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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岩     金牌女掌柜txt下载     金牌女掌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喜事终成

    虽说钱守旺不是这辈子没见过女人的主儿,可在县上,像梅九仙这么俊俏的女人应该也不多见,就算有,那也不会落到他钱守旺的脑袋上!

    就算钱守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没有这个机会。

    眼前,天鹅就在眼前,很有可能还是专署于他这只癞蛤蟆的天鹅,所以,癞蛤蟆心里乐开了花儿。他顾不得瞬间的踟蹰,开口问道,

    “你就是梅九仙?”

    没等吴婆子在一旁插嘴,梅九仙红唇微启轻露甜笑弯腰答礼,就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已将前守望的魂魄勾走,满眼满心满身都是梅九仙再也融不进别的了。

    “对对对,他就是俺给你说过的俺的那个表哥,这次是专门儿来迎亲的!”看着眼前的样子,吴婆子顿时觉得自己的银子又有了着落,立马上前插话道。

    “娘子又没问你,娘子问俺咧!”没想到前一秒还是怜香惜玉的钱守旺下一秒立马变了颜色,说出来的话也是硬邦邦。

    “那表哥你就嘛溜儿地告诉人家咧!”吴婆子挤眉弄眼儿道。

    “那个,小生钱守旺这厢有礼咧!”钱守旺双手抱拳举在眼前,轻轻弯腰十足一个富家老爷的气派。

    “你太客气咧,俺就是一个农妇咧,在家种种地瞧瞧娃,根本不劳烦钱老爷这番。”就这短暂的当儿,梅九仙已把钱守旺看了个遍,对钱守旺的第一印象的确没有那么好。

    “那个娘子真是太谦虚了,看娘子这气度,这气势,做一个农妇岂不是太可惜咧?”钱守旺眼角眉梢儿都是喜悦,阿谀奉承起来也是毫不逊色。围观的人就像看戏一样看着两个人她一言他一语,忘记了本来的嘲笑。

    “俺就这个命咧,要是能安生地做一个农妇俺就知足咧!之前俺跟吴嫂把该说地都说咧,钱老爷今儿还特意钱来,咋?吴嫂,你没告诉他咧?”梅九仙瞥了一眼旁边的吴婆子问道。

    “吴嫂?啊?说,说,说咧……吴嫂你说咧啥呢?”面对吴婆子,钱守旺总是缺少应有的耐心和良好的态度,就是这么一句问话都问的触目惊心。

    “啊?啊!俺说咧啥咧?”吴婆子紧张巴巴地看着梅九仙又看了看钱守旺,她不知道梅九仙这下闹得是哪出儿,不过她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此刻她最好还是闭嘴的好,否则说错了什么,梅九仙她是得罪得起的,这个钱守旺她可绝对不敢再惹半分了。

    “你瞧,吴嫂,你这记性咋就这不好咧?这平素你这嘴最快咧,现在咋还慢咧呢?”看着钱守旺满头的汗珠,梅九仙略表歉意的掏出了帕子递到了钱守旺的近前,强压住内心的窃喜,钱守旺接过了帕子小心地放进了怀里,看着梅九仙不解的眼神儿嘿嘿一笑,袖子已经漫过额头,汗干了。

    “啊?慢……慢咧?俺慢咧吗?”吴婆子故装不懂。

    “可能吴嫂没慢咧,是俺太心急咧!可能之前俺说咧啥叫吴嫂误会咧,所以现在才有这样儿的热闹叫大家伙儿瞧个够咧!不过也好,俺梅九仙虽然没啥本事,可能在自己离开这儿之前给大家伙儿带场好戏,俺也算为大家伙而解解闷而咧,不枉费咱们在一个村儿咧住咧这么多年!”梅九仙看着外面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的群众,满眼的失望和从心底里迸发出的凄凉叫她差点儿没掉下泪来。

    吴婆子不无紧张的看着钱守旺,她似乎知道梅九仙接下来要说什么,可她不知道,钱守旺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看着她的院子,吴婆子不无担心她的宅子在片刻之后是否还会完好无损。

    “今天,正好大家伙儿也都在咧,俺觉得有必要再重新认识一下俺身边儿的这位,也好叫大家伙儿都记住!”梅九仙满目含情的看着别处,因为对着钱守旺的脸她实在无法含情起来。

    虽然这不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但无可否认,在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之间,长相还是彼此吸引的敲门砖的。可惜,钱守旺不但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不说,反而还和这个条件背道而驰。所以,梅九仙的眼光只能在其他地方闪烁,这故作娇羞的样子更叫钱守旺欲罢不能。

    “认识俺?咋认识咧?”钱守旺在梅九仙的耳朵旁嘀咕着。

    “咋认识?你说你叫钱守旺,你说你是吴嫂的表哥,你说你是县里富裕的老爷,你说你是开棺材铺的掌柜的,这些估计都不能叫大家伙儿记住你!”梅九仙的笑百转千回,钱守旺的心波涛汹涌。

    “那说啥能记住咧?”钱守旺颤抖地问。

    “说啥能记住?说跟俺梅九仙沾边儿的,带着关系的,有着牵连的,大家伙儿一定能记住!就算大家伙儿忘咧,可一提俺梅九仙,总有那么多人的脑子是深深地记住咧的!”梅九仙挑起了眼帘,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如此扬眉吐气过的站在全村人的面前,今天,她就想出出这口气。

    “和你有关系地?……”望着梅九仙含情脉脉的眼神儿钱守旺似乎茅塞顿开,他清了清嗓子。

    “大家伙儿记不住俺,俺就更得好好儿地仔细地和大家伙儿说说俺咧!俺叫钱守旺,在下不才,承得祖上阴功,享受半辈荣华,虽自幼父母归去,生活依旧富足。如今自谋生意,侥幸光耀门楣。前些时日多亏吴嫂也就是俺的表妹介绍欲与梅九仙成亲,查找黄道吉日今日特来迎娶。感谢各位邻里的捧场,感谢各位举家前来道贺,俺和俺的娘子,也就是梅九仙在此感谢各位的大驾光临!时间仓促,酒席不能备下咧,也是为咧各位剩下一份儿礼钱!”真没想到,别看这个钱守旺长得一副智商不高的样子,这短短的几句话的确说得是敞敞亮亮,叫以貌取人的梅九仙心里咯噔一下。

    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人们现在心里都装着莫名的气愤和嫉妒,因为这个长相油腻看不出任何出彩的老爷说话惊然这样的有文采,似乎村子里的教书先生都没有他这般。更可气的是这样的一个出口成章的人竟然还这么的有钱,这样出口成章又有钱的人今天竟然是来迎娶梅九仙的!

    这个世界真是风水轮流转,在大家对梅九仙娘俩的欺负还没有尽兴的时候竟然有人来把她给拯救走了!

    “大家伙儿都听清楚咧吧?从现在开始俺梅九仙就不是一个寡妇带着娃咧,俺有汉子咧,而且俺的汉子还是个不赖的汉子,能给俺和墩儿遮风挡雨的汉子,那些个想瞧俺们娘俩笑话的,已经笑话咧俺们娘俩这么多日子的人儿咧,俺梅九仙不会这么快就忘的,至于以后会不会忘俺现在还真是说不清楚!”梅九仙一年多以来第一次用高傲的眼神儿看着别人,而别人竟然不敢迎接她高傲的目光。

    “俺是一个有学问的有钱人,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疼婆娘!虽今儿是俺和俺婆娘第一次见面儿,可俺这疼婆娘的毛病就已经开始发作咧!俺没啥太大本事,就是和县老爷是个朋友,和县里的捕头可以称兄道弟。这些个人儿虽然不能为俺舍咧性命,可叫他们为俺办点儿事儿那还是完全可以地!”钱守旺的话总能引起围观的人群的敬畏。

    这是一场别出心裁的迎亲仪式,在村儿里世世代代的迎亲史上都没有碰到过这一出儿,它震惊了四邻,乃至在梅九仙离开村子几十年后仍有人乐此不疲地谈起,不是嘲笑,满是羡慕。

    “大家伙儿都听够咧吧?都瞧够咧吧?听够咧,瞧够咧就散咧吧!散咧吧!”吴婆子轰赶着看热闹的人群,因为她不确定,刚才的这一出儿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梅九仙的真实想法。

    这戏演得恰当就中了,万一演出时间太场了,演过了,演砸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吴嫂,忙啥赶客咧,俺也有几句话要和各位说说咧。”梅九仙清了清嗓子,钱守旺心领神会地将梅九仙往前推了一下。

    梅九仙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讲过什么话,低眉顺眼都已经成了她这一年多的最常态,如今再看这些相邻,她觉得满是的厌恶。

    “说实话,今天应该是俺大喜的日子,俺真得很高兴能有这么多的相亲来和俺一起庆祝咧。以前没觉得乡里相亲地对俺有这么‘好’咧,可自打墩儿爹去咧以后,俺是真真儿地感觉到咧。不知道大家伙还记不记得俺的真名姓?俺除咧你们口中得‘相满天’,俺还叫梅九仙,以后,俺还有一个名号,钱守旺的夫人!”梅九仙从心底呐喊了一声,吓得有的孩子赶紧缩在了大人的身后。

    “你们管俺叫‘相满天’可能叫惯咧嘴儿咧,可从今儿起,俺希望你们都记住俺的名字!可能有人要说俺有咧汉子底气足咧!没错,俺就是沾着汉子的光儿咧!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没啥文化,可俺天生就是脑子好,记性更是好得不得了咧。谁偷过俺家的柴;谁摸过俺家的菜;谁给俺家的烟囱里塞过石头,谁在背后指过桑骂过槐;谁难为过俺梅九仙;谁欺负过俺的墩儿,俺都一一记下咧。俺梅九仙咧也不是个知恩不报地人,大家伙对俺地‘好’,俺都记得咧,以后要是有机会,俺一定会‘报答’地。”梅九仙的眼神儿从一侧转到另一侧,又从另一侧转回。

    这么多年梅九仙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神儿竟有秋风扫落叶的功效,人满为患的邻里霎时间全都呈鸟兽状散去,空空的,落落的,只剩下吴婆子一家人还有梅九仙和她应该叫做相公的钱守旺了。

    “别害怕,以后你有俺咧!”钱守旺拉着梅九仙的胳膊。

    “这下真成咧喜事儿咧!”栓柱儿嘿嘿地笑了。

第十七章 钱守旺赖账

    梅九仙态度翻天覆地的转变最大的震撼着除了吴婆子还能有谁?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被烧房子的准备,本来她已经有了和钱守旺血拼到底的决心,可此刻,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竟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仙儿啊!你这是逗你吴嫂玩儿呢还是咋咧?俺不是在做梦吧?仙儿你不会再反悔咧吧?你告诉吴嫂,这都是真地咧是吧?俺这表哥你是相中咧是吧?”一连串儿的疑问在梅九仙微微点头中得到了圆满的答案。

    “吴嫂你说啥咧?”梅九仙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颊,迟来的娇羞叫她觉得浑身的燥热。

    “表妹,你这是弄啥咧?是想吓唬俺不成咋地?这仙儿明明不是答应嫁给俺地咧?你咋还说她不干咧呢?”这是钱守旺第一次叫吴婆子表妹,惊得吴婆子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她就是钱守旺口中的那个表妹。

    “是啊!俺这也……忽悠忽悠跟做梦似的咧。”吴婆子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何是好。

    一场本来打算取消的嫁娶在全村人翘首期盼看热闹的时候悄然成为了现实,这就是梅九仙一路走到吴婆子家下定的决心,她不能再给村里人嘲笑她的机会了。虽然她不知道未来的日子是咋样,但她很清楚的知道,留下来的日子应该是无比的煎熬。

    钱守旺可以发完脾气走人,可她梅九仙走不掉,她留下只能将以往的日子更加羞辱地过下去,她不想再重蹈覆辙,更不想叫她的墩儿再受别人的侮辱。

    再受侮辱和不甘心之间,梅九仙倔强地选择了不甘。

    “甭管咋说,俺现在是又有咧媳妇儿咧!”钱守旺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围着仙儿转了两圈儿,本来还想着继续转能飞起来地,没想到头晕了,胖身子着了地咧。

    “仙儿,你这说地都是真地?吴嫂不是在做梦吧?”吴婆子拉起了梅九仙的手,仿佛此刻应该感激涕零的是她。梅九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个死妹子,你吓唬你嫂子干啥咧?你嫂子要是吓出点儿毛病咧,俺就跟着你去你那县上的家咧。”吴婆子边抱怨还边轻轻地捶打着梅九仙。

    “可不能打咧,这现在是俺的咧,打咧俺会心疼咧。你要打打俺咧!”钱守旺把自己皮糙肉厚的身子挺在了吴婆子的前面。

    “俺谁也不会放过!”吴婆子哈哈地笑了照着钱守旺的身子就是两把掌。

    “那仙儿,你瞧俺的驴子也吃饱咧,咱是不是该上路咧?”钱守旺端详着梅九仙,内心的焦躁此刻一览无余。

    “着啥急咧,咋也得叫仙儿拾掇拾掇。”吴婆子匆忙拦下了,别人再高兴冲昏头脑那是别人的事情,眼看这成功了的说亲她可不能叫已经答应好了的好处给跑了。钱守旺的银票,梅九仙的箱子在吴婆子的盘算里一样儿也没少!

    “是咧!俺倒是没啥好收拾的,只不过家里还有墩儿咧,俺咋说也得先和他好好商量一下,你咋也得容俺个空儿。”意气用事过后还是有需要收拾的残局,梅九仙叹了一口气。

    “一个娃娃家的商量个啥啊!和他说去县上享福去他还能不答应咋咧?”钱守旺恨不得立马就和梅九仙入了洞房,拉着自己的瘦驴就要往外走。

    “你着啥急咧,仙儿早晚都是你的人咧,这走了估计回来也就难咧,你可不得叫仙儿好好料理料理。”吴婆子拦下了驴头。

    “是是是,你说地是咧!是该好好儿收拾收拾,好好儿收拾收拾!”钱守旺念叨着,煎熬着,不管咋样,他钱守旺今天是没有白来!

    吴婆子家的院子里,尴尬的冷风穿透每个人的身体,僵住了每个人的表情。

    梅九仙凝望着远方心里默默地想:嫁咧,这回看来是真的嫁咧!想不嫁也不行咧。

    钱守旺盯着梅九仙,半张着嘴巴诞着满脸的笑容:成咧,这回看来是真tnn地成咧,做梦都没想到这么白净俊俏的婆娘能落到俺的手儿里!这真是祖坟上冒咧青烟咧!

    吴婆子盯着钱守旺焦躁的表情出卖了内心急切的盼望:掏银子!掏银子!嘛溜儿掏银子咧!啥时候给银子?啥时候给银子?啥时候给银子?!

    栓柱儿看着吴婆子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一副苦瓜的面相似乎应该说明着某些不满:饿咧,婆娘,俺饿咧!俺这肚子都饿地咕咕叫咧,啥时候给俺弄口吃地咧?

    吴婆子的孩子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这个大胖子今晚还走不走咧?这么大块头儿,俺家的床可要不够睡咧。

    “你瞧,这么大个喜事儿,大家伙儿都站在这儿做啥咧?咱屋里坐,屋里坐……会儿?”吴婆子打破了这一院子的沉寂。

    “是咧,屋里坐,屋里坐吧,叫他娘给咱弄点儿吃的,咱边吃边唠。”栓柱儿憨憨的笑着,心想这回可终于能吃上口饭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吴婆子在栓柱儿的后背上拧了一下,疼得栓柱儿没个防备,“哎呦”地叫唤了一下,吴嫂的娃们憋着笑看着娘,终于憋不住大声地笑了出来。

    “小兔崽子你们笑啥咧?”吴婆子瞪了孩子一眼。

    “俺们是兔崽子,你就是兔子,还是母的!”一个娃咧着嘴巴嘲笑着。

    “你……瞧俺不打折你的腿!”吴婆子假装拿起家什要打人,孩子们满院子的跑着,笑声更加的响亮了。

    “那个……娘……娘子……咱……要不……”此刻的钱守旺猛然间醍醐灌顶了起来,听从梅九仙的号令的想法一下子从他的心底里升腾了起来,刚才那么振振有词儿的一个胖子,此刻,连要不要进吴婆子的门儿这等小事儿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得了主了。

    “俺就不进屋儿咧,家里的确有好多物件儿要收拾收拾咧,俺就先走咧。”梅九仙用手拂了拂裙衫,不知道怎的,现在的梅九仙内心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她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诅咒,要不然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的确,那是振振有词滔滔有略的钱守旺是吸引梅九仙的,当梅九仙把钱守旺和他刚才说得话往一块儿融合的时候,总是感觉满满的违和感。听他说话是那么叫人身心舒畅,可再看看这个人,在梅九仙得心里总有一种东西往外喷涌的感觉,要不是相公死得早,自己守身如玉,她一定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怀孕了。

    “走咧好,走咧好!咱有自己个儿的家咧!”钱守旺拉动着瘦驴又要走了。

    “钱老爷,俺是说俺自己个儿走咧!俺一个人儿回俺自己个儿的家咧!”梅九仙一顿一停道。“啥?你一个人儿咧?那……那俺咧?”钱守旺尴尬中带着惊慌。

    “你咧……先自己个儿找个地儿咧,咋说咱俩也没拜堂咧,还是避讳一下比较好咧!”梅九仙还是带着叫钱守旺魂不守舍的微笑,身体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叫钱守旺觉得,此刻的梅九仙还不如不笑的好。

    “避讳啥咧?这个村儿咱以后都不用来咧,谁还管他别人儿咋说咧!再说咧,你都是俺的娘子咧,俺咋能舍得叫你一个人儿收拾咧,这累活儿肯定得俺来咧!你瞧瞧俺这一身的肉,娘子要是闲着不用多可惜了咧?”钱守旺急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就是咧,仙儿妹子咧,俺表哥说的对咧,这么一个汉子都摆在这儿咧,早一天儿用早一天得劲儿不是?”吴婆子挤眉弄眼儿道,把个栓柱儿乐个够呛。

    “吴嫂你说啥咧?俺梅九仙是啥样儿人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咧?这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坏咧!”梅九仙道。

    “还规矩咧?你这么相亲已经不规矩咧,还舔脸跟俺说规矩!”吴婆子嘀咕道。

    “娘子莫生气咧,俺听娘子的就是咧!不过,你这一生气咧……这模样儿就更俊咧!”钱守旺的笑已经长在了脸上,想要卸下都不可能的了。

    “仙儿妹子啥时候都俊咧!”栓柱儿傻呵呵地乐着。

    “俺娘子俊不俊关你屁事儿咧?”钱守旺白了一眼栓柱儿。

    “表哥,这咋说话儿咧?要不是俺,你能有咧仙儿咧?”吴婆子绞尽脑汁提醒钱守旺兑现他当初的承诺,可钱守旺除了满嘴流口水以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仙儿妹子你也是瞧见咧,这模样儿这条件儿咧你也都相中咧,当着那么多人儿面儿你也都认下咧!那表哥,你之前答应俺的那个……剩下的好儿……?”吴婆子盯着钱守旺,满心欢喜地期待着。

    “娘子咧,天色不早咧,咱还是赶紧走咧,明儿咱还得赶路,夜里也难免辛劳!”钱守旺就跟没听到一样还是要拉走他的瘦驴。

    “夜里?还辛劳!表哥你还是别辛劳咧!仙儿说得对咧,咱这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得咧!以后你有得是功夫夜里辛劳,也不差那么一晚咧!俺这可不是为咧俺自己个儿咧,俺是为咧仙儿咧,再咋说,你也不想仙儿一个人儿被大家伙儿指着脊梁骨骂咧吧?”看着钱守旺想溜,吴婆子一把拽住了钱守旺的胳膊。

第十八章 弄巧成拙

    钱守旺相亲成功却想赖账,急得吴婆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不叫他动弹,本想拴住儿是自己家的能帮个一星半点儿,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他却来了一句,“你做啥咧?人家表哥想跟仙儿妹子热乎热乎你拦着做啥咧?”气得吴婆子眼冒金星双腿发抖,她咒骂着拴住儿道,

