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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陌初熏     大牧天下txt下载     大牧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议事厅

    苏牧左右看着,眼光依然温润,只是不停的呵呵笑着,与平常无异。这样的笑声里,原本噤若寒蝉的气氛更加凝重。梁褚的脊背上已经充满了汗水,腰趴下的的更低。仿佛在这个少年面前,尊严从未存在。

    百越进军边境,帝国将军们从来没有想过所谓的拒敌于国门之外的讲究。也没有一将守国门,保百姓平安的思想觉悟。帝**功制度之下,升迁只有打仗一条,而所谓的拒敌于国门之外,保百姓平安的想法,他们从未有过。帝国靖平宇内,一统天下,承平已经有四载。四年,太长了,他们知道这很可能是未来十年的唯一一次战争,也是唯一一次机会。

    人的心都是自私的,只有百越深入,然后是屠城杀人,创伤越大,帝国越暴怒,战争越大,越广,晋升的机会自然越大。所以上官寒并不是唯一的理由,仅仅是之一。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听说二皇子不在。    而且,这是南唐境内,南唐人死多少他们其实并不在意。

    但现在二皇子却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

    苏牧左右看了看,也不说话,缓缓的走到梁褚的面前,平静道:“给我抬起头来。”梁褚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抬起了头,看到了那张有些冷漠的脸庞。

    一道鞭影瞬息而至,梁褚可以躲开的,普通人中的快,对他来说太慢。但是他不敢躲,马鞭结结实实的甩在脸上,黝黑的脸顿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马鞭却仍旧没有停下,一马鞭接着一马鞭,身上的盔甲被抽的粉碎,身上鞭痕累累,这铁塔般的汉子一声未吭。还是梗着脖子看着苏牧,苏牧气极,又是两鞭子,累的气喘吁吁。

    指着这汉子,很铁不成钢道:“你以为这样你就是条汉子了?怎么样,我打你看你意思你还是不服?”

    “末将不敢。”梁褚瓮声瓮气的道。

    “我知道你不服,你征战多年战功赫赫。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却只是一个车骑将军,你不服,你也想捞一个上将军。”苏牧将用马鞭指着梁褚,厉声道:“但这不是你以百姓性命为代价的理由,你是帝国的将军,就当以守土保民为则。”

    梁褚心里不以为然。南唐旧地也算国土?帝国士兵的性命何必丢在这片土地?我们是征服者,何必为了被征服者如此?

    苏牧看他样子,自然知道此人并不心服,他也不想和他讲什么这里现在是我大秦帝国土地的大道理,他只是笑眯眯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服。你是不是觉得我治不了你?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是不是?那行,滚去先给我抄一百遍的《大学》”

    梁褚的脖子缩了缩,喃喃道:“您还不如砍了我脑袋呢。”

    “你说什么?”原本转过身看着其他将军的苏牧转身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您老人家英明神武,文成武德,我一定保证抄完。”梁褚讪笑道。铁塔一样的汉子,没想到夸人也这样厉害,还文成武德,英明神武,亏你想的出来。苏牧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

    苏牧又想了想,高声道:“今天之事,我可以当做不发生。各位先别高兴,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升官。好,今日之事,除上官寒外,各降下一级别,以观后效。”

    梁褚心想完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官没升上去,倒是降了一级,离上将军越来越远,这要升到上将军,不得猴年马月去啊。当初悔不该说那句,待我至上将军时,自来娶你的大话呦。

    “不过。”苏牧话风一转“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百越帝国百万大军进犯我过,我苏牧也不是好好先生,如何能够咽下去这口气?”

    梁褚本来垂下去的脑袋又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狗看到了屎,狼看到了肉。

    苏牧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升官的机会我给你们了,能不能把握住就靠你们了。这次战争,只许胜,不许败。上官寒,你可有信心?”

