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把辛酸泪
梅九仙不知道，这钱府给她带来的惊悚还有多少，她只知道，在入住钱府的这两天是她意外最多的两天，本想在这个府里争夺了话语权可没想到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烂摊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可钱守旺这个家伙似乎根本没有出血的意思，看来在这场“战争”中，梅九仙的准备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完善。
没办法，惨烈的开局是自己的粗心大意造成的，“往后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多便宜叫钱守旺得了！就算你真的没银子，俺也得把你的油炸出来换银子咧！”梅九仙想想就觉得牙根儿直痒痒。
可她此刻不能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看着伸手的钱串儿，看着呆立的钱垛子，再想想一会儿马上就要起床喊饿的孩子，梅九仙缓慢地移步走出了这个他还没来得及感受温暖的新的卧房。
“俺还真是怀念俺那乡下的日子咧，虽然苦但能吃饱饭咧！虽然穷但也不至于当首饰换银子咧，日子难熬，可俺也不用这么费心咧！”走出房门的梅九仙满脸的苦相儿。
“俺的耳坠子啊！这回又要当啥咧？”梅九仙迈着小碎步嘀咕着。
“这哪儿是当首饰咧，这明明就是当俺的儿媳妇咧！俺的墩儿咧！俺可怜的娃咧！都是娘不好咧，没给你找个有银子的爹，反倒来咧一个赔银子的。”梅九仙一阵一阵地叫苦不迭。
“钱守旺！钱大胖子！别叫俺抓住一点儿把柄，但凡让俺知道一点儿你的钱都藏在哪儿咧，俺一定给你炸得一点儿不剩！”梅九仙在心里狠狠地警告自己。当她亦步亦趋地回到了她和墩儿的房间，抱出她倍感珍视的包裹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了。
“这是俺的一个镏子，是俺娘的娘的娘留给俺娘的娘，俺娘的娘又留给俺娘，俺娘又留给俺的！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俺咧，看咧它俺就像看到俺娘咧一样，俺现在把它拿出来咧……”梅九仙攥着她的首饰贴在胸前凄惨惨地对钱串儿念叨着。
“夫人真是大善人咧，对俺们真是太好咧，俺们一定铭记夫人的大恩大德，将来一定报答！”钱串儿“扑通”一下子跪了下去，“咣咣”地就是一通磕头。
“这这这，这是咋地咧？快溜儿地起来，起来。”梅九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夫人的恩德真是感天动地，请受俺一拜！”似乎钱府的男人们都有爱哭的毛病，这钱串儿抹起眼泪儿来也是毫不含糊。
“中咧，中咧，中咧，快起来咧，知道俺对你们还算有点儿好就中咧。俺也不是叫你们念俺的好儿咧，只是这镏子金贵，你们跟当铺的老板说说咧，多给点儿银子，别给俩银子就满足咧。俺也不是啥富裕的人儿，这当咧一件儿少一件儿的俺也当不起。多当点儿，咱以后的日子还得指望这个多支应一阵儿咧。”梅九仙极其不舍地将镏子递到了钱串儿的跟前，梅九仙还真是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把那包金银全都埋在了乡下的房里，怎么就没想着自己带出来一点儿！
“夫人放心咧，别的俺不成，和人搞价钱俺还是在行的。”钱串儿拿着镏子颇感得意。
“一定得多去几家当铺咧，别嫌麻烦，多跟人说说好话儿，别嫌丢人！”梅九仙望着钱串儿的背影高声叮嘱。
“夫人放心咧，为咧银子俺肯定不嫌麻烦，再说咧，俺一直都跟人说好话儿咧，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钱串儿投给梅九仙一个明朗的微笑，可梅九仙看着却是那么的想哭。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
“夫人，没啥不成的，交给俺你就放心咧。”钱串儿摆了摆手。
“俺钱垛子今天算是见到真真儿好的夫人咧，俺以后一定铭记夫人的教训，仅尊夫人的号令，夫人叫往东俺绝不往西，夫人叫撵狗俺绝不撵鸡！”钱垛子站在梅九仙的身后，这话仔细琢磨应该是叫人心暖和高兴的，可叫钱垛子说出来，再看看他的表情，不知道怎得，梅九仙就是觉得浑身冷的荒。
“还真是有银子就是娘咧，就为咧这点儿银子……”梅九仙心里寻思着。
“往后都是一家人咧，啥狗咧鸡咧的，俺咋说也是府上的夫人，这府上没银子也不能难为你们不是？咱有咧这点儿银子还能凑活一阵子，等往后咱们再想想出路。那个，现在，垛子咧，就麻烦你帮着俺把这里的东西拾掇拾掇，等下都搬到新房去。”梅九仙道。
梅九仙的吩咐钱垛子自然是不敢不从，再说了，刚刚表过决心要是立马就后悔这也太不地道了，可……现在的钱垛子的确是很困，他刚说了一个好字，哈欠就已经连天了。梅九仙没有心软，她扭脸儿来到了上房，虽说是需要收拾，可好像除了几件儿衣服也没什么好拾掇的了，这点儿活计钱垛子干得还算麻利，眨眼之间已经都在怀里了，看着梅九仙一直拎着的包裹，钱垛子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伸手就要去接。
“这个俺自己拿着咧，这里面儿是墩儿的衣裳咧，俺去给他换换。你……你把剩下的物件儿都给俺搬过去吧。”看钱垛子要拿自己装首饰的包裹，梅九仙一下子夺了过来，拿着去了墩儿的房间。
“糊弄谁咧？”只那么一上手，钱垛子就掂出了包裹里面的重量，看着梅九仙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梅九仙当然不会理会钱垛子说什么，她只顾往墩儿的房间走去。墩儿已经醒了，只是躺在床上还没有起来，两眼望着门的方向像是等着梅九仙进来
“娘！”。
“俺娃醒咧，饿咧没？等钱串儿买米回来咱吃饭咧。”梅九仙坐在墩儿的床边儿摸着墩儿的脑袋道。如果说梅九仙在刚才还算是气愤，那此刻就是后悔了，她后悔她这改嫁是不是错了？错得都要连累她最最亲爱得墩儿了。
“饿咧，娘做饭咧吗？”墩儿揽着梅九仙的腰撒娇地问。
“娘是想做咧，可家里没米咧，钱串儿去买米去咧。”梅九仙摸着墩儿的脑袋瓜儿。
“那俺就不饿咧。”墩儿憨憨地一笑。
“俺娃就是懂事儿咧。”梅九仙欣慰得同时也犯着心酸。
“娘……”墩儿咂摸了两下嘴巴，舔了两下嘴唇。
“啥事儿咧？”梅九仙将墩儿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她好久都没有这么关注过墩儿了，这么长时间的疏忽她发现，墩儿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娘，咱就一直在这儿待下去咧吗？”墩儿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毛盯着梅九仙。
“咋，俺娃不乐意咧？”梅九仙似乎猜到了墩儿要表达什么。
“俺不是不乐意，俺受点儿委屈倒不怕咧，只是俺觉得娘在这里太受委屈咧，娘在这里不开心咧。”墩儿抿着的嘴巴委屈的表情叫梅九仙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可梅九仙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掉眼泪。
“墩儿真是长大咧，都知道猜测娘的心思咧，还能瞧得出娘高兴不高兴咧。”梅九仙笑着。
“俺一点儿也不希罕这里，到处都不希罕，俺觉得娘也不希罕，咱还不如回乡下咧。那儿也有咱得家咧，俺能去学堂，还能去瞧爹。”墩儿天真的表情叫梅九仙无言以对。
“墩儿，你听娘讲咧，咱已经离开咱的村儿咧，想要回去……恐怕是不可能咧。这里虽然现在待地不算太舒心，可总算是没谁瞧不起咱娘俩儿咧。等过段时日，墩儿和娘在这里住地习惯咧，墩儿和娘都会希罕上这里的。再说咧，娘自己个儿也有手有脚咧，再加上这门外面儿的棺材，娘就不信，不能把那堆木头变成银子咧。倒时候，娘一定叫墩儿过上好日子。俺娃儿再忍忍，再给娘点儿时间，中不？”梅九仙的愧疚知情溢于言表，可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她只能咬着牙把自己选择的路走完。
“咱为啥回不去咧？娘说地俺不太懂咧……不过，俺听娘地，娘说啥俺就是啥咧。”看着梅九仙艰难的表情，墩儿犹豫片刻还是笑着点了头。
“娘一定会叫墩儿在这里过得舒心地。来，咱先把衣裳穿好。”梅九仙给墩儿翻找出来一件比较新的衣裳。
“俺自己来咧。”墩儿乐呵呵地就要抢梅九仙手里的衣服。
“今儿叫娘给穿，娘要是再不给墩儿穿啊，墩儿就长成大小伙子咧，就是娘想给你穿都够不着咧！”梅九仙细细地慢慢地给墩儿穿着衣裳，那满眼都是慈母的目光。
“娘，只要能和你在一块儿，俺咋的都中。”墩儿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享受着梅九仙的母爱。还没等梅九仙沉醉完，对门儿的方向就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不用说，肯定是钱好儿，
“来人咧！来人咧！来人咧！有人儿没？”
“娘，咱不搭理她咧。”看着梅九仙要起身，墩儿噘着小嘴儿拉着梅九仙的手不想叫她离开。
“俺娃不高兴咧？”梅九仙一笑。
“不是咧，是她太烦人咧，俺怕娘去她又欺负娘咧。”墩儿毕竟还是个孩子，想法单纯的很。
“娘咋会叫她欺负咧？再说咧，按理儿论她也是你妹咧，咱一起去瞧瞧好不好咧？”梅九仙哄着墩儿。
“俺才不希罕这妹儿咧。”墩儿噘着嘴儿。
“墩儿是不希罕，可俺记得俺的墩儿可是个心肠好的娃咧。你仔细想想咧，好儿也是苦命的娃咧。她从小儿就没咧娘，一个爹带咋能有娘带着舒坦咧？咱墩儿咋说还有娘咧是不？咱去心疼心疼好儿好不好？”梅九仙拉着墩儿的手，墩儿琢磨了琢磨，觉得梅九仙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懒懒地跟在了梅九仙的后面到了钱好儿的房间。
第四十七章 小姐也尿床
钱好儿起床了，不仅起床了，更糟糕的是这个大小姐还尿床了，当梅九仙和墩儿小心翼翼地进到钱好儿的房间，一股子尿骚的味道扑面而来，梅九仙还好，墩儿立马就捂住了鼻子，而此时正蜷缩在床的里边儿看着自己画的地图儿发脾气呢。
“哈哈哈，尿床了！”墩儿走近了钱好儿，看着那床上一大摊湿漉漉的痕迹毫不犹豫地给与了发自内心的嘲笑。
“滚！你个乡下的野小子！用你笑话俺？”钱好儿披头散发地朝着墩儿发起疯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一头小狮子。
“野小子也比你强，你还尿床！尿床！尿床！羞羞羞！”墩儿吐着舌头休着脸蛋儿。
“你才羞！你才羞！”钱好儿窘迫地要哭起来。
“陈墨儿！你是哥哥，不许这么笑话妹妹咧！”梅九仙用极其严肃的语调训斥着墩儿，其实不用训斥，单纯那一声“陈墨”就已经叫墩儿意识到了梅九仙的发威，他立马收敛了笑容。
“他才不是俺哥！”钱好儿扯着被子把自己的脸整个遮挡起来，那双闪烁的小眼睛像极了钱守旺。
“俺才没有尿床的妹咧！”墩儿被点了大名，自然是害怕了的，可还是不服气地噘气嘴来。
“俺也没你这野小子的哥咧。”钱好儿厉害道。
“你要再这么说墩儿一会儿就不叫你吃饭咧！今天一天都不叫吃饭！”梅九仙只能用这样的高压方式制止两个吵嘴的家伙。
“俺才不信！你凭啥不叫俺吃饭？俺爹都不敢！”钱好儿看着梅九仙，眼神里已满是惊恐，可还在倔强的逞强。
“就凭你爹娶咧俺，你爹不敢，俺敢！急眼咧，俺叫你爹都不许吃饭！叫你爹陪着你，啥时候你不再这么没规矩咧，啥时候再叫你们爷俩儿吃饭！你瞧俺说话算话不？”梅九仙严肃起来的确连钱守旺都害怕，更何况钱好儿只是一个孩子，她的嚣张很快就被梅九仙镇压，两个孩子都不说话了。
“墩儿，你先给你妹道歉咧！”梅九仙看了看墩儿道。
“俺为啥道歉咧？”墩儿眨着眼睛很委屈。
“因为你笑话咧你妹！”梅九仙厉声起来。
“对不起！”墩儿只好乖乖地认错。
“钱好儿，你也要道歉咧。”梅九仙看了看钱好儿，语气已经明显缓和了很多，可还是能听出一个长辈的气愤。
“凭啥？”钱好儿怯怯地问。
“就凭你骂咧墩儿是乡下野小子！他比你大，是你哥哥，你这样儿骂他是不敬咧。还有，他娘是俺，他爹在坟里咧，你们俩是一样儿的，要说墩儿是野小子你是啥？”梅九仙始终没有半点儿笑样儿。钱好儿怔怔地看着却不肯发声儿。
“还有，尿床就是尿床咧，就算你小，可这尿床也不是啥露脸的事儿咧，你还占理儿似的直叫嚷，就更不对咧！”梅九仙又罗列了钱好的第二宗罪。
“俺又没叫你来！”钱好儿噘着嘴巴。
“你没叫俺来你叫谁咧？俺告诉你咧，俺以后就是你娘咧，你的事儿咧就事俺的事儿，以后你也甭叫别人儿！”梅九仙分毫不让，听得墩儿心里舒坦了许多。
“对不起！”迫于无奈，钱好儿说了一句，梅九仙一声长叹，看来当娘的还是不能一味地仁慈。
“你们两个是兄妹，今后还是一家人，你们两个娃应该相互团结，要是有谁欺负你们咧，你们应该互相帮忙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互相欺负！”
“俺才不跟他团结，俺也不会被谁欺负！”钱好儿小声嘀咕着，可内心却很清楚，她不被人欺负是因为她不怎么出府。
“俺也不希罕你咧。”墩儿也不示弱。
“你们就打算这样一直杠下去是吗？”梅九仙一吼，吓得墩儿和好儿一跳，两个孩子又是一阵陈墨。
“昨儿也是俺疏忽咧，忘咧给好儿的房里放个尿盆儿咧，这是俺的不对，俺也跟好儿道个歉！”梅九仙抖落了一下被子，要不是被钱好儿这么一提醒，她都不记得墩儿是啥时候开始不尿床的了。
“先把衣裳穿上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慢慢儿说。”梅九仙望了一眼钱好儿，似乎被她恩威并施的几句话给唬住了。乖巧起来的钱好儿有些叫梅九仙心疼。
“她该还不会穿衣裳吧？”墩儿捂着嘴要笑，被梅九仙的一个眼神儿给杀了回去。
“你是哥咧，你妹不会穿衣裳你不会教咧？”
“俺会穿！”钱好儿从被子里把自己释放了出来。
“你会穿，可你穿……穿……穿……先凑合穿这个咧，等会儿俺把你的那些衣裳都洗洗，你的这个爹也不知道是咋伺候你的咧？这还有俩伙计咧，一天儿到晚的没个生意不说，好生儿地把一个女娃娃家弄成这样儿？瞧俺一会儿出去咋说你爹咧？”梅九仙皱着眉头看着钱好儿的衣裳，不说每件儿衣裳都脏也十之**了，这还不算，一个女孩子的衣服竟然还有破着裂口子的地方！
“俺爹对俺好着咧。”钱好儿替钱守旺辩护了一句。
“知道你爹对你好着咧，以后有咧俺咧，你才知道啥叫更好！俺这辈子就希罕有个女娃咧，每天变着花样儿地倒饬，这回没想到还真的成咧真咧。”梅九仙一边收拾着钱好儿一边觉得心里有些美美的。
“娘，她长这样儿咧！”墩儿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来他终于看清楚钱好儿的模样儿了。
“女娃娃家还是要干干净净比较好，哪个女娃不希罕俊俏咧？何况俺地好儿长地还这俊咧。”看钱好儿这个小狮子有了些温顺，梅九仙梳拢着钱好儿的大长头发。
钱好儿安静了下来。
算起来应该有两年多的时间了，确切地说是从钱好儿记事儿时候起娘就躺在床上不怎么能照顾她了。每天她都是被钱串儿照顾着，随便穿一件衣裳，随便梳个辫子，随便哄着玩玩儿。
就在这样的随便中钱好儿长到了七岁了，她一直以为这就是大家的常态，别人家的女娃也是她这个样子的。直到今天，钱好儿才知道，有一个像娘一样的人照顾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或许，钱好儿的亲娘都没怎么这样照顾她。
“墩儿，瞧瞧，妹妹俊不俊？”梅九仙给好儿梳了个漂亮的辫子，可不得不说，有了钱守旺这样的爹的强大基因，钱好应该算不得什么美女，可毕竟是小孩子，干净利索就能看出几分可爱。所以，钱好儿也就能用可爱来形容。
墩儿在一旁只是笑着不说话，因为娘从小就教他，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
“俺自己俊俺自己知道咧！”钱好儿不好意思起来。
“就是，俺的好儿俊着咧。”梅九仙对自己的倒饬也是相当的满意。
“俺饿咧，要出去找东西咧！你……要不要去？”这应该是陈墨儿进到钱府以来第一次受到的钱好儿的最高的礼遇了。
“去吧，去吧，和妹妹一起去！”梅九仙面带微笑，对付一个黄毛丫头，付出真心就好，对付一个老奸巨猾的吝啬鬼才是梅九仙真正需要动脑筋的。
“娘，你真厉害！”墩儿朝梅九仙竖起了大拇指。
“以后跟娘学着点儿咧。”梅九仙嘴一咧。
