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一个身穿白衣，留着短发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坐在写字台前。
夜晚时分，月光如纱，女子双手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没有灯光，没有声响。
周围静寂无声。
林盛躺在床上，头包在被子里，侧看着桌前的女子。
他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自己是九点半上床的，而现在看天色，顶多凌晨三四点。
这是他的卧室，一觉醒来，他就看到自己书桌前坐了一个女的。
这个女人哪来的.....？
他眯起眼，近五百度的双眼，只能看到那是个白衣女子，似乎很年轻。
可家里哪来的什么白衣女子？老妈从不穿白色，姐姐正在外地上大学，从来都是穿校服。
周围静得可怕。
林盛皱了皱眉，努力眨巴眼睛，想要看清坐在那里的女子是谁。
可晚上太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而且更让他感觉可怖的是，他的身体动不了了！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在聊天。那声音就在他身后，就在他睡觉的床边，在他视野看不到的地方。
那声音近在咫尺，就好像说话的人是一边盯着他看，一边紧贴着他后背在说话。
他仿佛能联想到，有两个说话的人，正一边用诡异而冰冷的眼睛盯着他，一边嘴里闲聊着听不清的话。
林盛感觉身上鸡皮疙瘩一下全冒出来。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传开。
似乎是房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林盛回过神来，看到桌边的白衣女子缓缓无声的站起身，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她白色的长袖就像长裙的袖子，宽松而空荡。身体的动作就像机械一样僵硬而精准。
“....我...”
林盛想说话，但他惊恐的发现，自己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他的身体就像是全身都在抽筋，正不可抑制的紧绷着，颤抖着。大片的冷汗从背心渗透出来，他感觉自己的牙关在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
嗒，嗒，嗒，嗒。
房门处又传来清脆的脚步声，那脚步走到床尾停了下来，似乎来人站立不动了。
林盛恐惧极了，他努力想要将身体缩进被子里，努力将身体尽量放松，想要躺平，试图让来人和白衣女子都无法发觉床上有人。
他觉得，只要自己尽量躺平，或许他们会认为床上只是一床厚一些的被子。
但他的身体却无法动弹。双腿和后背抽筋得厉害。以至于他必须尽全力才能压制住颤抖和疼痛。
嗒，嗒，嗒....
他听到脚步声正在朝着床头走来。
林盛心头的恐惧到了极点。
他想要闭上眼，不让自己看到即将逼近的一幕，但那种莫名的惊恐又让他连眨眼也做不到。
噗！！！
忽然一双冰冷的手猛地伸进被子，抓住他的双脚。
啊！！！！！
林盛猛地大叫一声，从床上直立坐起，他浑身是汗，脸色惨白，双眼睁大，眼白里满是血丝。
呼呼呼呼.....
他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吸新鲜空气。
“我....又做那个梦了.....”他屈起腿，摸了摸刚刚被冰冷的手抓到的位置。
那里什么也没有，就和平时一样，没有伤痕，没有痛觉。
但刚刚的那种感觉，却依旧历历在目，清晰异常。
窗外晨光明媚，已经大亮了。
林盛翻身下床，正好外面有人敲门。
咚咚咚。
“你刚才在叫什么吗？”
姐姐的声音有些担心，从门外传来。
林盛双手摸了摸额头，满头是汗。他深吸口气。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没事就好。最近你老是一惊一乍的，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什么事？”姐姐又问。
“没事.....真的，只是做了个噩梦。”林盛沉默了下，回答。
“早餐做好了，起来喝点热牛奶，人会舒服些。”姐姐安慰了句，转身离开了。
林盛坐在床边，一直回忆刚才的梦境。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连续三天，都是同样一个梦。最后的结局，都是一个样。他被抓住脚，动弹不得。
下意识的摸摸脚，林盛站起身，走到书桌边，唰的拉开窗帘。
炽目的阳光顿时照亮整个卧室，连空气里的灰尘也看得到。
他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在惠安中学上了三年，立马就要迎接高考。
老爹是个开杂货铺的，老妈在幼儿园当幼师，全家收入合起来，一年不超过十万。
姐姐现在还在外地念大学，过几天就要走，现在只不过是暂时回家几天。
“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啊。”
林盛沉默着，伸手拉开房门。
外面是洁白泛着阳光的走廊。
厨房里传出姐姐忙着洗东西的声音，叮叮铛铛，清脆悦耳。
林盛走到厨房，从柜台上端起热牛奶，一股脑喝进肚。
姐姐林晓从来不喜欢打扮，永远是一身白t恤加牛仔裤，不是紧身类型，仅仅只是普通的宽松长裤。
唯一有些特异的是，她有一头齐腰的黑发，温柔和恬静的淡淡气质。
林盛放下牛奶杯，伸手拿起一片热面包，小口小口咬着吃。
“今天爸妈都不在，我负责做饭，不过明天我就要走，你自己安排好生活，不要老是让人操心。”
姐姐转身取下围裙，坐到柜子边的高凳上，同样端起一杯牛奶喝了口，一边嘴巴里碎碎念。
“恩。”林盛应了下，不知道说什么。
“零用钱还够么？我之前假期打工挣了点，还算够，不够记得找我要。”姐姐林晓总是喜欢担心，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从小她就是这性子。
“够。”
“........”林晓想了想，“想要什么特产吗？之前学校那边来了个展销会，我去逛了下，还不错，是孔西那边的特色，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邮寄个瓷娃娃，据说那边的瓷娃娃做工精细，我好多同学都喜欢.....”
林晓又开始碎碎念了。
林盛默默的听着，一直到姐姐念叨了十多分钟后，才安静应了声。
“没有想要的。”
“好吧...你别老是这么闷，有空多出去和人交际下，一直这样可是没女孩子喜欢的。”林晓无奈。
和其他寝室里的好友一样，她也是非常重视家庭的人，而一直以来性格沉闷的弟弟，就成了她最为担心的对象。
一想起好友家里那个大哥，因为性格沉闷，四十了都找不到老婆，她就心头有种急迫感。
“我知道了。”林盛一直就是这性格。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低头静静吃早餐。
盘子里的面包很快见了底，牛奶杯子也迅速空了。
姐姐将手放下，抬眼看着林盛。
“沉沉，我在大学里，有自己打工，钱够用，如果你很困难，可以给我电话。”
“知道了，姐。”林盛低头应道。
“沉沉。”林晓忽然伸出手，按在林盛左肩。
沉沉是林盛在家里的小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
“我不在的时候，你是男子汉，多帮帮爸妈，他们现在也很不容易。之前妈妈幼儿园那边出了点事，有个小孩走丢了，刚好是妈妈负责的那个班，现在那边都还在处理。妈妈虽然没事，但也连带担了点责任，被扣了工资....”
林盛点点头。
“姐，放心吧，我这边没事。”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林晓担心道。
“我脸色很差么？”林盛一愣。
“你自己去洗手间看看就知道了。”林晓无奈道，松开他肩膀。
林盛转身迅速出了厨房，走进洗手间。
一抬头，镜子里正好映照出他现在的样子。
一张苍白没有血色，嘴唇发灰的憔悴面孔。
“昨晚上没休息好么？要不再去睡会儿吧？”林晓担忧的声音从洗手间门口传来。
林盛摸了摸嘴唇，只有干硬，起皮的质感。
“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没事的，一会儿就好。”
他不想让家人担心，尽管那个噩梦相当真实。但他的语气依旧显得轻描淡写。
“好吧，我先出门了，有点事要忙，你一会儿放学回来，中午自己先热菜吃，不要管我，爸妈今天也去爷爷那边了，家里就你一个。出门记得带钥匙。”
“知道了。”林盛平静的应了声。
很快身后传来关门声。
整个家里顿时没了声音。
林盛一个人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昨晚那个噩梦，不会这么简单过去。
“希望只是个普通的梦。”
林盛转身出了洗手间，走进客厅。
客厅长条形木桌上放了两张一百元的纸币。
绿色的纸张随着不同的角度，泛着不同的彩色光泽。
林盛伸手将钱捏在手里，没说话。
因为这是往后两个月的零用钱。
之前他的零花钱是一个月一百块，伙食什么的都是学校配好解决，
而现在这两百块，要管两个月。也就是一个周二十五块钱，平摊下来，一天才三块多....
“一天只能用三块多钱....得省着花了。”林盛起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在房间里换了身校服，蓝底白纹的校服左胸上，还别了一个校徽，是个公鸡独立的简单图案，下面写着惠安两个大字。
林盛收拾了下书包，换了同样蓝白色的普通运动鞋，然后匆匆出了门。
混着卖菜的大妈大爷们走出小区，在大门边的公交站坐上老旧的公交车。
然后摇摇晃晃赶了十多分钟路程，最后在一大群上班族中间挤挤攘攘拱出来，跳下车飞奔着冲进学校，赶着上课铃响，才进到教室。
002
教室里，大部分座位上都有人了，老师刚刚进门，在讲台前正整理教案本。
林盛迅速走到自己位置坐下，他抬头看了眼讲台。
外语老师正手扶着黑框眼镜，慢吞吞的翻开教案书页，眼睛不时往下飘动。
被看到的学生都会不自觉的收敛坐正，林盛也不例外。
不过今天，他心头一直萦绕着姐姐之前说的话，手不自觉的捏着裤兜里仅有的两百块，心情有些失落，也有些沉重。
爷爷突然脑梗，家里到处借钱，搞得现在储蓄全部见底，连上大学的姐姐也不得不勤工俭学。
想着想着，他微微叹气。
“好在虽然艰难，但也不是过不下去。”
回过神，他忽然又想起了昨晚的噩梦，那个梦是如此的逼真.....
滴......
很快上课铃声响了，林盛收敛注意力，从书包里取出外语教材，开始认真学习。
可惜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心里都在不断浮现噩梦、即将手术的爷爷、还有家里越发困难的气氛。
一节课一节课不断过去，到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时。
“林盛，你没事吧？”坐在前排的女生敲了敲林盛桌面。
“没事。”林盛面色平静，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女生有着一张略长的瓜子脸，眼睛显得长而细，看起来并不好看，就像拉长的狐狸脸。而臃肿的校服包裹的身材，也看不出什么优劣。唯一有些特色的是她的皮肤很白嫩。
她叫沈燕，是临时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平日里经常会找他借借橡皮铅笔什么的。
“真没事？”沈燕性格有些男孩子气，平日里喜欢动漫什么的，和女生们玩不在一起，反而好朋友多是男生。
“没事。”林盛摇头。
沈燕伸手拍了拍林盛肩膀。
“一会儿有体操社活动，看你今天萎靡不振，一会儿姐带你去开开眼！”
“......”林盛有些无奈。
“你这什么眼神？！你们男生不都是喜欢去体操社看咪咪....啊！！”沈燕话没说完，被林盛捏了下手背上的肉，顿时惨叫一声。
林盛面无表情收回手。
这个他仅有的好友还有个毛病，就是时不时会爆出一些让人难以接受的黄暴单词。
“林盛你疯了！看我无敌圣心掌啊啊啊！”沈燕起身扑过来，双手朝林盛脸上抓去。
可惜的是，她这一套连招被林盛抓起课本精准挡住。
她太容易懂了，就是个头脑简单的疯丫头。
“姐好心带你去看福利！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沈燕不依不挠，不断进攻。
可惜被林盛毫无压力的完全挡回去。
几个边上的同学看着两人打闹，都忍不住笑。
讲台上历史老师司空见惯，扫了眼这边，摸着秃顶的脑门，装作没看见。
高三了，最后几个月时间，老师们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给班里艰苦奋斗的大家唯一的福利。
很快下课了，有些刺耳的铃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小燕，一会儿中午去看新磁带么？”一边一个女生凑过来，小声和沈燕悄悄话。
“去啊，怎么不去，我还差最后一盒就攒齐张恩爱的全部磁带了，这次我一定要....”