    跪在地上的上官寒,懵了一瞬间,直到半晌以后才反应过来,他的姿势仍然是跪着的,抱拳肃然应声道:“末将绝不辱命。”上官寒知道,他的机会来了,这也许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一次重掌兵权的机会。

    上官寒明白,其他人自然明白。

    但是这是二皇子亲令,就比珍珠还真。

    梁褚的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有些愤愤不平。

    “战争开始,你就是最高指挥。不服命令者,叛国罪论处,可先斩后奏。”苏牧自然知道这群骄兵悍将在想什么,又道:“能不能官复原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机会全在你们手上。至于梁褚,《大学》仗打完了再抄,你要是抄不好,或者是战场抗命,我让你去养猪。”

    梁褚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苏牧又看着这些爬在地上,半天保持一个姿势的军方高官,笑了笑:“都给我滚起来,该干嘛干嘛去,赖这干嘛?我二皇子府可不管饭。”

    原本的气氛在这一句话中溶解,大家相视而笑。

    “滚,都给我滚。李衣良留一下。”李衣良愣了愣,其他人鱼贯而出。

    苏牧负手背对他,看着议事厅上的帝国地图,冷笑道:“你做的什么我都明白,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回去自领八十军杖,死生看你命硬不硬。还有,把那些所谓的百越商人给我处理干净,记住,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李衣良原本苍白的脸色变成煞白,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磕头,颤声道:“谢殿下恩典,谢殿下恩典。”

    “滚吧”

    李衣良缓缓起身,他的额头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弓身退出了议事厅。

    他出去最后看了一眼二皇子背影的感觉是……二皇子怎么几天没见变矮了?

    ……

    议事厅。

    “苏牧”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摘下了面具。

第十七章 建邺

    阳城是帝国边境第一大城,城大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帝国驻军二十万的原因。换句话说,就是因为二皇子的原因。建邺本是南唐故国的都城,城高墙厚,听说当年历时整整上百年才建造而成。用苏牧的话说,若当年建邺城中武将皆有死战之心,打建邺城起码得折帝国精锐十万,可见一斑。

    帝国建邺道的中心城市便设在这里。原来的南唐故宫已经尽数拆除,只留下原来的祭坛。而建邺道总督的府邸就在原南唐皇宫的旁边。

    总督府占地面积极大,完全按照帝国礼制建造。总督府这条街道极度宽敞,可八马兵行,但却是。禁止普通百姓禁止通行的。几队帝国士兵轮流站岗守卫,只是为了保卫这位建邺道总督的安全和维护帝国的威严。毕竟帝国三十六道,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六个总督,每一位都当的起可谓位高权重四个字。

    这位总督宋正则是很具有传奇色彩的,他自幼贫寒,求学几年,家中有时穷到竟然连学费也交不起。他又喜欢读书,于是只能死皮赖脸的蹲在私塾门口听人家先生讲书。不成想,这样的有辱斯文人却一路高中。愣是一步一步从那个穷乡僻壤走到了帝都咸阳。

    按照这样的走势下去,他至多不过是考中进士,然后赴任,一辈子最多也只是一州知州,既平淡又波澜无惊。

    莫道书生无胆气,敢叫天地沉入海。

    这书呆子平时有些唯唯诺诺,却因为殿试时所写策论言语过于尖锐,而一度落榜。所有人都以为他的传奇到了这里。本来在帝国过去的几百年当中,这样如彗星般的人不多,自然也不会少。只是这样结束的话,他也只会被遗忘,泯然众人。

    所以他做了一件事,一件让天下震动的事,他在闹市拦住了二皇子的车架,并放言他知道二皇子想干什么。并且说他可以帮二皇子完成的自己的事情。本来可以当做疯言疯语的一句话,偏偏二皇子信了。

    “当时二皇子侍卫的刀就架在脖子上,我能感受到当时只要那个少年点点头,我就将身首异处。但我当时就像个赌徒,幸运的是,我赌对了。”这是后来宋正则经常对自己的夫人亲口说的话。

    三十好几的他用尽家中积蓄来到帝都咸阳,不成功,有什么面目回去呢?只能搏一搏。幸运的是他成功了。二皇子那天和他整整谈了一夜。从此他便一直跟在二皇子旁边,南唐覆灭,其中自然有这位读书人的影子在。