“俺才不要！”墩儿调皮地跟着好儿出去了。
“这么多年就想着要个女娃咧，没想到在这儿捡咧个闺女！”梅九仙稍微愣了愣神儿就开始拾掇钱好儿的被褥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适合晒被子，梅九仙憋着气息将钱好儿的被子拿到了院子，这才发现，这小小的被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接受尿的洗礼了。
闻着那臊气扑鼻的被子，看着那大大小小的地图，梅九仙开始心疼起钱好儿来了，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娘的母性开始泛滥。
“没娘的娃啊！”梅九仙进房间搜寻钱好儿的衣裳，拿到手的每一件都需要重新清洗。
“可怜的娃是咋长这么大地咧？”梅九仙又是一声叹息，将脏衣裳放进了大盆里面，打上了两桶水通通浇了进去……
“夫人！夫人！夫人！俺回来咧！”钱府的人似乎都有大呼小叫的毛病，这下人也能在这府里大呼小叫的，这钱串儿刚踏进大门就已经开始了嘹亮的叫嚷。
“俺在后院儿咧！”梅九仙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
“夫人，你那个东西真是个宝贝咧，当铺的老板一瞧眼儿都直咧，开口就给咧俺十两银子，俺说那可不中，那是俺家夫人的传家宝咧，给十两还不如白给你咧。起初当铺的老板还跟俺较着劲儿，俺抬脚儿真要走咧，老板着急咧，开口就给俺涨咧五两。俺觉得这涨得这么容易，肯定这物件值银子，俺还是不答应。后来，你猜咋着？老板又给涨咧二两咧！一共是十七两银子！俺的个娘咧，一个镏子就值十七两银子咧！俺买米用咧七十文，剩下地都在这儿咧。”钱串儿眉飞色舞起来。
“你要不先把米放地下再说？”梅九仙甩了甩手上的水道。
“俺都高兴坏咧，这米放身上也不觉得沉咧。”钱串儿咧着嘴巴。
“你赶紧去放厨房，和垛子一块儿把饭给做咧，这少爷和小姐都饿咧，俺这儿又腾不开手儿。”梅九仙吩咐着。
“好咧，夫人！那个，这些活儿您放着咧，一会儿俺来弄咧！俺来弄！”估计钱串儿这辈子都没背过这么多的米，高兴地跟个什么似的，一个回身儿差点儿没绊在木凳子上。
“夫人，俺没事儿！”一个咧嘴儿，钱串儿奔向了厨房。
第五十章 掌握大权
银子，钱守旺拿了出来，数量足以叫钱府的上下乍舌，就连梅九仙都没有想到！当然，并不能说有了这些银子钱守旺是个富户了，可就这些，也足以证明他可以被叫一声钱老爷的了。钱串儿和钱垛子望着那堆银子半晌都没有发出声响，过去十几年的种种在他们心头一一闪现，苦痛，清贫，泪水，委屈，鄙视，怀疑……他们不曾想到，原来铁公鸡似吝啬的钱守旺竟然这么有钱！
一切都显得有些猝不及防，一切都显得幸福太过从天而降！
当然，对于现在的梅九仙而言，乡下的屋子里已经有了那么一座小金山了，这点儿银子不算啥，可她刚刚当过了首饰，现在又有了这样的对比，也着实叫她有些手足无措。
“老爷，你这是？”梅九仙看着钱守旺，嘴角有胜利的喜悦也有震惊之外的喜悦。
“娘子说地对咧，俺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钱守旺吞咽了一下口水。
“要过一辈子的，俺就要拿出个过一辈子的样子来。咋说，俺也是这家的老爷咧。”钱守旺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颤抖，可那分明是激动的颤抖。
“俺这么多年向来省吃俭用，以抠门儿著称于世三十多载！习惯咧把银子枕在床铺下面过活，希罕上咧闻着银子的味道入睡，沉迷在每天数一数银子的数目安心的日子咧。”望着那白花花的银子，钱守旺的眼睛里都散发出了幸福的神色，这神色似乎和看到梅九仙的一样，也有那么略微的差别。
“老爷原来还有这爱好咧？咱都一点儿不知道！”钱串儿撇着嘴儿道。
“俺也不知道咧。”钱垛子附和了起来。
“咋能啥都叫你们知道咧？都叫你们知道咧俺还是老爷咧？”钱守旺颇为得意。
“那现在俺们不就知道咧？”钱串儿道。
“所以，现在，你们的老爷已经不是你们的老爷咧，你们的夫人才是你们的夫人！”钱守旺盯着银子，有得必有失，想要留下这么俊俏的娘子光靠装穷应该是行不通的。梅九仙就像一剂药，对症了钱守旺这个人，钱守旺想要保命，就要拿出点儿态度来。
“老爷这是啥话儿咧？”梅九仙不好意思道。
“俺现在已经是有娘子的人儿咧！这些银子放在俺这儿也就不合适咧！”像是大彻大悟了起来，钱守旺双手一捂脸来了个忍痛别决的表情。
“老爷您之前也不缺夫人咧。”钱垛子旁边插话儿。
“就是咧，俺娘不是你娘子咧？”钱好儿的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你们不要打岔！听俺说咧！”钱守旺清了清嗓子。
“这个……娘子，这是俺的全部积蓄，不是很多，但要是过日子也不少咧，俺现在把它们全都交给……你……保……管！你可要保管好咧啊！”或许钱守旺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的钱有一天还要交给别人来保管！所以，说出保管两个字的时候钱守旺觉得是那么的陌生，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句话的威力轰炸了钱串儿和钱垛子，他们都在替梅九仙感到欢欣鼓舞。
“只是……保管？”梅九仙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面不改色地抬眼望了一下钱守旺。要说保管那应该是钱垛子应该干的事儿，她可不想只当个账房先生。
“啊？！”钱守旺似乎没听明白梅九仙的意思。
“娘子是不乐意，俺俺就……”钱守旺双手刚在银子上这么一捂立马又觉得自己好像误解了梅九仙的意思。
“俺的意思是说，这些银子……放……放在娘子这儿咧。”钱守旺拿开了双手，可分明还事有些糊涂。
“俺是钱庄咧？”梅九仙看着钱守旺淡淡一笑。
“娘子要是不乐意嫌麻烦……那俺就……”钱守旺把银子往自己的怀里扒拉了扒拉。
“老爷，夫人是问，这些银子只是放在她这儿保管还是可以叫夫人随便儿花？”钱串儿在钱守旺的耳边嘀咕道。
“俺用得着你告诉咧？”钱守旺瞪了钱串儿这么一眼，梅九仙可是完全看明白了。
“看来老爷还是只把俺当管家咧，这银子摆在这儿咧，就是告诉俺老爷你有银子，可又告诉咧俺，这银子俺只能瞧着，护着，想要动一个子儿，没门儿？这儿俺还真得问问老爷咧，你这放在俺这儿，俺是不是还得按个月儿按个年头儿啥的给老爷点儿利息咧？”梅九仙此刻没有半分办毫的不好意思。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将会错过一生。梅九仙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下去。
“你娘可真惹人厌！”钱好儿不高兴地朝墩儿吐了吐舌头。
“你爹才惹人厌咧。”墩儿没好气儿地给了好一句。
“啊？不是，不是，不是，娘子是误会咧，俺这个人儿都是你的咧，这点儿银子当然也是娘子的咧！娘子想花想用的都随便……随便！说啥子保管不保管的咧？多难听咧！”此刻的钱守旺似乎明白了，梅九仙这不是在亮她自己的家底儿，这是在敲诈他的底线。
“夫人，可以随便花咧。”钱串儿这回是彻底领悟了在这个府上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了，俗话还说得好了，有奶便是娘了，现在有奶的可是夫人梅九仙！
“用你多事！”钱守旺和梅九仙难得在这个问题上有了出奇一致的看法，都给了钱串儿一个白眼儿。
“该！”钱垛子暗暗骂了一句。
“太好咧，俺娘有银子咧！”墩儿在一旁高兴地鼓起掌来。
“不成咧，这是俺爹的！”钱好儿不干了，跑过去捂住银子的样子和钱守旺几乎一模一样。
“你爹都是俺娘的咧。”墩儿吐着舌头。
“俺爹可以是，这些银子不中！”看来钱好儿着实得到了钱守旺的真传。
“你这娃，一边儿老实待着去咧，大人的事儿啥时候轮到你插嘴咧？”钱守旺管教起来。
“爹，你啥时候有这多银子的？”钱好儿满脸的不高兴。
“俺啥时候有银子的还告诉你一声儿咧？”钱守旺拿出了家长的派头。
“是不用告诉俺咧，可你告诉咧别人儿咧。”钱好儿气得鼓鼓的。
“咱这个府里没有别人儿，都是一家人儿。”钱守旺将银子用包裹包裹往梅九仙的近前推了推。
“你娘这回可瞧着银子咧……”钱好儿蔑视地看了一眼墩儿。
“俺娘本来就有银子……”墩儿噘着嘴巴差点儿没说出压在心里的小秘密，多亏了梅九仙瞪了他一眼，墩儿这才刹住了车。
“这回俺也算是瞧见咧老爷的真心咧，这俺跟着老爷过日子也总算是踏实咧。”梅九仙心安理得的把银子往自己的身边拢了拢，她心里想，现在的自己还缺银子吗？可为什么对钱守旺的银子如此的在乎呢？梅九仙暗笑自己是不是也变成了见钱眼开的人了。
“老爷绝对是真心咧！夫人你不知道咧，这么多年，老爷瞧银子比瞧命都重要咧。”钱串儿嬉皮笑脸了起来。
“既然老爷把命都给咧俺咧，俺也不不能对不住老爷不是？咱这府上有自己个儿的营生，现在这手儿里又有咧这点儿银子，咱们府上以后的日子咧不愁过不舒坦！”梅九仙此刻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咋？夫人能叫这银子下崽儿咧？”钱垛子实在地问。
“下不下崽儿地，也不是俺一个人儿说咧算的，那得瞧咱们有没有那个富贵命儿咧。”梅九仙的手拉着包银子的布包儿，未曾想，这一拉，还没拉动。
“说地都是屁话。”钱好儿一撇嘴儿。
“老爷放心咧，俺之前的那个家也是俺管银子地咧，自认为管地还不错咧。现在这些也无非就是数目多咧一点儿，可也没啥难地咧。” 梅九仙发现，自己的笑对钱守旺特别的有杀伤力，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方式，只要拿出来适用都屡试不爽。
“俺放心，放心，放心咧。”钱守旺心里又泛起了痒痒。
“既然老爷都放心咧……”梅九仙转脸儿看了看钱串儿和钱垛子，一个眼神儿，钱串儿立马明白了梅九仙的意思。
“老爷放心咧，俺在府上这么多年咧，也会帮衬着夫人的。”钱串儿在旁边只是那么稍稍一用力，银子就明显地向着梅九仙这边偏移了过来。
“老爷放心咧，俺也会帮夫人记账的，一定把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咧。”钱垛子也暗中伸出了援助之手。
“你帮忙？在府上这么多年你确定你是会算账的咧？”钱守旺斜了一眼。
“老爷这是啥话儿咧？别忘咧，当初可是老爷告诉俺的，俺是钱府的账房先生咧！之前是没咋算过帐，主要是老爷没给过俺这样儿的机会咧。不过老爷放心，俺虽然没有实际操作过，可俺私底下经常练咧，三百以内的减法俺会做咧。”钱垛子“嘿嘿”地傻笑，不顾钱守旺的挤眉弄眼儿帮着梅九仙拉扯银两。
“这两个白眼儿狼，俺这刚交咧银子立马就都到咧夫人那儿去咧！这以后俺真真儿地一个子儿都没有咧，他们还不得骑到俺的脖子上来咧？”想到这里，钱守旺似乎有些后悔了。
第四十八章 破釜沉舟
这个早上的钱府注定是无精打采的，就连早饭也不能吸引人的注意。梅九仙拾掇完钱好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其实她也困，只不过在苦熬着罢了。
“这饭菜都上桌儿咧，这人儿咧？”梅九仙捂着嘴巴忍着眼里的泪花。
“老爷可能是太乏咧，正睡着咧，俺去叫。”钱串儿也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儿，他打量着梅九仙在揣摩他的意思。
“你要不要吃这个？”好儿夹着一块儿肉放在了墩儿的鼻子下面晃来晃去，墩儿没有回答，只是小嘴儿在上面轻轻地咬下了一点儿，嘴巴嚼的津津有味儿，看着钱好儿笑着说，“剩下的你吃。”
这个场景叫在场的每个人都非常的吃惊，梅九仙更是在倦怠的容颜中挤出了微笑。
“算咧，回来咧，叫他先睡下咧，咱们先吃吧。”看着钱串儿仍在盯着自己，梅九仙道。
“这……夫人……”钱串儿有点儿担忧地看着梅九仙。
“就一顿早饭咧，也没啥好吃食儿，你们老爷昨儿不也没睡好咧？叫他先睡会儿，吃完饭俺还有事儿咧，到时候再叫也不迟！”原来梅九仙是这么想的，仔细算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看着钱串儿的表情，这不叫钱守旺就像有什么大不敬似的。
“你这表情是几个意思咧？”梅九仙问。
“俺没啥意思，既然夫人说不叫那就不怪俺咧。”钱串儿忐忑地坐了下去，梅九仙觉得这个伙计有些好笑。
有米有肉的饭已经接连吃了两顿了，看得出来，所有的人都由些兴奋，一顿饭，除了恭维梅九仙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了。就连钱好儿都给了梅九仙不少的好脸色，更是和墩儿亲近了不少。
一顿饱餐之后，梅九仙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巴，“咱这饭也吃完咧，水儿也喝饱咧，昨儿老爷给咱开咧个会，今儿，俺今儿也要开个会咧！串儿，这回去把老爷叫来吧！”梅九仙打了个饱嗝，伸了伸腰。
“夫人，咱这吃饭都没叫老爷，现在……俺不敢去咧。”钱串儿哆嗦地直往后退。
“俺没叫他是想叫他多睡会儿咧！这吃食儿都在这儿咧，倒时候再吃也不迟咧。”梅九仙看着桌子上的东西道。
“夫人，那你可还真是不了解咱们老爷咧！”钱垛子撇着嘴巴略有鄙夷的神色。
“还是咧，你还真不了解俺爹。”钱好儿拄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梅九仙，那眼神儿分明有同情。
“这咋？俺要干啥咧就不了解这个不了解那个的咧。俺叫你去找老爷咧，咋？除咧当俺的首饰，别的俺都指使不动你咧是吧？”梅九仙看着纹丝不动的钱串儿质问道。
“不是不是不是……夫人啊，您就饶咧俺吧！”钱串儿双手合十像是有些惧怕。
“这咋？……”
“夫人，真不是他不听您的咧。可能您还不了解咧，咱们家的老爷，对啥事儿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对这吃饭，那是瞧得比啥都重要咧。就这么跟您说咧，之前，也是有那么一次，没找到老爷俺们就开饭咧，结果……”钱垛子帮忙开脱。
“结果咋咧？”梅九仙追问。
“结果俺和钱串儿三天水米没打牙咧！”钱垛子哇哇地哭了起来。
“俺可以证明，他没撒谎咧！不光是他们，俺也一天没得饭吃！”钱好儿在旁边儿溜缝儿。
“这都是啥人儿咧？俺活咧二十多年咧还没听过这样儿的人儿咧？那咋弄咧？今儿就没叫咧，咱们也吃完咧！你们都不敢，难不成要叫俺自己亲自去找咧是吧？”梅九仙起身，既然别人不敢叫那她就自己去，她虽然来了没几天，可能还真的不了解钱守旺，可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想了解了解了。
“夫人，俺求您最好也别去咧！咱就等着老爷自己个儿起来，估计到那时侯也就明儿见咧，咱再把饭往上一端，保不齐老爷自己个儿都不记得自己能连轴儿转咧。”钱串儿拦着梅九仙央求道。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糊弄你们老爷的？”梅九仙看着满脸真诚样的钱串儿恨不得给这个伙计一个巴掌。
“俺们不是糊弄，俺们是……实在是……”
“你们起开，俺还就不信咧！你们不去俺自己个儿去。就吃个饭咧，还这么大脾气咧，俺往后就得叫他好好儿改改！”梅九仙撸着袖子一把推着钱串儿一把推着钱垛子。
“听他们的吧，他们是真对你好咧。”钱好儿抹着嘴巴子对梅九仙道。
“就是咧，小姐都说话儿咧。”钱垛子道。
“都给俺起开！俺还就不信咧。俺这辈子最瞧不得就是撒谎和犯懒。”梅九仙本想用尽全力，可惜钱串儿和钱垛子就像故意似的一下子全都闪到了一边儿，差点儿没把梅九仙的老腰给闪了。
“娘要小心！”墩儿急着跑了过来。
“俺瞧你娘小心也没用咧。”钱好儿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墩儿使劲地白了她一眼。
“夫人……”钱垛子想去搀扶，梅九仙已经晃动着腰身走开了。
“不中，俺得去瞧瞧。”钱串儿紧随其后。
“那个……你们俩好好儿待着啊。”钱垛子也跟了过去。
经过大家这么一说，梅九仙的心里也是犯嘀咕的，可再怎么说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岂能反悔？更何况，在这个家里，要是被这么点儿事儿就给难住了，那以后还怎么发挥领导的能力？
更何况！梅九仙刚刚掏了两回银子了！就冲这，她也要摸摸钱守旺的老虎屁股，给别人儿一个下马威！
“老爷！老爷！钱老爷！”床上的钱守旺半张嘴张着，呼噜声响着，梅九仙推搡了半天，可是钱守旺就是没有丁点儿的反应。