    “你个傻子!热乎热乎?他再热乎人儿都跑咧!他还欠着咱银子咧!”一句话提醒了拴住儿,他没有立马动手可也不再阻拦。

    “你这是说得啥话儿咧?你这么说话儿把你的表哥当成啥人儿咧?俺在县里的宅子你没瞧见吗?俺是那差你那几两银子的人儿吗?这啥事儿都得分个孰轻孰重!仙儿都在这儿待咧多少年咧?这明儿立马儿就要走咧,那得有多少东西要拾掇咧?那得有多少活儿要做咧?那得有多少累要受咧?俺能瞅着她一个人儿受苦受累的吗?俺不能咧!俺得先挤着仙儿的事儿干咧!”钱守旺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着步子,希望自己的软话能叫梅九仙回心转意。

    “别咧,表哥,咱就是掏几两银子的功夫,根本不耽搁你受苦受累咧!你给咧俺就松开你咧!”吴婆子可不上那个当,拽着钱守旺的手可是越来越死了。

    “你……俺……”钱守旺急得直张嘴儿。

    “俺没啥太多的东西拾掇咧,根本累不着俺,你就不用操心咧!”梅九仙冲着钱守旺就是一笑,这一笑笑掉了钱守旺的六神七窍儿。

    “对对对,仙儿妹子都说咧,没啥可收拾的咧,你就留在俺这儿咧,等明儿个一早,你就能领着你的仙儿去享福咧。就一个晚上咧,很快就过去,你眨几个眼儿,睡几个觉儿,天儿很快就会亮地!”吴婆子满脸憋了个通红,要抓住这个钱守旺的确还是需要费那么一番力气的。

    “可俺,俺……俺听娘子的!”望着梅九仙离开的背影儿,钱守旺只好这么说了。

    梅九仙走了,留下了钱守旺在吴婆子的手里,落日的余晖奋力地倾洒着最后一丝光芒,整个院子暗了下来。

    “行咧,人儿都走咧!以后领回家咧有的是功夫瞧咧!”吴婆子稍作调整道。

    “这婆娘,俺希罕!”钱守旺嘴巴张了半天嘿嘿地笑着。

    “希罕就对咧。咱现在还是进屋,把咱该说的事儿好好说道说道。”吴婆子拉扯着钱守旺的衣袖,可没想到用了大半天的力气,钱守旺竟然纹丝未动。

    “青山绿水美人儿,没想到你们这么个地上还能有这样儿的人儿出落!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钱守旺沉浸在自己痴痴的幻想当中不是不能自拔是根本不想拔出来。

    “人都走咧,还美啥人儿咧,咱也该说点儿正事儿咧。”吴婆子整个身体都挂在了钱守旺的胳膊上,就差把他的胳膊荡秋千了。

    “人儿是已去,可那模样已然烙在咧俺心,剜都剜不出去!”钱守旺没有一刻是看着吴婆子的。

    “谁剜你的心做啥咧?你快点儿给俺掏银子!你还杵在那里做啥咧?没瞧见俺都这样儿咧?快点儿过来搭把儿手儿咧!”见拴住儿始终在那儿杵着,吴婆子的气就从心底升腾,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拴住儿。

    “其实俺早就瞧不下去咧,就是……就是你没发话俺没敢动手咧?”栓柱儿撸起了袖子,朝双手吐了吐唾沫奔到吴婆子的身后抱起了她的粗腰。

    “你抱他咧你抱俺做啥咧?”吴婆子急问道。

    “他的腰更粗咧,还是抱你的轻省点儿!”栓柱儿嘿嘿一笑道。

    “你个没用的玩意,就跟自己的婆娘心眼子多!”吴婆子狠狠地吐了两口,可帮忙总比在一旁干看着要强。

    “娘,俺们来咧!给银子的话能给俺们点儿不?”吴婆子的两个孩子也兴高采烈地加入到了这个拔……哦……不对,拉钱守旺的行列。

    “少跟你娘废话,赶紧的,能要来银子,将来都是你俩的!”吴婆子嚷道。

    “你们……你们干啥玩意儿?”钱守旺看着已经被困住的身体再次惊骇道。

    “啥玩意儿也不干,要银子!”吴婆子吃力道。

    “之前不是给咧你银子咧?”钱守旺道。

    “之前的银子不是定银咧?当初红口白牙说过得咧!咋?现在你还想耍赖不成?”吴婆子分的很是清楚,任凭钱守旺抵赖是不成的。

    “啥叫耍赖咧!俺该给你的都给咧!”钱守旺满脸阴沉。

    “咋?婆娘到手儿咧就想不认账咧?没那容易!”吴婆子和钱守旺你一言他一语的吵开了。

    有个故事是老爷爷拔萝卜,现在在吴婆子家上演的是拔钱守旺。

    “咱这样儿他就能给咱银子咧?”栓柱儿有些不解道。

    “俺也不知道咧,不这样肯定不会给咧。”吴婆子拼死了也不能叫这到嘴儿的鸭子肉飞走。

    “娘,俺累咧,还要多久咧?”一个孩子有些撑不住了。

    “娃儿乖咧,等拿到钱娘给你买好吃地咧。”这也是支撑吴婆子这么久的一个强有力的动力。

    “俺也要吃咧。”另一个孩子咬紧了牙关。

    “中!都有,都有中不?”吴嫂这个时候只能是对外了。

    “你咋知道你就能要那多银子咧?”栓柱儿道。

    “那咋咧?俺这么大个媒都给说咧还不值几个银子咧?”吴婆子眼睛都冒出了绿光。

    “要说干别的俺还有点儿信咧,可你说做媒?你这说媒说咧这么多年咧,俺是一个子儿都没瞧见过咧!”栓柱儿有些泄气。

    “你个死老头子,就跟俺对着干能耐大咧。俺这回就叫你瞧瞧俺说没咋弄银子地!”吴婆子的脸紫了。

    “娘子咧,等等俺呀!俺也跟你去咧!”钱守旺苦力地挣扎,悲痛地哀号,就是死活不搭理吴婆子的话茬儿。

    “你把银子给俺结咧,你爱干啥就干啥去咧!”吴婆子道。

    “就是咧,给俺娘银子!”吴婆子的孩子们跟着他们的娘一样叫唤着。

    “俺都给咧!别想再要咧!”钱守旺绷着青筋道。

    “俺这劲儿还没用上咧,你别老使劲儿往后拽俺中不中咧?你个死栓柱儿!”吴婆子嫌着拴住儿碍事儿咒骂道。

    “那俺轻点儿!”栓柱儿松了松手儿,钱守旺立马就占了上风。

    “你今儿不给俺银子你就别想离开俺这个院儿!俺叫你瞧瞧俺是谁?俺叫你认识认识俺也不是吃素的!俺叫你见识见识娘们儿的力气!哎呀俺的娘啊!”一阵叨咕之后,吴婆子哎呦一声儿向后一个趔趄,紧接着,惯性的作用使得吴婆子一家子像多米诺一样全都倒了下去。

    “哎呦喂!娘,疼死俺咧!”最底下的一个孩子叫着。

    “快起来,你再把娃的腿给压折咧!”吴婆子一骨碌爬起来揪扯着栓柱儿。

    “你别推俺咧,那娃也不是你一个人儿的咧,那还是俺的种儿咧,俺能压折他的腿儿咧?”栓柱儿边起边抱怨。

    “还舔脸说是你的种儿咧!”吴婆子嘴撇的老歪。

    “要不是俺的种儿就该你没脸咧!”这个时候栓柱儿倒是一句不让了。

    看着吴婆子一家子在地上摸爬滚打乱作了一团,钱守旺倒是没有溜走而是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等着吴婆子全家都起身之后他们看到了钱守旺冷峻的面庞。

    “都起来咧?”钱守旺问。

    “起……起来咧!”吴婆子有些莫名的紧张。

    “俺的这个样子你们也都瞧见咧?”钱守旺伸开了两臂在吴婆子一家子面前做了个转身。

    “是……瞧见……咧?”吴婆子回头儿看了看栓柱儿。

    “瞧……瞧见咧吧?”栓柱儿结巴道。

    “瞧见咧就掏银子吧!”钱守旺将那只叫吴婆子一家子拉扯的彻底断开的袖子举在了他们面前。

    “这咋?这是俺们弄坏咧?”吴婆子回头问拴住儿道。

    “别!别瞧俺,俺没拉他!”栓柱儿立马否认。

    “你是没碰俺咧,你这个婆娘碰俺咧!”钱守旺一指吴婆子。

    “俺……俺是碰咧?碰咧吗?”吴婆子吞吐道。

    “啥玩意儿!”钱守旺暴怒。

    “俺?碰……碰咧……碰咧吧?可谁叫你不给俺银子咧?你要是早给俺银子俺也不至于拉着你咧,俺要不拉着你,这袖子也不至于……”看着钱守旺发黑的脸色,吴婆子黯然了起来。

    “好,你承认碰咧就中,说说该咋办吧?”钱守旺举着那被几缕丝连着的袖子就像举着一面旗帜。

    “咋?啥咋办咧?表哥你可真会开玩笑咧!俺……俺这也不是故意的咧!不就是个袖子掉咧吗?还能……能连上咧,俺这就拿线,俺拿针线把你这个给缝上,保准儿跟新的一样儿咧!”吴婆子拿起那还没彻底掉下的袖子想要证明给钱守旺这个袖子还有修复的可能。

    可这不拿还好,一拿,那几缕连着的丝也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到了一样,齐刷刷地全都断开了。

    “俺的个娘咧!”栓柱儿一捂脑门子。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

    俺的银子!俺娃将来的婆娘!俺这手咋这欠咧?吴婆子此刻的内心都在流血了。

    “婆娘咧,好像缝不上咧!”栓柱儿满脸的苦瓜相。

    的确,是缝不上了,一阵子微风吹拂不了燥热的人们但却完全可以将那些飘零的绸丝吹起,吹进吴婆子的嘴里。

    “闭嘴!”吴婆子一声呵斥,栓柱儿不吭声儿了。

    “俺瞧你是们都该闭嘴咧!”钱守旺这回不再装傻冲愣了。

    “这,这,这……表哥咧,咱有话儿好好儿说。”吴婆子忘记了吐掉嘴里的丝线磕巴了起来。

    “好好儿说咧?也中!说说俺这衣裳咋赔吧!”钱守旺气定神闲的看着吴婆子。

    “赔?赔银子?表哥这不是在开玩笑吧?”吴婆子吓傻了。

    “咋?不赔银子你想咋弄咧?你还想白扯咧俺的衣裳咧?还俺开玩笑?俺有那心思跟你们开玩笑咧?你知道俺这衣裳是啥材料儿地不?你知道俺这衣裳是谁给裁做地不?你知道俺这衣裳在整个献上才有几件儿不?你知道俺这一件儿衣裳值多少银子不?你知道不?你知道不?……”钱守旺质问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第十九章 较量

    一时间吴婆子也傻了眼了,本想讨回自己的利益,可眼下却惹了大祸了,她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可什么都晚了,她悻悻地抽回自己的手,嘴里还不失时机地狡辩,

    “对不住,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咧!可这能怪谁咧?还不是表哥你咧?你要是好好儿地把那点儿银子给俺,俺不就不拉扯你咧,俺不拉扯你咧,这袖子不也就不会断咧?”这很符合吴婆子,无理辩三分,得理不饶人。

    “你还真是能说会道儿咧啊?难怪你当咧媒婆咧!你弄坏咧俺的衣裳还想倒打一耙是不是?你们这个村儿的人就都这么讲道理的咧?要是你们这儿不能讲理,俺给你找个说理的地儿去!咱去衙门,叫衙门的老爷给俺评评理去!”钱守旺坏掉的衣裳就是他此刻全部的筹码也是他全部的信心。

    “啥?衙门?别咧,表哥咧,就一件儿衣裳咧,何至于劳烦老爷咧?”对于一辈子都没和衙门打过交道的吴婆子来说,衙门那种地方,甭管有理没理,沾上了的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人,进去了的也就别想出来。所以,提到衙门,吴婆子是打心眼儿里的害怕。

    “就一件儿衣裳?别人儿的衣裳俺不知道,可俺的这件衣裳那可就值当去衙门咧!”钱守旺不依不饶。

    “俺不去!再说咧,咱俩啥关系咧?你可是俺表哥,俺可是你表妹咧!哎呀吗呀!表哥,俺这胳膊都要断咧,别再拉咧!栓柱儿咧,愣着做啥咧?”吴婆子拖着自己的胳膊使劲往后拉扯着,她恨不得自己的衣裳也叫钱守旺给弄坏,这样虽然不能彻底扯平似乎也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了。

    可惜,她那个破裙衫似乎被她缝补的太多太过结实了,就这么用力一点儿事儿也没有!所以,她只能向拴住儿求救,希望她的汉子能把她解救出来。

    “俺拉不拉咧?”栓柱儿等着眼睛端详了半天吴婆子的表情,但似乎是接收信息失败。

    “咋不拉咧?再不拉俺就得去见官咧!”吴婆子焦急地喊道。

    “俺怕再把你的衣裳拉坏咧啊!”栓柱儿畏首畏尾。

    “俺这衣裳值个屁银子咧?坏就坏咧啊!”吴婆子肺子都要气炸了。

    “好咧,俺来咧!”栓柱儿恍然大悟起来,马上过来拉扯吴婆子的另一只胳膊。

    “娘,俺们也来咧!”吴婆子的孩子也都赶了过来。

    “你们!轻点儿咧,俺的胳膊!”吴婆子享受到了五马分尸的待遇。

    “就说这夜长梦多的!这还没等过夜咧,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拉不动吴婆子,钱守旺无限的懊恼。

    懊恼如果他自己要是能再早点儿起来迎亲或许今天就可以把新娘子领回家咧;懊恼如果自己早早地把那借来的干瘦的驴子喂饱,那驴子也就不会跑得如此的迟缓咧;懊恼如果他要是能够有先知先明,就不会叫吴婆子用那么大的力气拉扯他他又无动于衷了。

    可他最应该懊恼的是他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嘴欠的还要答应她有什么后续的酬劳,本来就是一句随口的奉承话,可没想到这个家伙现在居然还当真!

    “俺说表哥咧!俺求求您咧,您这家大业的,就不要跟俺们这小门小户儿地计较咧吧?俺也不是非要拉坏你的袖子咧,俺还不是为咧那点儿银子咧?俺要是真有银子的话就不至于拉坏你的衣裳咧,俺正是没有银子才拉咧你的衣裳咧,你现在叫俺赔你这衣裳咧,俺们是真真儿的没有银子赔你这衣裳咧!”吴婆子疼得额头都有些冒汗了。

    “你没银子咧?你没银子就弄坏俺的衣裳咧?俺有银子咧?对,俺是有银子咧,俺有银子就值当你这么糟尽咧?俺还告诉你咧,本来俺可以不叫你赔的,可就冲着你,啊,不对,你们这么死气掰咧地阻拦俺坏俺的好事儿,俺还就真较真儿咧!这衣裳该多少银子你们就得给俺拿多少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不赔就去见官!”钱守旺把大胖胳膊往吴婆子面前一横,吓得吴婆子眼睛都闭了起来,明明梅九仙在的时候,这个胖子是个温文尔雅的老爷呢,怎么这一转眼儿就全都变了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叫她走了呢!吴婆子满心的悔恨。

    “表哥……表哥……俺的亲表哥咧!”吴婆子都要哭了出来。

    “千万别叫俺表哥,俺没有你这表妹咧!更没你这表妹夫!你们给俺听好咧,也不算俺欺负你们,咱就事儿论事儿,在赔衣裳这件事儿上,你们最好还是叫俺钱守旺!”没想到钱守旺脸拉下来的时候还真是凶神恶刹呢。

    “那咋中咧?表哥就是表哥咧!俺不能乱咧这辈分儿咧!要不然,俺那死去的爹娘还有爷爷奶奶都不会饶咧俺们的!衣裳是坏咧,俺赔……是赔不起的咧……要不……要不你就当俺白给你跑腿,白给你说下仙儿这样的人儿当娘子咧。俺瞧在亲戚的份儿上,好处就少收点咧?你的衣裳从俺的好处里扣咧?剩下多少,能给俺多少,全瞧表哥的心情好不?”吴婆子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已经退让了大半,剩下的就应该是钱守旺自己看着办的事儿了。

    “对对对,从好处里扣咧,俺们少收点儿就成咧。”栓柱儿这时候反应也是着实的灵敏。

    “娘,那俺还能吃肉不?”吴婆子的小儿子问。

    “呦嗬!都说俺钱守旺精于算计,没想到俺这妹子比俺的脑子还要灵份咧!好处里扣咧?”钱守旺凑到吴婆子的身旁俯视着吴婆子。

    “扣咧扣咧!”吴婆子不住地点头。

    “你说扣就扣咧?就你那点儿好处,俺告诉你,就是你给俺相一百次亲也抵不上这件儿衣裳咧!”钱守旺努力地瞪着肿肿的眼睛,狭小缝隙里发出的光芒寒冷刺人。

    “啥玩意儿?这衣裳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镶的咧?你这就是讹人咧?”吴婆子的惊诧简直是不言而喻的。

    “金子?银子?那东西都没俺这丝金贵咧!”钱守旺撇嘴儿道。

    “那敢问表哥咧,你这衣裳……得值多少银子咧?”吴婆子心虚起来,额头上直冒冷汗。

    “多少银子?多少银子你肯定都赔不起!瞧再你给俺介绍的娘子的份儿上,你再给俺五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钱守旺大手一伸。

    “啥玩意儿?五两?银子?”吴婆子一听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五两?”栓柱儿彻底地抽了过去。

    “栓柱儿咧!俺的当家的咧!你咋儿地咧?这是咋儿咧啊?你可别吓唬俺咧啊?俺这个家要是没有你可咋中咧?你可不能就这么扔下俺们娘们儿咧啊!俺的栓柱儿咧!”吴婆子挣脱了惊呆的钱守旺一下子扑到了拴住儿的身上,两个孩子也一起哭着奔向了他们的爹,本来还占着理的钱守旺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了。

    “咋?不赔俺衣裳还要讹上俺是不是?俺可告诉你们,俺在县里那可是跟县老爷都称着兄道着弟咧,你们这点儿小把戏可懵不了俺!俺也不怕你们!再说俺也没对他做啥咧!”眼瞅着要出人命了,钱守旺也有点儿慌了,他不知道拴住儿到底是怎么的了,要是昏过去了还好,要真是死过去了,他难道还要搭上棺材本钱不成?想到这,钱守旺无心再关注什么衣裳值多少银子了,牵起自己的驴子,佯装气哼哼地走出了吴婆子家的院子,临了还不忘威胁道,

    “俺告诉你们,俺可不吃你们这一套!告诉你们,要是俺能把梅九仙从这村子里领走俺也就不跟你们计较这件衣裳了,要是出咧啥子岔子,俺……俺……俺就回来把你这破屋给点咧!”这威胁当中更多的是心虚,是害怕,钱守旺心里自己很是清楚。

    “俺的娘啊!这都啥人咧?动不动就要点俺地屋子咧?俺这屋子是着谁惹谁咧?俺这给人说亲是积德行善咧,现在都要把俺的汉子……哎呀!别装咧,人儿都走咧,赶紧起来咧!”吴婆子眼睛看着钱守旺离开的方向,脚在栓柱儿的腿上使劲的踢了两下,栓柱儿立马就连滚带爬地坐了起来,一家四口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子,插好了门闩,他们心想,就现在,任凭是谁来叫门都绝对不开!

    待钱守旺在次回首时,吴婆子栓柱儿以及他们家的两个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有那被关好门窗静的就像没有人住的一样的房子。

    “还不信咧?还跟俺要好处咧!也不瞧瞧俺是谁咧?俺钱搜往活咧这三十多年,就不知道往外掏银子是个啥事儿!你还想管俺要银子!奶奶的!俺……俺这衣裳……”看着自己裸露的胳膊,钱守旺心里盘算着这个损失是从吴婆子身上找回来还是回去和裁缝铺的婆娘好好的争吵一番?