    而正因为南唐覆灭,宋正则也一步登天,成为帝国三十六道总督之一。

    ……

    总督府。

    宋正则是很喜欢读书的,他的喜欢是一种爱好,就好比有人喜欢古玩字画一般。他一向对所谓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嗤之以鼻。你说这话,到底是喜欢读书才喜欢黄金屋,颜如玉,还是为了黄金屋,颜如玉而读书?简直有辱斯文。

    所以他很喜欢另一句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宋正则每天处理完公务,或者饭后,都喜欢在书房读书,读书是唯一能够让他静下来的事情。

    可现在的宋正则,手中是他喜欢的春秋。却觉得索然无味,兴致缺缺,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担心什么。

    想到紧张处,随手提起茶杯喝了一口。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一口下去,酸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使他立即明白了这是醋。

    “婉儿,你给我出来。”宋正则斜斜的看向旁边的屏风后面。

    一个十六七岁,穿着青色襦裙的可人女孩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了看有些生气的父亲,吐了吐舌头,叫道:“爹……”

    宋正则无奈的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宋婉儿道:“今日你又没学习课业?你是不是又要把人家先生气走?你说说我给你找了多少老师了?你看看人家江司马家的孩子,你看看你。这样怎么嫁的出去?”

    宋婉儿翻了翻白眼,就请您这建邺道总督的身份,谁不敢给您面子。前两天还在车别人面前说不知道以后想娶我的人多少呢?

    这话当然不敢说的,所以她提着裙角小步跑到宋正则面前,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爹,别给人家找先生了嘛。整天学什么女诫,女训,能有什么出息啊?那些先生一点都没意思,满口的之乎者也。我想做那帝国的上官歆上将军,做个女将军多好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爹,下次去咸阳带着我好不好,我想看看上官歆将军。”

    宋正则有点无奈,你不学女诫,女训能怎么样?你以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帝国,能轻易的做将军?当年要不是二皇子,就算她是上官家二小姐,也参不了军。

    宋正则正待语重心长的教育一下宋婉儿时。管家神情惊慌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有人强闯府邸。”

    宋正则皱了皱眉头“什么人啊,门口的军人都是废物吗?怎么连个人都拦不住?”这样说着,但心里却知道此事绝不简单。

    管家有些犹豫,斟酌着语气的说道:“老爷,是锦衣卫。”

    锦衣卫?锦衣卫虽然督察百官,也应该是暗中进行,何时敢这样明目张胆?若是来拿人,又怎么会放管家过来通风报信?这样思量着,便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道:“人在哪里,带我去。”

    管家转身带路,声音却传过来:“大人,他们在大厅。”

    ……

    “苏牧”摘下了面具,脊背上香汗淋漓。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信上写的是的赫然和刚才“苏牧”做的一模一样。“苏牧”将信团成一团塞进了嘴里。愣愣的发呆。

    小思快步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白色锦袍瘫倒在地面色特别苍白的冷月心,吓了一跳,赶紧往起来扶。

    冷月心还是愣愣的看着前方,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气氛中缓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处在生死的边缘,尽管她有个外号叫做血罗刹。那种杀气,和在那群帝**方高官,云泥之别。他们的亲卫队都在府外,一旦露馅,必死无疑。

    他们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可看到帝国高官,像狗一样爬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内心居然有种快感。打完人之后才后怕,她现在腿都有些软。

    半晌,冷月心才转头对丫鬟说道:“小思,扶我回去,我腿软的厉害。”

    “哈哈。”本来有些担心的小丫鬟笑出了声。

    ……

    总督府。

    原本准备偷听的宋大小姐刚到大厅旁边的拐角处,便看到父亲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脸色阴沉的对管家吩咐道:“你马上去建邺锦衣都督府去一趟,把所有锦衣卫调过来,务必马上。然后去把我的那个院子腾出来,这两天我和夫人睡客房。”

    说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令牌,递到管家手里。

    管家领命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宋婉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父亲这么严肃,不免有些惧怕,躲在柱子后面不敢让父亲发现。不多时,一群锦衣卫护着一个担架警惕的走了出来。

    担架上仿佛是一个青年。

第十八章 入城

    帝国自当代皇帝即位,已有二十年有余。对这位皇帝陛下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说他知人善用,有说他好战暴虐。知人善用是真的,不然帝国这么多年,为什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人说是二皇子的功劳,用二皇子还不是当今这位皇帝陛下的决策?况且帝国征战多年,国库依然充盈,不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这位皇帝陛下的雄才大略么?