“钱守旺！钱守旺！钱守旺！起来咧！”又是一阵摇晃，可惜，钱守旺只是哼了几声，还是没有醒过来。
“夫人，你不用这么叫。”钱垛子小声儿提醒。
“那咋叫？你给俺示范示范？”梅九仙回头问。
“示范不中，俺可以教你。”钱垛子在梅九仙的旁嘀咕着。
“就这？”梅九仙怀疑地看着。
“保准儿管用。”钱垛子胸有成竹道。
“老爷！开饭咧！”梅九仙扯着嗓子喊着。这一声的确好用，钱守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吃……吃饭咧？”钱守旺揉着眼睛抹了抹嘴巴子上的哈喇子看看左右，“这好像不是厨房咧。”
“不好意思，钱老爷，俺们吃完咧！”梅九仙盯着钱守旺，的确，在看到那张肥肉横飞的脸上陡然皱了一下。
“啥？……吃……”眼看着钱守旺的眼神由困倦变成愤怒，满腔即将爆发还没有爆发的怒火即将喷发，钱串儿和钱垛子扭着脸儿闭着眼等待着一场狮子般的怒吼，只听“啪”地一声响，一记响亮的耳光在钱守旺的脸上招呼下去，钱守旺彻底懵了！
这一巴掌打得梅九仙是解气十足，打得钱守旺是云山雾罩。
“干……干啥啊？这是咋地咧？娘……子咧？夫……夫人啊！打……打俺做啥咧？”钱守旺捂着腮帮子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老爷，这下子是不是清醒得很咧？”梅九仙一个卖笑儿坐在钱守旺身旁手还摸了摸刚被她打过的钱守旺的脸。
“啊？啊！啊！是清醒多咧。夫人是叫俺吃饭是吧？”钱守旺的脑袋估计晕得已经七零八落了。
“俺已经说了，饭已经吃完咧，现在叫老爷，是俺要有话儿说。”梅九仙扶着钱守旺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那上下翕动的睫毛那水汪汪的大眼还有那嫣红的嘴唇……钱守旺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口水。
“有……有话儿要说？好……好……好，娘子请讲。”钱守旺的眼睛在梅九仙的身上游走。
“这就完咧？”钱串儿和钱垛子闭了半天的眼竟看到他们的老爷满脸呆萌的神色不禁感到震惊。
“看来是真完咧。”钱垛子点起了头。
“俺这话儿是要和大家伙儿说得，麻烦老爷移步，咱出去说中不？”梅九仙使劲地抬了抬钱守旺，可惜，钱老爷纹丝未动。
“好，好，好，听娘子安排。”钱守旺自行启动千金重的身躯，在梅九仙的搀扶下来到了餐厅。
“老爷，老爷……”钱串儿和钱垛子跟在后面颤巍巍地叫着。
“俺先听娘子要说啥，你们俩……”钱守旺咬牙切齿道。
“老爷，俺们可是冤枉地咧，老爷……夫人，要不俺们去……俺去把小姐的衣裳洗咧。”钱串儿立马想到了托词。
“俺去？俺去把厨房拾掇咧。”钱垛子反应的也很敏捷。
“站住！你们怕老爷就不怕俺咧吗？哪儿也不准去，俺要开会儿咧你们要去哪儿？”梅九仙回头一瞧，钱串儿和钱垛子立马停了下来。
“夫人有啥吩咐？”钱串儿道。
“请大家伙儿稍等俺片刻，俺去去就来！”梅九仙安抚大家都坐下，自己则到了墩儿的房间，片刻之后，梅九仙小心地捧出了一个包裹，那里面有她全部的沈家，只是众人不明白，她这是寓意何为。
第四十九章 钱守旺的家底
梅九仙的举动惊呆了大伙儿，就连钱守旺都迷糊了起来，他眨了眨泛着亮光的肉眼问，“夫人，你这是……”
梅九仙长出了一口气儿，她看了看钱守旺又看了看大伙儿，把自己的包裹豁然打开，里面有几件首饰吸引着钱府上下的汉子都伸长了脖子。
“想必大家伙儿也早都瞧见咧俺的这个包裹咧，也都好奇俺这包裹里到底有多少值银子的物件儿咧。这咱都成咧一家人咧，俺这也就不打算藏着掖着的咧，给大家伙儿交个底儿，大家伙儿也就省着惦记咧。”
“大家伙儿也知道，俺也是穷苦的人儿，这死咧汉子又带着娃的，没啥值银子的物件儿，俺本来想着，俺这自己个儿就够穷的咧，没想到到咧这儿才知道啥叫天外有天，穷外有穷。这里咧就这么点儿首饰，都是老家儿留下来的，哦，还少咧耳坠子和镏子。”梅九仙点数着。
“都怪你们！”墩儿噘起了嘴巴，而一向成为墩儿对头的好儿此刻也收敛了张狂的样子，不住地用眼睛的余光好奇地盯着那个包裹。
“俺既然已经嫁咧进来咧，俺的自然也就是老爷的，也就是大家伙儿的，俺不心疼俺那些个首饰，当咧就当咧，咋说也换咧银子给老爷瞧咧病咧，给大家伙儿买咧吃食儿咧，这就中咧，那些东西花咧也就值咧！俺现在在这儿跟大家伙儿清点清点这里还有啥，俺也希望大家伙也都看看想想盘算盘算自己有啥，咱们这么大一家子以后该咋过咧。你说俺说地对不？老爷？”梅九仙只顾看着钱守旺。
“听娘子的，听娘子的，全听娘子的！”钱守旺频频点头，尴尬的脸上略有色，他没有想到梅九仙能够这么直接。
“既然老爷一直这么说，那俺也就不再推让咧，推多咧显得俺还假咧。俺这儿还剩下簪子一对儿，镯子一只，耳环一副！现在俺都把它们都拿出来，给咱们这个家，给这个说要给俺富贵生活的钱守旺钱老爷！”梅九仙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钱守旺。
“娘子这是说啥咧？娘子可不要这说咧。俺咋能叫娘子这样儿咧？俺能养得起娘子咧！”钱守旺咧着嘴嘿嘿地笑着。
“俺也不想这么说咧，俺还更不想这么做咧。就在一天以前俺还想着，总算找咧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儿咧，俺以后和墩儿就不用受苦咧。可一天过去咧，俺觉得俺原先好像想错咧，是俺把自己将来的日子想得太美咧。可能就是俺的命咧，既然是命，就由不得俺咧，那中，俺认这个命。可就算俺认命咧，俺咋地也得替娃儿们想咧。”梅九仙往自己的位置一座，这回，所有的人都不再争抢那个象征家长身份的椅子了。
“娘子说地对，娘子想得周到！”钱守旺光剩下点头称是，连一向拍马屁的钱串儿都对梅九仙佩服的五体投地。
“想是想咧，说也终究是靠嘴咧，关键还得是咋做咧不是？”梅九仙环顾四周，心里略微有了点儿底，至少这里的人对她还算是认可的。
“娘子，这……这都是暂时地，以后……咱地日子会好地。”钱守旺悻悻道，眼神似乎还在那些首饰上打转。
“以后？以后是多久咧？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老爷，麻烦你能给你的以后加个期限吗？”梅九仙咄咄逼问，钱守旺冒出了细汗。
“俺今儿也不是非要讨个啥子富贵的日子咧，俺只是想要钱老爷的真心相待咧！俺也只想问问钱老爷，是想跟着俺梅九仙有一天儿糊弄一天儿还是想跟着俺白头到老过一辈子的！这要是糊弄事儿，钱老爷就指望着俺这肚子哪天儿能给钱府添个男娃就把俺给扫地出门儿咧，那俺的话儿就当没说，这要是钱老爷还是希罕跟俺过一辈子的日子的，这么个过法儿俺可不答应！”梅九仙的字字句句都在指向钱守旺。
“老爷？”看着低头的钱守旺梅九仙笑着呼唤。
“啊？啊！娘子！”钱守旺诚惶诚恐。
“俺和大家交咧底儿咧，俺也想得到老爷你的底儿咧？”梅九仙微笑的时候很好看，可此刻多了几分严肃和威严。
“俺自然是想跟娘子过一辈子的咧。”钱守旺严肃地道。
“那钱老爷打算怎么个一辈子法儿咧？”这话自然是问钱守旺的。
“俺……”钱守旺没想到梅九仙是这么个爽快又利索的角色，这么单刀直入的问了这么严峻的问题。
“俺是从乡下来的，来到这钱府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认得俺咧。这么多年咧，被人疼的日子俺过得咧，苦的日子也遭过咧。对俺梅九仙来说，苦日子，穷日子，这都不算啥，可俺就没过过这被人算计地日子咧。俺没过过，也不想过咧。俺已经当过一次寡妇咧，俗话说地好咧，死猪不怕开水烫咧，俺不在乎再……”梅九仙淡然一笑，这笑容令在场的钱守旺发毛。
“娘子可不敢再说咧！俺跟娘子一准儿是一心的咧。”钱守旺拦下梅九仙的话。
“你跟俺一心咧？你表面儿上说把个家给俺咧，可你给咧俺啥咧？俺来到这个家咧，是要啥没啥，俺来咧两天就要把俺的家底儿当没咧，俺想问问老爷，是不是等着俺的家底儿没咧，你就该把俺和墩儿扫地出门咧？”梅九仙咄咄逼人。
“没没没，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咧，俺就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咧。”钱守旺结巴了起来。
“好好儿过咧？就这么过咧？俺就不信咧，你这么大个宅子支撑咧这么多年就靠的是没有一两银子？”梅九仙不怒自威的样子叫钱守旺觉得汗颜，他眼睛活泛地转着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娘子别生气，银子是有的咧，俺也没想着总花娘子的咧，就是这赶巧儿咧。再说，俺的银子……也不多，俺怕拿出来，俺说出来是怕你嫌弃俺咧。”钱守旺越说越没有底气。
“老爷，你把俺梅九仙看成啥人咧？俺很要是嫌你当初在路上你说咧那番话的时候俺就可以掉头走咧，可俺走咧吗？俺还是跟着你来咧。俺不是怕你穷咧，俺是怕你不跟俺一条心咧。”梅九仙有些激动，听得钱串儿和钱垛子也有些热泪盈眶了起来。
“老爷真是好福气咧。”钱垛子小声道。
“娘子说啥咧，俺咋能不和娘子一心咧？只要娘子不嫌弃，俺现在就把俺的银子都拿出来给娘子掌管，娘子不要嫌少就是咧！”钱守旺终究还是害怕梅九仙把话说全，他将近两年的独身生活已经叫他脑袋发胀，好不容易再次有了个家有了个女人，他可不想因为那拿不出手的几两银子而再次无家可归。
“老爷，这就对咧，过日子咧，就是要一心，俺跟好儿也是这么说地咧，要是你跟俺藏着心眼儿，俺跟你藏着心思地，咱还咋过日子咧不是？“梅九仙微微一笑。
“俺这就去给你拿咧。”钱守旺颤颤巍巍地起身，哆哆嗦嗦的缓慢前移，他是再挣扎，也是在算计，以少换多的买卖对他对钱府来说应该并不算亏。
如果说缘分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钱守旺和梅九仙的结合就是这句话的最好印证。
纵观钱守旺现有的三十多年，自幼没了爹娘，很小就成了一家之主，自己讨了亲事，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就实现了婚姻的自主，除了那钱好儿是个女娃没有随了自己的心愿外，那府上的啥事儿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的河东很快就过去了，随着梅九仙的到来，结束了钱守旺说一不二的河东生活，转眼就到了河西了。
本想着凭借自己积累了这么多年的钱府的老爷的地位，给了梅九仙一个口头儿的“当家的”的名号。可谁成想，自己一步一步地好像也掉进了这个圈套儿，想摆脱都摆脱不得了。
人家梅九仙的话说得有理，想要听不懂装糊涂都不成，可是他呢？真的要把自己从未外露的银子拿出来吗？
从钱守旺的屁股离开座椅到他取钱的卧房，距离不过三五十米，即便钱守旺拖着负伤的肚子往返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可就是这三五十米的距离，这眨眼之功的时间，那个在心里被盘算过无数次，在头脑里坚定了三十多年的信条在一点一点的削弱。是后悔？是不舍？钱守旺的内心五味陈杂。
“俺爹有银子？”钱好儿眨着眼睛看着墩儿。
“你问俺俺问谁去？他又不是俺爹。”墩儿没有好脸色。
“按理说应该有咧，这钱府的少爷也不应该是浪得虚名儿的吧？”钱垛子咂摸着。
“一两银子也叫有，拿出来有啥用咧？”钱串儿倒是不以为然。
梅九仙坐着默不动声，她也在想，万一钱守旺拿出了个十两二十两的银子说是他的毕生心血，那接下来的日子她要怎么过活下去？
“咱还是等着吧，反正这么多年咧老爷也没叫咱饿着，这回又有咧夫人咧，咱就更不用操心咧。”钱串儿倒是想得开。
猜测永远无法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当钱守旺捧着自己毕生的积蓄三百两纹银放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震惊的应该不仅仅是梅九仙自己，更多的是钱串和钱垛子两个跟了他将近二十年的伙计。
第五十一章 图计
可能钱守旺自己都想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到底在做着什么，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在做。
“老爷，您对俺还不放心咧？”梅九仙一个妩媚的眼神儿彻底地击溃了钱守旺最后的心里防线。
“放心，放心。”钱守旺像中了魔咒一样地点头。
“放心就松手咧！”梅九仙一个眉眼儿，钱守旺的手就像触了电似的松开了。
“还是咱新夫人好使！”钱串儿朝钱垛子嘀咕了一句。
“那是，没瞧咱新夫人长得有多俊？要是以前的那个也长得这俊，咱也不至于受苦咧这么多年。”很显然，一天之前还是前夫人的钱守旺的前妻此刻在 钱垛子的嘴里都成了以前的那个了。
“这咋就是一个瞧脸的时代咧？”钱串儿挑着眉毛。
“早就瞧咧，只是你才知道咧？”钱串和钱垛子立马凑到了梅九仙跟前。
“多谢老爷的信任，多谢大家伙儿的支持，俺一定不会辜负老爷，尽俺最大的努力，争取把咱这个家过好！”梅九仙捧着银子发表了激动的感言，这不是区区三百两银子，这是一个钱府的全部重托，本来梅九仙应该感到压力山大，可她却偏偏喜不自禁。
“大家里可没有俺。”钱好儿白了一眼，看着自家的那银子放在梅九仙的手里，她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可惜她没有话语权，她的爹也不会听她的。
“没事儿咧，夫人，这都是俺们应该做地！”钱垛子道。
“就是咧，咱们都是一家人咧，还说这些个做啥咧？那个，银子咧啊，你得找个地方藏好！”钱守旺还不忘叮嘱银子的事儿。
“这家里又没有贼咧，藏啥咧藏？再说咧，这银子俺已经有咧安排咧。”梅九仙坦然道。
“啥玩意儿？这还没捂热乎儿咧就有安排咧？”钱守旺一惊。
“咋还没捂热乎儿咧？就这点儿银子老爷都捂咧那多年咧，早都热乎儿咧，俺就不用费劲接着捂咧。”梅九仙很是淡定。
“不是，俺捂是俺捂的，这娘子你现在是不是也得……”钱守旺不住地舔着嘴唇儿。
“中咧，这大家伙儿都挺高兴地咧，你就别这个那个地咧，银子交给俺你不是已经放心咧吗？放心咧就好好儿顾顾你那肚子，早点儿好咧大家伙儿也就早点儿安心咧。”梅九仙指着钱守旺的伤道。
“不是咧，娘子，你要这么说得话儿俺这肚子是好不了咧啊！”钱守旺满脸痛苦的表情。
“这咋咧呢？俺这话儿跟那刀子似的割着老爷的肚皮咧？”梅九仙问。
“娘子，不是……咱……”钱守旺看着钱串儿和钱垛子，想说点儿什么可又觉得不太合适。
“中咧，俺知道老爷的意思咧，不就是怕俺把这银子给糟尽咧吗？老爷放心咧，俺这辈子糟尽啥也不会糟尽银子的。”梅九仙抿着嘴儿笑得甚是好看。
“娘子这是说啥咧？俺咋能怕你把银子糟尽咧呢？俺是啥咧？俺就是想说咧，咱这日子不容易咧，当然咧，银子也不易咧，赚银子更不易咧，咱能省还是要省，能不花还是不要花地咧。”钱守旺干咳了两声，想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哄梅九仙开心，可自己的心里明明是在滴血，想说也说不出来啊！
“老爷说得……有道理。”钱串儿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对，有道理！”钱垛子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你们这都是咋咧？一会儿这咧一会儿那咧地？俺啥时候说要糟尽这银子咧？”梅九仙质问着钱守旺。
“没说也挡不住糟尽！反正不是你自己个儿银子，咋糟尽你也不心疼！”钱好儿的立场还是偏向钱守旺的，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女关系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撼动的。
更何况，那么一笔银子连自己的亲娘都没见过，这梅九仙以来钱守旺就和盘托出，本来就对梅九仙心生敌意的钱好儿更是懊恼至极。
“没，没，没！不是，娘子……这个……”钱守旺看出梅九仙真的有点儿急了也赶忙改口。
“俺的意思是咧，这抠门儿……啊，呸，不对，这个过日子省银子咧啊是门儿技术，既然是项技术咱平时就得多琢磨才对，不能脑门子一热就做决定是不？”钱守旺接着说。
“抠门儿还是技术？”梅九仙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
“对，老爷一直是这么认为地。”钱垛子没眼力见儿的功夫也真是了得。
“不是抠门儿，是省银子过日子咧，如果用这么多银子过最长的日子。”钱守旺尴尬地咧嘴。
“那敢问钱老爷掌握这门儿技术咧吗？”梅九仙反问。