两个女生凑到一起叽叽喳喳。
林盛视线扫过沈燕身边的女生。
这女孩上半身是校服，下半身却是纯白牛仔短裙，一双白花花的大长腿露在外面，裙摆只能遮住一半的大腿。
尽管有安全裤，但白花花的修长双腿，依旧吸引了不少周围男生的注意。
林盛也不例外，但他有极强的自制力，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只是他越是不去看，女孩修长的大白腿却不断在他前面晃悠，一会儿翘起小腿，一会儿扭来扭去。
白嫩的皮肤被阳光照耀反射，满是紧绷青春的象牙感。诱人的浑圆曲线和细腻的光泽，让人有着伸手摸一把的冲动。
“安玲！！你疯了！居然敢揪我胸！”
忽然前面沈燕一声尖叫，起身追着长腿女孩打。女孩果断转身就跑。
清脆的笑声响成一片，吵得林盛脑袋头疼。
安玲，外号椰蓉，在班里算是小美女一个，黑马尾，早发育的大胸，特别常年练习体操的姣好身材，导致在班里人气不低。据说班里班外还有过男生因为她打架。
“无聊.....”
林盛摇摇头，收拾书本，放进课桌，起身去吃饭。
食堂里的饭菜很合胃口。
坐在稀稀疏疏的金属桌椅之间，林盛默默吃着面前餐盘里的食物。
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二两米饭，就是他这顿的全部午餐。
尽管简单，但很香。
这就是他的日常。
每天上课下课，回到家做作业，复习历年来各大考点试卷，奋斗到深夜，然后睡觉。
第二天起来，继续重复这样的生活。
家里父母也是早出晚归，姐姐还在上大学，马上就要再度返校，这次是爷爷病重，所以暂时回家一趟。
“真的，好无聊。”
林盛平静的一勺勺舀着饭，送入嘴里。
他的目光随着食堂里不断起起伏伏的学生们偶尔波动。
但大多数都是平淡无波。
虽然他出生平凡，也没有超长天赋，更没有空前绝后的智商情商。
甚至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也只是中等，毫不起眼。
但他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那就是，缺少**。
这也是他遇到大多事，都能保持平静的第一个关键原因。
而第二个原因，那就是因为，他是个觉醒了前世记忆的怪人。
前世接近三十年的记忆，让他对现在的生活，几乎毫无波动。
因为前世的高考，比眼下也差不了多少。也是天天题海战术。
现在重新经历一遍，自然感觉枯燥乏味。
“这里的科技水平，仅仅只有刚刚成立的新中国程度，有汽车，有飞机，也有不少的刚刚普及的科技小玩意。但距离我前世最繁华的时期，还差距太远。”
林盛心头叹气。
经历了那种移动支付便捷无比的时代，经历了电脑网络极度发达的时代，再回到眼下这个电脑游戏只有一代星际程度的世界。
他的心情是非常糟糕的。
好在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适应力。
经过十多年的适应，他早已习惯了普通的学生生活。
同时，因为深谙木秀于林的道理，他从未突出的表现出自己的成熟性格。
之后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他觉得这不是偶然。
003
匆匆忙忙上完一天的课，林盛拒绝了沈燕下午叫他一起吃小吃的主意。
不是因为他不想去，学校小吃街的很多零食，他都很喜欢。可惜他现在每天只能平均花三块钱，所以必须节约。
坐上回去的免费公交车。
林盛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右侧窗外快速掠过的古旧街道。
那些看起来弯弯曲曲的民俗花鸟花纹，雕刻在商店牌匾边缘，雕刻在墙壁边角，让他不自觉的又想起昨晚的噩梦。
‘嘟....下一站，旧城纺织厂。’标准的席琳语女声让林盛从思索里回过神。
他提起灰白色书包，从座位上站起来，让给一个刚上车的老奶奶。然后自己手抓着头顶扶手，慢慢挤着人群，朝门口挪动。
‘挤什么挤！作死呢！’
‘年轻人注意点！别影响到大家。’
‘我的脚，你踩到了我的脚！搞什么啊！’
周围被挤到的人杂七杂八发出声音，就像一个个一碰就叫的儿童玩具。
林盛不为所动，他身高一米七五，身材不瘦不胖，隐藏在校服下面的肌肉健康有力。除了皮肤有些白得像白人外，没什么缺点。
噗。
车门自动打开，林盛跳下来，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眼车内。
公交车里又上去了七八个人，整个车辆就像挤得快要炸掉的过期罐头，缓缓关上车门，发动离开。
从公交车站往右十几米，就是他家小区惠里安小区。
小区大门是个圆拱形铁架子，上边‘惠里安小区’一排方块字悬挂得有些歪。
大门两侧全是挑着箩筐来卖菜的大爷大妈。一些居民住户驻足在菜摊子面前讨价还价。
下午时分，热烘烘的气温已经下降到了二十几度，不像白天那么热。
林盛穿过有些生锈的红漆铁门，沿着斜坡笔直往小区深处走去。
走到第五栋楼房，往右一拐。进了十一号单元楼的楼梯间。
楼道里墙壁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开锁的，修下水道的，搬家公司的，乱七八糟应有尽有。
他走在楼梯上，忽然感觉脚底有些黏糊糊的，抬脚一看，不知道是谁洒在地上的冰淇淋，已经被他踩了一脚。白色运动鞋鞋底内侧，已经沾了不少奶白色冰淇淋。
他皱着眉在楼梯棱角上刮了又刮，勉强弄干净了些，才继续上楼。
到了三楼，掏出钥匙，熟练的打开左侧第一户人家的防盗门，走了进去。
“老爹。”站在门口，林盛叫了声。
家里没人，一个声音也没。
他沉默的换好拖鞋，反手关上门。
顺着走廊穿过客厅，走进卧室。
林盛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自己书桌，桌前的椅子上仿佛还坐着昨晚梦中的那个背影。
他沉默了下，走过去，轻轻拉开椅子，坐上去。让松软的布垫和硬硬的椅背包围自己。
上了一天课，一坐下来，一阵浓厚的困意便涌上来。
林盛站起身，有些不敢趴在桌上睡，昨晚的噩梦让他现在都记忆犹新。
每天下午回家后，他都有小睡半小时的习惯。昨晚的噩梦虽然让他心惊，但那只是梦而已。
带着这样的想法。
他犹豫了下，还是走到床前，脱掉外衣校服，翻身拉过被子，盖在肚子上。
窗外的夕阳像是血一样洒进卧室，落在书桌，落在地砖上。
迷迷糊糊间，林盛意识慢慢模糊。
浑浑噩噩不知道睡了多久。
忽然耳边一阵细微的哭泣声，将他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呜....
声音就像女子在低泣，又像是在歌唱着什么。
凄然，绝望，尖细。伴随着偶尔的急促呼吸声。
林盛缓缓睁开眼睛。
他又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眼角余光里，书桌前依旧坐着一袭白裙。
和上次不同，这次白裙女孩急促松动着双肩，不断发出细细的惊恐抽搐声。就像是惊吓过度的恐慌者。
啪嗒。
啪嗒。
啪嗒。
脚步声又来了。
林盛能够感觉到，有人正从走廊一步步靠近，穿过客厅，朝着卧室接近。
那朦胧的脚步声越发清晰，越来越响。
书桌前的女子哭得更急促了，她双肩抽动得更快了。整个人仿佛随时会起身落荒而逃。
脚步声越来越近。
咔嚓。
房门缓缓打开。
林盛头皮一紧，不知道为何的心中涌出浓郁的恐惧。
一切安静了一小会。
噗！！
猛然间被子被一掀而起。
林盛感觉全身发麻，双眼猛地睁大，瞳孔紧锁。
那个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床尾，一把掀开薄薄的被子朝他扑来。
啊！！！
林盛猛地抬头，从床上直起身。脑袋里一片浑噩。
呼...呼...呼...
他快速喘息着，身上满是汗水，贴身的t恤都全部湿透。
“我.....我....”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
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么呆呆的半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足足十多分钟。
他尽可能的平复着呼吸，直到心跳彻底放缓下来，不再像打鼓一样噗通乱响，之后才环顾四周。
卧室里空空荡荡，窗外银色的弯月洒下细腻如纱的光晕。
林盛伸手抹了把额头，手里全是汗水。
“见鬼了，居然连小睡都能梦到那个....”他缓缓背靠在床头，深深呼吸。
“还是之前那个梦....这次，更近了...”他心中鼓荡着浓浓的恐慌感。
但一贯冷静的习惯，让他不断的压制着跳动的心脏。
“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必须冷静.....”
他从很小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越是慌乱，就越容易出错，越容易浪费时间和精神。
只有冷静，才能最快找出解决困难的办法。
林盛不断深呼吸，靠在床头，一次一次的平复自己的心跳。
约莫五分钟后，他才彻底放空自己大脑，让情绪恢复正常。
“这个梦，一次比一次逼近。之前那个脚步声只是在门外，现在居然进了房间，甚至还能掀开我被子！”林盛感觉这像是某种预示。
他有种感觉，如果任由那个脚步声的主人先开自己被子，抓住自己。
之后可能会发生某种无法想象的事。
他有这样的预感，不详的预感。
“再看看，如果下一次还是这个梦，就得想个办法了....”林盛心里决定。连前世记忆这种事都能觉醒，还有什么东西不能发生的。
004
如同林盛猜测的。
第三天，噩梦又来了。
这一次发生在第三天的夜里。
他刚刚和老爹吃完宵夜，回房睡觉，刚刚睡着不到十分钟，那个梦又来了。
那个门外的脚步声这一次接近得更快了。
但似乎是因为有了戒备，这次林盛几乎是触电般惊醒过来。强行在脚步声的主人打开房门前，提前醒来。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次，他终于真正确定，这不是一次偶然现象。
那个噩梦必然隐藏着某种他不知晓的东西。
就像他无缘无故觉醒的前世记忆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里，噩梦依旧如期而至，只要睡着，就必定会出现。
林盛也每次都努力试图在梦里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无济于事。
每一次，他都被同样的恐惧情绪所包围。在梦中，那个坐在他卧室书桌前，一袭白裙的女生，每一次都维持着一样的姿势，一样的沉默。一样的怪异抽动哭泣。
而脚步声也同样不断的重复之前过程，从走廊不断靠近。
好在林盛为了防止出事，提前用闹钟定时，免得自己出事。
每次都刚好卡在脚步声进门的时候响起。
刺耳的闹铃刚好将他惊醒。
这是他提前计算好的预防措施。
而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两个周。
“按照我之前的计算，从我第三次做梦，整体时间长度，在三十五分左右。”
“第四次到第七次，平均波动幅度在五分钟以内，可见这个梦境的时间跨度并不大。”
夜里，坐在书桌台灯前，林盛小心的查阅自己之前记录下的梦境数据。
“大概取个平均数就好，梦境时间计算出了。
然后是从入梦到脚步声进门，这个阶段的时间。按照之前的总结，也已经在前面两次的梦境中确定了。”
他手里转动着铅笔，面容平静，如果不是额头还残留着汗珠，很难相信他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重复已久的噩梦。
“那么接下来，我需要做的是，在脚步声进门前，做到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
林盛对自己很了解。
他不是什么学霸，也不是什么高智商天才。唯一的优点不过是足够冷静。
所以，只有抓住这点优势，他才有可能在这场噩梦的拔河中，获得胜利。
虽然他不知道胜利了有什么用。
但身体的本能，在不断警告他，绝对不能被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抓住。
绝对！
林盛竖起铅笔，唰唰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几个数据。然后啪的合上。
从书桌上站起身，他透过玻璃窗眺望远处。
夜半时分的月光温柔恬静，但他却感觉身体有些发冷。
转过身，林盛正要上床午睡一小会，但刚刚坐到床上，便犹豫顿住。
“算了.....还是不睡了。”
他沉默了下，重新站起身。
只要一睡着，就做噩梦，而且是同一个噩梦。
这样的经历，让他对床有了一丝淡淡的惊悸。
但犹豫归犹豫，无论如何，不睡是不行的。这样身体绝对扛不住。
林盛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拿起发条闹钟，仔细订好时间，然后才和衣躺在床上。
只是原本在常人眼里温暖舒适的床铺，在他心里，却是如睡针毡。
好在这一次没有什么问题，噩梦虽然依旧出现了，但一晚上七次的闹钟，也让他好不容易撑到了天亮。
........