    “那个哑巴的体格子可真是不咋地!就那么拉扯咧就倒地下咧?不会是骗俺地吧?”钱守旺现在才定下心来想到那是不是一场骗局,可那个院子已经空空,屋子里已然没有了半点儿生气,想要回去,估计也只能是站在院子里白费功夫了。

    “难不成俺们两家真有啥亲戚?这咋办事风格都这么相像咧?”钱守旺苦笑道。

    人不怕遇到对手,最怕遇到的对手就是自己!钱守旺这回是领教了。

    “这天儿也黑咧,日头也落咧,鸟儿也不拉屎咧,这吴婆子家把俺给轰出来咧,这应该也没有要把俺拉回去的意思咧,看来俺是不是只有去俺的娘子家过夜咧?”钱守旺想想就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哎呀!要去俺娘子的家咧!要去俺娘子的家咧!这可不是俺故意要去地!实在是没辙咧!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地,俺认识谁咧?谁认识俺咧?这天儿也黑咧,俺咋说也的睡觉吧?总不能叫俺睡在露天地儿咧吧?俺只能去娘子家咧!这可不是俺故意地咧啊!俺可不是故意地!娘子咧,俺来咧!”钱守旺跳跃着牵着驴子欢快地奔着。

    梅九仙!

    除了梅九仙,钱守旺别无选择,是被逼无奈之举却也是钱守旺最希望的结局。

    想要知道梅九仙家的住处并不难,要知道,就在片刻之前,钱守旺在这个村子里引起的轰动那肯定是亘古未有的,那周身的没有一块儿补丁的衣裳,那手里还牵着的瘦驴,更因为那满嘴的文邹邹的词句儿一下子把钱守旺从算命的推向了乡绅的行列。

    虽然,现在的钱守旺有一只胳膊已经露在了外面,而且还是因为衣不蔽体所致,可人们依旧相信,这个钱守旺是个有着很大能耐有着很多银子的大人物!

    不说别人,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是得罪不起的!

    都没用钱守旺主动张嘴,就有人自告奋勇地给钱守旺带路了!

第二十章 钱守旺门前留宿

    再说离开吴婆子院子的梅九仙,脚下那生风的步伐,心里那焦急的火焰,眼中那高傲冷冽的目光还有脸上毫无生机的面容,这样子的梅九仙叫人有些害怕,也叫人有些敬畏,所以,没有人尾随回家的梅九仙,只有她一路忐忑的内心跟随。

    眼下的梅九仙已经没有了任何精力关注家中的一切了,除了墩儿,她最应该要俺只的就是那上天赐予的礼物。可这样一笔价值连城的珠宝,她如何带上路却不被发现?风险实在是太大。

    来得太容易了,梅九仙就更加忌惮是否失去也是那么的弹指一挥间!

    这对梅九仙来说不仅仅是金银财物本身,更是她还有她的墩儿未来生活的全部保障!就算她不希冀过上富足的生活,但她不能叫她的墩儿将来因为贫穷讨不到婆娘!这绝对不可以!她梅九仙的命可以丢!但墩儿的未来她不能葬送!这笔财富,就是她要死死守护住的墩儿的未来。

    悔婚是不现实也是不可能的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已经做出的决定,如果梅九仙现在反悔,只能遭受全村人更加猛烈的谣言攻击!

    各种可能和不可能的办法再梅九仙的脑海里飞快的盘旋,惴惴不安的她很快就回到了家里,想着背着墩儿做了这么大一个决定,梅九仙有些不安,她插好自家的房门,二话没说就将地上玩耍的墩儿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墩儿乖巧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那么任由梅九仙紧紧地抱着,良久,梅九仙开口道,

    “墩儿!墩儿!儿咧!娘对不住你!娘没有和你商量就自己个儿一个人儿做主咧!墩儿不会怪娘吧?”

    “娘!你要是再把俺抱这么紧俺的小命儿就要没咧!那可就真的出咧大事儿咧!”墩儿憋红了脸蛋子道,没说怪也没说不怪,可那灿烂的脸庞明媚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于娘就是一切娘就是天的墩儿来说,还有什么怪与不怪的呢?

    “呀呀呀!对不住咧!对不住咧!对不住咧!娘是太……紧张?兴奋?还是激动?娘也不知道是啥咧!娘觉得娘现在都要燃烧咧!”梅九仙松开了墩儿,朝着他的小脸儿上又是使劲地亲了几口。

    “有啥好紧张兴奋激动地咧?不就是要跟那个胖子离开这儿咧吗?”墩儿淡定地说,没有丝毫的错乱。

    “咋?你知道咧?俺没瞧见你去咧吴婆子家咧?你是咋知道地咧?你咋能知道地咧?”梅九仙很是吃惊地看着她眼前自认为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儿子。

    “俺不知道才怪咧!”墩儿不屑地耸了耸肩。

    “那墩儿咋想?娘应该去咧还是应该不去咧?”梅九仙像是孤军作战突然间找到了同盟军,即便这个同盟军是一个孩子,她也绝不错过。

    “俺能咋想咧?娘要嫁人咧,又不是俺要娶人咧!俺听娘地!”墩儿平静地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听得梅九仙是目瞪口呆。

    “你咋能这样儿咧?你这是啥意思咧?你是不同意俺嫁人咧?”梅九仙有些心痛。

    “娘咧!俺真的没有不同意咧,当然俺也没有同意咧!娘的意思就是俺的意思,娘的决定就是俺的决定咧!俺听娘地!”墩儿忽闪着眼睛那笃定的眼神儿似乎证明他没有一个字是在撒谎。

    “你真的是这么想地咧?”梅九仙抓住了墩儿的肩头再三确认。

    墩儿使劲地点了点头。

    “你不怪娘?”

    墩儿用力地摇了摇头。

    “你不生娘的气?”

    墩儿继续摇头。

    “那你没有啥想对娘说地咧?”

    墩儿继续摇头,梅九仙还想要问什么,墩儿忽然开口道,

    “娘,你不要再问咧,俺的头都要晕咧!”

    “墩儿咧,俺的好墩儿咧!娘的命还是好的咧,有你这么一个乖娃子。娘不会叫墩儿受苦的,咱明就要到县上过好日子去咧!”梅九仙激动地又是把墩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娘,俺现在就饿咧。”墩儿喃喃道。

    “现在?就饿咧啊?那……娘现在就去!”梅九仙好一阵忙活后,菜叶儿窝头粥隆重登场。

    “娘,不说要过好日子咧吗?咋还吃这个咧?”墩儿咧着嘴儿苦着脸看着梅九仙问道。

    “是咧,要过好日子不还没过咧嘛!等明儿,明儿咱去咧县里就过好日子咧。咱现在好歹也吃点儿,咋说明儿还赶路咧!”梅九仙在墩儿的头上摸了一把。

    也许是墩儿真的饿了,也许墩儿那么说只是一句玩笑,总之,一顿饭墩儿吃得是狼吞虎咽要多香有多香。娘俩收拾完毕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梅九仙坐在床上有些出神儿。

    “现在娘最担心的就是这包裹咱可咋带走咧?”梅九仙忧心起来。

    “拿着呗,反正吴婆子不是说那个胖子很有银子咧,他还会瞧上咱这个?”墩儿天真道。

    “你还真是个娃娃咧。”梅九仙唉声叹气起来。

    还没等梅九仙为自己的金银找到妥当的安置办法,那头儿钱守旺可是牵着驴子找上了门儿来,不仅如此,身后还跟着一群起哄看热闹地。

    “仙儿,娘子,俺来咧!给俺开开门儿咧!”钱守旺在门外重重地拍了几下门。

    “快开门儿咧!汉子来咧!”看热闹的人群一阵哄堂大笑!

    “都给俺滚开!”钱守旺冲着人群嚷着,可这个时候怎会有人听他发号施令?

    “他咋来咧?俺不是叫他明儿再来地吗?”梅九仙一激灵趴着窗户往外观看,虽然看的不是十分的明朗,可那些个黑影儿她还是看得清的。

    “娘!要俺去把他轰走!”墩儿男子汉似的挺在了娘的前面。

    “轰走是肯定得轰走地,不过不用墩儿咧,娘就能把他打发喽!”梅九仙扯住了墩儿压低声音道。

    “娘子,给俺开开门儿咧。”钱守旺继续拍打着门板。

    “俺都睡下咧,有事儿明儿个再说咧。”梅九仙道。

    “睡下咧正好儿咧!”又有人发出了嘲笑。

    “娘子!你把门儿给俺开开咧!”不知道怎的,一听到睡这个字,钱守旺浑身的荷尔蒙都猛烈地喷张了开来,他一个激灵感觉身体都有些颤栗了。

    这下子可好,起哄的人更加地来了精神。

    “滚开!都给俺滚开!一群乡村野夫!要睡觉赶紧回窝儿睡去!要是把俺惹急咧,俺有你们好瞧!”钱守旺捡起了个啥东西往人群一扔,就像石子儿扔进了大海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

    “真是穷山恶水刁民咧,亏俺瞎咧眼咧还说这儿山美水美咧!”钱守旺将驴子栓好,顺手摸了个棒子,向院落外面的人群走去。

    这下,人群散去了!谁也不想因为看个热闹再闹出个流血事件来。

    “还治不了你们咧!”钱守旺洋洋得意。

    “娘子咧,人儿都走咧,你把门儿给俺开开吧?”钱守旺扔下棒子又换成了柔声细语。

    “你说啥咧?这都这晚咧,俺咋能给你开门儿咧?再说咧,你今儿可是来迎亲地!咱俩可还没正式拜堂成亲!人儿走咧就没人儿说咧?你不在乎名声俺还在乎咧。 再说休怪俺对你不客气咧!”梅九仙搂着墩儿叫他不要出声。

    “娘子,千万别生俺地气咧。你听俺说咧,俺不是想故意为难你咧!俺是想在吴婆子家对付一宿咧,可那个婆子的汉子不知咋咧,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儿咧!俺……俺就被他们给关在门外咧!对咧,娘子!还有俺这衣裳,俺的衣裳也叫他们给扯坏咧,这袖子都扯掉咧!这天儿虽然还热乎儿咧,可这夜里也凉气太浓咧,俺不是心疼俺自己个儿的身子骨咧,只是要是耽搁咧娘子的受用俺可就担待不起咧!”钱守旺央求着。

    “娘,你用那个胖子的身子骨儿做啥?”墩儿在梅九仙的怀里问。

    “娃娃家别啥都问!”梅九仙脸红了起来。

    “娘子咧!给俺开个门儿咧!再咋说俺也是你相公咧啊,就拜堂那么一哆嗦咧,你咋也不能叫俺这么光着膀子在外面儿待一宿咧吧?你瞧瞧,瞧瞧,俺没撒谎咧,俺这袖子真叫那个吴婆子给撕扯坏咧!”钱守旺将那个肥硕的胳膊举得老高。

    “娘,那白花花的好像真的是他的胳膊咧!”墩儿趴在了门缝儿里看了看,他的确是没看到什么,可他看到了一根发光的白色的柱子在月光下有些耀眼。

    “把这个套上!”梅九仙将墩儿爹以前的衣裳从窗子扔了出去。

    “啊?啊?啊!”钱守旺捡起衣裳略显失望。

    “娘子咧!不中咧!这衣裳也太小咧,根本都护不住俺咧!不信你瞧咧?”钱守旺将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道。

    的确,墩儿的爹就算是再怎么魁梧也也不及钱守旺这一身的肥肉,这最肥的衣裳到了钱守旺的身上也是捉襟见肘难以护体周全。

    “娘子?俺这真的穿不上咧。”钱守旺在外面哼哧哼哧地和衣裳叫劲。

    “穿不上就先盖着!”梅九仙差点儿笑了出来。

    “穿都穿不进咋盖咧?娘子,你咋就这狠心叫俺在外面儿露着膀子待一宿咧?不就是个拜堂咧吗?对咧,娘子,要不现在你出来,咱俩在外面儿对着月亮把堂拜咧中不?你瞧今儿的月亮……”钱守旺抬头仰望天空没词儿了,今儿个可不是十五,更可恨的是连十一都不是,那弯弯的一个小月牙在天空挂着显得多少有几分的凄凉。

    “娘,月亮就一个小牙儿咧!”墩儿呵呵地笑着。

    “看来连老天爷都不帮俺咧!俺也就认命咧!不就一宿咧?只要能守着俺的娘子,别说在门儿外咧,就算在荒郊野地俺都能待咧!”钱守旺倚着门坐了下去,那不太结实的门板被钱守旺靠的一个劲儿的忽闪。

    “喂!俺说,你别坐在这儿咧?你坐在这儿是咋回事儿咧?这叫别人儿瞧见咧咋说咧?”梅九仙使劲地敲着门轰赶着钱守旺。

    “明儿你就跟俺走咧,你还在乎别人咋说干啥咧?再说咧,俺都说咧,除咧你这儿俺真地是没地儿去咧。就算俺走咧,你以为你们这里的人就会说好听地咧?时候儿也不早咧,娘子咧,你也赶紧睡咧吧,明儿一早咱还要赶路咧,有俺在这儿给你们娘俩儿守着,你们就安生地好好睡咧!”钱守旺打起了哈欠,梅九仙叹了口气,觉得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

    不管没就先怎么说,钱守旺已然下定了决心在她家门外岿然不动了。

    “娘!他要在这儿坐一宿也不错咧?”不知道怎的,墩儿觉得门外有个人给他们守夜很有意思。

    “你这娃!去,把你的被子给娘拿来!”梅九仙吩咐了一句。

    “为啥咧?娘要把俺的被子给他?”墩儿不解地问。

    “叫你去你就去咧!咋咧?一个被子还舍不得咧?咱明儿可就要走咧,那被子咱可不带着咧!”梅九仙看了看窗外道。

    “那不还是明儿咧,今儿俺还想盖咧!”墩儿不情愿起来。

    “俺咋没瞧见过你这个时候盖过被子咧?快去咧!”梅九仙催促道。

    “那不是没碰到他咧,要是知道这个咧,俺早就盖上咧!”墩儿抱来了小被子,又是一个开窗子,墩儿的被子被扔到了外面。

    “呦?还是娘子心疼俺!这有咧婆娘就是不一样儿!谢谢咧!娘子!”钱守旺立马捡拾了被子盖在了身上。

    一天的奔波劳碌钱守旺的确是累咧,坐下没多久就鼾声大起,钱守旺睡着了。估计困是可以传染的,很快墩儿也打起了哈欠,

    “娘,他睡咧,咱也睡吧!俺都困咧!”

    “睡,睡,睡咧,赶紧睡!明儿跟娘一块儿赶路咧!”梅九仙安顿下了墩儿,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就像他小的时候一样,没多久,墩儿也睡着了。

    屋里屋外就只剩下梅九仙了,她不是不睡,是现在完全没有睡意。那一包裹得金银搅得她无法安睡!

    “这下可咋办咧?这没银子的时候发愁,这银子多咧也是个愁事儿咧!”梅九仙看着那个包裹一点儿喜悦也没有,现在她才知道什么是甜蜜的负担。

    “这可是俺墩儿的将来咧,咋说俺也得想个办法咧!”梅九仙已经在不大的屋子里寻了多处可以用来隐藏的地点,可每一个地方都不能叫梅九仙彻底地安心。

    “不中咧!这东西可太扎眼咧!”梅九仙念叨着,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她折腾的也有些乏累,可眼皮子根本都闭不上。

    “该死的短命鬼咧,你这银子给都给俺咧,也不告诉俺该咋弄咧!这藏也没地儿藏也掖没地儿掖的,要是这屋里有个没人儿知道的地窖就好咧,俺还能把银子放地窖里!没人儿知道的地窖?没有俺可以挖一个咧,这回不正好儿没人儿知道咧?”梅九仙眼前一亮,她似乎找到了方法。

    “俺一个女人家的,咋挖地窖咧?平时叫俺下地那个锄头俺都差点儿拿不动咧,更别说往地下挖窖咧!不能挖也得自己个儿挖咧,总不能叫外面儿那个打呼噜地猪头给俺挖咧吧?”梅九仙思前想后的矛盾着。

    “算咧,不管咧。自己个儿挖就自己个儿挖咧,再琢磨天儿都亮咧,谁都甭琢磨挖咧!”梅九仙心一横,往手心儿里吐了两口唾沫,抄起了屋里的家什就开始动工了。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也是一个迫不得已的决定!

    当门外的钱守旺在梦里和梅九仙尽享男女之乐事的时候,屋内的梅九仙已将金银深深地藏在了地下…… 大功告成之后的梅九仙困意来袭,她连衣裳都没有脱,倒在床上就昏沉地睡去。

    谁也不曾想到,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在这残破的小院儿,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儿正窥视着这里的一切。

    “大哥,俺没记错地话就是这家儿!”一声窃语划破夜空。

    “啥叫你没记错地话?你记错的地上还少咧?”黑暗中,啪啪的两声儿似乎是敲在了什么上面,只听得方才说话的人儿一阵哎呦,看来是挨打了。

    “你给俺把你那嘴闭上!你还害怕不把人家吵吵醒咧啊?”这句训斥的分贝却也的确不容小觑。

    “吵吵醒咧怕啥咧?大哥,他家就一个娘们儿还有一个娃咧。真被他们发现咧,你控制那娃,俺来那娘们儿……”一个**的声音发出了笑声。

    “你给俺闭嘴,你咋不控制那娃咧?”又是一阵拍打的声音,只可惜,不论是这院子里的人还是那屋子里的人睡得都太过香甜,没有一点儿反应。

    “大哥,你要是希罕你来那娘们儿也中咧,你打俺做啥?”一阵抱怨,很显然,被打的人不乐意了。

    “知道咱来做啥来咧不?是来逗娘们儿地咧吗?”

    “不是!”

    “咱是来做啥来地?”质问的声音响起。

    “是来拿回咱的东西地咧!”一个委屈的声音回答。

    “知道还犟嘴?你确定是这家的人拿了咱的东西?”

    “不确定咧。”另外一个人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

    “不确定?不确定你带俺来这儿做啥?你逗俺玩儿的是不是?”一个巴掌啪地拍在了一个人的头上,疼得那个人“哎呦”了一声。

    “大哥,你别打咧,俺这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咧,你这一通敲,能确定也叫你给敲地不确定咧!”这声音听起来就觉得有点儿疼。

    “你自己脑袋瓜子不中用还想赖俺是不是?”

    “没赖咧!俺就是觉得,应该是这个娘们儿拿!”

    “你是亲眼瞧咧?”

    “大哥,你这脑袋也不中用咧?这话儿你都问咧好几遍咧!”带着嘲笑意味的声音响起。

    “俺问你好几遍咧咋咧?你就不能再说一遍咧?”

    “俺不是不想说咧,只是俺说一遍你敲俺一遍,俺都怕咧!”

    “说!”

    “俺没亲眼瞧咧!哎呦!你又敲俺,俺说啥来着!”

    “知道俺要敲你你还不躲着点儿!”一个人儿嘿嘿地笑了两声儿。

    “俺咋知道往哪边儿躲咧!不过,大哥,俺是没能亲眼瞧这家人拿咧咱的东西,可俺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这家人拿咧咱的东西咧。”一个倔强的声音在为自己辩护。

    “还有理由证明咧?你啥时候知道证明咧?”

    “哎呦喂!你敢躲?”估计是拍到了什么东西,这回换另一个人呲牙咧嘴地叫疼了。

    “大哥,你不是叫俺躲地咧!”