“俺是这么觉得地啊……”钱守旺清了清嗓子，好像说到了他的强项。
“俺活咧这么多年咧，追求的最终目标就是将这门儿技术练到家，现在已经过咧三十多年咧，虽然没有登峰造极，但自认为用炉火纯青来形容那还是不过分地！不说别地，俺觉得，咱家一向坚持的自力更生这一条就应该重新捡拾起来。后面的菜园子应该继续叫它常青，旁边的粮食应该继续叫它常接，磨坊里的磨盘应该继续叫它常转，织布纺线的家伙儿应该继续叫它常鸣们……”说道持家过日子钱守旺头头是道儿。
“老爷说得自是对极咧地，以后这些活儿就交给老爷咧！”梅九仙探过身去。
“不……不是……”钱守旺傻眼了。
“把这些活儿交给老爷俺是放心的。”梅九仙拍了拍钱守旺的肩膀道。
“不是，娘子，俺咋说也是老爷，这活儿……俺一个老爷做咋说也不合适咧！再说，这不还有垛子和串儿咧吗？”钱守旺道。
“老爷，说啥咧？这个家一天到晚里里外外都是俺一个人儿地活儿咧，这些俺都做不完咧，可没啥空闲做那些咧。”钱串儿赶紧把自己择了出去。
“老爷，俺可是管帐的账房先生咧，之前没啥活计儿，可现在眼瞅着有这么一大笔银子要俺计算咧，俺可不敢怠慢，这万一出咧点儿啥自差池……”钱垛子也摇头。
“你算计个啥咧你算计？”钱守旺黑着脸瞪着眼珠子。
“老爷也不必着急咧，垛子的话儿也没错咧，之前咱家的账房是没啥事儿咧，可俺来咧，俺就不能叫垛子闲着咧。”梅九仙谜之微笑，杏核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个不停。
“娘……娘子放心，有俺在，就俺一个人儿，完全能……有俺在，夫人就放心，放心咧。”钱守旺挺着胸脯硬撑。
“老爷会做这些活儿咧？”钱垛子跟着钱串儿嘀咕。
“到现在为止俺还没见过。”钱串儿摇头。
“你没瞧过的事儿多咧，俺还叫你瞧着咧？”钱守旺铁青了脸色，真不知道他们主仆三人是怎么相依为命十多年的。
“你娘就是个灾星！”钱好儿对墩儿道。
“你爹才是灾星咧！”
“你娘才是，你娘一来，俺和俺爹就都倒霉！”
“你爹才是，一沾上你爹，俺和俺娘才倒霉咧！”墩儿和好儿你一言他一语的争辩了起来，面红耳赤还是没个什么结果，钱守旺听着心烦，一吼把两个孩子全都给轰了出去，可这个世界并没有就此安静。梅九仙看着钱守旺安慰道，
“老爷放心咧，咱们钱府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地！这不说别的，俺刚进门儿地时候就瞧咧，咱们钱府，还有咱们的钱记那可是不一般咧！在这条街上，那门面能超得过咱家的还真是没有咧。”
“夫人咧，咱还不如这一般人家儿咧。”钱垛子泄气道。
“就是咧，人家一般人家儿逢年过节还能吃着肉咧，俺们都多少年不知道啥是肉味儿咧。”钱串儿也跟着嘟囔了。
“昨晚儿没吃着咧？”钱守旺还真是记性挺好的。
“是咧，要不是夫人，俺也吃不着咧。”跟肉比起来，老爷也不那么重要了。
眼前的局势钱守旺也看出来了，什么老爷伙计的，这有了银子才是真的主子。这现在把银子一交也就意味着把权都交了，不说别人，就钱串儿和钱垛子两个人都立马领会了这种精神，明里暗里地帮着梅九仙，自己这个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的估计很快就得真得去种菜种粮去了啊！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本以为是靠自己的个人魅力才在钱府保有不败之地位，现在看来，大家都是冲着他钱守旺可能有几两银子的份儿上才这么毕恭毕敬的。
一时间，钱守旺有种被架空的感觉，明明满身都是肥肉挤得估计五脏六腑都要挪了位置，可此刻还是有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
眼前的下人，身边的娘子，还有刚刚出去玩儿的孩子，包括这住了几辈人的宅子，此刻都那么的陌生，似乎他钱守旺第一次踏进这里。
“大家伙儿也不必那么悲观嘛！肉会有咧！馍也会有咧！更何况咱们现在也有咧这么多银子，过去它们在老爷的放里，躺咧那么多年咧也没个啥变化， 可现在到咧俺这儿，俺就不能再叫它们躺在那儿睡大觉咧！这俗话不说咧，坐吃山空，咱也总不能守着这三百两银子就这么一直吃下去咧。就算咱们这些人够吃咧，可还要想着娃儿咧，有墩儿有好儿，咱也得为他们想想不是咧？现在咱们就应该想想辙，如何叫这些银子能生出更多地银子来。”梅九仙摸着这些银子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压力。
“夫人，你就别为难俺们咧，俺们要是能想出主意来也不至于这样儿咧。”钱守旺一听还是要动那笔银子的主意这登时牙都疼了起来。
“这以前是想不出来，可这现在还多咧俺这一个脑袋咧？咱这现在这么多脑袋，一人儿不用想出一个主意，就算是想出半个来，咱也有俩主意咧啊，有咧主意咱还愁咱铺子的生意不好咧？”梅九仙对钱府的未来充满了信心，这不光是三百两银子的作用，这是钱守旺重托的作用，现在梅九仙才略有明白，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银子是不是钱守旺的了。
第五十二章 梅掌柜上线
的确，这么多年，钱府的每一个人都只是守着个钱记棺材铺的名号，纵是前厅里面始终摆着那么几口棺材，都会被认为是钱老爷为他自己个儿还有他的后代准备留用的呢。
现在梅九仙提到了钱记的棺材铺，这本来是已经死在了钱府人心中的铺子就这么被梅九仙给唤活了，钱守旺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五味陈杂，他凝眉紧锁做出了思考状。
“老爷，你咋瞧咧？”梅九仙看了看一直在思考当中似乎不叫都不能回神儿的钱守旺道。
“这个……这个生意嘛……娘子刚来府上，对府上的事儿还没弄明白咧，这生意自然更不必着急。眼下最要紧的，咱还是先把这日子捋顺咧，捋顺咧再说。”说起铺子，这应该是钱守旺经营的一个败笔，也是他成为县上笑话的一个症结。他没好意思说得是，要不是因为这个铺子，或许此刻他能掏出来的银子会更多一些的。
“老爷，你咋能这说咧？这要想咱地日子过地好咧，那咋说也得有进项咧，光靠着这省吃俭用地，也是过得地，可咱要想别人喝稀地咱吃干地，别人儿吃粗地咱吃细地，别人儿吃孬地咱吃好地，咱就得在生意上动脑子咧。咱明明儿有着自己个儿的生意咧，咱放着这现成儿地摇钱树不用，干啥还费那劲儿种啥庄稼咧？”梅九仙没有做过生意，就连大点儿的生意铺子都没瞧见过，可现在，她觉得眼前的这个铺子就是盘活钱府一切的生机。
“俺是觉得啊……这个生意咧……”钱守旺吞咽了几口唾沫挠了挠头，对于经营他的确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俺之前是在乡下咧，没瞧过啥大世面，可俺这耳朵也不聋咧，这外面儿的事儿俺也知道一些咧。自打俺进咧咱这家门儿，俺咋觉得，咱这生意这冷清地不像是棺材铺咧，倒更像是看坟地的咧。”梅九仙满是希望的看着大家，那发亮的眼睛所看到的是一片颓然。
“夫人此言差矣咧，说起来，咱这生意还不如看坟地的咧，看坟地的每年过年咧清明咧还热闹一阵儿咧，咱这儿常年这么冷清咧。”说起这生意，钱串儿的抱怨好像更大一些。
“他说得都是真地咧？”梅九仙的杏核眼差点儿惊恐成三角眼儿，她盯着钱守旺问道。
“啊！啊？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咧，有的时候也有人儿来咧。”说到了钱守旺的痛处，也揭示了他的无能，钱守旺都有点儿抬不起头来。
“是，就是前夫人过世的时候咧，来咧一大堆瞧热闹儿的。”钱垛子直言不讳，遭到了钱守旺的鄙视的白眼儿。
“俺这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啥生意不生意的咧，更别说这棺材铺这么大的买卖儿咧！俺这来这一趟可算是瞧明白咧，咱们这个县可是真大咧，那县大人就多咧，这人一多，这死的人自然也就少不了咧，这死地人少不了咧，这用棺材的也就自然少不了咧，这人死咧总得有口棺材咧，这要棺材就得买棺材……”梅九仙盘算着。
“是，这现在买棺材地也不少，可他也得来咱这儿才中咧？”钱串儿接了一句。
“为啥不来咱这儿买咧？咱这儿卖地贵咧还是咱地东西不成咧？”梅九仙细究起来。
“啥也不为咧，只是因为咱的掌柜地是钱守旺咧。”钱垛子倒是满腹地委屈瞎说起了实话。
“跟俺有啥关系咧？还不是你们俩不中用咧，整天就知道白吃饱儿，啥忙儿也帮不了俺！”钱守旺当然不愿意承认。
“俺们咋白吃饱儿咧？这府里上下的活儿哪儿样儿不都是俺们做地咧？可人家不来咱们铺子买棺材，你总不至于叫俺们去大街上生拉硬拽吧？就算俺能生拉硬拽来，可进来咧瞧见咧您，人家还不是头儿也不回地就走咧？”钱串儿不高兴了起来。
“咋咧？咱们老爷还能吃人咧？”梅九仙惊讶地问。
“吃人？那是夫人还不了解咧，咱家老爷……”钱垛子就要信口开河。
“你们两个……咋着，想咋着？这么快就要当白眼儿狼咧是不是？这么多年俺白养你们咧？看着自己的老底儿就要被这两个伙计败露在梅九仙面前，钱守旺把眼珠子一瞪，钱串儿和钱垛子也都知趣儿地闭上了嘴巴。
“中咧，还是老爷咧，犯得着跟伙计动气咧？再说咧，这串儿和垛子都是跟咧老爷这么多年的伙计咧，他们俩是啥心思你还不清楚咧？他们也是替老爷着急，为咱们府上着急咧！老爷应该为有这样儿的伙计高兴才是咧？”梅九仙扶着钱守旺替钱串儿和钱垛子说起了好话儿。
“就是，就是，俺们就是这个意思咧。”钱串儿和钱垛子悻悻地说。
“咱不管过去咋样儿咧，管也没用咧，已经都那样儿咧。咱现在就得开始想办法，咋能叫死咧人的人家儿来咱这儿买棺材咧！”梅九仙思考着。
“能有啥办法？人家连进来都不进来。”钱串儿泄气道。
“他们是不进来，可咱们可以走出去咧！他们不搭理咱咧，咱去搭理人家！他们不爱瞧老爷，咱可以叫他们瞧不着老爷咧！”梅九仙两眼放光说得头头是道儿。
“这是啥……啥意思咧？瞧不着俺咋弄咧？还要把俺弄没咧咋咧？”钱守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是咧，夫人说地到底是啥话咧？这每个字儿俺都能听明白，这咋凑到一块儿俺就糊涂咧呢？”钱垛子挠着脑袋。
“就是咧，俺这脑袋也糊涂咧呢。”钱串儿也抓头到。
“这平时咱们做生意不都是在铺子里等人儿进来吗？可现在人家不进来，咱们在这儿坐着也是干坐着，与其这样儿还不如咱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晒晒太阳，打听打听咱们这个县有啥好的去处，咱们走出去，到大街小巷上去……”
“夫人！你这是啥话儿咧？你是嫌俺们在府上做地事儿少咧还是要撵俺们走咧？夫人可不能撵俺们咧，俺们俩从小就在府上咧，除咧这府上，俺都不知道家在哪儿咧。夫人要是把俺们撵出去，俺们这就别说啥时候成家咧，八成儿是出咧这钱府就活不成咧！夫人咧，老爷咧，俺们有啥做地不对地，有啥说地不对地，你们可以打可以骂咧，可不能这样儿把俺们轰出去咧啊！”听到钱串儿跪在地上这么一说，钱垛子也着急了起来，“扑通”跪在了地上和钱串儿一起开始了求饶。
“娘子咧，你这……”钱守旺也觉得很吃惊，这刚刚交了自己的财权，没想到这么快梅九仙又要罢免自己的人事任免权了。
这钱串儿和钱垛子虽然不是那么尽善尽美，可这么多年在这个镇子上，要不是他们在身边儿扶持着，自己这个生活还真不知道怎样过得。这数落两句骂两句都是可以的，就是万万没有想到还要赶出去这么严重！
“哎呀！老爷！钱串儿钱垛子！你们……停停停！都给俺停下！”梅九仙哭笑不得，这个家的男人都这么的软弱不堪一击。
“你不撵俺们走才行！”钱串儿还抹着眼泪。
“俺啥时候说要撵你们走咧？俺是想说你们不用整天待在府上专做府上的活儿，你们出去是比有待在府上更要紧儿的事儿咧。”
“啊？俺们还能做更要紧的事儿？”钱串儿糊涂地问。
“是咧，娘子，他们也就做做府上的事儿还成咧，做别的恐怕……”钱守旺嘀咕道。
“就是咧，俺们怕做不来咧。”钱垛子倒是老实。
“有啥做不来地？叫你们出去走走，挨街地转悠，挨街地打听，挨个儿地闲聊，你们做不来咧？”梅九仙问。
“这事儿咧？这事儿俺做地来咧。”钱串儿倒是欣然接受。
“俺怕俺做不好咧。”钱垛子倒也实事求是。
“没啥做不来地，只要能张嘴说话儿能长耳朵打听就中。咱也不是乱说乱打听，主要是瞧咱这县上谁家死人咧的，谁家快要有死人咧的，还有谁家的亲戚家有死人地咧，谁家的亲戚的亲戚有快要死地人咧地……但凡和要死地人沾边儿地，但凡和咱的棺材有点儿瓜葛地事儿咱们统统打听过来，给记在心里，不成就记在本儿上，只要他们有需要买棺材咧，你俩就算立咧大功咧！”梅九仙掰开了揉碎了的讲着。
“只要他们要买棺材，俺就主动把咱的棺材卖给他们？”钱串儿听出了点儿门道儿。
“还是串儿脑袋活泛咧！就是这个意思咧。咱上赶子卖给他们，他们不愿意买没关系，可咱得跟他们说，咱家是卖棺材地，咱家的棺材有多好，咱家的棺材有多便宜。 咱是送货上门儿也可以，少赚点儿也中，只要不赔本，能卖就卖给他们咧。他们这次不买，保不齐下次就买咧，下次也不买，可咱吆喝的时间长咧，他们就记得，在咱这县上还有一家钱记棺材铺子，他们家的棺材好，还便宜咧。”梅九仙说得眉飞色舞，听得几个钱家人是目瞪口呆。
“娘子，你这说得是啥咧？这别的不明白就算咧，这不赚银子也吆喝俺可就真不能不明白咧？”钱守旺从开始就没听明白，现在更是糊涂地彻底了。
第五十三章 梅九仙欲还衣裳
看着钱守旺始终紧锁的眉头，梅九仙也笑了，“别说你不明白咧，这在嫁给你之前俺还没明白咧，可现在俺嫁咧你咧，俺算是彻底地明白咧。你先听俺给你们讲俺的事儿咧，俺这也是受吴婆子的启发咧。这俺那短命鬼去咧之后俺本来是没想着嫁人的咧，更不想相亲。可自打这个吴婆子第一次来俺家要给俺介绍以后，隔三差五儿地来俺家，跟俺说这个道那个的，俺一开始特别地烦，瞧她来咧都恨不得锁门儿咧，可这时间长咧，次数多咧，就算俺不想相亲咧，这俺要相亲的事儿那在俺们村儿上也就传扬开咧。这别人儿都知道俺梅九仙要找汉子嫁人咧！俺是气，可俺也琢磨咧，这既然别人儿都知道咧，俺不如也趁着找一个咧，万一能找个称心地咧？也就是这，俺开始慢慢地相亲咧，这相来相去地，这不就找着老爷咧，咱们不就成咧一家儿咧！”
“吴婆子还有这能耐咧？”钱守旺怀疑地看了看梅九仙，他对这个表妹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就算他现在把个美人抱到了怀里还得亏那个人，可不知道为什么，钱守旺对她的厌烦却始终那么的强烈。
“俺以前没觉得，现在一说咧，还真是觉得她能耐咧。以后啊，以后啊要是能请动吴婆子来咱家帮忙啊，俺觉得咱家的生意一定更好！”想着吴婆子在村子里十提九不中的相亲概率梅九仙都想发笑。
“看来俺还得谢谢她咧啊？”钱守旺咧了咧嘴儿满脸的不认同。
“可不咧，要不然，你以为俺能嫁给你咧？”梅九仙也笑了，就算她也不看好吴婆子，可她不得不承认，现在这温吞的日子还真是拜吴婆子所赐。
虽然钱守旺只是一个落魄的老爷，可他有一颗对自己对墩儿的心，还有是他的出现叫梅九仙和墩儿体面的摆脱了那个给她带来无数困扰的小山村。虽然现在一切都比预期的要差，可这也只能说明梅九仙对老爷的要求太高，有哪条法律规定了老爷不能落魄？只要自己降低标准，钱守旺还是一个不错的郎君。
“垛子，你听懂咧吗？”钱串儿小声问着。
“你咧？”钱垛子的五官都已经严重地聚集在了一起，就差快想出抬头纹来了。
“不是没懂，也不是全懂！”钱串儿吧唧了两下嘴。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咧。”钱垛子撇起了嘴儿。
“你们只要照着俺说地去做，一天儿不成两天儿，两天儿不成十天儿，十天儿不成一个月，一个月不中咱就一年！反正咱这棺材铺也跑不了，咱总有一天儿会成地！”梅九仙充满了信心，因为她听说过锯响就有沫儿这句俗语，她钱府的这把锯子已经拉响，还愁没有银子飞进来吗？
“俺们……俺们听夫人地！”钱串儿第一个响应。
“还没明白咋回事儿咧就着急拍马屁！”钱垛子心里嘀咕着。
“咱们……咱们还是听老爷的！”梅九仙眨了眨眼睛，抱着银子回房去了。
“老爷？”钱串儿和钱垛子看着钱守旺。
“别叫俺老爷，你们两个白眼儿狼咧！俺喂咧你们那么多年，这夫人一到你们立马就跟着她地腚后面儿去溜须拍马咧！老爷这么多年是白疼你们咧！”钱守旺在钱串儿和钱垛子脑袋上一敲。
“老爷，俺们冤枉咧……俺们这也是给老爷您面子咧，这咋说夫人也是您找回来地咧，俺们要是不给她面子也是不给老爷您面子不是咧？”钱串儿钱垛子一起喊冤。
“别给俺叫唤咧，说地比唱地都好听咧！好好儿听听你们夫人的话儿咧，她不是叫你们一天儿不中两天儿两天儿不中一年咧嘛，你们就等着一年以后跟着你们的夫人吃香的喝辣的的吧！”钱守旺挪动身子也走开了。
“两天儿不成……不是一个月吗？咋就成咧一年咧？老爷说错咧吧？对，老爷……你说错咧。”钱串儿掰着手指头似乎算命白了什么跟着就去追钱守旺去了。
