷冷她。
结果被她单方面理解为分手，还这么糟蹋作践自己，他真是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当然更多的是后悔，如果她这样虐待自己是为了惩罚他的话，那么她的确做到了。
“我不去找你，你就不来找我了吗？”怕她坐在地上着凉，他只好把她一把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他坐在浴缸边，她坐在他的腿上，在浴室里，一个清醒的人，一个酒醉的人，开启了新一轮的奇葩对谈。
“你可真够狠心的，说分手就分手，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的攻势咄咄逼人，她的脑子混混沌沌的，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怎么转来转去，变成她的错了……
“最过分的是你还酗酒、暴瘦，你要惩罚我用什么方式都可以，犯得着这样虐待自己吗？”
她张口结舌，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喝醉了，脑子不清醒，说不过你。”
看着她娇憨的样子，他忍不住闷笑出声，这么久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了舒缓。
“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我很想扔下‘那艘破船’回到你身边，回到过去。”只有待在她的身边，他才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沉默地靠在她的脖颈上，脸上带着满满的疲惫，
酒精的作用让她此刻还处在晕乎乎的状态中，脑子也屡次中断思考，但是他的沉重和疲惫还是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感知神经，让她忍不住鼻酸。
“曲岳，对不起……”她伸手环住他的肩膀，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别和我说‘对不起’！”他有些恼怒地将她的脸抬起来，“又想和我闹分手？”
“没有，没有，”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急急地解释道，“我再也不闹了，我好想你，我们不要分手。”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她喝醉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子，特别好哄，懂事得让人心疼。
“好了，水要凉了，你先洗个澡吧。”他怜爱地亲了亲她的脸，将她从身上放下来，“你一个人洗行不行？要不要我帮忙？”
“帮忙？”她茫然地看着他，一手抓着自己的衣领，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要帮我洗澡？”
他这才反应过来，瞬间尴尬地红了脸，他只是担心她酒醉站不稳摔倒，才作此一问的，他发誓当时并没有什么不纯洁的想法，只是被她这么一问，却多了一层暧昧的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借着酒意壮着胆，脸红着忸怩了一句，“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啊。”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睛亮得和饿狼一样，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的口里说出来的。
“很多人说，我们会分手，就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个……”她低着头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别听他们胡扯！”他的脸“唰”的一下沉了下来，“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我们从来就没有分手！我也不可能和你分手！还是因为这么荒诞的原因！谁这么胡说八道教坏小孩子的？我一定要找他们算账！”
她一脸感动，“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们……”
“砰”地一声，浴室门合上了。
曲岳站在浴室外，听着“哗哗”的水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白痴的决定，他很确定自己不是圣人，那么肯定就是自己的脑子刚才坏掉了……
可是如果是因为那个原因和她……那也未免太看轻他了，她今后会怎么想他？色中饿鬼？
他的脑海中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此时门铃响了，他一把拉开门，门口站着一脸惊愕的谢允。
这么快就开门了？谢允有些吃惊，不会是就站在门边吧？
仔细打量着脱去了西装外套，但是身上衣裳整齐，只是上身的衬衫稍有些褶皱的他，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瞧这架势，应该是没有打搅他们的好事吧？
“有事？”
“我们家boss还好吧？”谢允探头探脑的，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赵晗如，曲岳刚才对赵晗如的态度实在算不上温柔，还把她惹得哭成那样，万一两人一言不合……
自从刚才脑子一抽，傻乎乎地让他带走了赵晗如，她就提心吊胆到现在。
“她在洗澡。”
谢允倒抽一口冷气，看来“好事”即将开始啊，还好她来的正是时候。
“什么事？”他的心思都还在浴室里，那“哗哗”的水声冲得他心痒痒的，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小助理。
“呃，这是您的助理让我捎给您的。”谢允连忙把手中的小箱子递给他。
曲岳立刻目露赞赏，陈炜做事果然很贴心，他还没有吩咐，他就已经将他的衣物送了过来。
谢允也意识到这个男士手提箱里的东西是什么，不由得有些尴尬，她这算是雪中送炭呢，还算是锦上添花？
“有劳。”曲岳点点头，礼貌地道了谢，迫不及待地就要关门。
“曲先生，”谢允硬着头皮唤了一句，“对她温柔一些，她最近的身体状态不是太好。”
他心中一凛，“她怎么了？”