    “俺教你的东西多咧!”一个人愤愤起来。

    “大哥,俺这根据简单地很咧!你想咧,俺就把那东西放她家的坟旁边儿咧,这她家的坟没被刨,可咱的东西却没咧!你说不是她拿地还能是谁咧?”一个人分析的头头是道儿。

    “这也叫有足够地理由证明咧?人家坟没被刨就是人家拿咧?你这脑子咋长地咧?谁告诉你那盗墓地就非得把坟给刨开咧?人家就不会刨完咧再给盖上咧?再说咧,那路过的人就不能拿走咧?”又是一通敲打,疼得那个人差点儿没喊出声儿来。

    “大哥,那坟周围就是一片荒地儿,兔子都不拉屎,谁会从那儿路过?再说咧,盗墓的也要有自己的盗墓水平好不咧?就这家的墓?大哥,不是俺说咧,听说逢年过节的还有要饭的给摆供品咧!”

    “还要饭的!要饭的招你惹你咧?也不想想你自己个儿是做啥的咧?俺咋不见你给摆点儿供品来?”

    “哥咧!俺咋没摆咧?俺这不把咱的身家性命都给摆这儿咧!结果,还真叫人家给拿走咧。”一阵叹息后是短暂的沉默。

    “你说你藏就藏好咧得咧,一天到晚没事儿老去摸啥咧摸?”

    “俺不是怕丢咧吗?那多银子咧,俺不也担心咧啊?”

    “担心!担心!你是担心不被人儿发现咧吧?这回彻底不用担心咧!”

    “大哥,俺说地准保儿没错儿!那个地儿,除咧这家的娘们儿,真的没人儿去咧!”

    “照你这么说……”

    “大哥,这事儿也是照俺说地这么发生地!”

    “现在你能耐大咧,当初你要是埋得结实点儿能有这事儿咧?你知不知道那银子对俺多重要?”

    “哥咧,银子对谁都重要咧。那是咱这么多年才攒下来的最后的家底子咧,你说这么多年,俺这儿藏那儿掖的,眼瞧着这银子由少变多,咱可以不用再四海为家占地盘儿咧,可谁成想这回就不成咧?”一个声音懊恼着。

    “那现在咋办咧?”

    “进屋拿回咱地东西咧。”

    “那要是她没拿咧?”

    “管她拿没拿咧,反正一个娘们儿,咱们进屋吓唬吓唬她又能把咱咋样咧?”

    “亏你说得出口咧,还吓唬吓唬咧!你还是个爷们儿不咧?”大哥埋怨道。

    “大哥, 你可是咱们可是讨饭的咧!这么多年东奔西走闯荡江湖啥人儿没瞧过咧?咋就一个娘们儿就能叫咱心软咧呢?”小弟给大哥鼓劲儿。

    “讨饭的!讨饭的!讨饭的!跟你说过多少回咧,咱们是丐帮!是丐帮!是丐帮!教咧多少回咧咋就记不住咧?讨饭的长脸咋咧?”大哥教训道。

    “说白咧还不是讨饭的。”小弟嘀咕道。

    “你说啥玩意儿?”

    “没……没啥,俺是想问那咱现在咋办咧?”小弟问。

    “进去咧。”大哥低吼一声。

    “咱不是丐帮咧?”

    “哪儿那么多废话!”

    两个人俯身摸近了梅九仙的家门。

    “大哥,她家这门儿上咋好像贴咧肉咧呢?”一个人的手摸在了钱守旺的脸上,满满的肉感。

    “你不说穷咧吗?咋能把肉贴门上咧?”另一个人的手也同时摸到了钱守旺的身上。

    “是咧!俺也都是听说地咧,难道这传说也这么不靠谱?”一个人继续再钱守旺的身上仔细地摸着。

    一阵叽里咕噜的梦话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响,吓得两个盗贼一个忙不迭撞到了一起,本来黑暗的天空顿时出现了繁星。

第二十二章 梅九仙的奇葩陪嫁

    梅九仙的小院儿半夜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番争辩和杂谈证明了来者似乎是两个智商不高办事不利的糊涂蛋。一番撞破脑袋的触碰之后,一个人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挂在门上的不是块儿肉,应该是一个人!

    “大哥,这儿咋还有人咧?”

    “咋一个人你问俺咧?俺不都叫你查看好咧吗?不是说这家就一个娘们儿和一个娃咧吗?现在出来一个人你咋说?”气愤的责备呼啸而来。

    “是咧,是一个娘们儿和一个崽子咧!那汉子不是在那坟里咧吗?大哥?不会……不会是她的汉子回来咧吧?”看着漆黑的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眼前的意外更叫两个人不寒而栗。

    “回你个头咧!坟里的人儿还能回来,要是回来那不成咧鬼咧!”看来还算有个明白事理的人。

    “鬼咧!……”一声惨叫毫不控制地发了出来,就算睡得再死的钱守旺也不能无动于衷,他喃喃几句,“娘子?娘子?娘子!”的话语登时把不速之客吓得魂飞魄散。

    “哥,哥咧,好像是真咧……鬼!”颤抖地都能听到牙齿碰撞的声音含糊道。

    “他是叫娘子咧?”还算镇定的声音问道。

    “是咧!叫咧好几遍咧!”带着哭腔儿的声音传出。

    “俺的个娘咧,还真有鬼咧。”

    “哥,那咱咋办咧?”

    “跑呗!不跑还能干过鬼啊?”

    “不是,哥,你等会儿俺咧!等等俺!”两个黑影飞也似的消失在夜色中。

    看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自古就很适用!

    晨起的太阳伴着鸡叫悠然升起,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的云彩,宁静的小村落除了公鸡的啼鸣和偶有的狗叫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淡淡的薄雾在阳光的驱使下不见了踪影,新的一天的早上已经悄然而至,做了一夜美梦的钱守旺也酣然醒来。

    “俺的个娘啊!俺这个脖子咧,俺这个膀子咧,俺这个腚眼子咧,没一个地上不疼地咧啊!”钱守旺呲牙咧嘴地挣扎着起身,抻抻胳膊伸伸腿儿,舒展一下被束缚的腿脚儿。他这个时候才发觉,一夜的睡眠似乎比没睡还要糟糕。可看着盖在身上的被子,钱守旺还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管怎么说,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这衣裳……还不错咧!”钱守旺拿着梅九仙抛出来的衣裳仔细观看,那针脚儿,那剪裁……想着这样的巧手以后将会给自己做衣裳,钱守旺的笑就抑制不住地喷涌。肚子里发出的咕叫声扰乱了钱守旺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他将衣服被子叠好,悄悄地扒着窗子向屋内观瞧。

    “这都大早上咧,咋还没起来咧?这走之前咋说也得吃个饭啥地咧?”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响,钱守旺忍不住叫道,

    “娘子?娘子?这日头都出来咧,咱是不也该起咧?” 和着沙哑的嗓音钱守旺轻轻叩击着门板。屋子里面仍然没有任何的声响,反倒是那只被梅九仙喂得走不动道儿的大花鸡嗓子里发出了咕咕的声响。

    “俺的个娘咧!你是鸡啊?”钱守旺登时被大花儿的身材给震慑住了。

    “俺一直以为俺这在县里,没有啥是俺没见识过地咧,瞧咧你,俺咋突然觉得俺这见识都短咧呢?”钱守旺围着大花左观察右瞧看了起来。

    “喂!你这家伙咋这肥实呢?”钱守旺诞着哈喇子,吓得大花儿只能咕咕直叫却动弹不得。

    “这家伙早饭可有好吃食儿咧,俺要是把你给宰咧……”钱守旺眼睛里发出了贪婪的目光,眼前的肥鸡已然成了盘中的美味馋的他直流口水。

    “喂!你要是敢动它一根汗毛,俺娘能要你的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墩儿已经打开了房门,抱着肩膀靠在了门的一边,眼角带着些许的敌意和挑衅对钱守旺道。

    “呀?你是俺娘子的娃吧?你这娃咋没个声儿咧?吓咧俺一跳!”钱守旺回头看到了墩儿,那个孩子眼中发出的不友好的神色叫他心里有些胆颤。

    “大花儿可不是一般的鸡,它是俺娘的宝贝疙瘩,这么多年俺爹打它主意都没成,你要是不想惹俺娘,就别打它的主意。”墩儿没有理会钱守旺的搭讪,他只顾自地说道。

    “大花儿?”钱守旺问。

    “对!就是你想吃的那个鸡,它有名儿咧,叫大花儿!而且,它的岁数也不比俺小多少!一般人儿的牙口儿,俺觉得还是嚼不动它的!”墩儿冷笑了一下。

    “俺的个娘咧!你娘是个啥样儿人物儿咧?这还把鸡养这么大岁数的!”钱守旺觉得墩儿一定是在逗骗自己。

    “俺的岁数很大吗?”墩儿斜着眼儿问。

    “你的岁数当然不大咧!可做为鸡,它的确算是老的咧!”钱守旺瞄了眼大花鸡,看着它在那儿一直咕咕却起不来的样子很想大笑一番,可又觉得在一个孩子面前那样太过无知,所以他忍住了。

    “那个,墩儿咧,你娘她……”钱守旺向屋里看了看。

    “俺娘还在睡咧,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有要醒的意思!”墩儿没有叫钱守旺进屋的意思。

    “不醒不中咧!这日头都出来咧,咱得赶紧吃饭,也好赶紧赶路不是?”钱守旺看着墩儿的眼神儿像是在央求。

    “你可别瞧俺,平时都是俺娘叫俺起的,俺可从来没叫过俺娘,就是俺爹在的时候,只要俺娘不起,他都不敢叫!”墩儿的话似乎是在威胁也似乎是在警告。

    “是,平时是不敢,可今儿不是平时咧!你想想咧,你娘要是不起,咱们就不能吃早饭,咱们不能吃早饭就不能赶路,不能赶路就不能到县里,不能到县里就不能和你娘拜堂成亲,不能拜堂成亲就不能……”钱守旺稀里糊涂地将那个“入洞房”含糊了过去。

    “那好吧,你去叫吧!不过,别怪俺没提醒过你咧,有啥事儿千万别赖在俺的头上!”墩儿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闪了半边身子。

    “不……不是,就叫个起……咋还能有啥事儿咧?”钱守旺很想穿过墩儿进去瞧瞧,那里面有他太过奢望的东西。

    “没啥事儿你试试咧?”墩儿只是侧着身子就不再动弹了,按照现实来说,他所腾出的那点儿地方根本不够钱守旺通过的。

    “试……试?”钱守旺含糊了起来。

    “俺记得俺爹也有一次叫咧俺娘……”墩儿故意把话儿说了半截儿。

    “那咋样儿咧?”钱守旺憋着笑问。

    “俺爹就半个月都没能下地做活儿!”墩儿振振有词道。

    “俺的个娘咧!这是娃真能吹牛咧!”钱守旺根本不会把墩儿的话当真,只不过对这个梅九仙的孩子,他可不敢轻易冒犯,既然人家都已经下了下马威,自己就应该心领神会的做个顺水人情。

    “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咧,叫你娘多睡一会儿也好咧,你瞧你娘昨儿多累咧?多睡一会儿赶路地时候也好有精神是不?就叫你娘多睡一会儿咧!” 钱守旺揣手儿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被阳光照耀得脸庞满是灿烂的微笑,院子里稍微有些沉闷。

    “那个吴婆子不是说你很有银子咧?”墩儿问钱守旺。

    “啊?是……是……俺是……”钱守旺看了看自己的形象,的确此刻和要饭花子更为神似。

    “别告诉俺说你这衣裳有钱人都这么穿的!”墩儿满脸都是狡黠的微笑。

    “你这娃娃咧,这么小就学会以貌取人咧?告诉你咧,俺也是倒霉咧,沾上那个吴婆子,俺也是没好儿咧!本来到咧你们村儿的时候俺这衣裳还是新的咧,可进咧吴婆子他们家以后,俺这衣裳……就成咧这样儿咧!”钱守旺不无无奈道。

    “吴婆子不还是你的亲戚咧?”墩儿问。

    “谁说地咧?她跟你说地?”钱守旺问。

    “不是啥的啥的啥的远房的啥的表哥咧?”墩儿能记住的应该就只是表哥这个称谓了。

    “她说是啥就是啥咧吧!那个,你娘都没起咧,你起来是做啥咧?”钱守旺问道。

    “喂鸡咧!没瞧它已经饿咧吗?”钱守旺这么一问,墩儿就随手抓了一把米,出奇轻柔地放在了大花的面前,感动的大花差点儿又没流出眼泪来。

    “这家子还真是有意思咧啊,人儿还没吃饭咧,先想着鸡!”看着墩儿对那只鸡的温柔钱守旺心里一阵好笑。

    “俺真是想不明白咧,你娘为啥对一只鸡……”钱守旺打量着墩儿。

    “不只你不明白,俺也不明白,俺娘叫俺做啥俺就做啥咧!咋说也是喂咧五年多咧,要是哪天不给这家伙儿抓把米,俺这手去咧学堂都不会写字儿咧!”墩儿像介绍什么珍奇异宝似的说着他家的大花。

    “啥玩意儿?喂咧五年多咧?”钱守旺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活了这么大地岁数,还从来没听说过谁家把一只鸡养得这么长久的!

    “你这脑袋这么大是白长咧咋的?俺刚才不是说咧嘛,它比俺小不了多少咧!”墩儿道。

    “你是说过咧,可谁能相信那是真的?”钱守旺内心嘀咕道。

    “俺娘说咧,自从它还是个蛋的时候就在俺家咧。”墩儿继续介绍着他家的这个宝贝。

    “俺家在别人儿瞧来是俺和俺娘两个人儿,可在俺娘那儿,俺家是三口人儿,当然还有这只大花儿咧!”墩儿扑拉了两下手道。

    “那咋要去县里咧,你娘还要带上这个?”钱守旺只是好奇地一问。

    “当然要带咧!那个吴婆子不是说要俺娘出嫁妆咧?俺家这样儿你也瞧见咧……不过,俺娘说咧,俺们家是没啥银子,可有这只陪咧她五年的大花儿咧,她和大花儿的感情那是只比对俺的少咧那么一点点儿,用它做嫁妆再合适不过咧!你要是觉得一只鸡不够,不还是有俺咧!”墩儿看着钱守旺复杂的表情强忍自己的得意。

    “俺的个娘啊!这听说有陪嫁金陪嫁银陪嫁丫头的,这咋到了俺钱守旺这儿除咧僵尸鸡就是别人的儿子咧?俺不会这么倒霉咧吧?”钱守旺心里叫苦不迭,虽然他没奢望梅九仙能有什么嫁妆,虽然他也知道梅九仙有一个儿子,可当有人把这个别人的儿子当作嫁妆送给他的时候,那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有着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第二十三章 启程

    当尴尬的笑容在钱守旺的脸上弥漫开来的时候,墩儿的内心觉得是无比的畅快。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钱守旺这副表情为什么会如此的高兴,他只知道,只要那个人不开心他的心情似乎就奇好。

    太阳已经离开了地平线老高,可院子里的凄凉并没有温暖钱守旺,他立在那里良久也没有打算再开口的意思。直到吴婆子撩开了响亮的嗓音打破了院子里的沉默,才把钱守旺飘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仙儿啊!仙儿妹子!仙儿妹子!吴嫂来给你送行来咧!”

    “给你送行咧!”听着吴婆子那似乎不吉利的话语,墩儿憋青了脸色。

    “多大个人儿咧还不会说话!”钱守旺也板起了脸来。

    “呀?表……表哥咧啊……你……你也在这儿咧啊?”吴婆子忐忑地瞄了几眼钱守旺,怔怔地呆立在那儿不敢向前。

    “俺在这儿做啥咧?俺在这儿做啥咧你不知道咧?”被遗忘的昨天一下子又在钱守旺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表哥咧,你这气性咋这大咧?这都睡咧一宿咧咋还没消气咧?咋说也是表哥大喜的日子,跟俺一般见识惹得表哥不高兴总是不好的。”吴婆子轻轻地扇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子。

    “俺跟你一般见识做啥?俺为啥不跟你一般见识咧?不是你俺这衣裳能掉咧半个袖子咧?不是你俺能在这外面睡咧一宿咧?不是你俺能一大早儿空着肚子在这儿杵着咧?”就像一根细细的线绳儿,只那么轻轻一提,系挂在上面的有关吴婆子的事情就都牵扯了出来。

    “咋?表哥咧!你在外面儿睡咧一宿?”吴婆子忽略了其他唯有对这句话引起了高度的关注。

    “咋?俺不在外面儿你觉得俺应该在哪儿咧?”钱守旺反问。

    “不是,表哥,这个……仙儿她……你这……”吴婆子怯生生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她很想冲进屋子里去瞧个究竟。

    “咋?你现在也知道你给俺介绍的是啥样的人儿咧?这个婆娘这么对俺,她对一只养咧五年多的老鸡都比对俺强!”钱守旺故意黑着脸埋怨吴婆子道。

    “别别别,表哥咧,咋说咱也是个汉子咧,咱跟一个鸡争啥咧?再说咧,你瞧那鸡,胖地都走不动道儿咧!”吴婆子瞟了瞟那只大花鸡,曾多少次她也对那只鸡动过念头儿的。

    “是咧,一只废物鸡都比俺强咧,俺还能跟谁争咧?这就是你给俺找的好婆娘咧!”钱守旺佯装的愤怒依然没有消除。

    “呀!表哥咧,这你可不能赖俺咧!当时你只说找个能生带把儿的主儿咧,俺这可是给你找来咧,不仅给你找来咧能生带把儿的,还是个模样这么俊的,你昨儿还满意的不得了咧!咋?一宿觉没睡成就翻脸咧?表哥别急咧,等你把他们娘俩带回去,还不是想咋睡就咋睡咧?”吴婆子带着满脸的谄媚,可那躲闪的眼神儿仍旧掩饰不住此刻的心虚。

    “你给俺滚开咧,你还说你跟里面儿还在睡着的那个娘们儿熟咧?”虽说钱守旺表现出来极度愤怒的神色,可他尽量压的不能再低的嗓音却多少叫人有些怀疑。

    “熟咧!俺没骗你咧!”吴婆子频频点头。

    “熟你不知道她家几口儿人咧?”钱守旺问。

    “俺知道咧!原来三口儿,后来汉子死咧,就剩娘俩儿咧!”吴婆子掰着指头道。

    “俩人儿是不?”钱守旺问。

    “是咧!”吴婆子点头。

    “是个屁!人家仨人儿咧!仨人儿!”钱守旺举起了三根手指头。

    “仨人儿?没听说仙儿还有别的汉子咧?”吴婆子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墩儿很是不解,不过墩儿可没有那个心情帮她说明些什么。

    “还有那个,就你说的那个走不动道儿的鸡!废物鸡!”钱守旺一指,吴婆子都憋不住地笑了。

    “俺的个娘咧!”