“这到底说啥咧？这到底是一天儿还是一年儿咧啊？等等俺咧啊……”钱垛子终究还是没算明白也跟着跑了过去。
一场家庭会议叫梅九仙有了颇丰的收获，当众人散开以后她抱着钱守旺交给她的银子往卧房走去，刚进后院儿就听到墩儿和好儿激烈的争吵之声，“你娘就是个狐狸精！骗咧俺爹的人儿现在把他的银子都给骗走咧！”
“你爹还是个大胖猪咧，不仅胖，还叫俺娘当咧俺讨婆娘的首饰换银子给他买饭，你爹也是个大骗子咧。”墩儿也不甘示弱吵嚷着。
“你娘那点儿破首饰能值几个银子咧，俺爹那可是三百两银子咧，比你娘那点儿破首饰多多咧！”钱好儿当然不服气。
“活该！又不是俺娘要的，是你爹愿意给地！俺娘能拿着就不错咧！”
“你娘就是个骗子，来骗俺爹的银子来的！”
“你爹是猪！”
“你娘还拿走咧俺爹将来给俺的嫁妆！”
“不嫌羞，还嫁妆咧？哪个是你的嫁妆？”
“俺爹给你娘的银子里就有俺的嫁妆咧，俺娘死地时候跟俺说地！”
“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咧？你娘都死咧，你能把你娘叫出来作证咧？”
“就是俺娘说地！俺娘还给俺托梦咧，她要再给俺托梦俺就叫她找你算账咧！”
“俺……俺才不怕咧！俺爹还给俺托梦咧，俺也叫俺爹去找你算账咧。”这个时候可是看出来有一个死去了的爹似乎比一个活着的娘更有用了。
“俺才不怕你爹咧。”钱好儿的声音弱了下去。
“俺也不怕你娘咧。”看来墩儿也是有所害怕了。
“你吹牛！”
“俺才没有！是你吹牛咧！”
“你个乡下的野小子！”
“你个县上的野丫头！”
“你敢骂俺？”
“你先骂俺地！”
“俺告俺爹去！”
“俺还告诉俺娘咧！”
“俺告诉俺爹！”
“你爹还得听俺娘地！”
“你……”
听这话头儿，这场“论战”应该是墩儿获胜了，梅九仙是把这个“论战”从头到尾听个完全，直到觉得没什么必要听下去了才走开。
本来嘛，两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无非就是你爹他娘的，说就说吧，反正也翻不了天。
回到卧房的梅九仙梅九仙打开了盛衣裳的箱子，把个三百两的银子像丢衣裳一样丢了进去，随便地把箱子的盖子盖好。
钱守旺躺在床上默默地看完梅九仙所坐的一切，他珍视了半辈子的东西就被梅九仙如此对待，不得不说他负伤的肚子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也不知道这俩娃得吵吵啥时候是个头儿咧？”当钱好儿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钱守旺皱了皱眉头。
“总会有个头儿咧，就算没头儿也总比一天到晚不说话儿强。”梅九仙拾手里没停着忙活嘴上答道。
“娘子说这话儿也在理儿咧，俺不就是怕……娘子你生气嘛！俺那好儿虽说有个娘生咧，可她娘那身子骨儿，见天儿的有病，自从好儿生下来都没咋管过，没教养惯咧，你还得多担待咧啊？”钱守旺满脸的讨好。
“只要你不偏心俺就没啥气可生地。”梅九仙看着钱守旺这脸上可就有了意味。
“说啥话儿咧？俺咋会偏心咧？要说偏心俺也得是偏向你们娘俩儿。”钱守旺这手就在梅九仙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这可不用，你一颗心放正就中，俺那墩儿也是，你那好儿也是，有不对地就得说有做错地该打也不能含糊，只要咱这心都放正咧啊咋都中。”梅九仙道。
“娘子放心，俺保准儿放正。”钱守旺始终面带着微笑。
“对咧，那银子俺放在箱子里咧，还有俺的那个首饰，你要是用银子就去里面拿！”梅九仙故意说给钱守旺听。
“俺有啥要用银子的地方？一点儿没有，等俺这身子再好好，俺就去把咱家那点儿地儿给种上菜，俺一点儿银子的花销都没有。对咧，娘子咧，俺这还真有点儿事儿咧……”钱守旺钱守旺像想起什么似的提高了调门儿。
“呦！这刚说没花销就要有事儿咧？”梅九仙半开着玩笑。
“不是咧，是这，你说咱这也回来两天儿咧，这驴子是还回去咧，一点儿没伤也没瘦的，这啥话儿没有……可俺那衣裳……那可是花咧俺五两银子租的咧，这当时说好咧，穿完咧啥事儿没有，那裁缝再退给俺三两银子，可现在……”钱守旺咂摸着嘴儿道。
“你不说俺倒是忘咧……那衣裳俺是给你洗出来咧，血是没啥咧，可就那肚子上的窟窿还有那袖子肯定是长不上咧。”梅九仙立马翻找出来。
“都这样儿咧，俺那一两银子啊……”钱守旺哀嚎起来。
“一两银子咧？”梅九仙吃惊地问。
“可不是咋咧！娘子，你做啥去咧？”听到了肯定答案的梅九仙二话不说抱着衣裳就往外走，钱守旺在后面儿追问。
“还衣裳咧。”梅九仙答着。
“这才像俺钱府的夫人咧。”钱守旺得意地哼着小调儿靠在了床上，不多会儿功夫，这鼾声可就响起来了。
梅九仙没有自己去还衣裳，她是抱着衣服来到了钱串儿和垛子的房间，门儿也没敲，知会儿也没打推门儿就入，一夜没合眼的串儿和垛子已经进入了梦乡，梅九仙一通吵嚷两个人都睁开了眼睛。
“夫人咧，你不是说从明儿个才开始才叫俺出去地咧？咋现在就叫俺咧？”钱串儿满脸的困容。
“这咋？不叫你出去俺都不能叫你咧？”梅九仙问。
“不……不是，当然不是咧，夫人有啥话儿尽管吩咐。”钱串儿摸了摸嘴边儿的口水抖擞了一下精神。
“俺是才想起来咧，老爷迎亲的时候不是穿咧一件儿衣裳咧，老爷说是租的，俺想着是不是早点儿给还回去？”梅九仙捧着钱守旺最华丽的丝绸的罩衫放在了钱串儿的面前，说是商量的口气，可梅九仙这个样子明显是来下命令来了。
第五十五章 江洋大盗
看见梅九仙的模样管一片儿垂涎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可除了在心底里抱怨老天对钱守旺太过厚道之外也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仪表堂堂还是一县的捕头讨得婆娘竟然不如一个落魄的老爷！
一番耀武扬威的自我介绍后本想着给梅九仙留下点儿什么异常的印象，可没想到梅九仙却对他的名字嗤笑不已，“这儿的人的名儿都这逗人儿咧？还管一片儿？俺瞧是欺一片儿还差不多。”“原来是管捕头咧！那今儿来俺们这儿是有啥事儿咧吗？”
“事儿是有点儿咧，不过也是例行公事的咧！就是敢问钱夫人最近有没有瞧过这两个人？”说着，管一片儿掏出了一张画像铺在了梅九仙的面前，画像上是两个人，不看不打紧，梅九仙就这么稍微用眼睛一扫，那两个人的轮廓立马就把梅九仙吓得够呛。
“咋？钱夫人瞧见过咧？”看着梅九仙吃惊的神色管一片儿问。
“没，俺这初来乍到地，连门儿都未曾出过咧，自然是没瞧见过的咧！”梅九仙攥着双手忍住了哆嗦，那眼神儿不敢在画像上停留。
“那钱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咧？”包安问。
“没……没有，俺好地狠。就是管捕头给俺们瞧这画像上这俩人儿是咋咧？”梅九仙强装镇定问道。
“不瞒钱夫人说咧，这画像上的这两个人儿可是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那不是好人是肯定的咧，据说最近又开始在江湖上活动咧，俺们要是能早点儿把他们抓住，这也算是保咧一方平安咧。钱夫人要是瞧见咧，去衙门告诉俺们一声儿，保不齐县老爷还能给个赏儿咧！”管一片儿不再疑心。
“是，管捕头说地对，俺都记下咧，以后要是瞧见咧一定及时禀告。”梅九仙脸色都有些惨白，片刻之前的机灵劲儿也没有了。
“那好，俺们今儿就不打扰咧，改日再来府上讨酒喝！”管一片儿带着三个人离开了，梅九仙却坐在前厅的椅子上久久都不能站起来。
“夫人，刚才好像有人来过咧？”人都已经离开了，钱守旺才慢吞吞地从后房移动出来。
“啊？啊！你醒咧啊！”梅九仙这才回过了神儿道。
“啊！醒咧有一会儿咧，俺好像听见有人儿在说话儿咧，这咋这功夫人儿就没咧？”钱守旺看着空荡荡的前厅问。
“说是……是县上的三个捕头咧，叫啥管一片儿的。”梅九仙吞咽了几口唾沫压压惊。
“又是那三个白痴，整天的就知道瞎晃悠。他们来又有啥事儿咧？没说要在咱府上吃饭吧？”钱守旺满脸的不满。
“那倒没说，就说改日来咱府上讨酒喝咧。”梅九仙不敢直视钱守旺的眼睛。
“还真是瞪鼻子上脸咧，有事儿没事儿地就知道白吃白喝地，就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瞧，要不然还真当俺好欺负咧！娘子不必担心，瞧他们再来俺咋对付他们地？”钱守旺愤愤不平起来。
“钱老爷！钱老爷！”这钱守旺的的话音刚落，这管一片儿带着包平包安又折返了回来，吓得钱守旺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呀！管捕头，包平包安兄弟咧，啥时候来地咧？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儿咧，俺好出来迎接咧。”这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钱守旺在见到管一片儿兄弟三个的时候立马就怂了下来。
“俺的个娘啊！这就是钱府的汉子们？”梅九仙一捂脑门儿，真是被钱府的男人的“气概”给彻底折服了。
“迎接就不必咧！俺这刚才已经来过咧，想想俺不能就这么走咧啊！你钱老爷艳福不浅，几天不见，这俊俏的婆娘都讨回来咧，俺要是这么不声不响地不也不像话不是？正好儿，俺们还没吃饭咧，正好儿来你这儿讨杯酒喝！”管一片儿自然是说地冠冕堂皇。
“你啥时候来俺这儿之前吃过饭咧？还讨杯喜酒咧？你也没给俺那讨喜酒的银子咧！”心里是这么想着，钱守旺这嘴上可不能这么说，他一面满脸堆笑一面说道，
“管捕头说得是，这喜酒自然是要喝地，只是，俺这刚……要不管捕头……咱改天，改天俺一定请兄弟喝酒，喝酒！”钱守旺不住地点头哈腰，肚子那里有点儿疼，他皱了几下眉头。
“这俺们都来咧你还往外推咧？这讨婆娘难不成是个体力活儿累坏咧钱老爷咧？”管一片儿这话一出连同包平包安一起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管捕头玩笑咧玩笑咧，俺这……”钱守旺不好意思地陪着干笑，要知道他这可是纯属被冤枉的，这两天他都没碰得梅九仙。
“钱老爷咧，俺大哥这可都是为咧你好咧！这夫人是俊俏咧，可你这身子可真得悠着点儿！”包平也上来打哈哈。
“兄弟说地是，说地是！”钱守旺干吧唧嘴儿也不能说出啥来。
“管捕头走咧又回来是有啥事儿咧吗？”梅九仙可不想继续再听这浑话，她插话问道。
“本来是想来讨酒喝的，可咱这钱老爷好像不大乐意，那俺们也不能勉强不是？这正事儿办不成咧，俺们也就顺便办点儿小事儿咧。”管一片儿走向了刚刚放画像的地方随手将画像拿在了手里。
“这是啥咧？”钱守旺一点儿也不知情。
“是啥？这可是两个江洋大盗的画像咧。据说最近流窜到咱县上来咧，问问你家夫人有没有瞧过这俩人？看到咧告诉俺们！”管捕头就这么在钱守旺面前一晃悠，钱守旺的脸也顿时失去了血色。
“这……这？”
“瞧你那怂样儿咧，是个盗匪咧，又不是杀人犯咧。再说咧，有俺们三兄弟在你怕啥咧？”管捕头拍着钱守旺的肩膀特有大哥照拂小弟的意思。
“是，是，是，管捕头说地对，俺们不怕，不怕，不怕咧！”梅九仙挡在了钱守旺的面前。
“你们这俩人儿，还真是不是一家人儿不进一家门儿咧，咋一瞧这画像都吓成这样儿咧？这画师画得有这么吓人咧？”包安接过了管一片手中的画像卷了起来。
“包安兄弟见笑咧，俺们这实在是没瞧过啥世面，这胆儿也小咧。”梅九仙拉着钱守旺不叫他说话。
“放心咧，钱夫人，有俺们哥仨在，咱这县上多少年都没发生啥事儿咧！是吧？钱老爷？你可是咱们县上的老户儿咧。”包安拍着胸脯还挺神气。
“那是过去。”梅九仙心里嘀咕了一句。
“中，你们俩都没瞧着，钱老爷又不打算请俺们喝喜酒，那俺们就不打扰咧，走咧！”管一片儿用手一指钱守旺。
“不是不请咧，只是今儿实在没有准备，怕委屈咧管捕头咧，改日，改日俺一定备下好酒好菜，专门恭候管捕头的大驾！”钱守旺不住地点头儿。
“这可是你说地啊！俺们今儿就先饶过你！”管一片儿指着钱守旺道。
“一定一定一定！随时恭候！”钱守旺不住地点头。
“管捕头慢走！有空儿来咧！俺们瞧见咧那画像上的人儿一定第一时间告诉管捕头咧！”望着三个人儿的背影儿，梅九仙的腿已经哆嗦在了一处。
“中咧，夫人，这人儿都走咧，咱赶紧地回咧吧！”钱守旺拉着梅九仙的手就回到了房间。
钱守旺和梅九仙各自怀着忐忑回到了房间，插好了房门钱守旺悄声问梅九仙，“夫人咧，你瞧见那画像上的俩人儿咧？”
“瞧见咧！”梅九仙我这钱守旺的手，四只冰凉的手在一处根本无法取暖。
“你说和咱再路上……”
“小点儿声儿咧，这要叫人听咧去，说不好咱也得惹麻烦！”梅九仙先堵住了钱守旺的嘴。
“可……他们是官府的人儿咧，这要是知道咱俩知情不报……”钱守旺哆嗦了起来。
“谁说咱俩知道咧？谁说咱俩瞧见过咧？谁见咧？给俺站出来！有吗？”梅九仙壮着胆子问。
“没……没有是没有咧，可是……”
“没有啥可是咧，咱又没犯法咧。再说咧，只是瞧着有点儿像咧，是不是还不知道咧！咱们要是瞧错咧，那罪过就更大咧！”
“娘子说地也有道理咧啊？”钱守旺的嘴角在剧烈地抖动。
“俺担心地不是这个咧，俺是后怕咧，你没听那个管捕头说咧，这江洋大盗之前没有杀过人咧，可以后咧？咱可是瞧过他们面相儿的，你又说咱在这县上开棺材铺子咧，他们这一打听可不就能找到咱们咧？那要他们真要杀人灭口，咱们可咋弄咧？”梅九仙害怕的是这个，比起管捕头，她更关心自己的性命。
“娘子，你瞧你这说地……俺这咋后脊背都发凉呢？”钱守旺说着拉着梅九仙的手就往后背上送。
“中咧，咋说也是别人儿管你叫一声儿钱老爷的咧，这咋胆子还不如一个娘们儿咧？俺只是这么一说，又没说他们指定会来！再说咧，他们啥模样儿咱们也不是没领教，不也就那回事儿咧？咱现在要做地咧就是准备周全，他们不来更好，来咧，咱也有个准备不是？”梅九仙埋怨起了钱守旺没有个胆量。
“娘子，你瞧瞧你咧，这说来要命的是你，这说不来的也是你，这他们到底来不来咧？”钱守旺一颗心始终是在悬着。
“来不来地俺也说咧不算，也说不好，咱们不管他来不来咱都按来的准备。今儿起咧，咱就多注意些，晚点儿开门儿，早点儿上闩，这夜里睡觉咧都精神点儿，咋说咱们现在也是多咧俩大活人咧，还能怕他们不成？”梅九仙硬着头皮撞起了胆子。
第五十六章 还衣风波
管一片儿提供的消息叫钱守旺坐立难安，就算捕头已经走了，可他还是觉得宅子里有他的眼线。难消心魔的钱守旺忍不住对梅九仙提议道，“娘子咧，咱就不能报官咧？叫捕头来保护咱们？”
自以为是妙计一条的钱守旺没想到说出来以后就遭到梅九仙的一顿数落， “报官？咋报咧？人家揪问起来咱咋说咧？这自古以来都是出咧事儿咧官府才来人儿，你瞧哪家儿门口儿站俩衙役在那儿守着的咧？这叫别人瞧咧，不说这衙役是保护咱的一准儿认为咱是犯咧事儿咧的！俺可是你的婆娘，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这邻居还没认识谁咧，先跟官府地人打上交道咧，这县上的人该咋瞧俺咧？再说咧，咱是真真儿见过那俩……啥的，刚才这管捕头一拿出那画像俺这心就直突突咧，要是他们见天儿在门口儿杵着，俺这心迟早得跳出来！”
“娘子说得也有道理咧……俺这心现在也没消停咧。”钱守旺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在说到官的时候那里不自觉地加重了跳动的力度。
“你说俺这是啥命咧啊？这想过个安稳的日子咋就这难咧啊？”梅九仙叹息了一声，清澈的眼底溢出了泪花。
“呀？娘子咋哭咧？这哭啥咧？这不是还有俺咧吗？娘子放心咧。”钱守旺瞧见梅九仙哭也是乱了方寸，这消失了的男子汉的气概又油然而生了。
“还你咧，刚才捕头来的时候你说咧啥咧？”梅九仙嗔怪地问。
“俺？俺说啥咧？”钱守旺自然是不记得了。
“你说要请他们喝酒咧！”梅九仙脸上刮满了阴郁。
“俺也不是真心想请咧，可你也瞧见咧，他们就那个德行咧，这么多年蹭吃蹭喝都惯咧，俺这么说就是为咧快点儿打法他们了。”钱守旺着实觉得自己冤枉。
“咱俩这都是啥命咧？俺在乡下的时候那个吴婆子就总来蹭吃蹭喝，这到咧县上咧，你这又多咧蹭吃蹭喝的捕头！”梅九仙噘起的嘴巴能挂住油瓶也浑然不觉。
“要不说咱俩有缘分咧。”钱守旺搂着梅九仙的肩膀安慰着。
“喝酒喝酒，花银子不说，酒喝多咧还不知道说出些个啥来咧？”梅九仙不无担心道。
“都是俺的错咧，俺也不想请咧，可人家毕竟是吃官饭的，没准儿哪天还能帮到咱咧。再说咧，请人家喝酒俺轻易是不喝的，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咧。现在俺更有得说咧，俺娘子不叫俺喝咧，他们只顾自己喝美咧根本不会在乎俺喝不喝的。”钱守旺老实交代。
“你这个人咧就是太实在咧，还相信他们咧？俺瞧他们咧也就是吃吃喝喝地能找上咱们，要是真找他们办事儿咧，保准儿一个都不成！”梅九仙白了一眼。