    当今帝国宰相李通古,不也本来是一介寒衣,一跃而至紫袍朱贵吗?

    帝国咸阳处于北方,此时正是八月,咸阳尚处于酷热之中,这当然只是咸阳。比如阿房宫内的御花园,此时确是清爽的厉害,有皇帝为证。御花园的正中心是一片大湖,人造湖。人造湖中间有一亭,建造的瑰丽灵巧,没有阿房宫太阿殿的天下第一舍我其谁的风采,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当然是和昔日南唐天下第一巧匠张淳有关。

    皇帝陛下悠哉悠哉的坐在这听潮亭的台阁边钓着鱼,鱼竿很长,也很细。鱼钩是少府技艺最高超的工匠,整整用了三天三夜铸造而成。皇帝陛下看着水面在发呆,他的眉头轻微的皱起,显得有些烦闷。静静坐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亭外楼船上急匆匆的跑下来一位身着黑色宦官服饰的太监。他低着头,走到皇帝陛下跟前,轻声道:“陛下,丞相求见。”

    皇帝陛下仿佛还在发呆,没有反应,所以小太监又说了一遍,皇帝陛下这才反应过来,挥了挥手示意将丞相带过来。

    一位风神俊郎的中年人步履矫健的登上听潮亭,抚了抚衣袖准备大礼参拜,皇帝挥了挥手:“通古啊,你就不必跪了,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皇帝笑吟吟的,风吹动他的胡须,贴在脸上。

    中年人恭敬的拱了拱手,道:“陛下,礼不可废。”

    皇帝笑而不语。

    中年人又道:“陛下,南方的事情听说了么?为何还不见朝堂之上公开商议?百越竟敢不宣而战,犯我边境,陛下难道还有心思钓鱼吗?”话语间居然多了些质问。

    皇帝缓缓将勾放下,他本来就不是为了钓鱼,鱼钩上也没有鱼饵。转过身来,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宰相:“我的丞相啊,这种事还用朝堂讨论吗?牧儿他会处理好的。我当初说‘南境诸事,悉决汝手,外人不得干涉。’我说话得算数吧?况且我也相信牧儿能够处理好。”

    “即便是二皇子现在昏迷,依然信他?”

    “依然信他。”

    微风过湖,水波渐起,鱼竿摇晃。

    ……

    巨木城是帝国最南部的城市,原本不小的城市空若无人,风起,满城落叶。巨木城外的地方是一处开阔地,开阔到足足能够站稳二十万军马。远处的山上,无数鸟类轰然惊起,大地渐渐震动,黄色的洪流伴随着马蹄声,排山倒海般直扑巨木城。

    大大的明黄色军旗上书写着百里二字。这是百越帝国的先锋骑军,百越帝**队无军旗,百越帝国皇族之姓为百里,自然这军队的旗帜也是如此。寓意很明显,帝**队,皆属于帝国的皇帝陛下。

    自山道出来足足用了三天时间,二十万军队才慢慢聚集巨木城下。而今天是入城仪式,尽管早有斥候禀明,巨木城已经是一座空城。

    帝国元帅,年近六十,皮肤黝黑,发须皆白的何进看着这座在百越已经算是大城的城市,渐渐地发起呆来。有些不敢置信。他的旁边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的着装与中原人迥然不同。只是美丽一词,不管是人类何种种族,评判也是大同小异。

    这女子从元帅身后缓缓走到元帅的身边,妖艳的脸上有些轻蔑,说道:“何爷爷,我看这大秦也不过如此,之所以能灭南唐,不过是因为运道好点罢了。你看,这么大一座城,不战而退,不去我们这百万大军,就此挥师北进,我们去看看那所谓的不设城墙的咸阳城可好?”