........
“你这几天搞什么呢？！”沈燕有些惊悚的看着林盛。
这个往日里平静健康的好友，现在已经是脸色惨败，眼圈发黑深陷，一副严重休息不足的样子。
“怎么脸色这么差？年轻人要知道节制。”沈燕口无遮拦的安慰。
林盛无奈的打了个呵欠。
就算是坐在热闹嘈杂的教室里，他也极度的想趴着彻底睡过去。
周围所谓的噪声，对于他而言，就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隔音布，毫不刺耳。
“就是这几天没睡好。”林盛无精打采的回答。
“晚上发春了？”沈燕一脸猥琐的凑近。
“滚。”林盛无语。“做恶梦了而已。”
“做恶梦能做成你这样？”沈燕也是无语。
“就是重复做一个噩梦。”林盛低声道，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很多人都有过这种经历，只是情况没他这么严重而已。
“重复做噩梦么....那你可以去网上查下，据说有些人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梦，让噩梦变好梦。好像很神奇的样子。”沈燕想了想，提醒道。
“是吗？”林盛也查过，在网上查询这方面的资料。但都无法辨别真假。
“真的，我以前也做过噩梦，不过梦这东西，你睡觉前，一定不能看恐怖故事。心里绝对不能有担心害怕的东西。不然一准做噩梦！”沈燕煞有介事的说。
“是吗？”林盛点头。
他之前也查到过这个说法。不过没证实。
“你别不信，我以前就是特别爱做恶梦，后面发现这个办法后，就再也没做过噩梦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这个道理。”沈燕认真道。
“是吗？”林盛眼光闪了闪，不再说话。
“看你一点精神都没，要不一会我带你去体操社转转？”沈燕刚刚正经没几秒，马上又变回猥琐模样。
“还是算了吧....”
“啧啧啧，现在连体操服加白丝美腿都不能勾起你的兴趣了么？”沈燕顿时一脸感慨。
“......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林盛无奈。
下午放学后，回到家，他倒是意外的发现爸妈都提前回来了。
老妈顾婉秋在厨房里做菜。老爹林周年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姐姐林晓不在，已经回大学继续上课了。
看到林盛回家，老爹林周年放下报纸，有些担心的盯着他的脸。
“你最近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你小子可别硬抗啊，有些病不是扛就能顶过去的。”
“没事的爸。”林盛一边换拖鞋，一边回道，“就是这些天没休息好。”
“没事就好，你小子....”老爹话没说完，便看到林盛丢下书包，转身快步走向卧室。
不一会儿嘭的一声，卧室门重重关上。一切恢复平静。
“这小子.....”林周年诧异的看了眼闻声出来的老婆，两口子脸上都流露出一丝担心。
“爸那边还没好，两个孩子这边可别也出问题了。”顾婉秋担心道。
“我会盯着的，你别管，赶紧做菜去！”林周年摆摆手。
005
夜。
月光如纱。
林盛依旧躺在床上。
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手脚的筋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坚硬无比。
唯一能勉强动弹的，是他的手指和脑袋。这也是他这些天来一直努力的结果。
啪，啪，啪。
脚步声又来了。
林盛面色平静，尽量放空大脑。
经过这么多次的噩梦，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连续两周的睡眠严重不足，让他的生活作息，身体状态，都已经糟糕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
“林盛....”
忽然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叫他。
林盛面色一僵。
“林盛....”
那声音仿佛是从空旷的远处飘来，悲戚莫名。
但这里明明只是卧室，一个不到六平米的普通卧室。
“林盛.....”
那个声音又来了。
林盛咬紧牙齿，努力稳定渐渐在加速的心脏。
经过这么多次的经验，他已经发现一个规律。
一旦在梦里惊慌失措，那么脚步声就绝对会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而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也会越发的糟糕。
‘不要怕。’
林盛侧过脸，看了眼左侧书桌前坐着的白裙女生。
然后闭上眼。
深呼吸。
睁眼。
呼！！
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正面对面，几乎碰到他鼻尖，正对着他。
两人相距不超过一掌。
女人惊恐的双眼睁得极大，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度恐惧的事物。
但猛然间眼前一花，林盛再度仔细看去，却发现面前的女人面孔不见了。
而那本白裙女生依旧背对着他，坐在书桌面前，一动不动。
他浑身发颤，努力控制着被突然惊吓的身体。
啪，啪，啪....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林盛....”那个呼喊声也越来越近。
咔嚓。
忽然间，卧室房门缓缓被打开。
林盛努力控制着自己身体，控制着内心情绪。
啪，啪，啪.....
脚步声越来越近，缓缓走进门，停在了他的床尾。
林盛很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正在注视着他，带着某种神秘的笑容，某种冰冷而死寂的情绪。
莫名的，他忽然感觉到，对方伸出手，正缓缓的朝着他的被子一点点靠近。
一点一点。
越来越近.....
“林盛！！”
猛然间一声尖叫在林盛耳边响起，震得他浑身一麻。
“要死一起死！！”
来不及多想，他面色狰狞，疯狂鼓起全部力气，一把掀开被子。
噗！！
沉闷声响中，林盛一个起身伸手抓向床尾那人。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中。
林盛两眼发花，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嘭。
他似乎撞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抓到。
呼....呼.....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盛缓缓喘息着，眼前视线缓缓恢复。
他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床，站在了书桌前，右手正稳稳的抓在白裙女子的右肩上。
噗。
刹那间，背对着他的白裙女子仿佛漏气的皮囊，瞬间干瘪下去，只剩一套衣裙掉落在椅子上。
林盛手上抓空，顿时一愣，呆在原地。
他低头想要仔细查看那套衣裙，但那衣裙像是融化的白蜡，短短几秒钟，便融化挥发，消失不见。
“我...我成功了？”林盛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轻松。
他大口喘息着，同时环顾四周。
自己依旧还在卧室里，只是这个卧室有些不对。
一些角落的细节都是一片模糊，但书桌，床铺，地板，天花板，吊灯，等等大部分地方，都十分清晰细致。
林盛伸手摸了摸椅子，没有任何触觉传来，就像是被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手套，再去触摸其他东西。
“我还在梦里？”他忽然醒悟过来。
按照他之前查询的资料，如何判断在不在梦中，有个办法，就是观察细节。
他想了想，俯下身，仔细去看木椅上的花纹纹理。
黑色的木椅上，一道道曲线的花纹纹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木纹，而更像是某种怪异的动物简化画。
那花纹属于一种林盛感觉熟悉，却又说不出名字的动物。
“看来我真的是在梦里....”林盛心头莫名的兴奋起来。
刚刚的恐惧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尝试了下，自己完全能自由活动。
卧室还是和现实生活里一模一样。
一个书架，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张木椅。
只是一些角落的细节还是模糊一片，就像是打了马赛克一般，无法看清。
林盛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缓缓看向床尾。
那里原本应该有脚步声的主人，但现在却是空空荡荡。
卧室的房门半开着，透过缝隙往外，是沐浴在暗红光晕中的狭长走廊。
林盛顿了顿，缓缓移动过去，拉开门，慢慢一步一步走出去。
他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走在棉花上，厚重而毫无触觉。
出了卧室，林盛慢慢踩在走廊上。
明明是自己家的走廊，却给他一种踩在松软毛毯上的错觉。
他侧过头，朝着走廊左侧的玻璃窗外望去。
窗外是一片流动的暗红色。
就像是某种浓稠的流质，无声而缓慢。
伸出手去摸了摸，依旧没什么触感。
“这应该是梦境的特殊性，记得以前我做梦时，在梦里摸东西，也是没有感觉的。”
林盛心头闪过念头。但他没停，收回手，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去。
梦里的家，和现实里的家一模一样，构造地形都相同。
走廊不过十几米，尽头处，左侧是厨房，右侧是客厅。
林盛一步步走到客厅和厨房中间，左右探头看了看。
“该去哪边？”在梦里，他的意识不是很清晰，有种隔了一层雾一样的模糊感。
而且他有种感觉，自己必须集中精神才能继续留在这个梦中，否则一旦松懈，他可能会立刻惊醒过来。彻底离开。
迟疑了几秒，林盛往左，也就是厨房方向走去。
他想看看，厨房是不是还残留着白天吃的菜肴食物餐盘等等。
他们家的剩菜都是吃不完的就摆放在桌面上，盖一个防蝇罩就行。
伸出手轻轻推开厨房门，林盛双目微微一怔。
厨房里，洗菜池，餐桌，案板，都规规矩矩的摆在原位，墙上贴着的白瓷砖也整齐无缺，地面上铺着黑白格子的地砖，地砖的一角还放了今天买的蔬菜。
几根艳红的胡萝卜散出口袋，一捆翠绿的大白菜上残留着细碎水珠，两个西红柿圆滚滚的像苹果。据说这是新型西红柿，营养更丰富。
“这些都和现实一样....只是，这个是什么？”林盛怔怔的越过这些东西，视线落在了厨房右侧墙壁上的一道裂缝上。
那里，不应该有裂缝。
而现在，厨房右侧的墙面上，裂开了一条高一米多，宽半米多的黝黑裂缝。
裂缝里隐约有着黑雾翻滚，深邃幽暗。如同一条通道。
006
林盛站在通道前一动不动。
周围的厨房在梦境里不时扭曲一下，仿佛流动的幻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秒，或者二十秒。
梦境里的时间并没有什么概念。
林盛缓缓抬起脚，朝着通道靠近了几步。
“这个裂缝.....和之前那个让我产生恐惧的噩梦主体，肯定有联系。”
林盛心中有着猜测。
“这里面流露出的气息，给我的感觉，和我之前做恶梦时，遇到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仅仅是站在裂缝面前，就感觉身体正面皮肤发冷，有些僵硬，这和之前噩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要进去看看。”
林盛顿了顿，心中下定主意，反正是做梦，又不会死，好奇心在这一刻终于压倒了他心头的一丝惧意。
他平静了会儿情绪，终于缓缓抬起脚，一步步的朝着裂缝走进去。
呼....
脑袋刚一进裂缝，林盛便感觉浑身冰凉，好像浸泡到刺骨的冰水里。
眼前一片漆黑，两侧隐约有呜呜的风声。
很快，不到三秒，林盛双眼猛然一亮。
身上的冰冷感缓缓消退，虽然还有些冷，但已经能支撑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间灰黑色石头打造的欧式客厅。
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是这间长方形客厅的一端。
他的左边近处，是壁炉，一个棕红色的破旧炉子，上边摆放了一个面容肃穆的卷发男子头像。
林盛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头像，坚硬，冰冷，光滑。
“！？”他微微一惊，触电般的缩回手指。
“这种清晰的触觉.....比起之前强出太多了。就像真的一样...”
想到这里，他急忙回过头看身后。
身后的墙面上，他刚刚进来的那道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缩小，消失。
裂缝内隐约映照出厨房内的细微光景。
没等林盛反应过来，裂缝突然加速缩小，几个眨眼，便彻底愈合。
“........”
林盛呆呆站在原地，他还能感觉自己是在梦里，但是....
他低下头，看到周围空气里，一丝丝的黑气仿佛丝线般，不断钻入自己体内，钻入自己皮肤。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里接纳，在被这里感染....