“要不说娘子这眼睛就是毒咧，这啥事儿都逃不过娘子的眼！俺这啥都不说，娘子那儿就啥都明白咧！”钱守旺突然觉得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充斥着浑身。
“你见天儿就知道在俺这儿甜言蜜语的，哄得俺开心！你这本事咧，都用在俺的身上咧。”梅九仙玉手在钱守旺的脑袋上一指，钱守旺立马连骨头都酥了下来。
“娘子能开心比啥都重要咧，以后，俺，还有俺这府上的，全都听娘子一个人儿的。”钱守旺立马就发起了誓愿。
“少给俺灌这个**汤子，俺不吃你这套！”梅九仙点着钱守旺的脑袋道。
“俺可不……”还没等钱守旺和梅九仙打情骂俏完毕，门外面可就有人哭哭啼啼地进了门，这进门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被梅九仙打发出去还衣裳的钱串儿。
“夫人，夫人，夫人咧！可是不好咧，夫人咧，你可得替俺做主咧啊！”
“咋咧？这是咋咧？”钱守旺起身，不知道钱串儿刚刚去干什么去了惊诧地问。
“还不是那个冯裁缝咧，夫人叫俺去还衣裳，俺就跟他说他这衣裳不结实不应该咱陪咧，他就动手打人咧，不只冯裁缝自己，还有他那婆娘也在店儿里咧，那个缝婆子一把就薅住咧俺的头发，一下子就薅下去一绺子，你瞧把俺这脑袋薅地？”钱串儿委屈地将头伸到了梅九仙和钱守旺的面前，的确，好像有一个地方好像由于缺了一些头发露出了红色的头皮。
“谁叫你怨人家的衣裳不结实咧的啊！人家不打你才怪咧。”钱守旺气急败坏地问。
“那哪儿是俺赖咧，是……是……”钱串儿结巴地看着梅九仙不敢说了。
“是俺，俺叫串儿这说的。”梅九仙挺直了腰板儿。
“是……娘子的咧，那娘子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咧？他的衣裳要是结实能坏吗？不认账还打人咧？太不把俺钱守旺放在眼里咧！俺……俺去找他去！”钱守旺故意往前探着身子，脚却没有迈动半步。
“行咧，你这自己个儿都照顾不了自己个儿咧，还找谁去咧？这回咧，俺谁也不用，俺要亲自去会会这个裁缝咧！俺倒要瞧瞧，啥人这能耐咧？不讲理不说还动手打人咧？”不得不说，告别了过去，梅九仙来到了县上，这自信心都不知道暴涨了多少，尤其是在见了三个捕头以后，更是对自己的容貌有了莫名的自信！
“娘子，别呀，娘子，俺去咧！”钱守旺抓着拦着。
“瞧好你家老爷！”梅九仙一声令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夫人，俺给你带路！”钱串儿像是什么附体一样立马来了精神，不顾自己的狼狈追着梅九仙的脚步而去。
“娘子啊！娘子！去咧别客气，实在不成还有俺咧，打不过就挠，使劲儿挠！”看着梅九仙的背影钱守旺使劲地嚷嚷着，等这梅九仙从视线里消失，钱守旺这担心可就开始了。
“还真是不知道那冯婆子的厉害咧？俺这傻婆娘咧，可别叫人儿给那小脸儿挠个满脸花咧啊！”钱守旺念叨着。
“你在背后说俺娘的坏话咧，等俺娘回来俺告诉俺娘咧。”墩儿不知道啥时候在后面冒出了头儿来。
“你这娃走个道儿咋没个声儿咧？俺啥时候说你娘坏话咧？”钱守旺结巴了一句。
“你咒俺娘叫人儿给挠个满脸花！”墩儿斜着眼睛看着钱守旺。
“俺那是咒你娘咧吗？俺那是担心你娘咧。”钱守旺解释道。
“惨咧，惨咧！这回你娘可真是惨咧！”钱好儿晃着脑袋明显的是幸灾乐祸。
“你娘才惨咧？”墩儿白了一眼钱好儿。
“你还不信咧？不信你问……”钱好儿眼睛盯着钱守旺道。
“你给俺闭嘴！女娃娃家家的，整天一张嘴就惨咧惨咧的，好事儿也叫你给说糟咧。”钱守旺朝着钱好儿挤眉弄眼儿道。
“那是俺说糟就糟咧的？你是不知道，冯裁缝他婆娘那可真真儿是厉害的主儿咧，在俺们县上咧，没有一个人儿能打得过她咧！就你娘咧……不叫人打个嗷嗷儿叫才怪咧！”钱好儿啧啧道。
“俺娘才不会咧，俺娘不把她打得嗷嗷叫就不错咧。”墩儿坐上虽硬，可这心里却不免担忧了起来。
“你跟俺厉害没用咧，你娘要倒霉咧。”钱好儿给了个无奈的眼神儿。
“墩儿，你告诉俺，你娘以前在你们村儿上很厉害不？”钱守旺好奇地问。
“不厉害，俺娘总是被欺负咧。”想起了伤心事儿，墩儿低下了头，钱好儿却差点儿没笑背过气儿去。
“完咧，完咧，完咧，俺的娘子啊……”钱守旺觉得身体的某一部分真的有点儿疼。
“俺要去救俺娘！”墩儿握紧了拳头。
“墩儿，听话咧，别听好儿瞎说咧，你娘没事儿地咧。那个……墩儿……那个……好儿啊，把之前爹给你的玩意儿给墩儿玩玩儿。”钱守旺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要是把墩儿撒出去受了点儿伤，他可不敢想像自己该如何过得了梅九仙那一关。
“要他去找才好咧，也打得他满脸花，俺的东西才不给他咧。”钱好儿一噘嘴儿走开了。
“俺也不希罕！”一扭脸儿墩儿就要冲出去。
“墩儿，听俺说……”钱守旺一个剧烈地猛抓，肚皮就感觉有湿润得东西渗了出来，钱守旺捂着肚子皱起了眉头。
“你……你咋地咧？”看着钱守旺狰狞的表情，墩儿有些害怕了，他回到了钱守旺的身边不知所措地问。
“没……没啥，听俺地话，别出去，你娘没事儿地，还有串儿跟着咧。”钱守旺疼得豆大得汗珠子直往下躺。
“那中，俺听你地。”墩儿老实了下来，或许，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能选择的也只有顺从和等待。
“俺的肚子可能又要遭殃咧……俺的洞房花烛夜啊……俺的俊俏娘子咧……俺咋这么倒霉咧啊……”钱守旺心里苦苦地哀求。
“这都等咧这半晌咧，俺娘咋还不回来咧？”墩儿搓着小手儿张望着大眼睛焦躁地在房间当中不停地转着圈圈儿。
“你娘？俺觉得你娘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咧，就算回来咧你估计也不认得咧！”钱好儿对着镜子瞧着梅九仙给她拾掇的新发型，嘴巴里还是幸灾乐祸的口吻。
“俺凭啥不认得？”墩儿问。
“凭啥？就凭她是去找冯裁缝他婆娘去咧，就凭冯裁缝他婆娘是县上的母老虎！啧啧啧啧，你娘咧啊，那个脸咧啊，估计得被挠个稀巴烂咧啊！”钱好啧啧道。
不得不说，钱好这么多年似乎都没有发现过自己有如此“美貌”的一面了，可惜啊，这么俊俏的模样还是爹的后婆娘给倒饬出来的！
“俺娘才不会咧！俺娘厉害地狠咧！当初在俺们那儿俺娘也是最厉害的咧！俺娘不把那个婆娘的脸挠个稀巴烂就不错咧！”墩儿涨红了脸颊。
“嘴硬吧！一会儿等你娘回来你就彻底见识咧。”钱好儿满脸的嘲笑。
“俺……不信。”墩儿含糊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钱守旺。
“你瞧俺爹也没用，俺爹可打不过冯裁缝他婆娘！那个婆娘可厉害咧，是吧爹？”看着被疼痛和焦急折磨的钱守旺，钱好儿一点儿心疼的意思都没有，没有一点儿安慰也就算了还聒噪个不停。
第五十七章 梅九仙凯旋
钱好儿和墩儿的争执叫钱守旺心烦意乱，忍无可忍之后，钱守旺终于对钱好儿发起了怒吼，
“给俺闭嘴咧！他娘是谁咧？那是俺的婆娘咧！你希望你爹的婆娘被人挠个满脸花咧？俺告诉你咧，你娘要是叫人挠个满脸花俺也把你这脸挠花咧！”钱守旺说着在钱好儿的面前比划了一下。
“爹就知道偏心你的婆娘不管俺的死活！要知道俺娘活着的时候……”钱好儿不说话了，因为她娘活着的时候她还小的确没什么印象，不过据钱串儿和钱垛子所说，就算她娘还在的时候钱守旺对她也没有多好。
“俺婆娘？俺婆娘是你啥咧？谁教你的这么没大没小？”钱守旺扬起巴掌就要打。
“爹，你要说你婆娘俺没意见，可你千万别说那是俺娘！俺娘早都死咧，那牌位不还在那正房里供着咧吗？”钱好儿瞪了钱守旺一眼。
娘，这个词儿在钱好儿的记忆里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她在乎的根本不是有没有娘，或者是管谁叫娘，她对抗的只是她爹领进门来的一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是谁，也无论这个女人对她是好是坏，她都要对抗一下。
更何况，这个女人一出现，就抢走了她爹那么多那么多的银子！还是当着她的面儿！
“你！”钱守旺干瞪眼，却也拿钱好儿没辙。
“喂？要不你去找找俺娘？她要是真被人欺负咧，你也好帮忙咧。”看着钱守旺，墩儿觉得他也是唯一有可能帮他的人。
“帮忙？俺爹？”钱好儿差点儿没笑地喷了出来。
“墩儿，不是俺不帮你娘咧，你瞧瞧俺现在这身子，这在府里转悠都费劲咧，就更别说出门儿咧！你别听好儿在那儿吓唬你咧，那冯裁缝他婆娘也就是个纸老虎，根本不是你娘的对手儿咧！再说，不还是有串儿跟着咧嘛，咋说你娘也不是一个人儿咧。”钱守旺为难地看着墩儿，扭捏的表情叫墩儿很是厌恶。
确实，如果说在盗匪面前钱守旺还能挺身而出那是因为当时情境所迫，可现在……没有人能够胁迫得了他！更何况，这个冯裁缝，再加上他那个婆娘，钱守旺在他们俩人面前吃的亏，丢的人，现的眼，要是讲出来都够得上一本儿厚重的血泪史了。
现在，别说冯裁缝和他婆娘没主动上门儿来招惹他，就算主动上门儿，他钱守旺都是能躲就躲，能熊就熊的，怎么会主动送上门儿去？就算是梅九仙，就算是他婆娘也不中！确切地说他也不敢！
“你不去俺去！”墩儿最后的希望已经完全破灭，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坐视不管，他怎么也要为梅九仙做些什么。
“哎哎哎！别别别，你去做啥咧？你连在哪儿都不知道咧！”钱守旺拉住了墩儿。
“那你知道你倒是去咧？”墩儿快要哭了出来。
“俺爹是怕出去拖你娘地后退儿咧。”钱好儿真诚地看着这个比她大不到一岁的哥哥，虽然话的内容是真实的，可这说话的语气和语调着实有调侃的成分。墩儿没好气儿地瞪了一眼好儿。
“俺说地都是真的，俺爹不去，你娘或许还能好点儿，就怕俺爹去咧，你娘会被挠地更狠咧。”钱好儿笃定地点点头，叫墩儿不得不相信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好儿！”钱守旺咳嗽了两声，脸上已经通红一片了。
“一直都拖着俺娘的后腿儿咧。”墩儿心里嘀咕了一句。
“那你告诉俺那个裁缝家在哪儿？”墩儿实在坐不住了，他瞪着眼珠子看着萎靡的钱守旺，稚嫩的双眼喷出火来。
“你这娃咋这不听话咧？俺还能骗你不成？咱就在这儿屋里等着，一会儿咧，一会儿你娘就回来咧！”钱守旺害怕是真的，不想去也不假，可他不想叫墩儿出事儿也是发自真心的。
的确，要想讨好梅九仙就必须要讨好梅九仙的儿子，要是梅九仙的儿子出了点儿啥事儿，那他钱守旺和梅九仙应该也就没有什么下半辈子可谈了。
钱守旺虽然不是很精明，但对这一点的领会还是很到位的，所以，宁可叫梅九仙自己在外面儿受点儿委屈，也绝对不能叫墩儿在他钱守旺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任何的闪失！
“你自己怂，俺可不怂！俺不能再在这儿待着咧，俺要去救俺娘咧！”墩儿实在是憋闷不住了，就算是救娘要挨打要挨挠，他也要去替娘顶上一阵，或许娘还可以少挨点儿打少挨点儿挠。
“墩儿哥，俺看好你咧！”钱好儿在一边做着鬼脸不住地怂恿。
“钱好儿！”钱守旺吆喝着自己的闺女，声音太大，他又咧了咧嘴。
墩儿可没有那份儿耐心继续看这父女俩在这儿一唱一和了，他迈着步子就要往出走。
“墩儿，墩儿，墩儿，你听俺说咧……”钱守旺拉着个身子还在后面儿追着墩儿。
“老爷！老爷！老爷！”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钱串儿的高呼声，惊得钱守旺差点儿没摔了个跟头。
“不好！”这是钱守旺的第一反应。
“要是娘子真的有事儿可就坏咧，俺这刚娶进门儿来的婆娘，还没洞房咧……这要是弄个大花脸，以后俺可咋瞧咧？”钱守旺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
“这要光把脸蛋子给弄花咧还中咧，万一再把身子给弄坏咧，俺这以后还要养个瘫子咧？”
“俺咋就这么倒霉咧啊？这之前的婆娘就是瘫咧那么多年咧，这新来的一个不会又要瘫咧吧？”
钱守旺脑子中闪现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每一个念头的闪过都能叫他浑身一激灵。
“这个冯婆子！要真是那样儿，俺……俺……俺……俺不会真要养个瘫子和她的儿子吧？”
“老爷！老爷！”钱串儿终于呼哧带喘地跑了进来，可惜身后并没有梅九仙的身影。
“你娘完蛋咧！”钱好儿略带惋惜地看了看墩儿，而此刻的墩儿紧张的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咋？咋咧？这是？夫……夫人咧？”钱守旺直舔着嘴唇，内心在疯狂地跳动。
“俺娘咧？”墩儿已经哭了出来。
“还用问咧，等着咱去收尸咧。”钱好儿还真不愧是棺材铺里长大的女娃，说这样的话叫人有一股阴风从身体里穿透的感觉。
“你娘才等着叫人去收尸咧？”墩儿愤怒地朝好儿怒吼。
“俺娘的尸早都收完咧。”钱好儿两手一摊，对娘，对死没有任何的情感触及，似乎就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们俩别吵吵咧！听串儿的，你快说，快说，夫人咧？夫人咋咧？是不是出啥事儿咧？还是那个冯裁缝……俺就说咧，那个冯裁缝还有他的婆娘不是个啥子好东西！俺当时就想说别叫她去别叫她去的，可她非得不听，你去咧不成她还亲自去咧！这……你都回来咧，她咧？失不失……”钱守旺越说越懊恼，捂着脑袋说不下去了。
“咋咧？咋咧？咋咧？这是咋咧？出啥事儿咧？”一直在睡觉的钱垛子这回也被满屋子的吵吵嚷嚷惊醒了，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的就跑了过来。
“不是……不……是，夫人……夫人……夫人她……”钱串儿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的汗珠子，太阳穴处已经爆出了青筋。
“夫人咋咧？不会是夫人在冯婆子那儿……夫人咧！”钱垛子哀号了起来。
“冯婆子！”钱守旺揪住了钱串儿的衣领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俺娘到底咋地啦？”墩儿扯住了钱串儿的衣角。
“快说！夫人咋地啦？”钱垛子揪住了钱串儿胳膊。
一时间，钱串儿被屋子里的这几个人给死死地控制住，想要动弹都动弹不得。
“咋咧吗？咋咧吗？咋咧吗？这是咋咧吗？俺这就慢咧这么一丢丢，这家里是咋咧嘛？”梅九仙从后面迈着步子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也颇为奇怪。
“夫人！快救命咧！”钱串儿哭喊着冲着梅九仙央求着。
“你们这是做啥咧吗？做啥咧吗？这大白天儿的在家里就要对串儿做啥不利的事儿咧吗？”梅九仙拉开了钱守旺的手，此刻的钱守旺还没完全缓过神儿来。
“夫人！”钱串儿哭丧着脸道。
“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咧，你不是要先跑回来告诉好消息咧吗？咋就这样儿咧？他们是不是太激动咧？”梅九仙安抚着钱串儿。
“娘子！好消息咧？啥好消息咧？你没事儿吧？没哪儿伤着吧？这骨头里都没事儿吧？”钱守旺略带惊悚地将梅九仙浑身上下摸了个遍。
“骨头？俺骨头好着咧？你觉得俺会出啥事儿咧？”梅九仙白了一眼钱守旺。
“俺的个娘啊！俺这心……”不知道钱守旺这过于激动的表达是想拍哪儿，可落手的时候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肚子的伤口上面。
“俺的娘啊！”钱守旺一声惨叫。
“娘！”墩儿一下子扑在了梅九仙的怀里哭了起来。
梅九仙看着一家子人莫名其妙起来。
第五十八章 钱守旺出血
唯一对梅九仙的完好归来表示失望的就是钱好儿了，她咧了咧嘴儿，虽然表情不那么明朗，可眼神似乎也不那么警觉。
“谁能告诉俺到底是咋回事咧吗？”看着一家人的状况梅九仙越发地糊涂。
“他们以为你被冯裁缝他婆娘给打死或者挠死咧。”虽说童言无忌，可钱好儿这么无忌的童言听起来还的确叫人很不舒服。
“俺……被那个婆娘给打……死咧？”梅九仙看着大家伙儿，最终视线落在了钱串儿的身上。
“夫人，不要瞧俺咧，俺也冤枉咧。俺这进屋话儿还没来得及说咧，他们就一个个地把俺给揪住咧！这幸好你回来咧，不然，俺就被他们给打死咧。”钱串儿也是满脸地委屈。
“还不是你小子！回来就大声嚷嚷夫人夫人的！”钱守旺松了一口气，和银子相比，他觉得，似乎梅九仙的分量会更重一些。
“俺不叫夫人那叫啥咧啊？”钱串儿觉得很是冤枉。
“俺说叫你和俺一道儿回，你偏得自己先跑回来报信儿咧！”梅九仙埋怨地瞪了一眼钱串儿。