“她失恋的这段时间，大病小病就没断过，就连眼睛都因为哭得太多，出了些小问题，如果她对你耍性子的话，希望你能够看在她喝醉酒情绪不稳定的份上，多多包涵。”她的话说得很客气，但就算是个白痴都能听出她言下之意中的指责。
赵晗如从浴室里出来，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控制住自己不摔倒，正看见曲岳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昏黄的落地灯洒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真实。
她使劲儿眨眨眼，难道眼前的他是她幻想出来的？
他抬起头，正对上她有些茫然的小脸，原本就精致的小脸，现在瘦得只有巴掌大了，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上，就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的流浪猫，看上去十分可怜。
他的心又是锐利一疼，上前扶住她，“头还很晕？”
“感觉越来越晕了，”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晃了晃脑袋，好像眼前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曲岳，是你吗？”
“是我，”他将她箍在胸前，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刚才好像有人来？”她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
“你的小助理。”他看着她穿着浴袍，窝在他怀里的娇怯模样，心跳不由得快了几拍，虽然他不是个肤浅的人，但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克制地在她的眉间轻轻一吻。
“她来找我什么事？”她立刻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尽管幻觉很美好，但是工作上的事情绝对不能轻忽，“难道是公司里的事情……”
“不是，大概她怕我对你霸王硬上弓吧，说你的身体不好，让我对你温柔一些。”曲岳伸手把她摁了下来，“先吹头发，别着凉了。”
“不可能，她才不会这么说。”她一脸尴尬，谢允的话说的也太露骨了……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他叹着气，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
她乖乖坐在床沿，半靠在他身上，并没有听清他的话，只觉得迷迷糊糊的有些困意，不知不觉竟然靠着他睡着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撒娇
他将她的头发吹干，这才发现她早已正窝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小巧的脸上充满了不设防的依赖，让他的心头一片酸软，在她的额上轻柔一吻，以手为梳，小心翼翼地将她的长发梳顺。
下巴尖了这么多，原本就纤瘦的身材现在简直轻得像一片羽毛，她原本就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更是拼了命糟蹋自己的身体，才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当初怎么就舍得和她生气？还气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牙关紧咬，脸上带着自我埋怨的怒气。
赵晗如这一觉睡得很沉，宿醉之后口渴得厉害，她迷迷糊糊地朝床头伸手摸索。
“你要找什么？”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水……”她的喉咙干哑，男人的声音莫名地让她觉得安心。
下一秒一杯温热的水就递到她的唇边，她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喝了整整一杯，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觉不对劲，是谁在和她说话？
头还有些晕，难道是产生幻觉了，她晃了晃脑袋，试图缓解眩晕感，却再次触到了身边那具温热的身体。
真的有人和她躺在一块儿！
她大惊失色，猛地坐了起来，头顶正好撞到了某人的下巴。
“怎么了？”
曲岳揉着下巴拧开了床头的灯，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着她，摘掉眼镜的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稚气恼怒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
“我们……”她目瞪口呆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她穿着浴袍，他穿着睡衣，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还没清醒？”他伸手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舒舒服服地抱好。
“我一定是在做梦。”她又使劲晃了晃脑袋，觉得更晕了，索性躺下来闭上眼睛。
他们已经分手了，曲岳怎么可能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还这么亲密地搂着她，她肯定是在做梦！
她开始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只是昨晚的片段断断续续的，似乎好像真的遇到了曲岳，然后……然后他们做了什么来着……
直到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从她的唇间传来，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她怎么这么无耻地梦到了他在吻她？
在梦中也能接吻吗？她虽然觉得奇怪，但想到这是个梦，她应该大大方方的享受，没有必要害羞忸怩，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彻底放松下来的她，感受到了他的激动和颤抖，原来在她的梦中他也是会紧张的嘛，她突然有些想笑，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他的上唇，隐隐约约地在唇间喟叹着，“曲岳，我好想你。”