    就算钱守旺已经压抑了自己的音调儿,就算吴婆子不想太过张扬,可这么争吵了半天,梅九仙也不得不醒了。

    “谁这么早就在俺的院子里唧唧喳喳地咧啊?”梅九仙打开了屋子的门,强打精神的她也难掩满脸的疲惫打着哈欠。一道阳光刺进了她的双眼,她赶紧眯了起来。

    一个倦怠的美人儿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了钱守旺的面前,带着慵懒的疲惫,带着松散的发髻,带着微乱的裙衫,一切是那么的自然,一切又是那么的叫人移不开眼。

    “娘……娘子醒咧?”钱守旺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要不然眼前的景象为何美得如此没有真实感。

    “还娘咧?一晚上而已,连辈分都乱咧。”看着紧张的钱守旺,放松的倒是吴婆子了。

    “仙儿妹子咧,这一宿睡地可好咧?”吴婆子赶忙站到了梅九仙的旁边,因为她知道,她的保护神已经醒来。

    “还不好地不都过去咧!咋?一大早儿有啥事儿咧?”梅九仙倚着门框掐着腰,半散开的头发发出了熠熠的光辉。

    “仙儿妹子这心可真大咧!还啥事儿咧?你说啥事儿咧?今儿可是仙儿妹子的大日子,俺可是来给仙儿妹子送行的!”吴婆子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

    “俺家今儿可没早饭!俺们自己个儿的早饭都没有!”墩儿嘟囔了一句。

    “瞧这娃!你吴婶子来你家就是吃饭咧?”吴婆子只能用哈哈笑来掩饰尴尬。

    “可不咧?不只自己个儿吃,还往家拿咧!”墩儿黑着脸没给吴婆子一点儿客气。

    “瞧你这娃!这人儿都要走咧,还这么埋汰你吴婶子做啥咧?俺今儿来可不是来吃早饭地,俺是来给你娘道别地!”吴婆子说着要往屋里进。

    “吴嫂咧!屋子里乱得很,根本没有下脚儿的地儿,咱就在院儿里说吧!”梅九仙伸了个懒腰将门彻底挡住。

    “仙儿妹子啊!你这咋话儿说咧?你瞧,俺就知道你今儿个要走咧,肯定有一大堆地东西等着收拾咧,俺来不正好帮帮忙?你那屋子乱俺又不是没瞧过,自己家的人儿怕啥地咧!以后就是吴嫂想帮着你收拾都收拾不成咧!你跟着俺的表哥去咧县咧,咱们俩想见上一面儿都难咧!”吴婆子每次来梅九仙的家几乎都用挤得才能进去,这么长时间她也的确练就了一身好本领,没两个回合下来她就躲过了梅九仙和墩儿的严防死守钻进了屋子。

    “还带这样儿地咧?”钱守旺站在外面吃惊地看着。

    “你瞧瞧,这家里都成咧啥咧?一点儿地上儿都没有咧,这大箱子在这儿还占地上!要不俺就先把这倘箱搬走咧,到出地上来正好给你收们拾!”吴婆子已然是满脸的核桃纹了,一进门就奔向了箱子,看来她的确还是对这个箱子念念不忘。

    “吴嫂咧,你这哪里是来送行地咧?你这分明就是来抢劫来咧?”梅九仙一声儿冷笑。

    “你这说地是啥话儿咧?俺不是瞧你这儿太挤巴给你腾地儿咧?吴嫂还是舍不得你咧!”吴婆子把箱子里的东西象征性地往外拿了几件,剩下的把箱子盖子一盖打算全部搬走。

    “你别动俺家的东西!”墩儿大吼一声。

    “咋咧?咋咧?咋咧?”听见墩儿的喊声,钱守旺冲进了屋里,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了梅九仙的屋子,简单略微有些凌乱,只不过因为这里有着梅九仙的影子,叫钱守旺怎么看也看不完。

    “呀!表哥咧,你这是做啥咧?俺又不是贼咧,这是俺早就跟仙儿妹子说好地咧,仙儿妹子也答应俺咧,是不?仙儿咧?”吴婆子瞟了一眼梅九仙道。

    “俺……”梅九仙一个哈欠打断了她的说话。

    “没事儿,没事儿,俺自己收拾就中,绝不叫仙儿妹子动手咧!你啥都不用动,俺自己来就中!”吴婆子麻利地动起手来。

    “你就叫她这么做?”钱守旺问梅九仙。

    “扔吧!反正俺也没心情要咧!”梅九仙呆呆地看着。

    还没等屋子里的人反应过来,天降神兵般的从外面冲进来拴住儿还有吴婆子的两个儿子,雷厉风行毫无拖沓眨眼之功就在梅九仙的眼皮子底下,将梅九仙唯一的大件儿家具箱子浩浩荡荡地给搬运走了。

    “娘,你就这么叫她搬咧?”墩儿拉了拉梅九仙的衣角。

    “娘子,你倒是说句话咧?你要是不同意,俺现在就去把那个婆娘追回来去!”钱守旺看梅九仙一言不发自己也不敢冒然行动,不过他时刻准备着要为梅九仙赴汤蹈火一把。

    “有啥子好说地咧!自己动手还怪心疼地咧,这吴嫂也是帮俺下定咧决心咧!”望着更加空旷的家,梅九仙有一种被人扒光一副欺凌的羞辱感。

    她更加深刻地感觉到,离开是她新生活的唯一选择!

    “对,下定决心咧!没啥好心疼地咧!咱县上的宅子里啥都有咧,啥也不缺!这个物件儿这么大咱也不能搬走不是?叫她拿咧还省咧咱的事儿咧!”钱守旺趁机将手放在了梅九仙的肩膀上,触电的感觉立马从指尖传到了脚底,从未有过的麻醉。

    “只是对不住咧,家里实在没有你能穿下的衣裳!”梅九仙看了看钱守旺的胳膊道。

    “没啥事儿!没啥事儿咧!这样儿正好儿还凉快咧!”钱守旺憨憨一笑。

    当家已空,当人已散。

    梅九仙,钱守旺,陈墨,钱守旺的驴,还有那只大花一行人畜踏上了前往县上的归途。

    四个人的队伍引不起任何的波澜,可全村子的人都来送行可真谓壮观!

    墩儿抱着大花坐在驴上,钱守旺在前头牵着驴,梅九仙在后头跟着。

    “仙儿!记得常回来瞧瞧!”吴婆子拉着梅九仙的胳膊竟还掉起了泪来。

    这不仅是一单生意的完成,更是一个可以吃蹭饭的地儿的撤消。

    可不管怎样,梅九仙很庆幸,在这个村子十年来,竟还能有一个人为她掉眼泪!

    不管这眼泪流得是不是真实!

第二十四章 风波1

    梅九仙抬眼望了望自己住了十年的村落,十年,这里有她成亲的幸福,有她为娘的喜悦,有她守寡的艰辛,有她再嫁的波折。如果对梅九仙来说这是一个轮回的话,她期望这样的轮回到此终结。

    如果非要梅九仙说出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样的希冀或者是对未来的相公有什么要求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不论贫穷富贵,只要健康长寿就好。

    如今,这里的一切都将画上句号,别了,这里的一切。

    梅九仙恋恋不舍的眼神穿过整个村子,因为在村子的那头儿有她娃的爹,从今往后那个她时常照看的坟墓似乎就要变成了孤坟,可没办法,带不走,也只能选择留下。

    踏上陌生的土地,梅九仙没有半点的好奇和欣喜。太阳恣意地挥洒着它的光芒,带给了人们无尽的炙烤也给梅九仙的新婚旅途增添了太多的不便。

    “娘子,这一路可能要受苦咧。”在一片树阴的地方钱守旺停了下来,他递给了梅九仙一口水,自己则笑嘻嘻地看着舔着干裂的嘴唇。

    “对于俺来说,能离开那里,别的对俺来说都不算苦咧!”梅九仙释然一笑,原来没有人的地方也可以空寂的这么宜人。

    “对,娘子放心,等到咧县上,俺保证叫娘子还有墩儿过上好日子!”汗水在钱守旺的脸上流下了两条沟一样的痕迹,梅九仙掏出帕子毫不犹豫地在上面擦了擦,白净的帕子沾染了灰色的印记,钱守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梅九仙不以为意地将帕子收好放在了腰里。

    “喝点儿水吧,走咧这么远咧,你也渴咧。”梅九仙把水递到了钱守旺的嘴边,还没等钱守旺伸出手去,墩儿一把抢过了水壶咕嘟咕嘟地先灌了起来,看着梅九仙责怪的眼神,钱守旺舒心地笑了。

    墩儿一阵豪饮之后,水壶里的水所剩不多,可就是那仅够润唇的水也叫钱守旺觉得是如此地甘甜。

    “这儿离县上还老远咧,天儿这么热,你和墩儿,恐怕还要再忍忍咧。”钱守旺走得的确有些吃力,可有了梅九仙在身边,至少他的精神是愉悦的。

    “怕啥咧,一家人在一起还有啥好怕地咧?”梅九仙安慰着钱守旺。

    十年前,墩儿的爹也是从外村儿把她娶回来的,也没有什么迎亲的队伍,两个人也是走了许久才进了村子。

    十年后,她梅九仙离开村子,虽然身后站满了送别的人,可梅九仙知道,这些人除了想看看热闹没有一个是真心地。

    生活就是这样的兜兜转转,只是梅九仙没有想到,她这一走未来的生活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俺这人儿就是有点儿肥实咧,一肥实就容易出汗咧!”钱守旺用仅有的一只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汗水活着灰尘将钱守旺本就有些黑黝的脸庞涂了色彩,惹得墩儿一阵的嘲笑。

    太阳给了一行人火辣的考验,所以,钱守旺不放过每一片路过的阴凉地为梅九仙和墩儿取水乘凉。

    “娘子咧,咱是接着赶路咧还是在这儿歇一会儿咧?”再次看到了一片葱郁的树林,钱守旺不好意思地询问着梅九仙道。

    “歇啥咧歇?俺还没累咧!”墩儿骑在驴子的身上兴致未减。

    “你骑着驴咧还能累咧?”梅九仙责怪起来,可那脸上的笑意已然出卖了她,墩儿也跟着笑了。

    的确,从小到大墩儿都羡慕骑马的,可家里没有马,他也只能看着别人儿骑,现在,屁股底下的虽然不是马,可除了跑得慢点儿长得小点儿身体瘦点儿以外,墩儿这个坐骑还是很满意的。

    “骑驴咋就不能累咧?你以为这驴是那好骑地咧?俺这屁股都快硌突撸皮咧!俺这不还咬着牙咧吗?”墩儿来回晃动着身子,黑溜溜地眼睛朝着梅九仙不住地抿嘴儿偷笑。

    “真是难为你咧,这么咯得慌还咬牙!要不你就别咬咧,这牙咋说也还没长结实咧,再咬碎咧!你下来,换别人儿上去硌一会儿咧!”梅九仙笑着就把墩儿从驴的身上往下薅,吓得墩儿一阵一阵的喊娘求饶。

    “娘子,慢动手儿咧,别真给墩儿拽下来!”钱守旺慈父一般护着墩儿的左右深怕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

    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吧!梅九仙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娘咧!俺下来不打紧咧,可俺这怀里不还抱着大花儿咧?伤咧大花儿你不心疼咧?”墩儿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鸡质”。

    “你个怂娃子!就知道你娘的软处!把大花儿给俺抱好咧,伤咧一根羽毛儿俺饶不了你!”梅九仙给了墩儿一巴掌,打在了小腿上。

    钱守旺看着这奇妙的母子俩觉得好笑,儿子伤着不担心倒担心一只养废了的鸡!

    “俺说娘子,俺就不明白咧,你咋就那希罕一只鸡咧?”钱守旺问。

    “你别听墩儿胡说咧,俺啥时候希罕鸡咧?”梅九仙不肯承认。

    “咋不希罕?比希罕俺都希罕咧!以后咧,估计还得希罕你咧,就可怜咧俺自己个儿咧。”墩儿趁机告起状来。

    “你个怂娃子,叫你胡说!叫你胡说!你给俺下来!”梅九仙照着墩儿的身上就是一通乱拍,钱守旺在一旁忍不住地笑着。

    “娘,别拽咧!别拽咧!”墩儿左躲右闪不肯就范。

    “不下来咋歇着咧?”梅九仙把身上的包裹放在了一处树根儿下道。

    “俺说俺娘希罕你吧?你说歇着俺娘就歇着。”墩儿抱着大花找了一个土坡儿的地上坐了下去,朝着钱守旺眨着眼睛不无醋意道。

    “你放心,以后俺也会希罕你的。”钱守旺朝墩儿挤了挤眼睛,惹得墩儿满脸的嫌弃。

    “来来来,娘子坐这儿咧,这树密,凉快咧!给,坐这上面儿,省得脏咧衣裙!”钱守旺铺展好了一件儿衣裳叫梅九仙过去坐。

    “俺这衣裳也脏咧咋弄咧?”墩儿抱怨道。

    “没事儿咧,你的衣裳脏咧,爹……爹给你洗!”钱守旺嬉笑道。

    “你是谁爹咧?俺爹才不像你那么抠门儿咧,还不说给俺买件儿新的!”墩儿昂着脑袋看着钱守旺。

    “这个要问你娘,你娘同意买俺就买。”钱守旺用手给梅九仙煽着风道。

    “你这袖子……”梅九仙看了看钱守旺。

    “没啥事儿咧,这还凉快咧。”钱守旺满脸的幸福。

    没有风,可三个人的笑声已经传播开来,打着旋儿的又向四处散去,落到了远处一直盯着梅九仙动向的人群耳中。

    “大哥,咱这都跟咧这么多时候咧,现在道儿上也没啥人儿,不动手儿还等啥咧?”

    “着啥急咧?你瞧见人家拿着咱的包裹咧?”

    “瞧不见怕啥咧,咱去搜不就中咧!反正咱是要找咱自己个儿的东西咧,还犯法咋咧?”

    “说你傻你还真不客气咧!还找自己个儿东西?找自己个儿东西你拦人家做啥?拦咧人咧就是犯咧法咧知不知道?”这一通乱拍的架势和曾经的某个场景很是雷同,这哎呀呀的叫声和记忆中的某个频道也很是吻合。

    “既然大哥不想翻咱跟着这老远做啥咧?天儿这老热的,还不如找个地上凉快儿去咧。”

    “俺瞧你还真的找个地上凉快儿咧!当初要不是你,咱的宝贝还能丢咧?宝贝不丢咧,咱还至于领着咱的兄弟在这大太阳底下受这苦咧?”

    “大哥咧,这事儿都过去几天咧,你还老提它做啥咧?再说咧,俺现在不就是在将功补过咧?是你老拦着俺咧!”

    “还将功补过咧?你这是在哪儿学会儿的词儿咧?功!功!功!你哪里有功咧?俺咋不知道咧!”

    “是,俺是没功咧!可俺有对大哥的一颗忠诚的心咧,还有为大哥保留的珍贵的头咧,只要大哥啥时候想要随时拿走咧,俺铁跟儿要是有半点儿含糊,俺都不叫铁跟儿!”看来,说话的这个应该是叫铁跟儿了。

    “你本来也不叫铁跟儿好不咧?这名儿还不是俺给你的咧!”大哥一嘬牙花子。

    “这不正好儿吗?俺又还给大哥咧!”铁跟儿嬉皮笑脸起来。

    “咱过去搜搜他们?”大哥嘴里咬着一根青草带劲儿地嚼着。

    “必须搜咧!要不咱不白耽误这么多功夫咧!搜!必须得搜!”铁跟儿斩钉截铁道。

    “那咱可说好咧,搜可是搜,咱别吓着娘们儿和那娃!咱们虽然是丐帮,可咱也不能以多欺少!就算咱马上要散伙咧,可咱们丐帮的精神不能垮,咱们丐帮的规矩不能破!咱现在是背咧,可保不齐哪天儿又重出江湖咧!这要是现在欺负老娘们儿和娃,将来咱还咋重振威风咧?”大哥把草吐在了地上像是下定了决心。

    “大哥放心咧,跟着大哥这么多年咧,这点儿规矩那早都烂在弟兄的肚子里咧,大哥一百个放心咧。”铁跟儿倒是很给面子。

    “中!那咱就去搜搜他们!管他有没有咧,有枣没枣儿打上这么一杆子,省得到时候悔青肠子!”大哥起身带着身后的几个兄弟朝梅九仙的方向摇摇晃晃而去。

第二十五章 波折2

    空旷的官道上少有人行,几个鬼祟的身影格外的引人注目,梅九仙看了一眼没有多想。钱守旺早已勤快地将水壶灌满,此刻再次谄媚地递到了梅九仙的面前,

    “娘子咧,要不再喝一口?”

    “你可拉倒吧!没干粮就说没干粮,你老拿这水对付啥咧?再说咧,喝多咧俺娘还得撒尿咧!”墩儿早觉得肚子饿得慌了,灌了几次水的肚子现在都能听到里面的声响。

    “撒尿就撒尿咧呗!这大野地儿的咧,还没个撒尿的地上不成?咱再往前走,就有地上能买到干粮咧,到时候咱再吃干的,咱现在先把稀的喝够!”钱守旺油腻腻的脸上绽放着幸福的光彩。

    “俺还是听墩儿的咧,这水俺还真是喝不下咧!哪怕再喝一口,俺都要飘起来咧!还别说,俺这尿还说来就来咧!”梅九仙觉得下身真的有股洪流要往外涌,她起身四下张望,不远处有一个身影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栽倒在地上。

    “大哥,咱们好像隐蔽失败咧?”

    “你个没出息的咧,这四外没人儿的,就咱们几个,想不失败也难咧。你给俺有点儿出息!”大哥薅住了小弟的后脖子处。

    “娘子尽管方便,俺不瞧就是咧!”钱守旺此刻没有心思注意其他,他满心都在梅九仙的身上,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牵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你不瞧……”梅九仙看了看,还是觉得尴尬,她想找个更远更僻静的地方。

    就在此时,缓慢移动的几个人突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子将梅九仙等人围住,手里还大声喝道,

    “想跑?都别给俺们动!”

    毫无察觉的钱守旺此刻“妈呀”一声立马弹跳了起来,看这灵活劲儿和自己的体型完全不符。

    “咋?咋地咧这是?你们是强盗?俺可告诉你们,俺们没银子!”钱守旺不自觉地将腰带提了提。

    “强盗?哈哈……俺们从来不墙别人儿的银子,除非他们愿意给……”铁根儿还没等张扬完就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后背,他的下半句随之消失在了畏首畏尾里。

    “还有那傻子愿意把银子给别人儿的……”钱守旺本想嘲笑一番,可当一个人儿的眼神凶狠的射来的时候,他也不敢放肆妄言了。

    “那既然是这样儿就没俺们啥事儿咧,还请大爷行个方便。”梅九仙看了看几个人,虽然心中同样的胆怯,可她在看到墩儿的时候还是壮大了胆子。

    “方便?你想去哪儿方便咧?趁着方便就跑咧!你以为俺会那么傻地叫你去方便咧?”铁跟儿不怀好意地看着梅九仙,放佛她的此举已经证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爷,她说地是真咧,刚才俺给她的水喝多咧?”钱守旺央求道。

    “你个死胖子把嘴巴给俺闭上!再废一句话俺就叫你这下半辈子都尿不出尿来!”一个人拿着木制的刀具在钱守旺面前晃了两下,钱守旺看到了通红的刀身。

    “娘!刀!”墩儿朝着梅九仙挪动,他的眼神儿一刻不敢离开那拿刀的人。

    “啥刀咧?墩儿不怕咧,就是木头的玩意儿咧。”梅九仙把墩儿扯在了怀里。

    “木头的玩意儿?木头的玩意儿也能要咧你的命知道不?”对梅九仙的轻蔑拿刀的人显然很不满意,他一个甩手刀横在了钱守旺的面前。

    “又不是俺说地咧。”钱守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娘!”墩儿把脸埋在了梅九仙的身体里。

    “墩儿咧,别怕别怕!!你爹保佑着咱咧,咱没事儿的!”梅九仙狐疑地看着几个人。

    “用不着麻烦他爹咧,俺们也没想把他咋着!只要你乖乖交出俺们的东西,俺们保准儿不伤你们一根儿汗毛。”铁跟儿在梅九仙跟前来回转悠,打量着她随身携带的几个包裹。

    “你们的东西?啥是你们的东西咧?光天化日占别人的东西,你们还敢说你们不是强盗?”梅九仙撞着胆子高声呵斥。

    “大嫂你别误会咧,俺们可不做那打家劫舍的买卖儿咧,俺们就是……讨……不对,俺们就是仗剑走江湖的侠客!”铁跟儿满脸的真诚,弄得其他几个小弟满脸的懵圈。

    “侠客?你们……你们会武功咧?”钱守旺把身子往后挪了挪,离那个凶器远了一点儿问道。

    “武功?俺们会得那可都是绝世宝典中的秘籍武功。打狗棍法听过没有?那是俺们老祖宗留下来的……跟你们说这些都没用!”铁跟儿撇着嘴儿吹嘘道。

    “打狗?棍?难不成是讨饭的?”钱守旺心里疑惑起来。

    “赶紧的,把俺们的东西交出来,要不然,叫你们尝试一下俺们这剑的厉害!”木刀再次逼近了钱守旺的脖子,这次有点儿没掌握好力度,戳得钱守旺叫唤了两声儿,

    “大侠饶命!”