这是种奇异的感觉。
他似乎感觉，自己能在这里待不少时间。
这是种本能，莫名出现的本能。
在这里仿佛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定了定神，林盛抬头打量整个大厅。
长方形的大厅中心，摆着一张显眼的铺了白布的大餐桌。白布上溅满了暗红色污渍，颜色灰暗，破损而陈旧。
黑色带有黄色斑纹的地面上，铺了冰冷坚硬的未知石材。
头顶淡黄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中规中矩的花瓣形黑色蜡烛台，十六根残余的白蜡烛或长或短的留在上边，摆成花瓣型，没有点燃。
大厅两边，一边是长方形大窗，一边是挂满了各种油画的淡黄墙壁。
林盛顿了顿，先朝着大窗方向走去。
走到窗口前，他缓缓伸手撩起灰黑色窗帘，透过方格窗户往外望。
窗外灰暗阴沉，近处有着狰狞的几颗光秃树影随风摇晃，远处越过围墙，只有一片漆黑。
林盛放下窗帘，沉默了下，转身朝着另一面墙壁走去。
那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画。
只是所有的油画，此时都是一片模糊，只能勉强分辨有的是人物画，有的是风景画。
“和以前的梦没什么区别，一旦较真起细节，就全部模糊了。”林盛心头稍微安定了些。
这种梦境相似的熟悉感，让他情绪稳定不少。
他伸手摸了摸油画表面，和之前的一样，依旧没有任何触感。就像手被包了厚厚棉布。
他很有耐心，一一的将所有油画都查看了一遍，半天才退后一步，朝着大厅的出口看去。
大厅一角有着一扇木门，通往其他房间。
林盛脚步不停，加快速度走到木门前，手握住雕刻成马头的黑色门把，轻轻一扭。
咔嚓。
细微的开门声中，他缓缓走进另一个相邻的房间。
房间门口，有着暗色花纹的布帘隔开，此时布帘被栓起，呈八字分开，露出里面的房间景色。
里面两个暗红色大书架正对着门口，上边摆满了整整齐齐的各种书册。
“是书房。”林盛心头猜测。
他顿了顿，没进去，按照以往做梦的经验，书房里的书百分百看不了，全是一片模糊。还不如去其他地方逛逛，看看有什么新鲜的。
林盛转过身退了出来，回到大厅。
他在大厅里转悠了一圈，很快又找到了一扇门。这次进去后，是卧室。
在卧室里闲逛了一会儿后，没能遇到任何新奇事物，林盛再度回到大厅。
很快他还找到了一个客厅一角地面的地下室，里面摆满了酒水，还有一个暗红色的大酒桶，空气弥漫着浓浓酒香。
转悠了一小会，他大概判断出这里的情况了。
“这就是个古老的欧式庄园。”
林盛回到大厅，他感觉自己快要醒了。
做梦的人，快要醒时，都是能有预感的。
“趁着这点时间，赶紧去看看最后的书房。”
他没有耽搁，从大厅里直奔书房。
大步走进书房。
林盛第一眼看到的，是房间正中摆着的一张红木矮桌，桌上堆放了一摞灰色外壳书籍。
书籍边上是一个银灰烛台，烛台紧挨着一本被翻开一半的大部头书籍。
他好奇的凑过去，看到被翻开的书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可惜他完全不认识。
“这么清楚？”林盛有些奇了。
他略过这本书，视线落在了其他书架上。
书架上密密麻麻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册。
他随意伸手抽出一本，翻开看了看。上边同样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字母，完全不认识。
“不像是席琳语，倒像是古雷恩文字....”林盛眉头紧蹙，他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著名的文字的古籍。
古雷恩文字，和象形文字，楔形文字，古西光文字，四种并列，被称为历史最悠久的古老字系。
这种文字的来历，他初中就在不少课外书上见识过了。
这四种古文字中，其中象形文字和古雷恩文字最好识别，特征最明显。
所以他一看就认出来了。
“搞笑了，我做个梦居然也能梦到古雷恩文字.....”林盛心头有些好笑，仔细翻看起手里的书册。
只是让他越发惊讶的是，这书上的很多内容，图形配合文字，居然让他有种新鲜的陌生感。
“按道理，梦里看到的东西，就算会有陌生事物，也会带着熟悉感...可这种陌生....”林盛有些感觉不对了。
他正打算仔细抄一段文字下来，然后记录了醒了查查。忽然一阵剧烈眩晕感涌上心头。
“该醒了....”他心头了然。
007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落在书桌上，映照出一片淡黄色反光。
林盛无声的躺在被窝里，睁开眼，面色平静。只是瞳孔里隐约残留着一丝遗憾。
“不对！”他猛地惊醒，赶紧一下直起身，从床上竖起来。
唰。
林盛掀开被子，下床，拉开抽屉取出纸笔。
一阵沙沙细碎声后，他放在桌面上的白纸上，清晰的记录上一行字迹。
一行古雷恩文字。
林盛仔细盯着这一行默写出来的文字查看，这是他刚刚从梦里强记下来的那本书册的封面和一行字迹。
黑色的古雷恩文字在白纸上，就像一行细碎的金属碎片，尖锐散乱，却又排列成整齐的一行。
看起来像碎片，这就是古雷恩文字最典型的特征。这也是林盛能够一言便认出其特点的关键缘由。
“有意思....”林盛抿了抿嘴。
在前世，他从事的便是这类对文字异常敏锐的职业，此时再度面对未知文字，心头一丝久违的热情，渐渐燃烧起来。
“没想到梦里的古雷恩文字，居然还真能记录下来，而且还有模有样的。”
摸了摸下巴，林盛老毛病又犯了。
他打算试着翻译一下。
“古雷恩文字。只要在网上一个个的针对性查询，翻译倒是不很难。换成普通人估计不行，但我这种从事了古代语研究五六年的专业人士，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林盛定了定神，仔细将这张纸折叠起来收好。
他很好奇，这个在梦里记忆下来的古雷恩文字，到底翻译出来后会是什么东西？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正式接触这种文字，没想到会是在梦里。希望不要翻译出来是一堆乱码。”
林盛揣好纸张，起身开始穿衣服。
一天的日常生活又要开始了。
在家里吃完早餐，他换上校服，背着书包，慢悠悠出了门，然后乘坐慢悠悠的公交车，一路平淡的赶到学校。
没有任何波澜，上课，休息，午餐，继续上课，休息。
直到下午放学，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林盛专心复习资料，为之后的周测验做准备。只有闲暇下来，才有空将那张古雷恩文字纸条打开，一个个词组的分拆开，打算先上网查询下。
“一会有个流动书展，要去看看么？说是来了好多流动书贩。”
刚放学，沈燕便转过身小声问。
“流动书展？”林盛想了想，回忆起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其实就是一群书贩，既收旧书，也卖旧书。算是二道贩子书商。在这个网络不发达的时代，没事去掏书也是学生们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买到一点杂七杂八玩意儿。”沈燕热心邀请，态度热情。很显然她想去。
“暂时不去了，没钱。”林盛平静道。
“你不是才得了上百的零花钱么？我昨天看到了，你衣兜里有整钱。”沈燕哼哼冷笑。
“那点钱要用很久。”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真不去？说不定能淘到一些不错的好书，价钱还便宜。”沈燕冲林盛挤眉弄眼，一脸暧昧的笑。
林盛面无表情。
“我真没钱。”
“几块钱一本，到时候你一本我一本，一起平摊。”沈燕压低声音，凑近了道。
“......”林盛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所谓的几块钱一本，指的是学生之间最流行的小白本，也就是小黄书。
封面印着各式各样俊男美女图案的小本子，里面内容多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各种禁忌内容。
这类小白本一般只卖四块钱一本，统一价，但内容各不相同。沈燕虽然是女生，但最喜欢偷偷摸摸购买这种小书。
“怎么样？到时候算我们共同财产，我先看一周，回头给你。之后还可以租出去，五毛一天。”沈燕神神秘秘道。
“......没兴趣。”林盛沉默了下，硬生生挤出一句话。
“呵呵。”沈燕看着他笑了笑，“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校门口集合。”
说完她转过头开始收拾东西。
虽然是女生，但沈燕这家伙从没把自己当女生。在班里和林盛关系就像哥们。
她脾气性格大大咧咧，和男生相处不错。给人的感觉就像个普通男生。
要不是逐渐隆起的胸部和臀部在不断提醒别人，这货是母的，林盛还真没把她当女生看。
哪有女生拉着男生买小黄书的....