她的主动深深刺激了他，他终于不再控制自己的**，朝思暮想的女孩子娇娇怯怯地躺在自己的身下，他要是还能忍，就不是男人。
纠缠之间，原本松松垮垮的睡袍带松了，他索性将它一把扯开，疯狂将唇印在那一抹诱人的雪白上。
这个吻比之前的温柔试探要激烈得多，在强烈的进攻之下，她根本无力抵抗，几近窒息地战栗着，原本就因为缺氧喘不过气的她，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就算生理上冲动得不行，但他终究不是禽兽，她的反抗让他强迫自己从**中清醒过来，脸色绯红，定定地看着身下的她，“怎么了？”
她无暇回答他的话，用力一把推开他，朝浴室里跑去。
“呕”
曲岳脸色铁青地下床，看着抱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的赵晗如，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晗如递过来的水杯，漱了漱口，抬头看到他，不由得吓得后退了两步，难不成一切都不是梦，他是真的出现在她的房间，躺在她的床上？
“痛不痛？”他伸手使劲掐了掐她并不剩多少肉的脸颊。
“好痛！”她捂着脸哀怨地看着他，过去他从来都舍不得对她这么粗鲁的，现在这是在报复吗？他果然还是在记恨她！
“痛就不是在做梦了。”他冷笑地看着她，一眼就看穿了她内心的鸵鸟想法。
“幼稚又无聊！”她哼了一声，捂着脸不看他，人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但是心里更加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难堪的场面。
“有你幼稚，有你无聊吗？明明不会喝酒，还学人家喝什么酒，我一亲你，你就吐，一次两次都是这样，你成心的是不是？”
曲岳是真的被她惹毛了，他一共就吻过她两次，她竟然每次都吐！他就这么令人恶心吗？
“什么一次两次？”她茫然地问了一句，看着他别扭的脸，抱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强辩道，“难道是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那次谁让你靠我那么近的？十有**是欲行不轨。”
“我吻自己的女朋友算什么欲行不轨？”他竟然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她微张小嘴，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你上回真亲我了？”
“是又怎么样？”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喇喇地承认，实在是太无赖了！
“是不怎么样，”她哼了一声，“活该！”
一想到他当时会有多郁闷，她又忍不住想笑，那场面一定特别有趣！
“说谁活该？”他一把把她捉入怀中。
“说你啊！”她半点都不怕他眼底还藏着笑意的坏脸色，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薄唇，看上去真的很诱人。
“你想干什么？”他突然变得矜持起来，“别想用你刚吐过的嘴非礼我。”
她实在忍不住了，在他的怀里狂笑起来，整个人在他的身上乱拱乱蹭，“我就偏要非礼你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他一把将她抱起，摁在床上，眼中闪烁着灼人的火光，“我只好继续刚才未完的事了。”
“我的头好晕，胃也好难受。”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真是太会煞风景了！
他被她折磨得半天脾气也没有，只能无奈地在她身侧躺好，一看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不顾她的感受，做出那些禽兽的事情。
她很满意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子躺好，鼻端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安下心来，原来一切真的不是梦，他是真真切切地回到她身边了。
“别乱动。”他闷哼一声，捉住她那在他身上左摸摸，右捏捏的小手，她现在是变本加厉地挑战他的底线。
“曲岳……”她娇娇懒懒地唤了一声。
“嗯？”
“我头好痛，”她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今晚的酒太烂了！我以前喝的比这个还多都没这么难受。”
“以后不准喝酒了！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自夸，我恨不得狠狠打你屁股一顿。”他严厉地说，一双手却温柔地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摁着。
“曲岳，我口渴。”
立刻有一杯温热得刚好入口的水送到她的嘴边。
“曲岳，我胃疼。”
他立刻起身换衣服。
她惊慌地坐了起来，伸手扯住他的衣角，“你要去哪里？”
“去给你买胃药。”他回头正对上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心口一疼，“怎么了？”
“别去了，我的胃不疼了。”她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放手，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猫一样无助。
看着她的模样，他的心都要碎了，将她一把拥入怀里，“好，我哪里都不去，我让酒店帮忙把药送上来。”
“不用吃药的，每次喝多了都会这样，吐几次就好了，”她生怕他不相信地补充道，双手用力地环着他的腰。
他将她的手扯下来，瞪着她的模样绝对算不上温柔，“每次？你究竟喝醉了几次？”
“我也不知道，”她一双眼不好意思地乱瞟，“有的时候想你想得受不了了，就会喝上几杯，不知不觉就醉了。”
原本的满腔怒意，瞬间被她的话浇熄了，只剩下柔柔软软的心疼。
他长叹一口气，“赵晗如，你说起甜言蜜语来，我真的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眨巴着双眼，一脸不明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啊。”
“我知道，所以你这个样子杀伤力更大。”他将她狠狠拥进怀里，不住地叹着气。