    “啧啧啧啧,你瞅瞅你咧啊?这找咧个这么个玩意儿?怂蛋包一个!俺都替你冤得荒咧!要不跟咧俺得咧,你说这论长相儿还是论胆量的,这头猪肯定都不如俺咧!”铁跟儿撇着嘴儿嘲笑着梅九仙。

    “娘,他是坏人!”墩儿道。

    “俺再说一遍,俺们不是坏人,俺们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俺们有俺们侠客的规矩!知道侠客的规矩是啥不?”小弟手里的木剑又稍微转了转圈儿,钱守旺疼得更厉害了。

    “中咧!你们有啥事儿冲着俺来咧,别打地他鬼哭狼嚎地咧!”梅九仙实在是听不下去咧,喝着那个“侠客”。

    “行,女中豪杰!这是英雄咧啊!俺希罕!”一直默不作声儿的大哥终于开口说话了。

    “俺的个娘咧,这咋又冒出来咧一个咧?”钱守旺吓得一哆嗦。

    “咋说话儿?咋说话儿?咋说话儿咧?咋叫冒出来咧?俺大哥这么大个人儿在那儿待半晌咧,你这眯成缝儿的眼珠子愣是没瞧见好不?”一个小弟上去再次踢了一脚钱守旺。

    “俺都跟你们说咧,有啥事儿就冲着俺,有啥话儿也跟俺讲!”梅九仙已经忘记了她是个女的,也忽略了她所面对的是一帮盗匪,更忘记了她是有多么的内急。

    “大哥,这娘们儿的确招人希罕咧,要不大哥就将就把她收咧,当个丐帮夫人也中咧!”铁跟儿趁机献计道。

    “那是俺的婆娘!”钱守旺再次挣扎了一下,可一个凶残的眼神儿投射过去他立马没了声音。

    “放屁!咱们是有规矩的!啥时候干那些奸淫撸掠的事儿咧?别说俺还没想要讨夫人,就是要讨,那也得是心甘情愿跟着俺的!”大哥一声怒吼,在太阳底下散发着无尽的光芒。

    “俺虽然不干这些个恶事儿咧,不过大嫂,俺觉得啊,就这样的孬种你跟了他还真是委屈咧!”大哥得人咬着脑袋咂摸着牙花子,虽然他身着半旧布衣,周身装束没有一点可圈可点之处,可这些丝毫掩盖不住天生的英俊,梅九仙看了一眼没有半分的胆怯反而觉得心跳有些加速脸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大嫂,是这样地,俺咧叫霸一方……”

    “你爱叫啥叫啥,跟俺没毛儿关系!”梅九仙低着头搂着墩儿。

    “哎?霸一方咧!霸一方!你没听说过这个名儿咧?”铁跟儿显然不服气梅九仙是这个态度。

    “俺好像有所耳闻!”不知道是真的有所闻还是被吓得有所闻,总之钱守旺忐忑地说了一句。

    “没问你咧!一边儿蹲好!”铁跟儿一吼,木刀立刻在主人的示意下离钱守旺更近了一点。

    “大嫂没听说过俺就给大嫂讲讲。俺叫霸一方,正如俺地弟兄所说,俺们是地地道道的……侠客。俺们行走江湖,四海为家,四处……行善。虽然好多时候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可俺们始终坚持行走江湖的习惯。”这个霸一方似乎很喜欢绕弯子,他饶有兴致地讲起了他们自己,这倒和寻常的强盗不一样!

    “四海为家你们专盯着俺们做啥?四处行善你们还要抢俺们的东西做啥?俺不管你是啥,也不想管你是啥,俺们就想顺顺当当的赶俺们的路咧。”梅九仙冷冷地白了一眼霸一方,似乎发现他没想像的那么凶险。

    “没错儿咧,俺们也不想拦着大嫂咧,俺们也想叫大嫂顺顺当当的赶路咧。可你说,这要是别人儿拿咧你的东西,又碰巧叫你知道咧,你说你还能叫她顺顺当当赶路不咧?”霸一方浓墨的眉毛一挑,棱角分明的脸上顿时生出几分凶险。

    “还拿咧你们的东西?俺们都不认得你们是谁咧去哪儿拿咧你们的东西咧?还说你们是侠客咧俺瞧是盗匪还差不多!”梅九仙有些胆怯,可眼看着指望不上钱守旺也只能自己壮大了胆子。

    “盗匪?大嫂这个说法儿可不对咧!俺们从不偷盗,从不伤人,更不害命,俺们拿的都是俺们应得的,俺们要的也都是别人儿……那个……总之,俺们从来不偷不抢,好多时候,俺们还散金散银积德行善咧!”霸一方嘴里的他们简直就是好善乐施的善男信女。

    “这么说,你们还是绿林好汉咧?”梅九仙鄙视地一笑。

    “‘绿林好汉’?这个说法儿好!可以这么说咧,俺们就是绿林好汉咧。”霸一方欣然接受梅九仙的“封赏”。

    “俺哥是绿林好汉咧!绿林好汉就得劫富济贫咧,你说你……瞧你这身肉,这不是个老爷也得是个富户儿咧,是不是也应该拿出点儿啥来咧啊?”铁跟儿走到钱守旺跟前,拍打了几下他的脸蛋子,钱守旺顿时觉得呼吸困难眼冒金光。

    “啥老爷富户儿的咧?俺就是一个穷酸咧,就这身儿肉长得唬人咧!俺也不想这身儿肉长在俺身上咧,可没法子,爹娘给的,天生就这样儿咧,大爷可千万别被俺这身儿肉给骗咧。”钱守旺毫无骨气地求饶。

    “呦呵?有点儿意思咧啊!天生就这样儿?那这衣裳也是天生咧?”霸一方摸着钱守旺身上衣服的料子,丝绸的无疑。

    “大爷你们可别笑话俺咧,俺这身儿衣裳,也是从裁缝店里租地咧,现在袖子都坏咧,俺回去还要赔人银子地咧!俺是管着一个棺材铺咧,可别说一年到头儿卖不出一口棺材咧,就是俺接管棺材铺这二十多年也没卖出去一口咧!俺家里是有几个伙计,可那也都是俺爹俺娘时候就跟着俺家的老下人咧,他们留下来不是为咧赚银子,更多地是为咧可怜俺咧。俺都三十几岁咧,没咧婆娘,还有一个女娃在家等着俺去养活咧……你们不是绿林好汉咧?你们就高抬贵手把俺也给饶咧吧!”钱守旺听这话音儿立马跪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求饶,听得盗匪满脸的错愕,梅九仙满心地冰凉。

第二十六章 波折3

    “钱守旺!你个钱大胖子,你刚才说地都是真地咧?”梅九仙顾不得害怕,将墩儿放在一边儿冲到钱守旺跟前揪起了他的衣领子。

    “娘子,这个时候咧俺不敢说谎咧,俺说地都是真地咧。不过娘子放心,等娘子进门儿咧,俺一定勤快干活儿,俺一定多卖棺材,俺一定叫你们娘俩儿过上好日子咧。”豆大的汗珠已经连成了片在钱守旺的脸上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

    “俺的个娘咧!还有这事儿咧?”霸一方张大了嘴巴吃惊道。

    “哥,咱这也算是帮咧这个娘们做咧点儿好事儿咧吧?”铁跟儿问道,霸一方略微点头。

    “那一会儿咱们对她有点儿不客气啥的老天也不会怪咱们咧吧?”铁跟儿道,霸一方咂摸了两下嘴似乎也应允了。

    “谁还跟你进门儿咧?你个骗子!大骗子!你连自己个儿都要养活不了咧,你还咋养活俺们娘俩儿咧?你还口口声声叫俺们娘俩跟着你享福?你自己都要喝西北风儿咧,你叫俺们咋跟你享福咧?你还多卖棺材?你以为棺材是咸盐咧,多买了放家里备着咧?谁多买棺材做啥咧?你个大骗子!自己个儿都养不活咧还要讨婆娘做啥咧?还有吴嫂!更是个大骗子!她和你合起伙儿来骗俺,更不要脸地是还拉走了俺家的箱子!”梅九仙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地落在了钱守旺的头上,背上,胳膊上,打得他直哎呦却不敢躲闪。

    “俺的个娘咧。”挟持钱守旺的那个小弟哪里招架得住梅九仙这架势,赶忙避开了。

    “娘子!娘子!娘子!不要打咧!俺说地都是实话儿咧。”钱守旺不住地求饶,可后面那句实话更叫梅九仙火大。

    “要俺说就跟咧俺们中咧,俺们虽然不卖棺材也没个棺材铺子,可跟咧俺大哥,那吃穿儿还是不用发愁的!瞧瞧俺们?”铁跟儿得意地在梅九仙面前显摆。

    “婆娘,别打咧,俺都认错咧!婆娘!俺以后一定改!俺放心,进咧门儿俺绝对不叫你和墩儿饿着!”钱守旺惨叫的哀号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除了给大家添了点儿笑料,给梅九仙添了点儿堵心似乎添不了任何的波澜。

    “还不打!不打留着你做啥子?俺今天把你打死咧,埋在这儿也没人知道咧!还不叫俺们娘们儿饿着!”梅九仙越打越气。

    “娘子饶命咧,娘子饶命……”

    钱守旺上演的闹剧持续了半个钟头,围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人似乎看得意兴阑珊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大哥,咱还办不办事儿咧?”一个小弟上来提醒。

    “对对对咧,大哥,咱不是来瞧热闹地咧!”铁跟儿也回过了神儿。

    “对咧,停停停停停,你们都给俺停下!这是你们的家事儿,你们关起门儿来自己解决咧,俺们来不是来给你们断这个案子的咧!”霸一方叫嚣着。

    “不是冲俺来地?”钱守旺眨着眼睛,尴尬写满了肥胖的大脸蛋子。

    “你以为你是谁咧?你以为俺们是谁咧?你以为俺大哥是啥样的狗啊猪啊的都找咧?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个儿咧!你也配叫俺大哥亲自过问?”一个小弟不耐烦地撇了几眼钱守旺。

    “对对对,照照俺自己,照照俺自己。不是找俺的,不是找俺的,不是找俺的就好。不是找俺的你瞧着俺做啥咧啊?”钱守旺恍然地从地上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痛恨自己为啥那么沉不住气,还没把媳妇娶进门儿咧就把实话都说出去咧,现在还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娘咧,你确定这就是你要找的能保护咱们娘俩儿的人儿咧?”墩儿在一边儿小声儿地问梅九仙。

    “俺现在也怀疑咧!”梅九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俺咋觉得娘你根本都不用怀疑咧!”墩儿咧着嘴巴。

    “你们娘俩儿有啥悄悄话儿大点声儿说出来吧!叫俺们大家伙儿也听听?”霸一方来到了梅九仙的近前问。

    “俺们啥也没说!”墩儿壮着胆子道。

    “呦嗬!这个小子有点儿种咧!比你那个爹强咧!”霸一方一笑。

    “他不是俺爹!”墩儿吼叫着。

    “你们找俺?做啥?”梅九仙拉扯着墩儿警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俺说大嫂咧,你应该感到无比的荣幸咧!你瞧,俺们这些个人马!这可都是俺们兄弟闯江湖时候的头头儿咧,你是有多大的面子能把俺们这些人都聚齐来找你咧?”铁跟儿撇着嘴巴道。

    “俺不希罕,你们还是赶紧回吧!”梅九仙没好气儿道。

    “回?俺们倒是想回咧,只要大嫂交出俺们的东西,俺们立马儿就回!”霸一方一转话锋,犀利地眼神儿盯住梅九仙,那神情似乎已将她给看穿。

    “啥东西?俺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梅九仙斩钉截铁的回答。

    “大哥!她好像还不想认账咧?”铁跟儿对霸一方说。

    “娘子咧,咱拿咧人家啥就赶紧地给人家得咧!”钱守旺哭唧道。

    “你给俺闭嘴!你还嫌自己个儿不够丢人咧?”梅九仙瞪了一眼钱守旺。

    “大嫂,你找这模样儿的汉子本身就够丢人地咧!”铁跟儿说了一句。

    “闭嘴,说正事儿!”霸一方道。

    “对对对,那个……大嫂子……咱们借一步说话咧?”铁跟儿示意梅九仙。

    “娘,不要!”墩儿死死地拉着梅九仙,手指已将掌心攥成了白色,瑟瑟地眼睛看着霸一方。

    “你这个娃放心咧,俺们可是……绿林好汉咧!绿林好汉是不会伤害娘们儿和娃的!”铁跟儿脸上带着笑,可对墩儿来说,那笑里分明藏了刀。

    “娘!”

    “给俺照看一下墩儿!看好咧!中不?”梅九仙回头看了一眼钱守旺,无奈地也只能把墩儿留在钱守旺的身边儿。

    在梅九仙的身边,此刻如果不是那只大花鸡而是一条大花狗的话,她都宁愿把墩儿交给大花狗看管也不会交给钱守旺!可惜,眼下的情况是,除了大花鸡,就是钱守旺。

    这么看来,钱守旺应该还算是比大花鸡更靠谱一点儿的选择。

    “娘子放心,俺一定给你护好咧!一定把你……哦,不对,把咱儿子护好咧!”钱守旺将墩儿整个人搂在了怀里,挤压的墩儿的小脸儿都有些变了形状。

    “你还是先别把娃挤死喽。”一个小弟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了一声。

    “放心,放心,不会地不会地。”钱守旺揉搓着墩儿的脸蛋儿,梅九仙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跟着霸一方远离了人群走到了另一处树荫下,钱守旺张望了几下脖子担心地看了看,除了一声叹息也没有别的可做了。

    “说吧,找俺啥事儿咧?”梅九仙站在霸一方的对面。

    “啥事刚才已经说咧,把俺们的东西还给俺们!你走你的阳关道,俺们过俺们的独木桥!”霸一方倒是淡定,他笃定了是她拿走了他的东西。

    “俺说咧,俺没拿你们的东西,俺也不知道你们要管俺要啥!你们要是盗匪想打劫俺们的话,俺也告诉你,俺身上没啥值银子的物件儿!”虽说梅九仙这番话听起来似乎硬气,可梅九仙自己知道,这是壮着胆子才吐出口儿的谎言。

    “大嫂咧,俺知道,那些个东西谁见咧都会动心地,你动心不想给俺,俺能理解咧!可是大嫂咧,不是俺吓唬你咧,那些个东西在俺手儿里是银子咧,在你手儿里没准儿还是个祸害咧!”霸一方的威胁带着几分可笑。

    “中咧吧!那东西现在没在俺手儿里不也招来咧你这个祸害咧!”梅九仙道。

    “你?好好好,俺给你提个醒儿……你是不是之前去给你的死咧的汉子上坟咧?”霸一方开始了审问。

    “是咧,咋?俺上坟还不中咧?”有了钱守旺的前车之鉴,梅九仙不敢冒然多说些什么。

    “你就光上坟咧,没在坟上发现点儿别的咧?”霸一方努力地引导着。

    “上坟就是上坟咧,咋?难不成上个坟还能捡着金子银子咋咧?”梅九仙说完这话自己都是一惊。

    “对咧,不光是金子银子还有珠宝咧!”霸一方一拍巴掌。

    “俺没捡着!”梅九仙道。

    “可你刚才……”

    “俺刚才就是那么顺嘴儿一说咧!俺哪儿知道还真是真地咧?”梅九仙胆怯地盯着霸一方。

    “你别顺嘴儿咧!这事儿可以是真地咧!”霸一方拍着巴掌。

    “俺也希罕是真的咧,可真不是真的咧!”梅九仙还在撑着。

    “俺觉得是这咧啊,钱财咧,放在那儿咧,也没说就是俺的,大嫂完全可以拿咧,谁叫俺们不放好自己的东西偏偏要放在别人儿家的坟上咧!可大嫂你也瞧见咧,俺们这儿这么多的弟兄咧,都指着这点儿东西填饱肚子咧!你说大嫂你都要去县上享福咧,就可怜可怜俺们,把那点儿东西还给俺们得咧!”霸一方装起了可怜。

    “俺是真想可怜你们,可你们也得招人儿可怜不是?再说咧,就算俺可怜你咧,俺能给你啥咧?俺那点儿东西别说俺不好意思往出拿咧,就算是俺拿出来咧你都嫌弃地不能要咧!”这个时候的梅九仙觉得,霸一方他们应该还不确定那个东西就是在自己的手里。

第二十七章 一只鸡的下场

    梅九仙今年二十八岁,尽管命途多舛,幼年丧亲,青年丧夫,可咋说也还算曾经找到了一个可以相依靠的男人,就算没有终老,可她还事感恩上天叫她过了十年享福的日子。

    对于过去的十年,梅九仙特别的知足。

    所以,梅九仙为了感恩过去的十年从来不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可自从拿了那个包裹,梅九仙开始对自己二十八年的人生开始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怀疑自己这样昧了别人的东西会不会遭到老天的报应?

    梅九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良心不安,面对眼前的几个盗匪,梅九仙竟抬不起头来。

    心虚,自责和忏悔在梅九仙的体内挣扎,她怕她快三十年的人生从此留下遗憾,她也担心失去那样的东西她还有她的墩儿将来无法估量的人生。

    “大嫂,看来你是真真儿地不打算交出俺们要的东西来咧?”不知道霸一方是故意试探还是读懂了梅九仙心里所想,他阴冷地话语将梅九仙浇个冰凉。

    “俺没啥好交心地!俺没拿你的啥东西,也没捡到。俺今天是要去成亲地,俺该说地话都说完咧,俺该走咧。”梅九仙向后退着,她要退回她的墩儿的身边,只有这个孩子才能安抚她飘零的内心。

    “大嫂别着急走咧,俺们的事儿还没解决咧。”霸一方一个口哨儿,他手下的弟兄立马将钱守旺和墩儿围得死死的。墩儿,这是梅九仙的死结,也是霸一方所抓住的症结。

    “你们要做啥咧?你们不是说你们不偷穷不欺妇娃不杀人地咧吗?”梅九仙惊慌地看着霸一方。

    “俺们是这样说过,可是当咧绿林好汉却被人欺负,你说这是不是很窝囊咧?俺们很窝囊,就会很生气,生气这脑子就乱咧,也就谈不上啥子该做啥子不该做的咧!”霸一方一步一步地逼近梅九仙,他漫不经心地掏出刀子,气定神闲地用手指甲掰着刀刃。

    “俺真地没拿,说咧你咋也不信咧?你放开俺的娃!”梅九仙怕了,因为此刻的霸一方已经彻底变得凶残起来。

    “不是俺不想相信大嫂你,是大嫂实在叫俺无法相信!既然大嫂这么的不配合,俺也就只能对不住大嫂咧!给俺搜!”一个手势,手下的几个小弟立马对梅九仙的家什进行了彻底的盘点。

    “俺都说咧,俺真的没拿你们的东西咧!那些都是俺自己个儿的咧,俺要留给俺的娃咧!俺就那么一点儿家当咧,你们不能拿它们咧,你们把它拿走咧,就是要咧俺们娘俩儿的命咧!”梅九仙想向前去看守,可惜只需要霸一方的稍稍扦制,梅九仙就已经动弹不得,连靠近都无法靠近。

    远处的几个人正在翻腾着,墩儿似乎是在吼叫着什么,梅九仙仔细辩听却也毫无头绪,此刻的霸一方却难得的善解人意,他把梅九仙推搡到了墩儿的近前,叫她清楚地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梅九仙内心紧绷,双唇发抖,她在无数次地质问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哥,还真没有咧。”眨眼之功,梅九仙的简单家什就已经被翻得稀巴烂,当然,那个价值连城的包裹不在此次行囊之列。

    “没有?”霸一方盯着梅九仙,他看到了她眼神的慌乱,也看到了慌乱之后的镇定,他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如何得来,可他凭借这么多年的职业水准和对一个人的评判眼光还是认为,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定的女人一定隐藏了什么,霸一方相信自己这么多年多人的判断。

    “俺都说咧,真地没有咧。”梅九仙继续哀求。

    “不过大哥,这儿有一只鸡咧。”没错,那只不知道是肥的还是老的都已经走不动道儿的鸡一直趴在那里纹丝未动。

    “一只鸡?你是说……”霸一方好奇地凑上了前去。

    “是咧,俺看着还挺肥咧,宰咧一定香咧。”小弟的话刚一出口差点儿没把霸一方鼻子气歪了。

    “你个猪脑子就知道吃!除咧吃就不能想点儿别地咧?”霸一方敲打着小弟的脑壳儿。

    “瞧见鸡还能想别的?可不就是吃咧?”小弟糊涂了。

    “哥,还有鸡蛋咧!”铁跟儿凑上前来。

    “俺瞧你像个蛋!”霸一方照着铁跟儿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疼得铁跟儿直叫唤,其他的人想笑又不敢放肆地笑出来。

    “这么远地路带上一只鸡?这只鸡还不会动?莫非这鸡……?”霸一方眼睛在转动。

    “别动俺地鸡咧,它都跟俺五年多咧。它就是一只鸡,别的啥也不是咧!”梅九仙焦急地喊了出来。

    “就是一只鸡?俺不动?俺能不动?俺咋能不动!”霸一方寻思着,思考着,琢磨着,手里的短刀只那么稍稍出鞘,那只五年多的老鸡没来得及看上新家一眼就死在了迁徙的路上。这还不算完,当着梅九仙还有钱守旺墩儿的面儿,霸一方不由分说地将大花儿**,剖膛破肚的结果就是,大花儿真的就只是一只鸡!