    不待元帅回答,身后一位脸庞瘦削,鼻子有些略大的青袍书生打马上前,双手抱拳,恭敬道:“公主殿下,大秦绝对不是东罗国,泰国之属所能比拟。百越从未与秦国交战。昔日百越与唐国交战,尚一次都未踏进唐国,更别论六月而灭唐的大秦帝国了。公主万万不可轻敌。”

    听闻此言,那女孩有些气恼,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老元帅开头,话语中多了一些宠溺:“瑶瑶啊,南宫先生说的对。我们不应该轻敌啊。但是呢,也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久闻大秦铁骑天下无双,如今更是定平宇内,一扫中原,威加四海,兵锋一时无两。”女孩秀气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瞪了一眼看起来面不改色实则有些喜悦的中年人一眼。

    “但未战先惧乃是兵家大忌。大秦虽强,我百越也未曾弱了去,此次我百万大军北上,原南唐境内大秦军队左右不过六十万。何惧之有?不轻敌,咱们也未曾怕了去。来,瑶儿,且随我进城。”话音刚落,便一马当先,由城门而入。

    他身后黄色的洪流,也缓缓分作几部,自四门而入。

    百里瑶转过身给读书人做了个鬼脸,便策马追随那老人而去。

    书生看着远去的身影,深深的叹了口气,半晌无语,他抬起头久久望着北方,喃喃道:“先生说的是啊,百越不过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又如何是苏牧的对手啊。夏虫不可语冰,井底之蛙怎敢言天啊。”

    说罢也缓缓入城,只不过慢了许多。

    帝国历568年,百越帝国第一次踏入大秦境内。

第十九章 军队

    大秦直道遍布天下,以帝都咸阳为中心,蛛网般蔓延开来延伸到大秦帝国的各个角落。

    天色将晚,落日黄昏里,阳城到巨木城的官道上。黑色的洪流仿佛一道黑色的旋风,带起烟尘滚滚,直奔巨木城而去。

    官道旁的茶摊上,坐满了南来北往的商旅过客。不过此时更多的是自巨木城迁出来的百姓。梁褚等人虽然为军功有些不择手段,但起码军人的作风还是有的。巨木城驻军不多,硬扛死守只是死路一条,徒伤性命。所以在百越犯境的当天,帝国就以强大的动员能力,尽迁巨木城居民于内。

    这股骑兵正是梁褚的部下,领头高大的将领便是梁褚,梁褚看着前方飞奔而来的斥候。挥了挥手,原本狂奔的铁骑便仿佛机器一样一丝不苟的停下。他们的面上黑色的面具掩盖了他们的表情,落日的光映在脸上也不反射。帝国骑军精锐方有资格配黑色面具,授军旗。而他们的军旗是猛虎。

    斥候打马上前,翻滚下马,单膝跪地,一气呵成。抱拳道:“禀告将军,百越军队已经入城,二十万先锋部队已经驻扎城外。百越后续不部队,在离巨木城五十里外。因为有民夫辎重,虽然日夜兼程,但应该明日才到巨木。”

    梁褚在思考斥候话中的信息,半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斥候领命上马,再度飞奔而去,探查消息。

    原本有些思路的梁褚索性不去想,转身对着身后的将领道:“诸位,百越蛮夷二十余万大好头颅就在前方。诸君有何高见?”

    黑瘦将领抱拳道:“末将以为,此时应当一路奔袭。敌军此时入城,必然不会想到我们长途跋涉还会立即开战。此时进兵,必然出其不意,将其一举歼灭,挫其锐气。一来夺取首功,二来震慑敌军,为后续大军进攻提升士气。”

    首功?梁褚挑了挑眉头,有些意动。但是转眼间又脑海里出现了那张似笑非笑的俊秀脸庞,八月多的天气,这高大魁梧的汉子却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伸手打断身后诸将的附和声,沉声道:“此次我等已经奔波一天,马困人乏,不宜久战。一旦未能在短时间内打垮敌方,或有全军覆没之危险。传我将令,全军全速前进,封住百蛮夷后军增援,先锋部队回撤之路。让后续部队来个瓮中捉鳖。此次犯我大秦者,皆诛之。”