林盛无语，这事搁前世也是独一份，更别说现在。
他有心想拒绝，现在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那段梦里强记下来的文字上。
一丝丝好奇心，驱使他想尽快把那段文字翻译出来。
“不过去逛逛也好，二手书摊那边我记得以前还看到过古雷恩文字的盗版字典。便宜货，买来看看应该也能冲样子。”
想到这里，林盛倒是稍微来了点兴趣。
很快收拾好书本试卷，有两个外班的同学跑来找沈燕借学习笔记，沈燕让林盛在大门口等她一下。
林盛提着书包，百无聊赖的在学校大门边站着。
一拨拨的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纷纷放学，走出敞开的校门。
夕阳西下，把每个学生的身形都染上淡淡红色。
一阵阵放学后踢球的叫喊声，不时从不远处操场飘来。
还有学生骑着自行车不断按铃，穿行而过。
林盛站在铁门一侧，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空气。不冷不热的气温，让他感觉氧气仿佛深入进肺部里，整个的把肺里的废气全部排空。
“走了！”沈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把拍了拍他肩膀。
这女孩把头发都绑成马尾，在后脑晃啊晃。两只眼睛带着一丝猥琐的笑意，左右看了看。
“我今天专门带了深色的布袋，到时候我们可以多买点。”
“......”林盛很想说，我压根不感兴趣。
他现在对翻译那段文字更感兴趣，但这种话说出来，估计有点打击沈燕的积极性。
他顿了顿，还是忍住没出声。
“本来还打算拉着阿丽的，可惜她脸皮薄。”沈燕低声道。
“......”她不是脸皮薄，而是知道有男生一起，压根就不好意思过来。
林盛知道阿丽，也是沈燕的死党闺蜜，唯一的班里最好的朋友。
不过和他关系一般。
两人也不多话，沿着路边快步前行，拐过两个街角，很快便找到一段有些老旧街区的巷子。
巷子距离学校不过两百米，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书摊。
008
傍晚时分。
巷子里，书摊零零碎碎足有十多个。
有的是一块破布往地上一摊，垫了张塑料纸就摆书。
有的是移动推车，推车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盗版书，盗版磁带，光盘等等，还能看到小型收音机。
现在天还没黑，巷子里便已经有像林盛和沈燕这样的客人在闲逛，数量不多，但人气颇足。
不少客人都流连忘返，有的直接蹲在一个书摊面前蹭书看。
巷子上方有着一个唯一的光源，一个没有灯罩的大功率灯泡。估计有一百瓦，把下面整个巷子都照得一片通亮。
沈燕混着稀稀疏疏的人流，兴致勃勃的冲到第一个书摊扫视。
她很有经验，书摊上为了隐藏，往往不会把小黄书摆在最显眼位置。
但她却是能最快速度锁定这些小本子的隐藏点。
林盛没管她，自己独自慢慢的扫视书摊上的大部头字典。
他第一个书摊才扫了一半，沈燕就已经跑到第三个摊子。
林盛也不急，扫视了一遍，没发现古雷恩文字的字典词典，他又移步走到第二个摊子。
他记得这里的摊子也是应该有的，各种翻译字典词典，虽然是盗版，但绝对能节约很多钱。
一个个的摊子扫过去，很快，第四个摊子上，一个摆在地面上的书贩面前，林盛找到了古雷恩文字的词典。
“这个怎么卖？”林盛蹲下身，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旧书中抽出词典问。
“十五，不讲价。”摊主带着方框眼镜，蒙着灰布口罩，看样子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面貌。
“你这字都不很清楚，印得不行啊，五块钱我拿一本。”林盛还价。
“五块拿不到。最少十块，小兄弟看样子也是经常来，应该知道我们这的行情。”摊主迅速道。
“十块.....”林盛摇摇头，作势站起身欲走。
“行行行，五块就五块。”摊主果断定下。
“给。”林盛迅速从衣兜里摸出零钱，数了一张五块递给对方。
给了钱，他拿起书又翻了翻。
这本词典字迹清晰，翻印很不错，厚度大约和一块板砖差不多。
像这种盗版书，一般价位最少是二十，毕竟正版的都要上四十了。
之所以能这么便宜，主要是书太冷门，古雷恩文字词典，需要买的还真极少。
整个摊主数百本书里，也只有这么一册。
而且关键是，这本词典的菱角处有较大磨损，整本书松散异常，似乎随时会散架。
“不管其他，只要能用就行。”
林盛一回想记录的那段字，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翻译。五块钱也就是他一天多的零花，稍微节约点就是。虽然有点肉疼，但回去手动缝补下，这书说不定还能升值。
很快前面的沈燕也神神秘秘的提了一袋书靠近过来。
“怎么样？”她小声问。
“买了本词典。”林盛抬了抬手里的书。红皮白棱的词典和沈燕袋子里的小黄书，形成鲜明对比。
“你这是.....”沈燕一脸扭曲的盯着林盛。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没事回去休息了。”林盛平静道。
“装得真像！”沈燕撇嘴。不过她也了解林盛脾气，这家伙一向如此。这也是她为什么喜欢拉林盛出来打掩护的原因之一。
“行吧，我这里挑了三本，我们平均分，一本四块，三本十二，你给我六块就行。”沈燕小声道。
“没钱。”林盛无语。以前他愿意买，那是用来租给别人看，赚点小钱。
毕竟学校里，大部分学生可不愿意花好几块买书，而且这类书看看就好，真要自己买了，藏都不好藏。
所以愿意花几毛钱租看一下，才是最好的办法。不用自己藏书，花的钱又少。而且小本子内容也少，几下就看腻了。还可以换其他看。
沈燕之所以拉林盛，还有一点，也是因为她是女生，不好出面租给其他人。所以要林盛作为出租人。
“你要是不出钱，那这次外租....”沈燕纠结起来。
“你可以租给女生。”林盛平静道。
“.......女生哪有男生的钱好赚！”沈燕有点抓狂。之前林盛还配合的，现在怎么突然变卦了。
“你可以转卖。我最近有点事，没空弄这个。”林盛是真不想继续搞租书。
要是正常书还好，可租小黄书，那也真心太掉档次了。
“一天好几块啊，你真不弄了？”沈燕无语。
“不想弄了。”林盛摇头。“你一个女生家，弄这个也不好，暂时也别弄了。传出去名声不好。”
“这不是有你挡着么。”沈燕无奈。
“我可以帮你，把书转给姚带宇。”林盛提了句。
姚带宇是外班也在做租书的学生，小本子也收，像他们这样买了送过去的，他肯定乐意，还省了自己跑过来挑选。
“行吧....”沈燕还是有些不甘。
林盛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这家伙不甘心，估计不会听自己的。
但就算是好友，他也已经说得够多了。怎么决定是她的事。
两人在书摊巷子分开，各回各家。
林盛回到家里，父母留了纸条，又去医院照顾爷爷。
只有两盘冷掉了的菜放在厨房桌上。
一盘黄瓜炒蛋，一盘红椒肉丝。
林盛热了热饭，就这么就这冷菜迅速吃了一顿。然后便兴冲冲的抱着词典躲进卧室，开始研究梦里记忆出来的那段文字。
他的卧室既是睡觉的地方，又是学习做作业的书房。
傍晚时分，夜色越浓。
林盛打开台灯，就这淡黄的光亮，一个词一个词的查询那段古雷恩文字的词组。
约莫半个小时后。
“有意思！”林盛结合词典上记录的基础语法，很快将封面的两个词翻译出来。
“还真是标准的古雷恩文字！明明我以前从未接触过这种语系，而且除了带有一点弧度风格外，这两个词居然没有一点错漏！”
林盛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个词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明明只是他梦里出现的内容.....
“那么，这两个词，翻译出来....大意应该是....”
唰唰，他缓缓在词组下方，对着词典一个个的写出翻译。
‘锐器，长剑，的，方法，手记，手札’
“恩？连起来...难不成是....剑术手札？！”林盛神情一愣，忽然反应过来。
古雷恩文字是单个字单个字的翻译。基础语法并不复杂。往往一个字母就可能蕴含几重意思。
但连在一起，所蕴含的意义，却是让此时的林盛，神色一怔。
009
灯光下，林盛面色带着一丝凝重，低头再度仔细查看刚刚翻译出来的文字。
然后又反复翻开词典核对，看自己是不是有翻译错误。
哗哗的翻书声中，连续核对了三次，他都确定无误，自己没错。
“如果真的是剑术手札，那么我在梦里看到的那本书.....”林盛心头有些震动。
他还记得那本书上密密麻麻大量的清晰文字，几乎没有重复的。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
他忽然从心底升腾起一股浓厚的好奇。
“那明明是梦境，怎么会？？怎么可能？？！”林盛抿着嘴唇，低头迅速又继续翻译后面的一段文字。
他强记下来的文字，一共两段，前面是封面，后面是右下方的一小段文字。不知道是作何用途。
很快，他便对照词典，磕磕碰碰的翻译出了剩余的文字含义。
还好的是，古雷恩文字并不算是艰深，国内研究这方面的专家也不少，林盛有些庆幸自己能这么容易买到词典。
翻译完，他拿起纸张抖了抖，将其平放在桌面上，面色有些莫名的变化。
“这到底是.....”
林盛神色复杂。
他此时已经百分百能确定，自己的梦境，出了问题。
铺在桌面上的白纸，白底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
‘2级剑士，拉威尔手书’
“2级剑士.....这到底是....”林盛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颠覆。
他沉默了下，迅速将翻译过来的纸张全部揉成一团，然后起身快步开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父母都还没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厨房，将纸团用水龙头打湿。
哗哗的水声中，林盛注视着纸团里的字迹迅速模糊，被浸透，最终化为一块淡淡的黑色，什么也看不见。
他这才将湿透了的纸丢进垃圾桶，然后擦干手，离开厨房，回到卧室。
没有洗漱，林盛直接脱掉衣裤袜子，钻进被窝里。
他急于想要测试，想要回到昨天那个梦境里，再强记一点内容出来，看那本书，到底是不是真的能看。
还有之前那个噩梦....今天不知道还会持续么？
“希望还能进到那个梦里....”林盛心头有些期待。
他全然没了之前的恐惧，闭上双眼，调整呼吸，放空大脑。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林盛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迷蒙间，他似乎听到客厅的防盗门被钥匙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没有说话声，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很快走廊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他的卧室门被推开。
有人站在卧室门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就站在门口，带着莫名的意味注视着他。
“是老爹老妈？”林盛心头迷迷糊糊的猜测。
但很快，他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意识便陷入沉睡。
..........
..........
灰暗的庄园。
林盛静静站在大厅里，身旁是摆放着半人头像的壁炉。前方是铺了破旧桌布的长方形餐桌。
他缓缓睁开眼，左右看了看。
“我....居然又回来了？？”
林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原以为自己还会做之前的那个噩梦，他都已经做好了和那个噩梦对抗的准备。
但意料不到的是，他再度来到了这里。
“这里，到底是....！？”林盛穷搜自己全部的记忆，没有找到任何眼前这个庄园的内容。
“梦境按道理说，应该都是我以前所见识过的地方。
很多梦都是由我以前见过的景色，人事物等元素所编织组成，可现在，这地方我压根一点熟悉感也没....”林盛眉头紧蹙。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
他依旧穿着一身灰色长内衣。这是他睡觉前的穿着。
“连被挂出来的线都还原了？”林盛抬起右手，手肘处的衣服被勾了一条细线出来，在这里都完美的呈现出来。
他顿了顿，果断大步移动起来，朝着书房方向笔直走去。
这庄园其他地方，他都逛过了，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就是书房，特别是那本翻开放在桌面上的书。
迅速扭开木门，林盛很快回到了上次他离开的书房。
书房里还是之前的摆设。
两个红木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一张矮木桌上堆了一摞书，放了一个烛台，还有一本翻开的大部头。
林盛几步走近，坐到矮桌面前，低头仔细朝书上的内容看去。
密密麻麻的文字连带图形，都非常清晰。
“好真实....就好像不是在做梦。”林盛心头凛然。
为了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伸手又去捏了捏木桌边角。
触觉依旧是之前那样，就像裹了很厚的棉布，一点也体会不到边角的尖锐。
只是让他有些诧异的是，这一次测试的触感，比以前做梦时的触感，要真实细腻很多。
“......”收回手，林盛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书册上。
大段大段的古雷恩文字，让他有些头疼。
“我记忆力不算强，一次顶多记一点点，这样下去要想看完一页，得花多少时间啊？”林盛无语。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不管其他的，一点点的翻译了再说，说不定自己之后翻着翻着就熟练了呢？
“看来还是得做回老本行。”他前世就是从事古代文字翻译这方面工作。
好在古雷恩文字，在这一世的地位，相当于地球时期的古英文，虽然比较晦涩，但还是能较容易的大致翻译出含义。
这方面的工作，林盛倒是做得很熟练了。
“就当多学一门外语算了。如果这本书真的能看.....”
林盛心头的期待和好奇，如同泉涌一样剧烈的挤压出来。
他真的非常非常好奇。
这本梦中的古代书籍，到底记录的什么内容。
难道真的像是封面记录的那样，是关于古代剑术的？
而且，如果这本书能看的话，那么书架上那么多本书，是不是也能一样的一本本翻译阅读？
林盛心头如同无数只蚂蚁爬行，麻麻痒痒。
决定下来后，他开始再度强记翻开的那本书上的第一页内容。
那本书也是他上次强记的书册，这次算是翻开第一页，仔细查看里面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林盛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源，反复不断的背诵记忆着第一页的一小段话。
在不知道内容含义的情况下，要死记硬背一整段古文字，这种难度是极高的。
但林盛前世就是干这一行的，经验丰富，很快，他便按照自己的技巧方法，硬背下了第一页的一整段话内容。
010
翻译进度极其缓慢。
因为缺乏对古雷恩文字的语法研究，所以林盛只能一个字一个词的凑，就和搜索引擎翻译差不多。
特别是一些地方俚语之类的字词，让他更是头疼。
在第二次进入梦中，记忆抄录书册后，林盛之后便每天夜里，都能进入那个庄园。
每一次进入那里，他都会记下一两句文字出来，然后翻译成席琳语。也就是他现在日常用的语种。
这样的生活，连续持续了四天。
渐渐的，在林盛前世研究的经验帮助下，翻译工作渐渐顺利起来。
古雷恩文字，并不是什么特别小众的语种，在网上也有不少相关的语法书可以下载。
林盛多番查证下，也下了不少资料，用于翻译工作。
很快，那本书的第一页文字，便渐渐被翻译完成。
“真正制约我的，是记忆力。”
林盛沉默的坐在沙发一角，回忆着昨天翻译出来的内容。
今天是周日，家里来了亲戚串门。
是二伯和他儿子林镇余。
林镇余今年十九岁，比他大了一岁，但长相斯文，带着一副方框眼镜，坐在父亲边上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手里的外语单词本。
二伯林涛一边喝着茶，一边和老爹皱眉商量着爷爷的处置情况。
按照他的意思是，爷爷年岁大了，这趟又出了这档子事，该立遗嘱的也得立了，家产怎么分，大家兄弟姐妹几个什么意见，都得统筹统筹。
还有更现实的问题是，爷爷的墓地得赶紧买好，这笔钱该谁来出，如果是大家摊，该怎么分。
毕竟有的人条件实在太差，也拿不出多少钱。
明明爷爷还活着，二伯担心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家产遗产怎么分，要花的钱谁来担。
老爹林周年面色有点难看，坐在位置上极少发言，大多只是听。
林盛对二伯一家没什么好感。
堂哥林镇余和堂姐林萧萧他们几个玩得好，因为家境比他好许多，出没的场所，不是酒吧就是ktv。
偶尔还听说他们几个一起自费出去独自徒步旅游，把这个当成对自己的磨砺。
他们玩的圈子和内容，都要比林盛高出一个档次。
林盛一般只会和其余的几个兄弟姐妹一起，玩玩游戏厅和网吧，就是最多的地方了。
所以两人虽然是同辈同龄人，但坐在一起完全没共同语言。
林镇余不时飘过来的眼神，也有种当他不存在的意味。
这家伙学习好，在班里也是尖子生，听说上次高三周考，考了他们学校的全级第十。
要知道林镇余所在的学校，怀沙第一中学，可是当地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和林盛就读的普通惠安中学，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好在对方当他不存在，林盛也乐得不理会他。
他现在一门心思都钻进梦境的那本书里。
之前翻译出来的内容，现在还依旧在他眼前闪现。
‘.....从很早以前，我，拉威尔，帝国二级剑士，便想为自己留下一本传承传记。’
‘我曾经上过夏恩战场，在战场上连克七名敌国精兵，尽管我不曾掌握超凡，但二级评定，我当之无愧。
现在，我老了，回到自己的故乡，在这绝望之时，想要留下自己存在过的最后的痕迹.....’