    “俺的大花!你赔俺的大花儿!”梅九仙竟然哭了,哭地是惊天地泣鬼神,哭地是悲怯怯,众人怜!

    “不就是一只鸡咧?”霸一方倒灰溜溜了起来。

    “哥,你就别说咧,你瞧大嫂哭地?”铁跟儿差点儿没跟着哭一鼻子。

    “俺说咧,说咧,说咧,说咧多少遍咧,俺没拿你们的东西,没拿你们的东西,可你们就是不信,不信,就是不信!还绿林好汉咧?连俺的大花儿都不放过!”梅九仙啜泣道。

    “娘!”墩儿也跟着一块儿哭着。

    “娘子!墩儿!你们别哭咧!都怪俺,不能保护好你们,还害得大花儿遭咧毒手咧!都是俺不好!俺不是汉子!都是俺不好!俺不能保护好一只鸡!都是俺不好!”钱守旺扇着自己的嘴巴。

    “大花儿咧,你死得好惨咧!俺养咧你这个多年咧,本想着能给你个善终咧,谁成想你竟遇到咧这等的歹人咧!是俺对不住你咧!你要是在天有灵一定不要放过害你的人儿咧!”梅九仙整理着七零八落的大花儿,捡起身边的一个枝条在地上使劲地挖着,她要给她的大花一个土葬。

    “哥,这家子人不会有啥毛病吧?”铁跟儿和霸一方嘀咕道。

    “真是活久咧啥鸟儿都能遇见咧!”霸一方狠狠地吐了一口来到了墩儿的面前。

    “你要做啥?俺可告诉你咧,你别以为俺孬咧,你要敢动俺娃,俺跟你没完!”以为霸一方要对墩儿不利,钱守旺壮着胆子道。

    “你跟俺没完?你咋个没完法儿?”霸一方把刀在钱守旺面前晃了晃。

    “大爷饶命!”钱守旺立马闭起了眼睛。

    “我去!”梅九仙闭眼叫自己镇定一下。

    “那个娃娃,你叫啥名字咧?”霸一方问。

    “你要干啥子?离俺的娃儿远点儿?你敢碰俺的娃俺跟你拼咧命咧!”只可惜,梅九仙自己个儿的命还在别人的手里掌握着,没等她有所行动就被霸一方手下的小弟给彻底地制服了。

    “嘘!俺就问娃几句话咧,俺保证不伤害他咧!”霸一方示意梅九仙不要枉费力气。

    “娘,俺不怕他咧!”墩儿壮大了胆子。

    “好样儿地!有种!再说咧,俺都多大人咧?俺能欺负一个娃咧?这要传扬出去俺成咧啥咧?为咧俺这么多年在外的名声,俺也不能欺负这个娃是不是?俺就问问,最近,确切说就是前一阵子刮妖风儿的那天,你有没有瞧见你娘往家里拿过一个包儿咧?”霸一方笑咪咪地看着墩儿。

    “俺没瞧见过!俺也不知道”墩儿狠狠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那俺问你,你娘最近有没有啥子特别值钱的物件儿?”霸一方盯着墩儿的眼睛。

    “娃都说不知道咧,你咋还难为娃咧?”钱守旺撞着胆子。

    “俺说不欺负娃可没说不欺负你咧!你要是不把嘴闭上你信不信俺把它给缝上?”区别对待总是那么的明显,到了钱守旺这里不论是霸一方还是他的小弟们都没有了这份好脾气。

    钱守旺吞咽了两下口水果真没敢再出什么声音。

    “你不要怕,知道就告诉俺,你娘肯定也教你咧,当娃的要实诚咧。”霸一方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模样。

    “俺是娃,俺实诚咧!俺娘真的没啥值钱的物件儿。这么多年咧,俺就瞧俺娘希罕那只大花儿……”墩儿看着那一地的血腥道。

    “把这个崽子带走!”霸一方满脸的虔诚满心的期待却落得被耍的结局,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发号施令了起来。

    “你个混蛋!王八蛋!你把俺娃放开!俺跟你走!你要敢动他一根汗毛,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梅九仙左右摇动着被控制的胳膊,双脚像猛兽一样刨着地面,可总归一个女人敌不过那两个汉子。

    “娘!救俺!娘!”墩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钱守旺,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是骗子也就算咧,还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你要是个汉子,就帮俺守住娃,只要你守住俺的娃,俺啥也不计较,一准儿跟你好好儿过日子!”钱守旺,这或许是梅九仙唯一的救命稻草,她震怒一般的吼叫着。

    “娘!俺害怕!娘!”墩儿的撕扯着梅九仙的心,可这是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别说是撕破喉咙喊,就算是放上什么爆竹都不会有任何人听见。

    “放开俺的墩儿!”梅九仙有些绷不住了,那积压在胸口的东西就要喷涌而出。

    “俺……”梅九仙一个字刚说出口。

第二十八章 钱守旺受伤

    梅九仙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嘴巴已经不自觉地张开,呼之欲出的那句话已经含在了嘴里。

    “把娃放下!”一头沉睡的松狮终于苏醒,而且还带着巨大的冲击波,钱守旺的爆发力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也把梅九仙那句没来得及说完整的话给冲淡了下去,吵杂的现场静静地沉默了几秒钟。

    霸一方看了看钱守旺,又耸了耸臂弯下的墩儿将他向上掂了掂。

    “俺叫你把娃放开!”钱守旺迈动着步子向着霸一方奔去,速度不快,可是震撼力十足,整个旷野似乎都地动山摇了起来。

    “你个胖子,还敢这跟俺大哥说话咧?”一个小弟上前,钱守旺只是一挥胳膊,小弟立马倒向了大地。

    “呦嗬!还挺有种的咧啊!”铁跟儿吐了口唾沫朝向了钱守旺。

    “娘!”墩儿叫在霸一方的腋下叫着。

    “放开俺的娃!”钱守旺伸出了粗壮的大手。眼看着大哥就要被欺负,做小弟的哪能熟视无睹,还没等霸一方使出他的杀手锏,木制的刀具已经朝着钱守旺的腹部袭来,没给钱守旺任何躲闪的机会,木刀刺进了钱守旺肚皮下面,伤口大约有三公分深,刀具抽出片刻,牵手玩个呆若木鸡地亲眼看着这一切忘记了该要做点儿什么。

    “钱……杀人咧!杀人咧!杀人咧!”梅九仙哭喊着奔向了钱守旺,她扯开钱守旺的长衫,里面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染了一片。

    “娘子,血。”钱守旺呆坐在了地上,任凭梅九仙包扎他的伤口。

    “你!……”显然,这也很出霸一方的意料,他夹着墩儿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任凭墩儿跑向了梅九仙。

    “大哥!俺不是故意咧,不是俺咧,是他……他没瞧见俺的刀,自己个儿就撞咧上来。大哥,真的不怪俺咧!”小弟慌乱解释起来。

    “娘子,是他扎的俺!”钱守旺的声音带着委屈。

    “俺瞧见咧,俺瞧见咧。你先别说话儿咧,好好儿歇歇。”梅九仙把帕子浸水擦拭着伤口,惹得钱守旺一阵一阵地皱眉。

    “大哥,要不咱们跑吧。”小弟的声音带着祈求。

    “霸一方,你不是人咧!你说地好听,还绿林好汉咧?你弄死咧俺的大花儿,还绑俺的娃儿!现在又把俺的汉子捅成咧马蜂窝!这些个人口口声声管你叫大哥,你这个大哥就是这样当的咧?你就是个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你自己的东西丢咧找不到咧你就怪罪俺咧?”梅九仙霍地起身,怒目的杏核眼角有些控制不住的泪水在簌簌落下,那里面有悔恨和自责。

    “大嫂……俺……”霸一方张了张嘴,他想要解释这事儿不是他的意思也不是他干的,可就像梅九仙所说,这些个人都管他叫大哥,他又怎能脱得了干系。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墩儿跑回了他的方向,拉起他的胳膊,在那上面狠狠地留下了自己的牙印,之后又迅速地跑回了梅九仙的身边。这一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当霸一方“啊啊”大叫地时候,众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胖子!胖子!你没事儿吧?俺给你报仇咧。”墩儿蹲在钱守旺的近前,看着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钱守旺,钱守旺勉强地给了这个孩子一个微笑,如果说他此刻要是没有伤口这个孩子还能对自己这么好,那该有多好!

    “没事儿咧!俺没事儿!”钱守旺极力平复着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五官,此刻他是一个真的汉子!

    “梅九仙咧梅九仙!你还算是个好人吗?你还算是个人吗?就为咧那一包裹的金银珠宝,你差点儿害咧你的娃,弄得眼前的这个人身上还多咧几个窟窿……”梅九仙一边包扎着一边寻思着。

    “俺说……”霸一方悻悻地走近了梅九仙,他也有些担心钱守旺的身体,只是那么稍微探头儿,墩儿就横在了他的面前,

    “不要再动俺娘和这个胖子!”墩儿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恐惧可他还张牙舞爪地装作坚强,那闪烁不定的眼神里透着星星点点的愤怒光芒。

    不得不说此刻的钱守旺应该是幸福的,幸福他只刚见了一面的婆娘和他的儿子能对他如此的热肠!

    “俺不动,俺不动!俺就想跟你娘说句‘对不住’咧!”霸一方搓着手,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像是做错了事的忏悔者。

    “‘对不住’咧?这几个字儿就那值银子咧?俺跟你说过咧,你那些银子,俺没拿!没拿!没拿!没拿咧!你叫俺咋交?咱们都是人咧,这人和人之间难道就不应该有那么一点儿信任咧?再说咧,你说那些银子是你们的?可它们究竟是谁的咧?你们要非冲俺要,俺那包裹里有俺成亲时候的一些首饰,也是俺的全部家当咧,是俺要留给俺地娃儿长大了成亲用的,你们可以拿走!”梅九仙起身,满脸的冷漠和苍凉。

    一场劫难似乎已经过去,她的意外之财似乎可以保住,可梅九仙并不觉得怎么庆幸,她觉得她的人生已经沾上了污点,就算现在极力地洗刷依旧不能减轻内心的苦楚。

    可谁叫她也是一个凡人呢?谁叫她对那包金银珠宝动了心思呢?如果放在刚才,她可以为了墩儿承认,可现在,她又没有了那样的决心和勇气。

    “大哥!俺说俺不是故意的咧,俺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弟的手此刻还在颤抖。

    “你!俺说你啥好咧?这拿着真刀子咋就不知道小心着点儿咧?咱就是个讨饭的!讨饭的!这下可好,还伤咧人咧?!”霸一方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的小弟,可那张失魂落魄的面孔他同样不忍狠狠责备。

    “大哥,俺没要伤他咧,俺就是瞧着他要伤你咧,俺啥也没多想就过去咧……”

    “你坏咧俺的名声,你还有理咧是吧?你还有理咧?”霸一方在小弟的脑袋上左右开攻。

    “大哥,算咧吧!反正也已经捅完咧,你也跟他说对不住咧,中咧!”铁跟儿在一旁看了半晌,一直都是他的话最多,此刻倒安静了下来。

    “看来俺就是命苦咧,早早儿地死咧汉子,成咧带着娃的寡妇,村子理的人不待见俺们娘俩,整天喊着俺的外号儿欺负着俺的娃,这好歹算是碰到咧一个好心人,不嫌弃俺们娘俩,愿意带着俺们娘俩离开那个地上,这现在这个好心人又被你们给捅成咧筛子!没人儿替俺们申冤,没人儿替俺们说话,没人儿替俺们出头。这捅咧俺们还嫌俺们像棉包?俺就想问问这位大侠咧,你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不说理的咧吗?”梅九仙无助地眼神叫霸一方不忍直视,他把头别了过去,很不幸,那个小弟正好在他的近前,一通拳头又吃定了。

    “大嫂咧,你赶紧说句好话儿咧,俺这兄弟一会儿都被垂死咧?”铁跟儿看着没有停手意思的霸一方央求起了梅九仙。

    “俺对不住你咧,叫你受苦咧!”梅九仙根本不理会,只顾看着钱守旺。

    “娘子,你没啥对不住俺的,世俺对不住咧。俺没保护好你和墩儿咧!”钱守旺拉着梅九仙的手,那双手虽然白皙,可掌心隐隐地还能感觉到茧子。

    “你没有啥对不住俺地咧,是俺连累你。”梅九仙将钱守旺的手抓得紧紧的,这个动作很奏效,钱守旺惊然忘记了疼。

    “那个,大嫂……”铁跟儿极力地想插话儿。

    “是俺没用咧。”钱守旺跟着梅九仙一起哭着。

    “咋能怪你咧?看来真是俺地命不好咧,找咧一个相公对自己好咧,结果过到咧一半儿人就走咧。这现在找到你咧,又让你摊上咧这样地事儿咧……”梅九仙又念叨了起来。

    “娘子,这不能怪你咧!要怪也就怪那个吴媒婆咧。要不是那吴婆子给咱俩牵线儿,咱俩也就不会定亲咧;咱俩不定亲,俺也就不会来迎亲咧;俺要是不迎亲,你也就不会去坟上道别咧;你要没去道别就不会发生这样地误会咧;要是没有这样地误会,今儿就不会有这样地事儿咧。”钱守旺把这罪魁祸首都归在了吴婆子的头上,害得吴婆子大白天地在家直打喷嚏了。

    “中咧,大嫂咧!你赶紧给俺那兄弟说句话儿吧!”铁跟儿跺脚喊道。

    “你这个人儿也真是奇怪地狠咧!俺在这儿说话咋就碍着你的事儿咧吗?”梅九仙不满地抬起头。

    “是没惹咧俺咧,俺也知道是俺们兄弟对不住大嫂咧,可眼下,俺求求大嫂说句话儿吧,再不吭声儿,俺这兄弟都要残咧。”铁跟儿抱拳作揖。

    “那个……今儿的倒霉,俺认下咧!”梅九仙松开了钱守旺缓缓的起身。事有因,她不能说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可钱守旺的伤总得有个说法,既然两下已经扯平了,她也不想牵扯太多的人,至于她心里的债,还是叫她自己慢慢消化吧。

    “对对对,大哥,她认咧!”铁跟儿赶紧扶住了霸一方的手。

    “那个,大嫂,今儿今算俺们对不住咧,俺霸一方欠下你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俺一定报!”霸一方双手抱拳,一个猛烈地转身,随着哨声,几个人随着霸一方远去。

    “是俺对不住你们咧!”梅九仙目送一行人的远去的背影心里念叨道。

    “娘,咱还走不走咧?”墩儿拉着梅九仙的衣角儿问。

    “咱……”梅九仙盯着钱守旺。

    “走,走咧!你别瞧俺这浑身上下血呼啦的,都是皮外伤咧,俺这一身的肉膘子,一点不碍事儿咧!”钱守旺咧着嘴挣扎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或许说别的地方都是皮外伤还凑合,可这肚子上的疼痛等级远比皮外伤要来得凶猛。

第二十九章 告一段落

    嘴上的逞强是最为容易的,可当钱守旺由着梅九仙和墩儿扶着起身的时候,一股来自腹部的疼痛还是叫他瞬间弯腰下去,嘴里还爆发出惨烈的“哎呦喂”的叫声。

    “相公!你咋样儿咧?你别吓唬俺咧。”梅九仙紧张地看着钱守旺,无奈地看着他顺着自己的手臂下滑直到重又坐了下去,这也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他相公!

    “你叫俺啥子?”钱守旺满脸的受宠若惊,圆整的肉眼此刻却叫梅九仙觉得有几分可爱!是啊,可爱,现在看来,钱守旺也没有那么丑,就算是丑,也是丑的可爱的那种。

    “都啥子时候咧,你还说这个,赶紧赶路才是正事儿咧,你这伤也得赶紧找个郎中瞧咧。”梅九仙脸上爬满了飞霞。

    “俺刚才没听清咧。”钱守旺执着地拉着梅九仙的手。

    “叫你相公!耳朵还不好使咧。”墩儿一句不解风情的话把两个人都给逗乐了。

    “俺这耳朵好使着咧,咱也抓紧赶路咧。那个……墩儿咧,帮你娘拾掇一下,咱走……咧!”钱守旺一手支着腿,一手捂着肚子,缓缓地站起。

    “你说说你咧,俺那个时候昏咧头咧叫你往前冲,你也昏咧头咧?啥也不顾地就冲上去咧?”看着钱守旺的样子,梅九仙一个心疼眼泪就掉了下来。

    “俺可不是昏咧头咧!俺这脑袋瓜子从来没这么清醒过咧!俺现在都觉得刚才的俺简直就是个英雄!”钱守旺抓着梅九仙的手,此刻他觉得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疼了。

    “你就是英雄!”墩儿附和着。

    “你就逞能咧!自己个儿疼自己个儿知道咧!”梅九仙扭捏地一笑算是嗔怪了。

    “疼点儿怕啥咧?俺这辈子从来就没这么高兴地疼咧!你知道不娘子?俺刚才还寻思咧,要是真的俺这小命儿就在此归咧西咧,俺家里那妮儿还得麻烦你给养大咧!”钱守旺嘴唇不住地颤抖。

    “说啥丧气话咧?你没事儿地咧,你自己都说没事儿咧,俺给你缠好,到了县上咱找最好的郎中咧。”梅九仙叫钱守旺靠在自己的身上,本想尽点儿绵薄之力,可钱守旺实在是太胖了,差点儿没把梅九仙压个半死。

    “娘子,俺之前跟你撒谎咧……俺不是啥县上的大人物儿,俺跟啥子县太爷儿也不是啥兄弟咧,就是县里的那个捕头总到家里噌吃噌喝的俺还算有点儿熟悉咧……”钱守旺羞愧地望着梅九仙算是坦白。

    “你要是认识县老爷没准儿还不要俺咧呢!再说咧,俺也不认识咧,这不正好儿咧!”梅九仙略显吃力地喘着粗气。

    “还有咧,俺就是一个开棺材铺的,而且还好多年都没有开过张咧……”钱守旺更加羞愧起来。

    “那说明你们县上的人都长寿咧啊!”梅九仙的一句玩笑差点儿没要了钱守旺的命,想笑肚子又疼,不笑又实在忍不住!