“再等一下！”她挣扎地推开他，再次往浴室冲去。
看着她呕吐完那难受的样子，他的心里比她更难受，“以后绝对不准你再碰酒了。”
“我每晚都要喝一杯才能睡得着，”她细声细气地说，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撒娇，“不然我会一直想你，想得整夜整夜失眠，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你这是在虐待自己，还是在虐待我？”他顶着她的额头，满眼悔恨，“我真的被你虐到了，我现在恨不得杀了自己，你说怎么办吧？”
“你要是不爱我了，就算我自杀自残，你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我才不会傻傻地故意虐待自己来气你呢，”她哼了一声，“我就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前段时间，我连饭都吃不下，因为一吃饭就会想到你做的饭，然后心里就难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克星
“你这是什么怪毛病？”他气结，“不准再乱说话，也不准再闹脾气，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但就是不准虐待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到没有？”
“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她嘟囔着，“我看你倒是滋润得很，一点都不难受。”
“那当然，我吃得好，睡得香，没有受一点影响。”他没好气地说。
她扁扁嘴，又委屈起来，闹半天只有她一个人在自虐，人家在国内好好地过自个儿的日子呢。
“情侣之间吵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掰过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给我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了！别成天想着闹分手！”
“你骂我恶心，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吗？你大半年不搭理我，我也不能分手？太不公平了！”她不服气地说。
“小心眼，怎么这么爱记仇啊？”他失笑，“对，我要骂你的话，你可以骂回来，我骂你一句，你可以骂我一百句，我不找你，你可以来找我啊，但就是不准和我分手，听到没有？”
“强盗逻辑！真的好霸道。”她不服气地嘟囔。
“对，就是这么霸道，”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脸心疼，“瘦成这副样子，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要多久才能把你养回来？”
“反正你也不会回来给我做饭吃了。”她委屈地说，最最怀念的就是他的手艺了。
“我……”他张了张嘴，一脸无奈，鸿海集团是他无法抛下的责任，而他也无法开口要求她放弃自己的事业跟着他回去，“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再给你做饭吃。”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被他的话逗得心中一甜。
“鸿海集团的事情很棘手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即使他抱着自己在笑，但他眉间的沉重和疲惫都是她以往从未见过，“要不要我帮忙？”
“打算怎么帮我？”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温润，一如两人曾经在一块儿的每一个日夜。
“我回国去做你的助理好了？”她突发奇想，“专门照顾你的生活。”
他忍俊不禁，“打算怎么照顾？每天让我给你做饭、洗碗、倒茶、削苹果？”
他说的完全就是他们过去的日常，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把她惯成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姑娘。
“哎，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算了算了！”她恼羞成怒地别过头去，心里也觉得好笑，她要是当他的助理，指不定谁使唤谁呢，最早之前她也做过他的助理，结果没多久就反客为主，使唤他不说，还成天迁怒于他，逼着他惯着自己的臭脾气。
“曲岳，你真是一个好老板，做你的下属真的挺幸福的，连我脾气这么坏的人，你都能容忍。”她感慨道。
他脸上的表情却很怪异，“你不会以为我对每一个人的容忍度都这么高吧？我要是不忍着你，宠着你，就你这脾气，现在会坐在我腿上吗？要不是对你有所求，有所图，你当我真的心智失常，这么惯着下属？”
他的助理可是一个个都对他敢怒不敢言，还从来没人说过他好相处。
她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当初虽然没有名分，他却是把她当成女朋友来宠的，这待遇自然不同。
她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甜意，抱着他撒娇，“反正你不骂我的时候最好了。”
“我那时候心情不好，”他愧疚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迁怒你了，对不起！”
他和她之间一向没有秘密，两人很纯洁地躺在床上纯聊天，他便将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个大概。
很多事情新闻上虽有报道，但也只是皮毛和外界的猜测，所以她只知道鸿海集团的事情十分复杂，没有想到竟然复杂到这个地步，更没有想到他身上的压力如此之重，不由得心疼地将他抱得更紧了。
“我一定要想个办法帮帮你！我当初就该和你一块儿回去。”
一想到她竟然在他必须全力对敌的时候耍脾气，在没有知会他的情况下，带着那么多人出走，换做是她，面对这样的背叛，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在你的心上捅刀子，你那时候一定恨死我了。”她怯怯地道歉，心头酸酸的，恨起自己的不懂事。
“我现在才恨死你了！”他没好气地说，“看到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瘦成这个样子，你知道我一下子挨了你多少刀吗？”