‘.....现在我的眼里，还仿佛能看到烈火吞噬哨所发出的炸裂，炮弹在天空飞翔，冷兵器带着反光相互交错，我和同袍们的铠甲偶尔碰撞。
有人倒下，有人爬起，前面的塔盾不断传来震耳的撞击，如同石柱般的硝烟链接冲向天空。我不怕死，但我不想死得毫无价值....’
后面的没有了。
林盛翻译的全部内容，就只有这些，结合他购买的词典，还有网上搜寻的一些语法资料。他完善了语句的衔接，得到的信息，就是这些。
“这是一个绝对上过战场的战士，所留下的书籍。”他这么推断。
经过这些天的全副精神钻研，林盛已经能简单的掌握一些古雷恩文字的基础词汇。
他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全扑在翻译上。
空闲时候，就疯狂背诵记忆古雷恩文字的词汇和语法。
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这么疯狂的迷恋学习。梦境中的那些书籍就像致命的罂粟，带着诱人的芳香和吸引力。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二级剑士代表着什么，还有那本剑术手札，是否真的能从中得到剑术的修行方法。
“按照之前看到的那些图形，或许还真有可能得到剑术的修习方式。”林盛心头思索。
“林盛？林盛？？”
忽然一阵叫声，把他从自己的思路里拖了出来。
林盛回过神，看到林镇余正皱眉看着自己，似乎叫了他好几次。
“什么事？”他连忙回了句。
“你要什么复习资料，我这里还有多的，你可以拿去复印。”林镇余平静道。
林盛愣了愣，看了眼自己老爹。
很明显，林镇余不会主动说这话，开口请求的应该是自己老爹林周年。
眼看着要高考了，林周年也是心慌，看着自己儿子成绩不上不下，估计也想从林镇余这里取取经。
但林盛压根没兴趣。
他有着前世记忆，远比一般学生成熟，学习一般，不过是因为他不想学。
对于这边普通的应试教育，林盛完全没兴趣，也不认可。他根本认为那就是浪费时间。
能够维持在不上不下的中等水平，也是他看在父母期望的份上，稍微用了点心。
实际上他根本不愿意将过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在和其他小孩挣分上。
这种生活，他上辈子过够了。
“复习资料啊，不用了，我这里已经够多了，谢谢镇余哥。”林盛回了句。
“那行。”林镇余还乐得轻松。“对了，下个星期，你萧萧姐过生日，我们打算一起出去玩一趟，要不要一起？”
“不去了，现在时间太紧。”林盛现在完全没空搭理这家伙。他一门心思扑在自己梦境上。
“其实你也该多接触接触大一点的圈子，都高三了，也该有自己的规划了，未来什么样，想要走什么方向，什么路线。都该有个清晰的认识。”
林镇余带着一丝优越感，假装淡淡的道。
“不要一门心思都扑在游戏机，看杂书上，以后出来，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一番话说得二伯面上有光，林周年也是有些无奈之色。
011
林盛有些无语。他都不想招惹对方，这货还打算从他身上找优越。
“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以后打算做什么。镇余哥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我听同学说，之前有看到你带一个女生在市人民医院交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镇余面色一愣，随即刷的一下慢慢僵硬起来。
他自认为自己这事办得很隐蔽，没想到居然被林盛知道了。还在自己老爹面前说出来。
“你不要乱说！”他顿时有些急了。毕竟只是十九岁的年轻人，没什么城府，这句话一出，二伯和林周年顿时心里有数了。
林盛心中摇头，趁着两个长辈面色微变，开始盘问林镇余，他几下便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丢出来。甚至包括那个女生的外貌，打扮什么的。
说白了，他压根就不是听说，而是自己亲眼在医院看到的。
丢下乱成一团的堂哥林镇余，林盛起身出了客厅，迅速洗漱起来。
他没工夫浪费时间，高考复习资料和学习古雷恩文字都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
很少有一样东西，能让林盛这么着迷。
.........
.........
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月过去了。
林盛几乎没有停顿的一直研究，终于勉强将那本书的重要几页翻译出来。
为了节约时间，林盛主要挑选的几页，都是带有图形的连续部分。
而这些部分，并不是胡乱挑选，而是他按照图形下方的标记，仔细筛选。
每一张图形，都刻画着一个姿势。一个人手握长剑，摆出的一个姿势。
而对应的文字，则更多的是对图形的解释。
林盛经过长时间识别，确定那本书的其他地方，大多是叙事，唯独带有图形的页面，是正式的讲解型文字。
这也是他重点翻译这些页面的关键。
哗啦。
挤满了各种汉字的笔记，被林盛轻轻翻过去。
他坐在自己书桌前，眉头紧锁，依旧沉浸在翻译内容中。
“一共翻译完成的，有五页。都是带有图形的页面，文字不多，翻译速度也快了很多....
我用前世的汉字记录，绝对不会出现泄密，这样安全倒是安全了。可这内容....”
林盛心头有些犹豫。
翻译后的图形，很明显就是一种剑术的修习方法。
他注视着自己复制的简易图案。
那样式和风格，还有搭配的文字内容，描述的都是要害和一击必杀。一看就知道不是花架子，而是用于实战的搏杀术。
“源自梦里书籍的剑术....到底会不会是真的....不要练了身体会出问题，那就糟糕了。”
第一副图案中，一个人手持长剑，单手往前一刺。身体边缘有不少箭头和文字注释。
看起来很简单，但核心是那些周围的注释。
“更关键的是，现在这个社会，虽然不如前世热武器发达，但枪械泛滥，冷兵器除了锻炼锻炼身体，其余也没什么作用。”
林盛皱了皱眉，转念一想。
“不过，这梦里的剑术，说不定有什么特殊性。还有书上多次提到过的等级。”
林盛从后续的翻译里，也少量的了解到，这本书的作者拉威尔剑士所提到的等级制度，是个什么体系。
书中偶尔会提到拉威尔曾经在战场上遭遇的高阶战士。
那些高阶战士，有着强壮超人的体魄，恐怖的力量和速度，穿戴着沉重的巨大铠甲，几乎就是一架架战争机器。
那些对战况的描述，瞬间颠覆了林盛之前的猜测。
原本他猜测书中的战场，应该只是普通的冷兵器时代。可那种夸张高阶战士的出现，让他一下明白过来。
如果那本书的内容是真的，那么，其中的高阶战士，或许也是真的。
“拉威尔提到过，当战士等级达到三级以上时，就能缓慢的锻炼体魄，改善体质....”
林盛心中回忆。
“如果.....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林盛吞了吞唾沫。
他翻看着自己翻译下来的图形文字，这些内容的精细度，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自己能够幻想出来的。
一共五张图，连起来，便是这位拉威尔剑士，所擅长的一招最为得意的剑术招式愤怒一击。
“很简单，但很有效的一招。”林盛虽然没见识过相关的武术，但看图形就感觉这一招连贯起来有多凶猛。
五张图是连在一起看的动图，共同形成一个招数。
图形中的小人，长剑从上往下，斜斩向对方，一旦斩中，结果肯定就是当场身亡。
林盛轻轻吐了口气，合上面前的笔记本。
“今晚试试看，看其他书是什么内容，另外，或许应该离开庄园，出去看看。
一个庄园就有这么多东西，那么外面呢？外面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连续这么久在庄园里，都没有遇到一个活物。窗外也一直是一片阴暗。”
带着一堆疑惑，林盛洗漱后，脱掉衣服上床休息。
今天白天去医院看望了爷爷，不知道怎么的，看着爷爷满头白发躺在病床上，林盛心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是伤心。
爷爷其实对他们家很不好，两边感情也极其单薄。但真正遇到麻烦时，第一个毫不犹豫出钱的，还是他们家。
这些先抛开不提，林盛那时看到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人。
而仅仅只是一个残破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那种生命如烛火风雨飘摇的脆弱，让他心头不由自主的揪起。
“算了，不想那么多，今天就去梦里看看，看能不能离开那个庄园试试。”林盛躺在被子里，明亮的双目缓缓闭拢。
短短数分钟，他便轻车熟路的进入梦乡。
意识经过一阵模糊后，很快又迅速清晰。
呼....
林盛缓缓睁开眼，长呼一口气。看着面前摆放的红木矮桌，还有桌上的那本剑术手札。
“又进来了。”
他左右看了看。
周围还是之前那间书房，没有窗，只有一扇门通往客厅。身边是两个大书架，红色的书格里，摆满了一本本厚厚的大部头书册。
林盛站起身，仔细看了下书架。
之前他是从左边书架上部抽的书，这次，他打算从右边书架试试看。
毫不犹豫，他迅速从右侧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了翻。
“恩？”他忽然眉头一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手里的书册，封面写着字样，但完全模糊看不清。翻开后，里面所有的字迹，也是大片大片的模糊。
有的甚至只是杂乱的字符和线条。
林盛心头一沉，赶紧放下书，又从右边书架上抽出一本红皮大部头。
迅速翻开书，里面的书页，居然同样是一片模糊。
012
哗哗哗...
林盛疯狂的翻动书页，试图找到清晰的页面，但整本书都几乎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一页是清晰的。
啪。
他丢下这本书，直接回到左边书架，迅速抽出书架上半部分的一本书翻看。
这次倒是让他松了口气，这本书还算清晰。
“还好还好，这本....”林盛还没来得及吐气，就看到手里的书页也出现了模糊现象。
手里这本，前半部分清晰，后面同样也是一片模糊。
他面色一变，尽管是在梦里，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一阵急迫心理，赶紧一本本的从书架上翻看书册。
随着时间推移。
很快，他足足翻了书架上的几十本大部头，大概确定了情况。
“书架上，只有左边书架，摆在最显眼的十几本书，是清晰的。其余的全部模糊。”
林盛一屁股坐在矮桌前，陷入思索。
“还有桌上放着的这些书，都是清晰的。特别是翻开的这本剑术手札，连图形的细节都极其精细....”