    说罢催马前进,一马当先。

    帝**队令行禁止,话音刚落,原本肃静的黑色洪流,又开始滚滚向南进发。

    开玩笑五万骑兵去打二十万?打赢是肯定打赢的,但是打赢之后肯定是要去养猪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听上官寒的好。我多聪明啊,梁褚洋洋得意的想道。

    梁褚骑兵二十里后,一片连绵上百里的军营一望无际。

    主军帐。

    上官寒在主位若有所思。他的面前是很大的沙盘。沙盘的清楚明白的标注着帝国巨木城以南的各种地形。帝国和百越相通的地方是姥山,这山高大异常,昔日帝国为通直道。与他国联络,遂动百万民夫,历时四年,方开山而成。上官寒静静地看着吗无论如何对于几十万大军都显得狭窄的直道。他想,五万铁骑应该堵的住吧?

    ……

    建邺,总督府。

    总督府的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把守此地。堂堂总督每次进入还要通报?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宋婉儿的好奇心难以遏制,她决定一定要去看看。

    可是怎么去看呢?她看了看又好几个自己那么好的院墙,有些沮丧。

    她又像往常一样偷偷的蹲在假山后面,偷偷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却发现一个都没有认识的,就连送饭,也是一个紫衣带着面纱的女子进进出出。

    但是今天不一样,似乎又来了一拨人。

第二十章 冲突

    人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里总会回首看一看过去,想一想,自己的得失。

    苏牧总是太忙,忙到没头没脑,忙到不知所措。所以他很享受现在的感觉,什么都不想,只是休息。比如他知道现在少司命,苏莺儿,南宫晓梦,冷月心都在一个房间里依然不为所动。打死不不睁开眼睛。

    这里面的原因当然不是很单一。更多的可能是一种名为求生欲的东西。

    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在丫鬟把药端进来的时候被打破的。少司命很自然的端起了药碗,这种自然是武功最高的自然。

    南宫晓梦冷若冰霜的脸上变得更冷。莺儿怯怯的看着这位身着紫色的少女,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变成几乎变成纱布团的苏牧,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苏牧能似乎能感受到这种目光,心疼的厉害。却也只能装死,生命诚可贵。

    一声不响的把自己和莺儿打晕带走,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根本不顾莺儿到底哭了多久。             就是这样的人,莺儿还处处维护他,南宫晓梦越想越气。一把拉起莺儿:“我们走,莺儿,这种人有什么等的?他走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你的感受。你又何必管他,和姐姐走。”

    冷月心眉头皱了皱,看了看苏牧,有些担心。

    少司命一丝不苟的吹着碗里的中药。

    “相公,相公他伤成这样,梦姐姐,你能不能别说了。”莺儿说着蹲下来呜呜的哭了起来,本来她的声音就是哽咽。

    苏牧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生命诚可贵,还有爱情价更高来着。正准备咳嗽两声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喧闹声越来越大,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在。少司命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药碗,看了看床上。

    ……

    宋婉儿本来是打算化妆成家仆混进这个本来是自己家院子的地方。却没想到直接被发现。那个眯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应该是个变态吧?被抓住的自己怎么狡辩也无动于衷,一口咬定是间谍。甚至一板一眼的背出来了家里所有家仆的名字。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于是她被软禁。

    丫鬟见小姐被抓,一时间慌了神,而老爷又不在建邺城出去巡视。然后她只能去找兵马司的柳将军。柳将军一听这还得了?堂堂总督女儿被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抓住。就算锦衣卫指挥使亲至也不敢吧?何况总督是二皇子的人?于是一咬牙,召集兵马整整两千愣是把总督府给围了。

    本来以为锦衣卫知难而退的柳岩,倒是有点骑虎难下。你一个锦衣卫牛气什么,也不过一个从三品的同知。怎么敢软禁堂堂的正三品的的帝国总督的女儿?这帝国南方有比她尊贵的人?二皇子是,可是他不是应该在阳城吗?这样想着,柳岩的脸色渐渐地有些阴沉。