“都怪俺！都怪俺！跑地太急咧，气儿没捣匀。俺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咱家夫人简直太牛咧！”这个时候钱串儿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不过，这消息的确有点儿晚了。
“切！早干嘛去咧？”大家伙儿的眼神差点儿没把钱串儿给烧死。
“早？早你们谁叫俺把话说完咧！你揪着他扯着地，就差把俺给大卸八块儿咧。”钱串儿的气儿也终于穿得匀乎了，大家伙这才平静下来听钱串儿讲梅九仙和冯裁缝还有他的婆娘斗志斗勇的精彩故事。
原来，梅九仙在冯裁缝和他的婆娘面前不仅替钱守旺挽回了面子，要回了衣裳的押金，还成功地博得了冯裁缝婆娘的赏识，非要和梅九仙拜个干姐妹啥的，虽说梅九仙一再的拒绝，可丝毫没有减少冯裁缝婆娘的好感，拜虽然没拜，可这一口一个妹子的可就叫上了。
几次三翻梅九仙都要告辞离开，可冯婆子就是死活不肯，留下梅九仙就是这个那个的聊个没完，连梅九仙自己都觉得纳闷儿，这两个陌生的人第一次见面儿有什么可聊的？
最后，要不是梅九仙死活要走，那冯婆子还非要留下她吃饭不可！
“冯裁缝那个婆娘还有这么通情达理的时候？”钱守旺噘着嘴巴第一个表示不相信。
“老爷，别说您不相信咧，就算俺是亲眼所见，瞧个真真儿的咧，现在俺都还有点儿怀疑俺刚才是做梦咧！”钱串儿接茬儿道。
“俺这听着也是可邪乎咧。”钱垛子呲着牙道。
“咱家夫人就是这邪乎咧……”钱串儿兴奋道。
“你们就吹吧，咱们县上还有人儿从冯婆子嘴里抠出银子来？”钱好儿鄙视道。
“还真叫小姐说对咧，俺也这么认为的，可咱们夫人就有这本事！当然咧，刚开始的时候那个冯裁缝是死活不答应，非得叫咱陪他的衣裳的银子的。”钱串儿继续讲述着。
“可不是咧，袖子都扯掉咧。”钱守旺插了一句。
“俺也是这想地咧，所以到咧那儿，俺站在夫人身后根本不敢上前儿咧。”钱串儿给梅九仙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她的手边儿。
“你个串儿，叫你去是叫你保护夫人去咧。你可倒好，还躲在夫人身后，你叫夫人往前冲啊？”钱垛子不失时机地给钱串儿的后脑勺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你打俺干啥咧？打地还这疼咧？夫人都没说啥咧？你凭啥打俺咧？”钱串儿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哭咧咧地说。
“俺是替夫人打你咧！”钱垛子倒是理直气壮。
“老爷？”钱串儿看了看钱守旺。
“中咧，中咧，赶紧说吧。”钱守旺根本没有理会，按照他的心思，钱垛子这耳刮子打地倒是轻了，要是他的肚子允许的话，他打得更使劲了。
“再瞧咱家夫人，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夸夸夸地这么一说，小之以情……”
“啥玩意儿？情？”本来听得还津津有味儿的钱守旺不干了。
“老爷，这个情和你的那个情不是一回事咧。”钱串儿吞了口唾沫。
“那是啥情咧？”钱守旺看着梅九仙。
“别管啥情，反正不是你说地那个情。后来，你们猜咋着？”钱串儿眼珠子瞪得溜圆。
“你就别卖关子啦？嘛溜儿地咧。”钱好儿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咱家夫人还真是高明咧，没多会儿地功夫竟然从那个冯裁缝嘴里套出了实情！”钱串儿嘴角眉梢儿都是得意，似乎说得正是他自己的丰功伟绩。
“还有啥实情？”钱垛子听得津津有味。
“啥实情？那个冯裁缝简直太不是人咧，居然欺骗咱家老爷。当初他说他租给咱家老爷的衣裳多好多金贵多值银子的，可现在你猜咋着咧？那件儿衣裳啊根本就不值那么多银子，是糊弄咱老爷地！”钱串儿一拍巴掌，听得大家伙都是目瞪口呆。
“这个王八蛋！竟敢算计俺！”钱守旺咬牙切齿。
“本来冯裁缝已经招咧，还答应把多余的银子退给咱咧，可他那个婆娘出来，一听说还要退银子立马就反悔咧，还想倒打一耙。咱夫人一点儿也不荒，只是说有事儿咱找管一片儿，叫管捕头出来主持公道。”钱串儿讲得是眉飞色舞。
“有事儿找捕头咧，这有啥咧？”钱垛子问。
“关键咱夫人开始说地不是管捕头，是管一片儿！就这么一叫名字，冯裁缝还有他的婆娘立马儿就傻眼咧！啥人才能叫捕头的名字咧？这他们还不明白咧？再瞧瞧咱们夫人的气势，他们立马就认怂咧！”钱串儿答疑解惑起来。
“俺的个娘啊！你啥时候和管捕头又熟咧？”钱守旺拍着脑门子，满脸飞醋地看着梅九仙。
“不熟咧，一点儿也不熟咧，就是出门儿的时候问咧一下串儿咧，没想到还真用上咧，俺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咧，你还当真咧。”梅九仙这么一说大家伙是哄堂大笑。
“这还不算咧，咱家夫人还和冯裁缝还有他婆娘达成咧共识。”钱串儿简直就是梅九仙的发言人了。
“啥共识？”大家伙好奇地问。
“也没啥咧，俺就是和他们说，以后谁要是去他的裁缝店做寿衣咧，就叫他们推荐咱家的棺材，要是谁来咱家的棺材铺子买棺材咧，咱就推荐他们去冯裁缝家的铺子做寿衣。这样他们能多卖点儿寿衣，咱没准儿也能多卖点儿棺材啥地咧。”梅九仙抿着嘴儿。
“娘子啊！你简直就是神人咧！连冯裁缝和他婆娘这样的人物都能和你结成关系咧？俺简直是娶个宝回来咧。”钱守旺抑制不住的兴奋，虽说梅九仙才来了两天，可这两天带给他的惊喜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甚至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俺就说俺娘厉害着咧吧！”墩儿朝好儿得意地扬了扬脖儿，好儿没有反对，只是撇了撇嘴儿。
“还不只这些咧，冯裁缝他的婆娘还要和咱夫人结干姐妹咧！”钱串儿在一旁补充。
“切，和她结啥姐妹！”钱守旺满脸地不屑。
“咱家夫人也没答应她咧。”钱串傻呵呵地笑着。
“还是俺的夫人有眼光儿咧。”钱守旺得意起来。
“俺的个亲娘咧！”钱垛子在一旁叹息了一声。
“其实也没有串儿说得那么邪乎咧，这做生意咧，都讲究个赚银子咧，有银子赚谁还不高兴咧？冯裁缝的铺子也是如此，俺只是抓住咧这一点。他们呀，和咱永远成不了啥姐妹咧兄弟的，有银子才是姐妹兄弟咧，没银子咧，啥也不是！”梅九仙拍着手做出了一拍两散的动作。
“娘子简直是太英明咧，俺自打出生就没见过这么英明的人儿咧！这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俺咋就这么有福气咧？这么英明的人儿咋就叫俺给碰到咧？俺真得好好拜拜菩萨咧，还得好好感谢一下吴婆子！以后咧，咱们这个府上有咧娘子就有了定海神针咧，娘子说啥就是啥咧，俺们就听娘子地咧！”钱守旺已经不知道咋高兴好了。
“都听夫人的！”串儿和垛子也附和着。
“对对对，都听娘子的，俺就可以彻底地放心地去种俺地庄稼地咧。”钱守旺笑了，或许此刻的笑才是最发自内心的，也是最舒心的。
“娘子咧！”钱守旺好像要总结发言似的清了清嗓子。
“老爷有话儿说？”梅九仙问。
“是这个，虽说你才过门儿，可俺也没好好招待你，俺觉得今儿个就是个好日子，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是个大喜的日子，为咧庆祝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听钱守旺想咋说。
“为咧庆祝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俺觉得，咱应该好好地大吃一顿！”钱守旺琢磨了半天还是发出了这样的倡议，是在钱守旺三十多年的人生种从未有过的提议！
“老爷！”钱串儿惊呼。
“老爷！”钱垛子惊呼。
“爹！”钱好儿惊呼。
“你们要是反对就当俺没说！”钱守旺大手一挥。
“我们不反对！”一群人围到钱守旺的近前，这个时候钱守旺还是要感谢他肚子上的伤口，否则这群人非得把他腾空抛起，至于接不接还是接不接的住的就不一定了。
第五十九章 冤家找上门
在这举府欢庆的时候，没想到喜极而泣的钱串儿钱垛子还有钱好竟抱着钱守旺哭了起来，这是喜悦的泪水，是高兴的泪水，是发自内心的泪水。哭得他们是撕心裂肺，哭得钱守旺是百抓挠新，哭得梅九仙是莫名其妙。
“你们这是做啥咧？做啥咧？还哭个啥劲儿咧？俺是说要大吃一顿！”钱守旺抹着眼角的泪道。
“老爷，俺们这是高兴的咧！这么多年咧，您还是第一次这么大方咧！”钱串儿已经满脸泪水，他揩了揩鼻涕哽咽道。
“老爷，俺还以为俺这辈子也不会从您嘴里听到这样儿的话儿咧！”钱垛子也是哽咽的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爹！这么……哦，不对，这几年咧，俺也第一次觉得爹你这好咧！”钱好儿也忍不住地抽泣。
“大家伙儿高兴就好，大家伙高兴就好！俺也是没想到，俺这辈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儿来咧！”钱守旺第一次觉得，决定花银子也有这么快乐的时候。
“你决定咧？”梅九仙笑着端详着钱守旺，那眼神儿是高兴是喜悦还有一丝丝的小泛酸。
“俺决定咧！”钱守旺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没有听出梅九仙的话外之音，梅九仙把手一伸。
“啥咧！”钱守旺不解。
“银子咧！庆祝大吃不需要银子咧？”梅九仙眼睛一眯。
“不是……娘子！夫人咧！俺早上才刚刚把俺的银子都给咧你咧，这你是……他们……”钱守旺还想叫他的伙计和闺女作证，结果这几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娘子！不能这样咧！俺现在是身无分文咧！你就给俺点儿面子咧！俺都说出咧。你就为咧纪念一下俺人生的第一次咧，就支持一下俺咧……”钱守旺在梅九仙的后卖弄央求着。
“你的面子？”梅九仙微笑地看着钱守旺。
“啊！？不是，俺可以不要面子咧，娘子就答应俺这一回咧！俺这话儿都说出咧，俺这决定也做咧的！”钱守旺急忙辩解道。
“你决定咧？”梅九仙故意逗着。
“不，不是，不是俺决定咧，是夫人！你们夫人决定咧，今儿夫人决定要大吃一顿！”钱守旺朝着已经散开的人喊道。
“串儿！”梅九仙咧开红嘴儿叫了一下。
“夫人！”钱串儿立马跑了回来。
“买酒买肉买菜！”梅九仙吩咐着。
“得勒！”钱串儿立马领了银子出去了。
“钱垛子！”梅九仙又是一声。
“夫人有何吩咐！”钱垛子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烧锅煮饭！”梅九仙继续发布着命令。
“得勒！”钱垛子也欢快离去。
“墩儿好儿！”
“娘！”墩儿应了一声。
“扶咱家老爷进屋歇息！”梅九仙一挥手。
“遵命！”俩孩子立马就搀着钱守旺往屋里走去。
欢愉的一天总是过得很快，酒足饭饱的钱府很快迎来了它的夜晚。
“听墩儿说，你这肚子白天又伤咧？”梅九仙和钱守旺躺在了床上唠起了家常。
“哪有那言重咧，还伤咧？也就一丁丁点儿碰到咧，根本不碍事儿咧。”钱守旺擦着额头上猛烈冒出的汗珠子。
“就嘴上逞能。”梅九仙翻了个身背对着钱守旺。
“俺可不光是嘴上能说咧，俺还能做咧……” 激增的荷尔蒙在钱守旺这里似乎真的有了镇痛的作用，他竟然觉得肚皮不疼了。
“你不要命咧？还不叫那肚子赶快好咧。你还真想叫俺伺候你一辈子咧？”梅九仙没有强烈地抵制。
“不用咧，俺伺候你咧，俺伺候你一辈子中不？”钱守旺的手脚开始不安分起来。
“着啥子急咧？俺人都进咧你们钱家的门儿咧。就差这一天半天儿地咧？”梅九仙羞红了脸，幸亏这屋子根本没有点油灯，否则她的脸一定会更红地。
“咋能不急咧？咱俩都在一起几天咧？这天天儿地守着这么个俊俏的婆娘不能动，你说俺着急不？你知道俺这两天都是咋过地咧？抓心挠肝，就像有虫子在身上爬咧。”钱守旺开始喘起了粗气。
“你着啥急咧？慢点儿咧，小心肚子……”梅九仙叮嘱的声音越来越细微。
“咋能不着急咧！不着急才怪咧！”钱守旺胡乱地这儿亲一下那儿咬一口。
“你听？是不是有啥动静儿？”正当钱守旺在兴头的时候，梅九仙敏锐的听觉似乎觉得外面有什么声响。
“可不是有动静儿咧，动静儿再大点儿，咱这床都快塌咧，不成明儿叫串儿得给咱这床加固加固。”钱守旺道。
“俺说地不是这咧，是外面儿的动静儿。”梅九仙道。
“外面能有啥动静儿咧？就咱这府上，这么多年也没进过啥贼咧！你就老实点儿咧。”钱守旺停了那么一下立马就摇头起来。
“不对咧，你仔细听听咧，是真的有动静儿咧。”梅九仙使劲地推搡了一下钱守旺，拉了拉已经凌乱不堪的衣裳，警觉地坐了起来。
“咋咧吗？哪儿有啥动静儿咧？这大晚上地，哪儿有啥……”还没等钱守旺说完，他竟看到了门的外面有人影儿晃动。
“娘……娘子咧……人……人影儿咧。”钱守旺抱紧了梅九仙，牙齿都有些打颤。
“俺没听错吧？”梅九仙也吓得大气不敢喘，伏在钱守旺的怀里小声地嘀咕着。
“咱府上真真儿是进贼咧？”钱守旺颤抖着嗓音问。
“那还用说咧。”梅九仙也害怕了。
“没准儿还是串儿或者垛子咧？”钱守旺心存侥幸道。
“大晚上的，他们不睡觉来咱这儿做啥咧？”梅九仙低声问。
“俺不知道咧，没准儿是来听声儿地？”钱守旺琢磨道。
“别瞎说咧，不嫌害臊地咧。”梅九仙耳根子一热捶打了一下钱守旺。
“要不咱问问？”钱守旺道。
“问？咋问咧？问啥咧？”梅九仙问。
“问？俺……”钱守旺清了清嗓子道，
“谁……谁在外面儿咧？”钱守旺把梅九仙往床里的方向推了推壮了胆子问了一句。
“是串儿还是垛子咧？”梅九仙趴在钱守旺的后面也撞起了胆子。
“有人儿就吭一声咧？俏没声儿地算啥咧？”钱守旺的胆子大了一些。
“就是，是好汉就吭一声！别做锁头乌龟咧！”梅九仙喝了一嗓子。
“棺材在前厅咧，银子没有！”钱守旺道。
“你说啥咧？”梅九仙捅了一下钱守旺道。
“俺说地是真的咧。”钱守旺还觉得委屈。
“那棺材不是银子咧？”梅九仙问。
“在俺手儿这么多年咧反正是没瞧见变成银子。”钱守旺嘀咕道。
“你们里屋儿地嘀嘀咕咕地有完没完咧？”门外面的倒不耐烦起来。
“呦嗬！你们这贼胆子倒不小咧啊？竟跟俺叫上号儿咧啊？也不瞧瞧俺是谁？俺一嗓子，俺那些个伙计准保过来……”
“别，别喊，是是俺们！”门外面的有些着急了起来。
“你……你们？你们是谁？”梅九仙和钱守旺互相看了看，对这个你们好像没什么印象。
“俺们？俺们和你们见过面儿的咧，你把门儿开开，俺进去你就瞧见俺们咧！”门外的道。
“才见过面儿？冯裁缝和他婆娘？不会咧吧！这白晌也没说夜里要来咧啊！你们到底是谁咧？大半夜地偷摸地做啥咧？”梅九仙质问道。
“俺们……你们能把门儿打开不？”门外的求饶。
“把门儿打开？你当俺们傻咧啊？”钱守旺这个时候倒精明了起来。
“俺们连你府上的大门儿都进来咧，进你这个小门儿……”门外面传来了狡黠的笑声。
“你们想做啥咧？这朗朗乾坤的，你们还想杀人咧不成？”钱守旺背壮大的胆量瞬间又缩了回去。
“谁想杀你们咧！俺们就是叫你们开门儿。”门外似乎又换了个人儿回话儿。
“那这朗朗……朗朗乾坤地，抢劫也不中咧。”梅九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俺们既不杀人也不抢劫咧！俺们是……有事儿想求你们！”门外的道。
“太晚咧，俺们睡咧，有事儿明儿说吧！”钱守旺把脑袋往被子里一扎。
“钱老爷，钱夫人，俺们……俺们是霸一方和铁跟儿，咱们见过面儿的咧。”门外的自报家门。
“啥？霸一方？铁跟儿？那俩绿林好汉？”梅九仙和钱守旺同时一惊，蜷缩的身体更加紧密地靠在了一处。
“咱们见过面儿咧，你们应该知道俺们是好人咧！俺们现在有点儿难处咧，俺们想请你们帮忙儿咧？俺们日后要是翻身咧一定有重谢！”铁跟儿央求道。
“你们是不好人俺这肚子上这刀伤是咋弄的？害得俺现在都没能和俺婆娘洞房咧，你们还敢说你们是好人？”钱守旺忘记了害怕愤愤道。
“你说啥咧？”梅九仙又羞又恼。
“俺们不是故意的咧，再说咧那伤不是你往那刀子上撞的咧？俺们真不是故意地咧，现在也真真儿是走投无路咧，你们就帮帮俺们吧！”铁跟儿继续道。
“俺们帮不了，也不能帮，官府正在抓你们咧。你们咋进到俺们府上的就麻烦请咋出去！快走快走，赶快走，走得慢咧，俺们可要报官咧！”隔着一扇门钱守旺把被紧紧地裹在了身上。
第六十章 惹祸上门
钱守旺隔着门已经被吓得在被窝儿里动弹不得，可外面的盗匪依然不走，这样的僵持在一分一秒的耗着，门外再次传来了霸一方的声音，“这都是个误会咧！俺们也不知道咋咧官府就要抓俺们咧！钱老爷，咱们……你们把门儿打开，俺们进去说好不咧？”
“不好！”梅九仙立马拒绝道。
“钱夫人咧，俺们知道你是个大好人，俺们真是冤枉咧，要是这个时候没人儿收留俺们，俺们被官府抓咧去那就真成咧屈死鬼咧。”霸一方的哀求在继续。
“屈死鬼也跟俺们没有关系。”钱守旺扯着脖子喊了一句。
“那……那是你们自己把门儿打开还是俺们把门儿打开？”霸一方出了一道选择题。