“我不敢了，以后就算和你分手，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还敢说！”他对她怒目而视，伸手掐了她的腰一把。
“哎呀，别闹！”她受不了地笑了起来，“我还难受着呢，小心我再吐你一身。”
“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他恨声道，将滚到一边的她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再等等吧，鸿海的很多事情已经渐渐上轨道了，再过一段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应该就会慢慢少了，到时候我就能多一些时间陪你了。”他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知道鸿海集团的事情就算她再着急，再想帮忙也无济于事，曲岳手下并不缺人才，他手下的助理团队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精英，在专业上无可挑剔，鸿海集团最大的困境是派系斗争，只要曲岳将整个集团整肃干净了，一切自然能够重上轨道，这些勾心斗角的办公室战争，是远在异国他乡的她鞭长莫及的。
“这段时间你都没怎么睡，还敢骗我说什么睡得好……”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眼睛，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莞尔，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两人四目相对，被心爱的女孩子这么深情地看着，他不免又有些情动，温柔而缱绻的吻轻轻地洒在她的发间，额头，眉心，脸颊……
正准备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她却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竟然睡着了！
望着她恬静的睡颜，他哪里舍得吵醒她，只能暗暗叹气，她真的是天生来克他的！
一向少眠的她难得安心地躺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他却低头凝视着她的睡颜，怎么也睡不着。
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她的呼吸都是甜的。
他就这么傻傻地看着，直到他的手机在床头很煞风景地震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起身迅速接了起来，生怕吵到怀里沉睡的人儿。
“boss，”电话那头的陈炜明知道自己这通电话会扰人清梦，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们七点还有个会，然后九点半还要飞去法国……”
他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一脸拜托的谢允，“赵小姐的助理说，赵小姐待会儿也有一个会……”
他缩了缩脖子，隔着电话还能感受到曲岳凛冽的杀气，不由得觉得有些悲壮，“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故事里，总有几个敢于犯上直谏的忠臣良将。
“知道了。”曲岳沉默了几秒，十分不甘愿地应了一句。
“怎么样？怎么样？”谢允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说知道了。”陈炜一脸无奈，他也不明白‘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只能盼着里头的boss能以大局为重，果真是红颜祸水，美人误事啊。
曲岳望着双手紧紧攥着他衣角的赵晗如，再次叹气，连和她多相处一分钟都是奢侈的事情，赚再多钱有什么意思？
可是到了他们这个程度，钱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一串数字而已，支撑他们为之努力拼搏奋斗的无非是肩上的责任而已，他们的身上都背负了太多的责任。
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六点四十，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他只好忍着心疼，轻轻将她的手掰开。
“宝贝，我还有个会，你再睡一会儿。”他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知道她一向少眠，难得能够睡得这么香沉，哪里忍心把她闹醒。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想要努力睁开眼，可是眼皮却沉得怎么也睁不开，只好闭着眼睛含糊地说，“我给你买了一件衣服，在沙发上。”
他讶异地挑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沙发上的确有两个纸袋。
他知道这个小工作狂恨不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工作上，认识这么久从来都没见她逛街买东西，怎么会给自己买衣服？还是在之前自己没和她和好的情况下。
他从纸袋里取出两件几乎一模一样，只在尺码和细微处有区别的风衣，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毫无疑问这是两件情侣装。
这个小丫头，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他，偏偏还要和他闹。
他俯身啄了啄她甜美的唇瓣，怜爱地拢了拢她的发丝，轻声笑道，“你的心意我带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困得很厉害，恍惚中听到他在耳边的轻声细语，却始终没有办法醒过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震惊