他很快又经过对比，发现一个问题。
这些清晰的书中，剑术手札最为清晰，其次是放在矮桌上的那一摞书，然后是左边书架上最显眼的那十几本书。
“有意思....”林盛隐约有些猜测，但不敢确认。
“先不急，先试试出去，看看这庄园外有什么。”
他对这个梦境越来越感兴趣了。
站在原地，平复了下情绪。
林盛放下书，缓缓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比起最初进入这里时，他此时的五感已经能很清楚的感知到周围的环境。
空气的清冷程度，脚下踩在地面上的反弹触感，衣服随着动作在皮肤上产生的摩擦。
这些感觉，都让他越发的认为，这个梦境有问题。
“这不是普通的梦.....没有任何一个梦，能这么清晰。没有任何一个梦，能重复一个多月！”
林盛此时已经肯定自己遇到了异常。
不过前世记忆这种东西都能存在，他的接受力和适应力也远比一般人强。
啪嗒。
连接客厅的门缓缓被推开。
林盛慢慢一步步走出来，左右看了看，他缓步朝着客厅大门走去。
走到出口大门面前。
林盛抬头打量了下这扇门。
枣红色的门扉是用某种金属打造，表面有着淡淡的木纹纹理。远看像一个红色座钟。
门的正中间垂下一个圆型图案，圆里有四种不同的动物围成一圈。
林盛不认识这四种动物是什么，它们看起来像是猎豹，但又长着锯齿般的长尾。
门的上方，有着一片菱形花纹，像是一个硕大的竖瞳眼睛，正凝视着室内的一切。
林盛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边缘门框。
门框上有着重复的不认识字母，组成锁链花纹，布满了整个门框。
“这扇门....有种守护什么的感觉。”林盛心里升腾起某种异样情绪。
但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
他伸出手，握在门把手上。
冰凉的把手被雕刻成一条黑色的蟒蛇头，暗红的双眼泛着淡淡光泽。他甚至能看到蛇身上细腻的鳞纹。
狠狠一扭。
咔....
细碎的开门声，房门缓缓敞开。
一片弥漫着薄雾的宽敞林地，出现在林盛面前。
林地正中有着一条马车道，在树荫的包围中，一直延伸到远处，到看不清的雾气深处。
一切仿佛都是灰黑色。
林盛吞了吞唾沫，缓缓走出大门。
他脚下是三个木质台阶，上边染着淡淡的暗红色，像是什么颜料被泼洒下来。
台阶踩在上面，感觉软软的，似乎随时可能摇晃垮塌。
吱嘎，吱嘎...
下了台阶，林盛站在门前，左右遥望。
四周一片灰暗，大片大片的树木遮盖了夜空。
夜空的颜色比漆黑稍微亮一些，但也不足以照亮地面和树林。只能勉强让人分辨出事物轮廓。
林盛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双脚踩在软软的泥地上，有些把握不住平衡，便又停了下来。
噗....噗...噗....
远处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怪声。
林盛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朦胧雾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动弹。
噗....噗....噗....
声音极有节奏，微微有些沉重。
“什么东西？”林盛凝神眯起眼，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噗噗噗噗！！
忽然那声音急速变快。
像是心脏在跳动，人的心脏恐慌时发出的急促鼓动声。
林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前方的雾气中，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急速靠近。
人影速度奇快，带着怪异的噗噗声，疯狂的朝着他冲来。
噗噗噗噗！！
那声音越来越近，根本不是其他声响，而是人影踩踏出来的脚步声！
林盛瞳孔一缩，一步步后退。
哐。
他被台阶绊了下，坐倒在地。
“该死！！”
没等他爬起身。
那人影速度猛地加快，越来越快，就像是电影按下快进，明明还有一长段的距离，人影却是带着怪异的扭曲姿势，转眼便冲到近处。
“我！！”
噗！！
林盛半爬起来的身体突然定格。
他的头一下飞起，伴随着血雾，在大厅半开的门上撞了下，滚落下来，缓缓停在木质台阶上。
一双睁大的黑色眼瞳渐渐涣散.....
黑色人影手里提着沉重长剑，剑尖触地，停顿了下。随即猛地往前斩落。
哧哧哧哧！！
林盛的身体被疯狂的劈斩砸烂，大量的血浆伴随碎肉飞溅开。
一片稀里哗啦的烂泥声中，很快尸体便不成人形，被砍成好几块，分散在台阶上。
...........
...........
呼！呼！呼！！
林盛猛地睁开眼，感觉浑身说不出的疼痛。
他仰躺在床上，脖子还残留着刚刚被一剑砍断时的剧痛感。
“我....死了？？”
那个急速靠近的人影，就像是某种恐怖的怪物，带着扭曲和疯狂毫不犹豫的一剑砍过来。
林盛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长相。
那种迎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和冰冷刺骨的战栗感，让他最后关头动弹不得，甚至连尖叫都叫不出。
林盛伸手本能的摸了摸脖子，慢慢从床上坐起身，背靠在床头。
脖子上没有伤口，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感觉脖颈有些疼。
好在这种痛感正在缓缓恢复，以他能感觉得到的速度恢复。
“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林盛回想起那个疯狂迫近的人影，心头便不寒而栗。
013
“妈的！”
林盛翻身下床，坐在床边，双手插进头发林，感觉满手的汗水。
“以前也不是没在噩梦里死过，但那种感觉....是以前完全不能比的那样！”
林盛大口大口喘息着，试图冲淡刚刚梦里的死亡冲击。
他坐在床边休息了一阵，稍微情绪稳定下来，又起身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翻看之前翻译出来的书籍内容。
“那本剑术手札里，最精华的部分，就是这五张图了，其余的多是讲述经历和故事，真正讲解剑术的，就这几页。”他喃喃着，眼神凝视着这些翻译资料。
“到底.....那个人影是什么东西！？这些资料，又到底是不是真的能用？”
“梦里的资料，梦里的剑术，万一是我大脑自然衍生出来的东西，一旦练错了，很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林盛以前听说过练习杂技或者武术，因为基础不对，姿势错误，导致身体残疾。
他有些担心，担心梦里的这个所谓的剑术手札，其实是自己梦境演化出来的错乱知识。
沉默的坐在床边，林盛思绪里一片翻滚，久久不能平息。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躺倒，闭上眼，但这次无论怎么都睡不着了。
只要一闭眼，之前那种被杀的痛楚便阵阵袭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天刚刚蒙蒙亮，他便不得不起身，就着昨天的剩菜煮了点面条，迅速吃掉。然后换上校服，带上书包，直奔学校。
原本林盛以为，自己被杀那只是梦。
但白天一整天，他都感觉自己心脏有些疼痛，脖颈处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丝刺痛。
浑浑噩噩的上完课，放学后，他婉拒了沈燕拉他去逛磁带店的邀请，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回了家。
连晚饭也没吃，林盛便一头栽进床上，沉沉睡去。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天，他的精神才慢慢恢复了些。
而这两天里，他一次梦都没做。仿佛之前的噩梦只是个幻觉。
期间老爹林周年还以为他生病了，找来体温计给他测量，结果一切正常。
最后只能让他多休息，别累着，高考虽然重要，但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了。
连续两天没有做梦，林盛精神好了不少。
吃过晚饭，他便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书桌抽屉里还放着他之前翻译的笔记本，他还真会以为之前仅仅只是一场梦。
嘀铃铃。
忽然一阵电话声传来。
客厅里母亲顾婉秋走近接了电话。
“沉沉，你姐找你。”
林盛微微一愣，随即翻身下床，快步出了房间，走到客厅，从母亲手里接过话筒。
“下床了也不知道披件衣服。”顾婉秋有些担心的摸摸林盛的手，感觉有些凉，赶紧去卧室给他拿了一件外套披上。
林盛冲她笑了笑，披上衣服拿着话筒坐到沙发上。
话筒里姐姐也没出声，只是听着这边的动静，隐约有呼吸声传来。
林盛顿了顿，换只手拿话筒。
“姐，什么事？”
“没事，就是听爸妈说你最近状态不怎么好，别太累了，也别太勉强自己。好的大学虽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姐姐林晓有些担心道。
“没事的，我知道的，放心吧姐。”林盛心算了下时间，“距离高考还有四个多月，我现在还不至于慌成那样。就是最近做恶梦，有点精神不大好。”
“是不是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
“不知道，我除了学习没干其他啊？”林盛装傻。
“是不是....缺钱了？”林晓忽然压低声音。
“没。”
“真的？”
“真没。”林盛肯定道。
“你别硬撑，姐这边给你打点钱过来。回头记得取。你年纪也大了，有些开销避不开。”林晓认真道。
“不需要，真的，姐你那边自己也花销多....”
“我这边够，你放心吧。好了就说这些，记得去取钱就是。”林晓不再多说。
话筒里隐约传来女声在叫她，似乎是喊她一起搭手搬东西。
“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啊。”林晓急急忙忙的应了声，赶紧挂断电话。
林盛无语的放下话筒，看了看墙上挂钟，晚上九点。
现在还在外面打工，他真心不想用林晓的这份辛苦钱。
可那家伙是个死脑筋，说打钱就肯定会打。
“算了，先不管这么多。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得认真复习应对高考了。”
这辈子的高考和前世相差不大。
都是学生鲤鱼跳龙门的关键关卡。
而一旦考试失利，没上得了好的大学，就只能进各种专业学校，学习做技工。
席琳国内的技工学校很多，但相对地位较低。比起林盛前世，这里的技校素质还要差了很多。
如果一个学生考不上大学才去读技校，那基本就代表他这辈子废了。
这里的阶级差距很大，技工很少有重新崛起的。很多行业，简单的技术工种薪资都很低。
林盛回到卧室，倒在床上，他已经下定决心，好好休息一下，暂时把噩梦放在一边，先应付高考再说。
盖上被子，他对自己说了声晚安，闭上双目，缓缓进入梦乡。
..........
..........
呼....
林盛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室内缓缓回荡。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熟悉的庄园大厅。
铺了破旧白布的大长桌上，还摆放着一些散乱的银色餐具。
“我.....我又进来了？？”
林盛心头一沉，左右迅速看了看。
左侧是挂满了模糊油画的墙壁，右侧是硕大的方格窗，透过朦胧的窗帘，可以看到外边弥漫的薄雾。
他迅速抬脚，往前走去，很快走到书房门口，顺着敞开的房门走进去。
很快便看到书房内的情景。
摆在矮桌上的大部头上，页面翻开，大片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果然，我又回来了。”
林盛冷静下来。
他没去翻看剑术手札，而是退出书房，再度来到客厅。
在客厅侧面的窗口处，他伸手轻轻掀开窗帘，往外望去。
朦胧的雾气下，庄园简陋的围墙外是一片张牙舞爪的黑色树林。
围墙内的院子里，摆放着一个小秋千，和几张残缺的长木凳。
墙角立着一把似乎是锄头的东西。
林盛放下窗帘，又去其余几扇窗口看了看。
所有的窗户都没法看到正门对着的方向。
而那个方向，正是之前那个黑影冲来的地方。
他顿了顿，站在客厅思索片刻。然后转身开始在房间里到处搜寻。
“我需要一个防身武器。最好长一点，宽一点，方便格挡！”
林盛心头目标明确。
他不打算一直呆在这房子里，这个梦境诡异莫名，在这里死了，居然还会对现实里的身体造成影响。
这让他心头升腾起浓浓的危机感。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如果连续被那黑影杀掉，自己很可能会出现某种极其麻烦的变故。
这种感觉，似乎是身体本能的在对他示警。
014
在客厅里翻找了一遍，林盛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他又去书房找，那里除了书，其余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从书房又去了厨房。
在厨房里很快找到一把尖头菜刀，他提着直奔卧室。
庄园的卧室，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双人木床。
边上沿着墙，放了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还有一个很大木箱子。
箱子盖打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林盛慢慢左右扫视，走到梳妆台前，他伸手拉开台前抽屉。
里面放了几个年轻少女风格的彩色发带，颜色有些旧了。
按回抽屉，林盛转眼扫视其他地方。
很快，靠近窗口的墙角处，一把斜倚在墙上，被窗帘布盖住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大步往前，走到那东西前，伸手一抓。
嘶...