“当然是俺们自己把门儿打开！俺家的门儿用别人儿打算咋回事儿？”钱守旺慌忙道。
“你做啥咧？”梅九仙差点儿没惊诧掉下巴。
“不是两个叫咱们选一个吗？”钱守旺迷糊道。
“你不会两个都不选咧啊？”梅九仙问。
“俺还以为俺选对咧呢？”钱守旺恍然大悟了起来。
“那好，那就多谢钱老爷咧。”似乎听到门外的盗匪嗤笑的声音。
“咋弄？现在开是不开咧？”钱守旺没了主意。
“钱老爷，这里面儿真的有误会咧，俺们真的不知道俺们咋就上咧官府的画像咧！俺们现在是进咧城咧，想出又出不去咧，你们行行好救救俺们咧。”这句话应该是没脑子的铁跟儿说的。
“钱老爷，开门儿咧，一会儿娃都该醒咧。”霸一方一句话提醒了钱守旺和梅九仙。
“中，别吵咧。俺给你们开门儿，你们稍等！”梅九仙沉了一下气，摸索着抓了一件外衣，仔细地拢了拢。
“娘子……”钱守旺有所迟疑，虽然看不见，可他的确是在摇头。
“人都从府外面儿进来咧，你觉得这个门儿还能挡住他们咧？别忘咧，那边儿还有墩儿和好儿咧，吓到娃咋弄咧？”梅九仙低声说着，钱守旺也就不言语了。
“你也不想想吓到俺咋弄咧？”钱守旺在心里一阵叫苦。
“多谢夫人咧！夫人的大恩大德，俺们以后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咧。”梅九仙刚把门栓打开，霸一方和铁跟儿就蹿了进来。
“先别说好听地咧。”梅九仙说着就要点油灯儿。
“别点！”应该是铁跟儿说的。
“咋咧？都进咧俺的屋儿咧还怕被抓咧咋咧？”梅九仙反问一句。
“也是，听夫人的咧，也好叫夫人放心。”霸一方拦住了铁跟儿。
“娘子，别点咧。”钱守旺哆哆嗦嗦道。
“咋？”梅九仙问。
“俺怕点咧灯咧俺不放心。”
“钱老爷放心，俺们保准儿不伤你咧！”铁跟儿道。
“保准儿个屁！你们的保准儿要管用俺现在就不会这样儿咧！”钱守旺气得急赤白脸。
“以前的事儿过去也就过去咧，钱老爷和钱夫人就瞧俺们哥俩儿以后的表现！”霸一方的容貌在这灯光下显现了出来，不得不说，这官府画师的技术好像并不怎么高明。
“就你们这模样儿，估计走出去官府也不会抓你们！”钱守旺看了一眼说。
“不会咧？俺瞧见过那画像咧，俺觉得画地挺像的咧？”铁跟儿咂摸道。
“你还真脸皮厚咧，那画像上的人儿比你俊多咧，倒是你这个大哥……好像比画像上的俊咧。”钱守旺啧啧了两声儿。
“不管咋样儿，钱老爷和钱夫人的救命之恩，我们兄弟俩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光影照耀下的霸一方更多了几分霸气和英姿。
“谁说要救你们咧？俺们就是怕吵着咧娃才叫你们进来的咧！这官府在抓你们不知道离俺们离俺们远一点儿，好好意思舔着脸找上府来咧？俺钱守旺脸皮再厚都做不出这事儿来。”新仇旧恨叫钱守旺片刻也不想看到霸一方和铁跟儿。
“俺大哥不是说俺们遇到难处咧吗？要不然你以为俺们希罕见你这个大胖子咧？”铁跟儿气呼呼地怼着钱守旺。
“你们最好现在也别希罕！”见到了真人儿，钱守旺觉得盗匪也没那么可怕了。
“中咧，废话也说咧一大堆咧，你们这大半夜地来找俺们肯定也不是为咧报答俺们的，有啥话儿有啥事儿就抓紧说吧！”梅九仙坐了下来淡定的看着霸一方和铁跟儿。
“请你们收留……收留俺们几日！”霸一方竟不敢直视梅九仙的眼睛。
“绝对不中咧！现在官府到处在抓你们咧！你们要俺们收留你们？凭啥咧？就凭你的弟兄给俺这肚子开咧给口子咧？俺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俺们没有报官已经是你们烧高香咧！”钱守旺坐在床上一直想把他们撵走。
“夫人，俺们求求你们咧！看在俺们曾经相识一场……”霸一方舔着嘴唇道。
“相识一场？俺没有听错吧？咱们那也叫相识一场？”钱守旺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
“是，虽然咱们相识的不怎么快乐咧，可毕竟也是相识咧！俺们兄弟真是冤枉的咧！你说俺们兄弟……行走江湖，不偷不摸不抢的咧，这咋就成咧官府通缉的人儿咧呢？这要不是进城来，俺们都不知道俺们这像儿能在官府的手里咧！俺自己个儿倒是没啥咧，可怜咧俺这个铁跟儿兄弟咧，跟咧俺这么多年，没落得啥好处，临了再被抓咧去……”霸一方的眼泪就要流了出来。
“你停停停咧啊！还不偷不摸不抢？人家那管捕头都说咧，你们是盗匪！盗匪知道不？”钱守旺道。
“啥玩意儿？盗匪？”霸一方一惊。
“哥，咱们啥时侯成咧盗匪咧？”铁跟儿问道。
“中咧，你们俩别在这儿骗俺们咧！没用！”钱守旺道。
“俺们真没撒谎咧！俺们虽然不是啥子绿林好汉，可俺们也绝对不是啥盗匪！”铁跟儿道。
“你们不是绿林好汉？你跟俺们说说，你们到底是啥咧？”梅九仙问道。
“俺们……”霸一方咂摸着牙花子不好意思说出口。
“还问啥咧？一瞧就不是啥好人！”钱守旺摇头道。
“咋就不是啥好人咧？俺们也是凭自己本事吃饭，凭别人善心发财咧！”铁跟儿嚷着。
“呦嗬！还有这本事咧？有这本事你们去找官府嚷去咧。”钱守旺道。
“别别别！钱老爷别生气！其实……俺们……俺们是……丐帮的……俺是丐帮的……帮主……”霸一方喃喃道。
“啥玩意儿？娘子，他说啥咧？”钱守旺问。
“俺大哥说，俺们就是讨饭的，他是俺们讨饭的头儿。”铁跟儿重复道。
“啥玩意儿？讨饭的？俺没听错吧？娘子，他们是讨饭的……”钱守旺哈哈大笑起来。
“中咧！没瞧过讨饭的咋咧？”梅九仙拦下了钱守旺道。
“俺是没瞧过这么硬气的讨饭的咧。”钱守旺还是忍不住地笑着。
“讨饭的为啥官府抓你们咧？”梅九仙问。
“俺们也不知道咧，难不成是俺们上次讨饭的时候顺走咧一个尿壶被发现咧？”铁跟儿猜测道。
“一个尿壶还值当官府画像抓你们咧？”梅九仙道。
“是咧，可能是那个尿壶值银子吧！”霸一方道。
“拉倒吧！”钱守旺直撇嘴儿。
“所以说俺们也冤枉咧，不知道咋咧就上咧画像咧。”铁跟儿咂摸着牙花子。
“你们真是讨饭的？”梅九仙问。
“俺们真是咧，俺哥还会打狗棍法咧，要不叫俺哥给你们耍耍？”铁跟儿的提议遭到了霸一方的白眼儿。
“这个主意中！”钱守旺鼓掌认同。
“耍啥咧耍？俺就是讨饭的也是讨饭的头儿咧。”霸一方丢不下脸面。
“那俺们可不能收留你们咧。”钱守旺来劲了。
“俺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受得了这般侮辱！不收留就算咧，大不了叫官府冤枉死咧。”霸一方一咬牙要走。
“那可太好咧。”钱守旺立马道。
“大哥，不就是打狗棍法咧？耍一个咧？”铁跟儿道。
“送客！”钱守旺和霸一方杠上了。
“中！耍就耍！”霸一方一咬牙即将开始他的表演。
“中咧，别耍咧，你们俩可以在府上避风儿头儿咧，俺可说好咧，风头儿过去赶紧走，也别说瞧见过俺们，更别说来过俺们的府上！”梅九仙斩钉截铁道。
“谢钱夫人！”霸一方喜出望外。
“娘子，不能被他们欺骗咧！他们说是讨饭的就是讨饭的咧？那坏人脸上可不刻字儿咧？”钱守旺提醒道。
“钱夫人都答应咧你还想反悔咧？”铁跟儿瞪了一眼钱守旺。
“瞧瞧瞧，娘子你瞧，这还没咋着咧，俺就问这么一句他就这幅嘴脸咧，要真把他们留在府上，那简直是后患无穷咧！”钱守旺立马抓住了把柄。
“俺啥嘴脸咧？俺还不能说句话儿咧？”铁跟儿还在争辩。
“住嘴！”霸一方呵斥着。
“你们放心，既然俺决定咧的事儿就不会反悔，不过你在俺们府上也得听听俺讲讲这条件。”梅九仙脸上已经满是凝重，她不知道这样的允诺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就没想着要改变。
第六十一章 夜难眠
梅九仙留下霸一方和铁根儿是有条件的，这也的确无可厚非，所以，霸一方当即就毕恭毕敬地表示愿意接受，他双手抱拳做了个礼，凝重地眼神盯着梅九仙，说了句，“钱夫人请讲。”
“第一，你们在俺们这府上只是暂住，这风声儿一过你们立马儿就得离开不得有半点儿迟疑。”梅九仙在心中稍作盘算道出了第一条。
“这不用你说俺们也不乐意留在这儿受罪！”铁跟儿满脸的不服气。
“不乐意现在就走！”钱守旺趁机道。
“中，夫人，俺答应你！”霸一方点头。
“这第二，你们是在俺们的府上，可不许出来溜达，更不许叫俺们府上的其他的人知道你们在俺们的府上，吃喝拉萨都得在俺们给你们准备得小屋儿里进行！”梅九仙这第二点，霸一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比蹲大狱还受罪咧，蹲大狱还能出来放个风儿啥的咧。”铁跟儿直咧嘴。
“中，俺们保准儿不出来！”霸一方也应了下来。
“这第三咧，就是不许干涉俺们府上任何人儿任何事儿，只能听只能瞧，就是不能说！”梅九仙倒是思路清晰。
“俺们听也不听，瞧也不瞧！”霸一方满嘴答应了下来。
“那哪儿中咧？你们要是动静儿大咧，俺们可……”铁跟儿还想争论什么。
“说也成，那就请……”
“不听不说，不听不说！”铁跟儿立马求饶了下来。
“还有第四第五没有？”霸一方问。
“这第四嘛……在俺们这儿期间不许再去讨饭！”这是梅九仙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说实话，她此刻并不相信霸一方和铁根儿只是个讨饭的，所以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上这一条。
“哎呀！讨饭的改行儿咧，这日头打西边儿出来咧啊！”钱守旺撇着嘴儿表示了质疑。
“等风声一过咧，你们就立马离开！任何时候都不要和任何人说和俺们认识。”梅九仙又重复了一遍
“钱夫人，这条你已经说过咧。”铁跟儿道。
“俺再说一遍，叫你们记得清楚！”梅九仙咬牙切齿道。
“中，俺记清楚咧！”霸一方点头。
“那中，就这名说定咧！千万记住你们可是有原则地盗匪咧！麻烦老爷给他们找个屋儿咧，这都大半夜咧，俺也困咧！”梅九仙打了个哈欠。
“不是，娘子！咱这……”钱守旺胆战心惊地看着梅九仙，他不明白为什么梅九仙招来的祸害要叫他给安排地方。
“夫人都说咧，叫你给俺们找屋儿咧！”霸一方和铁跟儿两个人儿把钱守旺架出了房间。
“哎呀俺的个娘咧！俺这都是做咧些啥咧？要不说这人儿就不能做亏心事儿咧！要不是瞧在那一包裹的金银份儿上，俺咋能做出这样儿的事儿来咧？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咧，你知道俺的苦衷吧？你能原谅俺吧？你一定要原谅俺啊！”屋子里就剩下梅九仙的时候她双手合十四处求拜个没完。
深夜即将过去，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这天儿都快亮咧，你咋还不睡觉咧？”梅九仙撑着脑袋问，看着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钱守旺问。
“睡个球咧，旁边就睡着官府抓捕的人儿咧，俺还哪有那胆量睡觉咧？”钱守旺披着件儿衣裳靠着墙壁，别说现在梅九仙还衣衫完整地躺在他的面前，就算是赤身**估计都勾不起他的任何兴趣了。
毕竟，在钱守旺的心里，性命都堪忧了还谈啥性福呢？
“可能只是长得像咧，再说咧，人家不都说是讨饭的咧？”梅九仙也在这样安慰着她自己。
“他们说讨饭的你就信咧？”钱守旺可没这么乐观。
“你这是怪俺咧？”梅九仙呼出一口温热的气在钱守旺的脸上。
“俺哪儿是怪你咧，俺是担心你咧。”钱守旺把手搭在了梅九仙的肩膀上。
“娘子咧，俺问句话儿你可别不乐意咧！”钱守旺吞咽了两口唾沫。
“啥话儿？你说咧。”梅九仙趴在了钱守旺的身上。
“你说你把他们两个留在家里，你是咋想的咧？”钱守旺咂摸着牙花子。
“是啊，俺是咋想的咧？”这也是梅九仙自己想问自己的问题，可她当时就那么决绝地做了。
“啊？啊！啊？”钱守旺差点儿又起了身。
“你躺下咧，俺咋想也没咋想咧，俺就是那么脑子一热，就给帮咧！”梅九仙按下钱守旺，她自己也睡不着了，她嘴里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敌不过她内心的有鬼。大言不惭是一码事，可真要面对心里那一关卡，她还是过意不去的。
被官府抓捕的人十有**是好不了的，可她梅九仙就真的有多好了吗？要不是她一时贪念占了霸一方的银子，霸一方他们也就不会追着找上她来，要是不找她，钱守旺应该也就不会受伤。
事以至此，木已成舟，世界上用银子最买不来的就是后悔药，更何况，如果事情再重新来过，梅九仙也未必就会放弃那一大笔银子。
在这种层面上，梅九仙觉得自己和盗匪也没啥两样，如果说霸一方和铁跟儿要大牢的话，她估计也可以够判个啥刑的了。
所以，梅九仙不是在为霸一方和铁跟儿做掩护，是在为自己的贪念救赎。
“人啊！真是不能走错步子，否则，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梅九仙心里不住地叹息……
天儿还没咋亮，梅九仙就起来了，她听着钱守旺已经没了啥动静儿以为他终于熬不过去睡着了，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地。
“娘子，你做啥去咧？”梅九仙的脚刚沾地儿，钱守旺就说话了，看来，他的确是一宿没睡。
“天快亮咧，俺去煮点儿饭咧。现在你可以好好睡一下咧，等饭好咧，俺来叫你咧。”梅九仙轻声地说。
“这辛苦咧？待会儿串儿和垛子会做地咧。”钱守旺翻了个身。
“咋？怕俺做的没他们做的好吃咧？”梅九仙一笑。
“说啥咧？你现在可还是新娘咧，俺就是心疼你咧。”钱守旺淡然一笑。
“俺给俺的汉子做饭辛苦啥咧？俺不辛苦！”梅九仙念叨着。
的确，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墩儿的爹在世的时候，梅九仙不做早饭觉得那是理所当然，可现在在这里，梅九仙倒觉得，做个早饭是理所当然的了。
“就算现在叫俺去见阎王俺也认咧！”钱守旺一阵莫名地感动。
“俺的个娘咧，这米儿在哪儿咧？面儿在哪儿咧？这都上哪儿找去咧？这厨房咋这黑咧？天还没亮咧？咋这碍眼咧？”梅九仙一边摸索着，一边嘀咕着。
第一天下厨，梅九仙实在还不太熟悉厨房的环境，虽然除了盆盆罐罐没啥东西，可就这些个罐子就够她找上一会儿的了，一不小心还总能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谁咧？谁在里面咧？”钱串儿迷迷噔噔地走了进来，听见厨房的声音警觉地问。
“是俺咧！”梅九仙咳嗽了一声。
“是……夫人？是夫人？”钱串儿仔细地辨认了一番。
“啊？啊！串儿咧。醒咧，俺想煮点儿饭咧，可找不着这米儿在哪儿咧。”梅九仙看了一眼。
“夫人咧，你就应该好好在屋歇着等着俺把早饭做得咧叫您出来吃咧！您说您这咋还出来煮饭咧？这不是折杀俺咧嘛！您快出来出来咧，煮饭这种糙活儿还是俺来，俺来咧！”钱串儿一下子激灵了许多，立马多夺过梅九仙手中的家什。
“没啥的咧，做个饭咧，也不是啥难事儿咧，都是一家人咧，你做俺做还不都一样咧？再说咧，你和垛子马上就要出去拉生意咧，这家里地活儿俺也应该熟悉熟悉咧。”梅九仙说着，眼睛留意着钱串儿找米的地方，认真地记下了位置。
“夫人咧，你可真是对俺们太好咧，俺在钱府这么多年咧，从来没有人说和俺是一家人咧。这现在叫您这一说，俺这心里还真是热乎乎地咧。”钱串儿就是爱感动，动不动就眼里泛起了泪花。
“你这娃咧，你和老爷都姓钱咧，不用别人说你们都是一家人咧。老爷嘴上不说，可拿你和垛子没当外人咧。”梅九仙嘴上说着手下悄悄地在串儿装米的盆里又添了两把米。
“话儿是这说咧，可这县上谁不知道俺和垛子是钱家的下人咧？谁会把俺和老爷看成是一家人咧？别人不这么瞧，俺们自己个儿更不这么瞧咧。”钱串儿抓出了两把米，里外里，装在盆子里的米反倒少了。
“那么计较别人做啥咧？老爷对咱们好就中咧，咱是和老爷过日子地咧。咱做咱自己的活儿，吃咱自家的饭，又没喝别人家一口水的干啥听别人唠叨咧？”梅九仙这回换成了双手往里面捧米了。
“夫人！你咋这会说话咧？这字字句句都说在俺的心坎儿里咧？俺能摊上你这样的夫人，就算叫俺做一辈子的下人俺也心甘情愿咧！”钱串儿再次被感动了，也再次把梅九仙捧进盆里的米给抓了出去。
“啥下人不下人的咧，咱们就是在一块儿堆儿将就过活了。”趁着钱串儿揉眼睛的功夫，梅九仙飕飕地又将两把米扔进了盆里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夫人咧，这些米足够咧，你就别再往里添咧，这剩下的要是糟尽咧老爷还得骂俺们咧。”钱串儿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开口说了出来。
“放心咧，以后在这家里老爷不会说你地咧！再说咧，俺和墩儿来咧，这煮饭自然是要多添把米地，糟尽不了，糟尽不了咧。”梅九仙的笑叫钱串儿不知所措，可既然夫人开口了他总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