曲岳神清气爽地出门，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看到站在房间门口就像在站岗一样的两个小助理，不由得皱起眉来，“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陈炜松了一口气，boss总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谢允担心地朝房间里张望，生怕赵晗如出了什么事。
“你们几点的会？”曲岳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关上了门。
“八点。”谢允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么早叫她起来做什么？”他没好气地说。
谢允睁大双眼，赵晗如习惯于每天三点起床，平时这时候早就开始处理一天的事务了，怎么能算早？
“折腾了一晚上，她太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曲岳难得心情好地解释道。
折腾了一晚上！
曲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陈炜和谢允却被吓得合不拢嘴，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十分诡异。
一晚上！他这是在炫耀自己体力好吗？
“今后不能让她再碰酒，你盯着点儿。”曲岳严肃地看着谢允，巨细靡遗地叮嘱道，“等她起来以后，如果头还疼给她吃点儿解酒的药，她的胃不好，想办法给她找一家中餐馆送一些热粥过来，如果有小米粥最好……”
陈炜觉得自己真是三观都要崩坏了，他跟了曲岳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就连他自己的一日三餐也从来不挑剔，竟然对女朋友的生活起居如此上心，这与他的形象也太不相称了。
他焦急地看了看自己的表，会议的地点离这儿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他们马上就要迟到了，曲岳竟然还在这里拉拉杂杂地交代喝粥吃药的琐事。
“boss……”他实在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曲岳淡淡看了他一眼，将他尚未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里。
陈炜委屈了，为什么一向守时严谨的boss会变成这个样子？
谢允也反应不过来，现在的曲岳气场依旧很强大，一脸严肃地教导着她究竟该怎么照顾赵晗如，用他那一板一眼的专业姿态说这种婆婆妈妈的小事，这种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看着谢允一脸懵逼的样子，曲岳觉得这个小助理真是太不靠谱了，怎么能够放心地把她交给她照顾？
事实上自己的宝贝交给谁，他都是不放心的。
“你七点半再进去喊她起床。”曲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简洁明了地命令道，“陈炜，去找一家中餐馆，让他们送小米粥过来。”
“不用不用，我一定会想办法买好小米粥的。”谢允总算反应过来，连连保证道，她可是赵晗如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真让鸿海的人越俎代庖，她的脸往哪里搁。
赵晗如这一觉睡得很沉，谢允叫了她好几声，她才不情不愿地醒过来，发现站在自己床头的竟然是谢允，不由得有些反应不过来，难道昨晚是在做梦？
“曲先生有个会先走了。”谢允立刻明白了她眼神的含义，开口解释道。
“哦。”她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谢允哀怨了，好歹她也是她的助理，她看她的眼神至于这么失落么？
看来一切都不是梦了，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由得看了一眼床头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既甜蜜又失落。
她穿着浴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春光难免外泄，谢允望着她脖颈和前胸上的红痕，眼神十分暧昧诡异。
她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昨晚喝断片了，有些事已经想不大起来了，但他们昨晚好像没这么激烈吧？
“可能是酒精过敏了，”她连忙拉好浴袍，一脸尴尬地解释，“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只是闲聊而已。”
看着凌乱的大床和她胸前那些可疑的痕迹，再结合刚才曲岳说的话，谢允的眼神变得十分纠结，她对她撒谎是不信任她吗？
“boss，我不会四处乱传的。”她一脸严肃地保证。
“乱传什么啊，我们又没做什么。”她窘得满脸通红。
原来她是在害羞，谢允恍然大悟，身为一个合格的助理，这个时候绝不能戳穿她的谎言，立刻顺着她的话说，“是的，boss，你们什么都没做。”
看吧，果然没人相信，有谁会相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晚，竟然什么都没发生？她自暴自弃地说，“我也想发生点儿什么啊，谁能想到一晚上净顾着吐了。”
谢允瞪圆了一双眼，这回她是真的信了，“真吐了？”
她沮丧地点点头，走进浴室，“我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啊？”
“我觉得也就一瓶多红酒吧，以你的酒量不至于啊。”谢允一脸疑惑，“上回你在子珊姐家喝的都不止这个量，你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赵晗如无语，谢允无意中真相了，看到曲岳实在太令她心慌紧张了，现在单是想到他，她就觉得心跳加速，仿佛宿醉还未醒。
“boss，这是曲先生交代的小米粥。”她一走出浴室，谢允就把东西摆了一桌子。
“八点开会，现在哪里有时间喝粥？再耽误就迟到了。”她不以为意地换好衣服。
“曲先生说了您胃不好，一定要让您喝了才能出门，还有这个解酒养胃护肝的药，也得吃。”谢允一板一眼地说。
“这么听他的话，你到底是我的助理，还是他的助理啊？”赵晗如好笑地看着她。
“没办法，照曲先生那意思，我要是服侍不好您，他恐怕会从鸿海集团派人来取代我。”谢允酸溜溜地告黑状。
赵晗如笑了起来，却很听话地坐了下来，“放心吧，你的地位不可动摇，打电话告诉那些律师，会议推迟半个小时。”
她喝着小米粥，脸上却挂着无法掩饰的浅笑，“这粥熬得并不是很地道，和曲岳的手艺相比差得远了，不过在这里能找到这样的店，也是难为你了。”