    韩笙还是眯着眼睛,脸色苍白,不发一言。所有锦衣卫皆是刀出鞘,对于向自己人出手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手软过。他能背出总督府所有家仆的名字,自然也知道那是总督家的千金。但是这里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一点,一点也不行。所以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把眼前这个中年将领留下。这是很疯狂的。

    以五百人想留下五千人。偏偏他在想,所以他叫韩笙,25岁,锦衣卫历史上最年轻的高官。没有之一。

    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韩笙突然间若离弦之箭的扑到柳岩的面前,一刀劈下。擒贼先擒王,这是韩笙一贯的作风。

    当时那把刀离我的脑袋只有零点零一公分。这是柳岩后来的回忆。

    既然是回忆,自然是有人救了他。救他的是一道紫色的长袖。他可能不会明白刚才交锋的可怕,所以有恃无恐。后来他知道那把刀是斩断北荒那座大桥的刀后,他腿开始有点软了。

    他抬起头的时候,四周都是跪下的锦衣卫,包括那个白脸青年。

    白色锦袍公子旁边是紫色宫装的女子。她的碗里碗里似乎还有着冒着热气的药。少年的左手牵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少女粉雕玉似的,青色的衣裙却很平常。

    “柳岩,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少年温润的声音响起。

    柳岩的脸色却白的和韩笙一般无二。

    “二,二皇子?”

    ……

    巨木城的城主府现在变成了百越帝国的临时指挥部。

    何进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地图,他实在料不到秦军的意思。半个时辰以前,这里诸将云集。直到斥候来报。只有一句话:

    “秦军十五万,尽起,直奔巨木城。”

第二十一章 亭边

    众所周知,秦军是很强的。横扫**,席卷八荒。

    但究竟是怎么样的强法,却很少有人知道。曾经有无数人,无数的国家的无数组织试图从被秦军打败的军人或者将领嘴里探知。得到的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因为从来没人能形容出来他们是怎样战败的。

    因为无知,所以恐惧。

    时间可以抹去一切,包括恐惧。几载时光悄然逝去,恐惧在有些人心里也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渐渐流失。

    帝国休兵止戈,休养生息仅仅几年,便有宵小居然敢犯边境?

    宋正则的府邸很大,起码比一般的总督府邸大的多。南唐皇宫至今封存,重兵把守。而总督府就成了建邺城最大的府邸。到底有多大?如果非要去形容的话,比一般的亲王府邸还要大的多。

    这本就是一座亲王府邸,叫什么来着?

    宋正则的府邸很大,按照原理来说,花园也自然是很大的。此时夏天正欲转秋七月流火已过,天气自然也渐渐转凉。远山如黛,近水镜未磨,朦胧的雾气氤氲着。多多少少有些仙境的味道。

    清晨的鸟啼不住,婉转动人。在大湖的旁边自然是亭台鳞次栉比,楼阁雕梁画栋。

    临湖小亭,白衣白衫白冠,苏牧静静的坐在亭边,手里是一根鱼竿,鱼竿很长,鱼竿是白色的,鱼钩没有鱼饵。

    南方停留已经将近一月之久,一事无成。好不容易布的局,也只是干掉几个墨家不入流的小喽罢了。真正的墨家巨子,虽然被东皇太一一掌重伤,却至今不知流往何处。那假扮韩笙的局,究竟是不是李静风最后的局?他不知道。

    回想过去,李静风的局可以说是环环相扣,就算一步不慎,苏牧也将万劫不复。假如不是那次刺杀运气好,如果不是遇上南宫晓梦。谁能想到背着巨阙的不是墨家的巨子,谁能想到张栖梧出山仅仅是为了引开东皇太一?

    自己若不是因为开始的感觉而提前备下后手。唯一的结果便是帝国固若金汤的南方边境瞬间变成一盘散沙。然后百越帝国乘势进兵,帝国南方大乱。那几国的遗老遗少自然会兴风作浪。到时候帝国内忧外患,大厦将倾,自然也是回天乏术。甚至这个计划的实行不需要自己死掉,只需要让自己昏迷几天,起码命令不会发出去就已经大功告成。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李静风已经死了,锦衣卫汇报的时候显得非常的笃定。

    但苏牧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是**,也就是烧死的,你又是凭什么知道当你们看到时那具焦尸就是李静风和那位亡国的文艺皇帝呢。

    人们都很喜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能是因为他们没听过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实的话吧?