    “娘子咧,俺之前咋从来没发现像你这样儿的知音咧?”钱守旺颤巍巍道。

    “现在发现咧也不晚咧!那个……俺实在支不住咧,要不就委屈一下这个驴子吧!”梅九仙觉得眼前都有点儿发黑了。

    “墩儿,看来只有俺用这个驴子咧啊!”钱守旺看了看墩儿。

    “俺墩儿懂事儿着咧,叫你爹骑驴你没啥想法儿吧?”梅九仙连哄带骗道。

    “爹?”墩儿看着钱守旺板起了一张小脸儿。

    “咋?俺和你娘都成咧亲咧,你是你娘的娃当然也是俺的娃咧!”钱守旺咧着嘴儿。

    “俺才不叫咧!”墩儿嘀咕道。

    “咋?刚才你不还说俺是英雄咧?英雄给你当爹你还觉得委屈咧?”钱守旺好不容易上了驴子。

    “就是咧,你爹刚救过咱的命咧,从今往后你就得管他叫爹咧。”梅九仙下了命令

    “俺不叫咧,俺有爹咧,俺爹在……”墩儿噘气了嘴巴。

    “你那个已经在坟里的爹已经死咧,死咧就是再也回不来咧,以后这个人就是你的爹咧,你的小脑袋瓜儿里就不要再胡思乱想咧。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咧,这事儿由不得你咧。”梅九仙严肃地对墩儿道。

    “俺就不叫。”墩儿倔强地很。

    “你?”梅九仙扬起了巴掌,可并没有要落下得样子。

    “可不敢打娃咧?叫不叫的俺都是娃的爹咧!俺一个大活人还害怕一个埋在坟里的人儿不成咧?俺就跟你之前的那个爹比比,瞧瞧是他对你好还是俺对你好!俺还告诉你咧小子,你管俺叫爹可是赚到咧,俺家里还一个女娃咧,你认咧一个爹,还得咧一妹咧!”钱守旺转动着眼珠儿,眼前的结果已经比他想像的好上百倍千倍了,他咋还能奢望着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立马就认了他做爹了呢。

    更何况,他当初那么痛快地同意娶梅九仙不就是因为梅九仙可以生儿子的吗?就算眼前这个小子不管他叫爹,可这婆娘都已经讨到手了,还怕以后没爹当不成?他钱守旺早晚会儿女双全的,何必在别人的儿子的身上浪费纠缠不放呢?

    “你还有个闺女儿咧?”墩儿惊悚地看着钱守旺。

    “是咧,是咧,和你差不多大。”钱守旺脸上终究还是挂笑了。

    “那得多难看咧,俺才不要和那么难看的女娃玩儿咧。”墩儿的童言无忌把梅九仙逗得笑也不是,不笑憋得还难受。

    是啊,都说闺女长相随了爹了。

    “俺地闺女儿长得随她娘咧……不咋俊。”钱守旺大喘气后说出来的话就更招笑了。

    “哈哈哈哈哈……”墩儿差点儿没笑岔气儿咧。

    “中咧,是给你当妹咧,又不是给你找婆娘咧!再说咧,俊不俊的以后都是一家人咧。”梅九仙领着墩儿慢慢地跟在了驴子的后面。

    再说无功而返的霸一方和铁根儿,一行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异样没了精神。

    “大哥,你说那个婆娘真的没拿咱地东西咧?”半路上几个人还在琢磨梅九仙到底有没有捡到包裹的这个问题。

    “你问俺,俺问谁去咧?”霸一方的脸色很是难看。

    “按照俺的估摸,这应该十拿九稳地咧。”铁跟儿也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梅九仙的不承认就意味着他们唯一可以掌握的线索彻底的中断,将来要找谁去要东西去都不知道了。

    “你估摸你估摸。你当初要是办事得力一点儿,脑袋瓜子灵活儿一点儿,藏东西靠谱一点儿,咱现在至于一个子儿都不剩咧?”霸一方一个巴掌拍在了铁跟儿的头上。

    “拍死俺也没用咧!都怪俺咧,俺觉得藏在那个坟地里肯定没跑儿咧!再说咧,那个坟地都没啥人儿去上坟咧,俺是观察咧那么多日子才选的那个地儿咧!谁知道那个婆娘偏偏这个时候改嫁咧!也怪那天的那股邪风!真是倒霉!大哥,要不咱再出江湖吧。”铁跟儿道。

    “出江湖!出江湖!你这被狗追被人嫌得日子还没过够是咋咧?”霸一方叹息了一声儿。

    “大哥,俺咋着都中咧,只要跟着大哥就中。”铁跟儿自告奋勇起来。

    没错儿,自从霸一方在江湖上混迹的时候铁跟儿就跟了他了,这么多年职业技能没有任何的进展,可就这一颗忠心至死不渝。铁跟儿这个外号也就成了他真正的名号一直叫下来。

    就算铁跟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有了霸一方,他就像失了家的孩子又重新找到了娘,离了窝的狗又找到了家,有霸一方在他就算有了娘也有了家!

    这么多年来,霸一方身边的人儿走马灯儿似的换了一波又一波了,可就这个铁跟儿从来没有动摇过。

    不论是霸一方贫困潦倒身无分文还是富甲一方,铁跟儿从来都没有动过想要离开的念头。十几年的感情如果总结起来的话应该完全能够诠释不离不弃的真正含义。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包裹的金银更珍贵的话,那应该也就世铁跟儿的一颗忠心了。

    或许,长在树上的叶子的飘摇总好过一片落叶的枯死挣扎。霸一方就是铁跟儿的树,铁跟儿的主心骨,有他在,就有铁跟儿的一片天。

    霸一方也很珍惜这个小兄弟,所以,就算铁跟儿再笨,再蠢,霸一方都很庆幸,自己能在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弟兄。

    “算咧,都已经决定咧就这么着咧,咋说俺也是一帮之主咧,这说出去的话咋也不能跟那放屁似的,味儿过去咧就完咧。”霸一方道。

    “大哥,你也用不着这么发愁咧!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就跟着他们去!那个婆娘不是说他们要去县上咧吗?那个胖子还说在县上有个棺材铺子,咱一打听很容易就找到咧。俺没事儿就盯着那个婆娘,要是她没拿咱的宝贝也就算咧,要是拿咧,只要她花咱就能知道!”铁跟儿咬牙切齿起来。

    “脑子灵光点儿,别没盯住咱自己个儿的东西再叫别人盯上咱们咧。”霸一方小声嘀咕着。

    “大哥放心,这几个兄弟到了前边儿差路口也就都散咧,咱俩在一起目标就没那大咧。以后大哥去哪儿俺去哪儿,大哥叫俺说啥俺说啥。俺就是大哥的影子,大哥的仆人,有俺在,俺一定能保大哥平安无事!”铁跟儿就像哈巴狗一样的忠诚。

    “尽量多给他们分点儿银子,兄弟们跟着俺也不容易,俺不想叫他们离开的时候再骂俺。”霸一方深沉地应了一声儿。

    “大哥放心。”铁跟儿的情绪也不再高涨。

    那包裹的银子是霸一方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全部家当,也是为他自己还有铁跟儿留下的以后的活命的银两。

    如今,银子不见了,霸一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跟着暗淡了,找不到未来的方向,更找不到自己未来能够立足的根本了。

    这么多年,霸一方之所以还能做一个高傲的讨饭的,不得不说那包裹银子功不可末。可现在,支撑没有了,迷茫,成了霸一方现在最最贴切的感受。他迫切想找回曾经的自己,曾经那个带着尊严的自己,他把希望寄托在了梅九仙的身上,虽然暂时没有任何的进展,可他的脚步还是不自觉地跟随着梅九仙一行人进了县城。

第三十章 住店

    通往县上的官路上,一妇一孺再加一个伤患构成了一副凄惨的逃荒景象。

    墩儿几次都撑不住瘦小的身体,吵嚷着要回到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尽管梅九仙一路上哄着骗着,可她的身体也已经接近了极限,似乎都已经把这二十几年的路一下子全都走完。

    钱守旺压在了瘦弱的驴子身上,虽然解脱了双脚,可肚子上的刀口却叫他哀号不停。

    很可能,最过悲哀的应该算是那头驴子了,虽然累,虽然热,虽然有时候还很饿,可没办法,谁叫它只是一个牲口,只能听凭自己的命运。

    “娘,俺不要走咧,说啥也不走咧,俺实在走不动咧。”墩儿躺在了地上,双眼谜离着看着天空。

    灼热的太阳已经退去,金色的余晖从遥远的西垂斜洒过来,照耀着满是绿色的大地,早起的星星已经开始上班,勤劳的眨着眼睛,如果一切是在画里该有多么的美好,可现在,墩儿累得快要灵魂出窍。

    “累咧咱可以歇歇,娘这儿还有点儿干粮咧,垫垫肚子喝点儿水,歇完咧咱再走。”梅九仙也累得发昏,饿得没有力气,她也一屁股坐在了滚烫的地上,原来躺着是这般的美好。

    “如果俺那短命的死鬼还活着的话,俺才不要吃这份苦咧。”梅九仙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念叨一下她的亡夫,可现在,她也只能在心里念叨一下了。

    不得不说,梅九仙现在成了这个孱弱的三人行队伍的主心骨顶梁柱了,只有她才能带着大家走回钱守旺那个家,所以她不能倒下。

    “娘子,娘子咧!把……把俺弄下去咧?”钱守旺趴在驴上看着躺了下去的梅九仙和墩儿,说实话,坐在瘦驴身上的他也并不好受。

    “咋?你在驴身上还累咧咋咧?”梅九仙有气无力地抬起了眼,说实话,她真的不想动弹。

    “俺是不咋累咧,俺是想叫驴歇歇不是咧?这还有那么远的路咧!”钱守旺咧了咧嘴儿。

    “也是,可怜这驴子咧啊!墩儿啊,帮帮娘呗?”梅九仙问墩儿。

    “俺帮不了咧啊!”墩儿真的把地当成了床了,一翻身又躺了过去。

    “帮不了也得帮咧!就一下好不好?”梅九仙挣扎着起身拍了拍墩儿的屁股。

    “一下也不想帮咧啊!”墩儿求饶。

    “这娃咧!”梅九仙自己挣扎了起来。

    “你扶着俺,俺撑着你,慢慢儿下来!”梅九仙把个肩膀抵在了驴子身旁。

    “俺……这……娘子……你可得撑住咧……”钱守旺一只手搬着驴,一只手拄在梅九仙的肩膀上,稍微一用力就发出哎呦哎呦地声响,梅九仙也不时地皱着眉头,不是心疼也不是疼,是钱守旺真的很重!

    “你就拄着俺往下踩!”看着钱守旺不动了,梅九仙指挥道。

    “俺怕你撑不住俺咧!”钱守旺咂摸着嘴巴。

    “俺娘肯定撑不住你咧,她连俺都撑不住!”墩儿拄着脑袋看着钱守旺。

    “那你还不过来帮忙?”梅九仙瞪了一眼。

    “俺帮忙儿咧啊……在心里!”墩儿狡黠一笑。

    “别难为娃咧,俺自己能中!能……中……”梅九仙肩膀往下一抖,钱守旺“哎呦”一声惨叫就摔在了地上。

    “俺就说俺娘不中吧?”墩儿咯咯地笑了。

    “你这娃,不说心疼心疼你爹还笑?”梅九仙举手要打墩儿。

    “是俺爹俺当然心疼,可他又不是。”墩儿瞟了一眼满脸的不乐意。

    “别怪娃咧,都是俺自己个儿不中用咧!说实话儿咧,娘子,俺也……俺也活咧三十多年咧,你说俺咋从来就没觉得自己个儿这么窝囊过咧。”钱守旺拉着梅九仙的手竟然哭了起来。

    “你这是做啥咧?哭个啥劲儿咧?俺也没说你啥咧!再说咧,窝囊也不是你的错儿,你就别想东想西的咧,咱们还是好好儿想想咋能回到县城咧!”梅九仙安慰着钱守旺道。

    “还是娘子知道俺咧!窝囊能怪俺咧?俺乐意窝囊咧?俺也想当英雄咧,是吧?”这一连串儿的疑问惹得墩儿不住地嘲笑。

    “你这怂娃儿,你还有脸笑咧?你爹这样儿是为咧谁咧?还不是咱娘俩儿给害得咧?”梅九仙指着墩儿吼道。

    “咋能是咱害得咧?是他自己个儿不中用咧!要俺说,娘,咱还是回咧中咧,你给俺找个后爹不就是为咧不叫俺叫人儿欺负吗?可你瞧他这样儿咧,连自己个儿都保护不了咋保护咱咧?”墩儿说起来还头头儿是道儿。

    “别咧,俺能保护咧!这现在完全是个意外!”一听说到手儿的婆娘要飞,钱守旺硬挺着直起了身板儿。

    “你这个娃儿,俺不打你你还真皮痒痒咧是吧?俺叫你从小就这么白眼儿狼?”看着钱守旺呲牙咧嘴的样子梅九仙忍着笑向着墩儿挥起了拳头。

    “喂!你咋不管咧啊?你不是说俺娘不能打俺的吗?现在咋不吭声儿咧?”墩儿质问钱守旺道。

    “刚才是不用打咧,现在不打是不中咧,俺是不能动咧,俺要是能动俺自己个儿都动手儿咧!”钱守旺往一边儿挪动了一下身子。

    “娘,你瞧见没有?这个胖子也想打俺咧!咱赶紧回咧吧,这真儿到咧他家还不知道咋对俺咧!”墩儿立马坐了起来。

    “你个怂娃子,越说越不像话咧……”梅九仙扔下钱守旺就要去追打墩儿,墩儿哪儿能那么老实地叫她打,稍微一跑就把梅九仙落下了。

    “你给俺站住!”梅九仙喝道。

    “俺才不傻咧!站住等着你打咧?”墩儿笑着。

    “你个小混蛋,有个人儿给你当爹就不错咧,你还挑三拣四咧!”梅九仙的腿迈不动了。

    “娘,不是俺挑咧,俺是替你挑咧!”

    “俺用不着你咧!”梅九仙掐着腰道。

    “那中,娘你先歇会儿咧,一会儿还得赶路咧,那个胖子可背不动不咧。”墩儿扑在了梅九仙的怀里开始撒娇。

    “是得歇会儿咧,可累死俺咧!”梅九仙抱着墩儿两个人坐了下去。

    “你们娘俩儿能离俺近点儿不啊?俺也想抱!”钱守旺在一旁干着急。

    “还是算咧吧,俺怕你把俺和俺娘压死!”墩儿咯咯地笑着。

    “这个娃,没想到表面儿瞧着蔫了吧唧的,一肚子的坏水儿咧啊!”钱守旺笑着。

    “俺那哪儿是坏水咧?俺那都是脑子咧!要是没有俺这脑子,就村儿里那帮娃不得把俺欺负死咧!”墩儿无意当中的一句话叫梅九仙和钱守旺都沉默了下来。

    “俺没啥能耐,俺最大的能耐就是会对你们娘俩好的,到咧县里,俺保证没人儿欺负你们娘俩儿咧!”钱守旺也躺在了地上。

    “俺等着咧。”梅九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娘,俺困咧,俺想睡咧!”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退去后,墩儿谜离了眼神儿。

    “那可不中咧,这荒郊野外的,咱可不能睡这儿咧!快,快起咧,咱咋说儿也得赶路咧!”梅九仙猛地坐起拉着墩儿一阵晃悠。

    “娘子,不用着急咧!”钱守旺道。

    “咋不着急咧?你说俺一个人儿轻手儿立脚儿地也就算咧,这拖着一个娃还带着你咧,俺不着急谁着急?”梅九仙拉扯着墩儿。

    “俺是说不用着急,前边儿不远就有客栈咧!”钱守旺解释道。

    “那你不早说,咱直接去客栈休息不就中咧?还在这儿耽搁啥功夫咧?”梅九仙埋怨着。

    “俺这不寻思……”

    “你赶紧起来吧,别寻思咧,再寻思明儿早儿的日头都该出来咧!”梅九仙和墩儿使劲儿地搀扶着钱守旺。

    果然如钱守旺所说,走了大约不到一个时辰,一个简陋的小楼就出现在了视线里,门口两个已经完全退了色的幌子在余晖的映衬下徒添了一层金黄。虽然客栈看着不怎么样,可这放眼望去,只有这里可以栖身,梅九仙快走了两步。

    可能是因为今天太热的缘故,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所以这个客栈也就显得有些冷清,当梅九仙几个人进门的时候,掌柜的和小伙计在柜台上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梅九仙径直走到柜台前打了个招呼,

    “掌柜的,住店!”

    “是一个人儿咧还是……”掌柜的向梅九仙的身后瞧了瞧,那浑身血呼啦的钱守旺着实叫他有点儿不敢招待。

    “俺们都是一伙儿的!”梅九仙向后瞟了一眼道。

    “一伙儿……的?掌柜的,他们是……一伙儿的。”看着钱守旺的尊容,再听着梅九仙这句“一伙儿的”小伙计当时脸就已经变成了惨白色。梅九仙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个时辰前,这里已经入住了一行人,他们也称是一伙儿的。

    “不是你想的那个一伙儿的,俺们……俺们是一起的,那个娃是俺的娃,那个汉子是俺的汉子!”梅九仙解释道。

    “俺可告诉你们咧啊!别小瞧俺这个店,就算它离县里远着咧,离村儿上也有一段距离,可俺们这儿可是相当安生的。那个县里的捕头和俺还是兄弟咧,时不时地就来俺这个店咧,你们要是……俺奉劝你们赶紧找别的地儿去!”掌柜的警戒的眼神儿一直在钱守旺的身上打量。

    “你们县里到底有几个捕头咧?这咋跟谁都是兄弟咧?”梅九仙心里念叨着。

    “掌柜的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俺可真要住下咧,不为别的,就希罕掌柜的这儿安生咧!”梅九仙笑着答道。

    “客官既然这么说的话……咱这儿有上好的客房还有普通的客房,客官是想……”

    “俺们要住最便宜的!”还没等掌柜的把话说完,钱守旺在后面儿就一弯一躬地凑了过来,吓了掌柜的一大跳。

    “大妹子咧,你确定这个真的是你的汉子咧?要是有啥难言之隐可以跟俺说咧,俺可以帮你。”掌柜的在梅九仙的耳朵边儿悄声道。

    “多谢掌柜的咧!俺住一晚!”梅九仙把银子放到了掌柜的手边儿。

    “好咧!普通客房一间,三位二楼请!”小伙计接收到了掌柜的示下,立马引领着三个人上楼。

    “那个……客官……”掌柜的欲言又止。

    “掌柜的有何见教?”梅九仙走了回来。

    “恕俺直言,瞧你……这谁瞧咧都没地说儿,可你那个汉子……别的俺也不说啥咧,可这出门儿在外地,谁瞧见那一身的血都……是吧?”掌柜的眼神儿在瞟过钱守旺的时候总是带上几分的不安。

    “多谢掌柜的提醒……俺……待会儿就给他洗洗。”

    “快点儿咧,还上不上楼咧?”看着掌柜的对梅九仙总是这么另眼相看,钱守旺的醋意不禁从心中来。

    “来咧,来咧,这会儿倒知道催咧。”梅九仙赶紧跟上。

    “哎!可惜咧……可惜咧啊……”掌柜的不住地摇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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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女掌柜介绍:
丈夫刚死,媒婆上门提亲,一个不成两个,两个不成两双,什么前村的后店的,西邻的东近的 ,缺胳膊少腿的,身子瘫了没大脑的……一时间,梅九仙见识了这辈子都无缘结识的歪瓜裂枣。怎奈寡妇门前是非多 ,缺少了汉子的梅九仙更是敢怒不敢言。
媒婆的得寸进尺加上梅九仙的一味忍让终于感动了上天,在一个给前夫上坟的日子里上天掉下来一包裹的金银珠宝,正当梅九仙觉得生活有了出头之日之时,一个不痴不孽不呆不傻的棺材铺的老爷还送到了门前。
福运双至的梅九仙本应该享受这上天给她的一切,可谁知道这掉下来的既是馅饼又是陷阱的福运开始了她哭笑不得的梅掌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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