谢允觉得自己大清早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这两个人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都变着花样秀恩爱，考虑过她这条单身狗的感受吗？
“你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也吃点儿？”赵晗如见她的脸色十分灰败，立刻关心地问，“脸色这么差，是饿的吧？”
“我在楼下吃过自助早餐了，”谢允十分无语，龇着牙酸溜溜地活，“我是被你们打击的，没想到你们和好后，会腻歪到这个地步！”
“腻歪吗？”她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脸，“不觉得啊，我们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我们还是普通朋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这很正常吧？”
谢允的脸色更加怪异了，“普通朋友？那是你自己定义的吧？”
他们这副样子要是叫普通朋友，让那些真正的普通朋友如何自处啊？
“他上午开完会就直接回国吗？”她抿抿嘴，完全没理会谢允的纠结，一颗心全在曲岳身上。
“好像开完会，他要赶飞机去法国，国内领导人要带他们出访，他赶过去汇合。”谢允的脸色一正，撇开他们的秀恩爱行径不提，鸿海集团的总裁还是很让人敬畏的，这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他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了，他的身上压着整个鸿海集团，而她也同样要为陈子珊、谢允他们这些员工和公司的投资人负责，这是他们对肩上责任的承诺，谁都不可能任性妄为的。
“昨天的资料整理好了没有？”将儿女私情放到一边，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整理好了。”谢允立刻递给她，神色却是不无佩服的，她最崇拜的就是赵晗如这一点，不论她的心情好还是坏，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克服自己的情绪，投入工作。
“这项期权交易规则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赵晗如震惊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这个规定早就有了，只不过根本没人用过。”如果不是赵晗如的固执，他们这些专业律师也没有办法从故纸堆里找出这项规定，不过他们依然认为这项规定形同虚设，根本没有任何实质作用。
“也就是说根据这项特殊规定，如果买入买权的一方是按照全额价款支付了权利金，那么他们就可以自行决定何时公布期权仓位？”赵晗如霍然起身，目光炯炯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律师团队。
“呃，这个可以这么说，”对面这个高壮的德国中年男子，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在期权交易上的特殊规定，只存在于期权这种衍生品交易之中……”
他说着说着这才反应过来，嘴里像被人塞了个鸡蛋，半天都合不拢，如果飞速汽车在收购腾达汽车的时候，不买入现股，改为持有期权的买权，而且是支付全额现金，不使用融资杠杆，那么他们完全可以不公布这部分仓位。
也就是说现在很可能除了飞速公司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们手中究竟有多少股权！
第一百五十章 紧张
“但是不可能啊，这条规则自从有期权交易以来，根本就没人用过！”德国律师依旧固执地分辩道，全额支付现金，需要非常巨大的资金量，怎么可能有人做这样的傻事？
“过去没人用，未必就代表现在不会有人用！”赵晗如咬着牙冷笑，恐怕所有的空头们都被飞速汽车狠狠地摆了一道。
买卖期权的大部分都是对冲基金，他们已经习惯了用融资杠杆，所以这条规则从来没有被启用过，可是飞速汽车却未必，他们作为一家实业公司，没有对冲基金的思维定式，反而能够发现这条被人扔在角落闲置不用的规则。
而且以飞速汽车的资产未必就拿不出这笔钱，何况就算没有这笔钱，他们也可以去银行借啊！
“我记得飞速汽车曾经向银行申请过一百多亿欧元的授信额度，大概就是在他们重启收购案的时候，这笔现金一定是花在期权上了！”
为了这个case，她几乎掌握了这两个公司所有的资料，总觉得有些头绪，却又看不分明，现在终于将千丝万缕联系在一起，飞速公司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们这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啊！”
这样的隐忍，这样的决心，明明是非专业人士，结果玩得比他们这些专业的还狠！
赵晗如带着谢允匆匆赶回房间，“飞速汽车现在手里的仓位是多少？”
“百分之四十五。”
“还是百分之四十五！他们已经卡在这个阶段十天了！一定是故意的！这段时间他们利用规则没有公布手里的股票期权，恐怕他们手里的股票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五！”她的脸色铁青，“让子珊他们马上去查空单总量有多少？马上！一分一秒都不能等！”
谢允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紧张得手脚冰凉，赵晗如一开始的预感是正确的，这个收购案真的有问题，“我们马上订机票回去？”
“不行，”她看着手腕上的表，粗略地计算着，“来不及了！他们随时有可能动手！在飞机上通讯不畅，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问题，那才是后悔莫及，我们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让子珊操作。”
陈子珊没想到赵晗如在德国真的会有所发现，立刻慎重地打了电话过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来不及解释了，马上平仓，哪怕会亏一点，也无所谓，今天收市之前我们必须全部平仓，同时大量买入腾达汽车和飞速汽车的股票，有多少买多少！”赵晗如的语气是少有的凌厉，甚至还带了一丝歇斯底里。