是一把出了鞘的十字剑！
银黑色的剑尖随着林盛的动作，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细微的杂声。
他仔细将剑举起来。
长剑重量不大，约莫四五斤的样子。长度刚好从林盛的腰部达到脚尖。
剑柄和剑身形成标准的十字。看上去就像个变长的十字架。
林盛双手握住剑柄，感觉到上边缠绕着一些粗糙的布条。剑柄和剑身浑然一体，几乎看不出工艺制造的缝隙。
在剑身靠近把手的位置，刻着一个简单的竖瞳花纹。和之前门上的一模一样。
他尝试挥了挥剑，感觉有些沉。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
林盛在卧室里又翻找了好一会儿，但除了这柄剑外，再没有找到其他东西。
无奈之下，他提着剑离开卧室。回到大厅。
“这次小心些，不弄出声音来，应该不会惹麻烦。”林盛对于上一次的身死，依旧心有余悸。
但这不代表他不敢外出了。
反正是梦里，不会真的死。
林盛心头充斥着对外界浓浓的好奇心。不出去逛逛，他心有不甘。
提着剑，他站到大门前，努力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
“这一次，尽量声音小些。只要不被发现，应该没问题。”
他小心翼翼的再度伸出手，握住蛇头门把手。
咔咔....
随着一阵极其细微的门锁转动声。
房门被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够林盛进出的缝隙。
他提着剑，动作极其缓慢的挪动出去。
外面一阵阵阴冷空气迎面扑来。吹得他浑身发凉，身上关节似乎都随着体温降低而变得僵硬。
“感觉，更真实了....比起之前的梦境而言，现在的感官，根本不像做梦....”
林盛心头一凛。
这种诡异的变化，让他心头有些不安。
从缝隙走出来，站在门口。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选择从前面的木质台阶下去。
“之前就是这个台阶发出的声音太响了。我应该直接跳到泥地上，这样才会一点声音也没。”
想好路线，林盛慢慢挪动步子，一步步走到台阶右边。
湿冷的雾气缓缓在周围翻滚，脚下暗黄色的地板有着一道道古旧的划痕，还有不少细碎的小石子。
林盛不得不在挪动时，极其小心的避开石子。
他努力压住喘息，很快走到木板边缘，轻轻往下一跳。
噗。
一声极其细微的踩踏声。
他稳稳的站在了黑色泥地上。
站在地面，林盛往前望去。那条车道方向再没有任何怪声传来。
“成功了！只要小心些，就不会引来那人影。”
他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站在雾气里，左右眺望一番。
他的后方是半敞开的客厅门，那是他刚刚出来的地方。
左右，全是一片朦胧的黑暗和密林。能看清的，只有正前方的马车道。
林盛深吸一口气，缓步开始沿着庄园绕行。
往左走。
他很快便来到了客厅窗户对着的院子。
院子里有着一架黑色秋千，是绑在两颗枯树之间的木头架子，只用两根粗粗的麻绳捆绑制成。
几条腐朽的长凳随意的散落在院子地面。
围墙角落里有着一小块枯萎了的花园。
林盛转悠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东西，便又继续朝着房屋后方绕去。
嘶....
忽然他脚步一顿，听到什么声音飘来。
站在雾气里，林盛右边是庄园房屋，左边是简陋的小院。
他双手提着剑，小心顿住脚步，死死盯着正前方。
那里就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嘶嘶....
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面拖动的声音。
林盛感觉有些耳熟。
他浑身紧绷，站着不动，死死盯着前面黑乎乎的雾气。那里是通往后院的拐角处。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发出声响的主人，也慢慢出现在林盛眼前。
那是一具浑身皮肤长满黑色脓包的怪异人形。
他一只手提着一把黑色长剑，剑柄和他的手臂长在一起。其余身体和人一样。
只是面部被厚厚的灰色麻布包裹，不露双眼，不露鼻孔，不露嘴巴，只有微微渗出血迹的麻布。
人形比林盛高出半个头，大约一米九左右。
它刚刚走出雾气，马上便同样看到了林盛。
嘶...
人形勉强的往前一步步挪动，朝着林盛靠近过来。
他的步子很慢，很怪异，手里的剑尖在地面上拖动，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林盛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虽然第一时间被对方的现身吓到，但比起之前死过一次时的惊恐度。
林盛反而很快便稳下心来。
虽然依旧有些惊慌，但还能勉强思考对策。
他低头往下看，注意到这怪物右腿是跛的。腿上透过黑色的长裤，可以看到大块大块的血肉缺失。
“看起来不算厉害。”林盛握紧剑柄，他不打算避开。
先试试这家伙的底细再说。
这里距离房门很近，他随时可以转身跑回去，冲进门。
在有退路的前提下，他打算尝试下，接触这个第二个出现的活物。
“喂。你能听懂我说话么？”林盛压低声音，用席琳语小声问。
怪人毫无反应，依旧坚定的一步步朝他挪动逼近。
“你是这里的居民么？我没有恶意，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林盛试图和对方交流。
嘶嘶....
怪人毫无回应，继续一步步朝他靠近。
林盛感觉不对，不得不慢慢后撤。
就在两人相距不到三米的时候。
怪人忽然往前一扑，手里长剑平举，前刺。
哧！！
乌黑的剑尖刚好点在林盛手里的十字剑身上。
铛！
刺耳尖锐的撞击声，在夜晚里激荡发出回音。
林盛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面色大变，转身拖着剑就跑，几步并作一步，跳上木台阶，冲进客厅大门。
嘭！！
他狠狠一把关上门，咔的一下放下门闩。
嘶嘶....
忽然一阵细碎的杂音从他背后传来。
林盛浑身一僵。
慢慢转过身。
大厅正中，一个同样麻布包着头的腐烂剑士，正迈着艰难的步伐，一步步朝他挪动过来。
015
“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
林盛浑身僵硬，背抵着房门，双手紧握剑柄，感觉身体有些发凉。
“不对！这是另外一个！”
他很快分辨出，这头腐烂剑士和刚才那头不是一个。
这家伙握剑的右臂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少了一大块肉。特征很明显。
“这下麻烦了....”
他不想再死了。
那种连续几天都浑浑噩噩，状态极差的生活，他不想再过了。
嘶嘶....
这家伙越来越近。
林盛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脖子上鼓起的密密麻麻的脓包。
这些脓包就像小水泡，一片片密集而鼓胀。
林盛握紧剑柄，身上肌肉紧绷，死死盯着对方。
噗！
猛然间，腐烂剑士往前一扑，右臂剑刃急速划出一道乌黑弧线，刺向林盛胸膛。
啊啊！！！
林盛心头狂吼一声，双手举起长剑往前就是一下。
剑刃从上往下狠狠劈斩下来，试图挡住对方。
可惜，两把剑毫无相交的错开，各自奔向对方目标。
哧！
林盛感觉胸口一疼，手里的剑顿时失去力气，顺着惯性砸在腐烂剑士左肩上。
嘭。
剑刃只是砍落了一点点皮肉碎屑。
林盛呆呆的低下头，看到自己胸膛已经被提前刺穿。
黑色剑刃深深的刺进左胸，第一时间击垮了他的全部气力。
“又死了....”
他眼前一黑，顿时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林盛缓缓睁开双眼。
他依旧仰躺在自己家里床上。
外面天色灰白，快要大亮了。远处隐约有公鸡打鸣声飘来。
“又死了.....”
林盛伸手摸了摸胸膛心脏处。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刺痛。
“就像真的被刺中一样....”
他缓缓从床上直起身。昨天刚刚换的内衣，又全部湿透了。
下了床，他迅速翻出一套换的，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迅速用热水擦了一遍身上汗水。
然后换上干净内衣。
“不能这样下去，我得想个办法。”林盛做到书桌前，再度拉开抽屉，将之前的翻译笔记拿出来查看。
用汉字书写的笔记工整整齐，估计这个世界除了他，再没人能看懂这种文字。
这也是最好的加密方式。
“之前也在网上查了一些资料，关于剑术方面，这几张图和文字注释讲解的内容，好像有些道理，不是瞎扯胡编。
可我以前从来没学过什么劳什子剑术。这种资料绝对不会是我自己梦境编造出来的。绝对是另有来处！”
林盛心头已经百分百笃定。
“那个梦，里面危机四伏，我这种毫无自保之力的普通人，进去就是送菜的。连拼命都只能勉强伤到一个残废了的怪物。”
他视线凝视着面前的笔记和图形。
“要想弄清梦境的秘密，必须外出探索，一边记录书本资料，一边出去探索环境。
而外出，最少要需要能自保！我现在连一个残废怪物都干不过....得想个办法。”
林盛沉默下来，很快便有了思路。
“既然我面前有剑术资料，那么先试着在周围找找，有没有相关的学习途径。这样既能够有机会核实这份资料的真假，又能提升自己的自保之力。毕竟梦里还是有一把十字剑在手。”
林盛定下心来，有了决定。
在父母起床之前，他便迅速吃了早餐，前往学校。
上完早课，林盛便迫不及待的离校，在怀沙市区四处闲逛起来。
这个年代网络还不时很发达，要想找学东西的店铺，只能靠眼。
更不用说欧式长剑这种更稀有的种类。
好在林盛居住的怀沙市，虽然是小城，但因为属于港口城市，对外贸易不少。有不少外国人经常进出这里，连带着也带动了一连串的相关产业。
林盛第一时间去了怀沙市靠海的外籍街。
那里是外国人经常来往居住消费的区域。
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而且不止找到一处。一共三家。
两家会所，一家俱乐部。
两家会所因为极其高昂的会费，被林盛第一时间排除。
仅剩下一家俱乐部。
“虽然陈旧了点，但肯定便宜。”
林盛站在一条人气冷清的偏街中段，仰头望着二楼的一个商铺。
那里悬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木质牌匾，上边写着一排排小字：腾冲剑术俱乐部，黑泥街街道办事处，黑泥街信鸽协会。
三排字挤在一起，很明显，这是三个机构合用的一个标示牌。
牌子下面是一个脏兮兮的破旧楼梯口，里面的木梯台阶被进出上下的人踩得吱嘎作响。
楼梯口边上，还蹲了两个抽烟的流里流气小混混，似乎在聊天。
林盛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校服。紧了紧书包，朝着楼梯口走去。
顺着木楼梯一步步往上，到了二楼。
林盛看到墙壁上用红粉笔画了三个不同方向的箭头。
腾冲剑术俱乐部的箭头在二楼右拐。
他顺着箭头，拐进二楼走廊。
往里前进了十几米后，在一间敞开门的办公室口停了下来。
办公室门上挂着牌子：腾冲剑术馆。
里面空空荡荡，三张长方形黑色办公桌凑在一起，在一角组成一个大桌子，桌边分别坐了三个人在忙碌处理什么。
咚咚咚。
林盛敲了敲门。
“你好，请问这里是腾冲剑术俱乐部么？”
一个离门最近的女生扭头看过来。
“你是？”
“我想学正统的纳溪剑术，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林盛回答。
“学纳溪剑术的话，你还真找对地方了。”女生顿时笑了。“我们这里是整个怀沙市最专业的非营利性同好部。”
“同好部？”
“就是大家感兴趣的聚在一起，办的一个俱乐部。”女生解释道。
“你先进来聊。愿意学纳溪剑术的人很少。现在流行的是拳击，综合格斗之类的更方便的搏击术。
像纳溪剑术这种古代流传下来的剑术，还需要自行配剑，相当麻烦，实用性还差。如果不是真的非常喜欢的，还真一定能坚持练下来。”
女生笑着给林盛拉了一张椅子。
两人坐下，林盛左右打量了下周围。
整个办公室连墙粉都没刷，就是简单的水泥墙。
屁股底下坐着的椅子也是摇摇晃晃，有些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