“别这么紧张，整个市场都在疯狂做空腾达汽车，我们想要抛掉这一单不愁没人接手。”陈子珊感受到她疯狂的情绪，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心里不免也染上了一丝紧张，但还是力持镇定地笑着安慰道。
“别太乐观，等市场反应过来，谁要是慢一步，就会被吞得尸骨无存，我们这笔单子没有抛掉，所有人都得待在公司，不准走漏风声！”她的声音更加凌厉了，“马上把空单抛掉，不惜一切代价！否则我们公司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boss，飞速现在是不是真的已经拥有了腾达百分之七十五的股票？”谢允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确定，但是他们停在百分之四十五这么久，以他们的行事风格，估计**不离十了。”赵晗如突然盯着手机上的日历发呆。
谢允看着她那痴痴的模样，以为她又开始思念曲岳，立刻很识趣地闭口不言。
她却突然一脸冷肃地开口，“他们一定在等着动手的最佳时机，如果是我，我会选在三天后动手。”
谢允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根据我的估算，现在的空单总量大概相当于总股本的百分之十左右，恐怕未来可交易的腾达股票根本达不到这个数字，就算那些股票全部被空头买走，也轧不平账户，到时候可是极端状态的轧空！”饶是也曾经历过大风大浪，此刻的她也不由得手脚发凉。
“如果可交易的股票少于空单总量，那股价恐怕就是无限高，空头也只能乖乖买单认赔。”她从谢允的眼中也读到了惊恐，哪怕因为她一开始的谨慎，他们持有的空仓并不多，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很有可能破产，毕竟他们的资金量太小了。
谢允这个时候才认识到这个市场的血腥残忍，有这么多人都在疯狂地做空腾达汽车，如果飞速汽车的目的达到了，会有多少家基金公司破产，会有多少从业人员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
这就是这个市场的准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残酷得不留一丝情面。
“boss，您刚才说两天后动手是什么意思？”谢允的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两天后是星期天，股市不交易，如果飞速汽车对外公布总仓位，谁都没有办法抢先采取行动，周一恐怕就是互相践踏，夺门而出了。”她苦笑道，“如果是我，一定会这么逼死空头的。”
“可是我们发现这条破绽了啊，”谢允心有余悸地说，“刚才那几个律师也发现了，其他的空头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也会有所行动的。”
“你太高估这个市场的理性了，他们已经疯了，绝对不会想到这一节，哪怕想到了，也不会愿意去相信，否则这个规定摆在那里那么久，为什么没有人在意？”她摇摇头，可以预见将来的那场腥风血雨，“而我们和那几个律师，你觉得在国际市场上能有什么影响力？别想那么多了，管好自己再说，如果能逃过这一劫，我请你们吃大餐，给你们发奖金。”
陈子珊很快就回了电话过来，“已经有人接手了，比现在的市场价格要低一些，但比我们当初入手的时候还赚了一笔，你放心吧，早和你说现在的空单不愁没人接手。”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一直僵硬铁青的脸上也有了笑意，“我现在就回去，我们继续买入两家公司的期权。”
两天后的星期天，因为不是交易日，所以他们一向处在放假的状态中，除了赵晗如这个工作狂喜欢在星期日的时候看资料以外，公司基本就没有人在。
可是今天他们很罕见地一个个都来了公司，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飞速汽车刚刚对外宣布了他们手中持有的腾达汽车的股权，正好百分之七十五，这桩收购案以飞速汽车的大获全胜告终。
“你们怎么一个个这么看我？”赵晗如本来准备出来倒杯咖啡，却被吓了一跳，他们排成一排，脸上都是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兵马俑，说不出有多么的诡异，“今天不是放假吗？你们手里还有什么事儿？”
“boss，你还没看新闻吧，飞速汽车成功收购腾达汽车了。”谢允殷勤地把咖啡递到她手里，“我们是特地来向我们英明神武的boss表示敬意的。”
“看到了，”她淡淡地说，脸上并没有太多欣悦的神色，“应该可以赚些钱，下个月给你们发一笔丰厚的奖金。”
“我们明明什么也没做。”几个分析师很不好意思地说，如果照着他们的分析，恐怕他们这时候就不能这么悠哉地站在这里闲聊了，公司要破产，他们要失业。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们之前尽力搜集了那么多资料，我也不可能作出这样的判断。”她微微点头，“大家辛苦了，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吧，老规矩，想吃什么随你们选。”
“现在才发现这一次我们真的好险。”陈子珊苦笑道，特别能够理解她这种在生死上走了一遭，心有余悸的感觉，也难怪她始终没有笑容。
“说实在的，我从业以来，第一次这么怕过。”她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不知道市场会乱成什么样子。”陈子珊正说着，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焦急地问着有关腾达汽车的事情，她随意敷衍了两句才把电话挂断，奇怪地看着正主儿，“都没人打电话问你么？”
“电话线拔了，手机设置了拒接，真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自然也有人联系你和谢允。”她悠哉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仿佛和外界的兵荒马乱没有半点关系。
“你还真是……”陈子珊好笑地摇摇头，“从此以后你恐怕真要扬名华尔街了，能逃过飞速汽车这次猎捕的恐怕没有几个人。”
“你说他们一个做汽车的，跑到我们这行来掺和个什么劲儿啊？”她不无恼怒地说，虽说逃过一劫，但差点被人狠狠的摆一道还是让她愤愤不平。
“为了钱呗，这次他们估计能赚上百亿。”陈子珊一脸感慨。
“这还不算飞速汽车自己股票飙升的那一份儿。”她也不由得有些佩服，没想到一个坐汽车的玩跨界也玩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