    苏牧的眉头轻轻皱起,微风乍起,一股紫荆花的香味在鼻尖突然萦绕。回首看时紫色的身影静静地看着远方,面纱轻轻随风摇摆,精致的容颜若隐若现。苏牧突然有种想把这层薄薄的面纱拽下来的冲动。

    但也只是冲动而已,一切不可贵,生命价最高。

    笑眯眯的看着这位阴阳家的少司命,眼前儿时的画面不由得出现。

    苏紫本来假装看着远方的,感受到目光后,面纱下的俏脸火辣辣的,有些发烫。眼神躲闪道:“这里空气不错,多坐一会对伤势的好转有好处的。”

    苏牧假装看不见,依然保持着笑容:“还记得儿时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御花园,不过现在是清晨,那时候是傍晚。”

    苏紫眼神有些回忆,那时候少年还少,姑娘正好。紫色的身影总是跟在少年的背后,那时候少年就是她的太阳,照开了她生命中最阴暗的的时期。

    尽管以后沧海桑田,但那时候的时光依旧是最美好的。

    只是,苏紫对于他突然提起来这件事情,究竟想说什么有些好奇,偏了偏头,俏生生的看着他。

    苏牧摸了摸鼻子,将鱼竿轻轻放下,转过身来正襟危坐,满脸肃容:“你说人应不应该遵守承诺?”

    “承诺自然是该守的,答应别人的事情时一定要做到的。”苏紫轻轻点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是啊,人无信则不立,承诺二字,重于千斤。那小紫,你既然说出这句话来,那么你就必然是言出必行的人咯?”苏牧的笑容逐渐变坏,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佳人。颇有一种大灰狼诱拐小女孩的画面感。

    苏紫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就是说不出来。只能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苏牧哈哈一笑:“那,你小时候答应过做我老婆的事情到底还作不作数?”

    天鹅般的玉颈霎时间由下而上镀上一层粉红色,,借着晨光看过去格外的诱人。面纱下的嘴角似乎扬起一抹微笑,只是一刹那而逝,随即想起来什么。足尖轻点,惊鸿般远去。不过声音融在雾里由远处传来:“记得把药喝了,还有,他们让您去吃饭。”

    苏牧起身伸了伸懒腰,看了旁边已经丝毫没有热气的黑色液体。端起来毅然决然的倒进了湖水中。

    尽倾江湖里,赠饮天下人,不,赠饮湖中鱼。

    很少有这样清闲了呢,苏牧负手看了看远方侵染雾气的黄色蛋黄渐渐升起。

    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总督府的饭菜还是比较丰盛的,毕竟是一道总督,南方又历来富庶。这不管好官还是贪官,在这地方,吃一顿这样的饭还是可以的,尽管帝国律法严苛。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会武功的女的?

    苏牧拿了两盘菜静静坐在角落,腿上坐着的是苏莺儿,苏牧不管桌上是如何的狂风骤雨,颇有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感觉。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饭后,南宫晓梦却早已经没有了饭桌上的神威。显得很低落。

    苏牧看了看她,道:“吃完饭我们去南唐皇宫看一看吧。”南宫晓梦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去。”

    “谁跟你说了呀,我在跟苏莺儿说呐”

    “你!”

第二十二章 闲云居

    南方早称富庶,那么南唐昔日的都城自然更胜一筹。苏牧南征,灭唐之战,除却文城之战,最艰难的便是这座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南方第一大城。南人不擅战,但这守城的本领确是天下无双。

    苏牧攻下南唐后,曾将南唐最精锐的工匠送去咸阳。也想让父王明白短处取长补短。可是至今为止,好像发挥最大的作用便是主持设计了阿房宫

    如今的南唐故都,一片百废俱兴,宋正则继任以来倒是兢兢业业,在这短短几年之内已经初具当年的南唐气象了。说来也挺让人唏嘘的,南唐灭国只需六月恢复到当时的气象却花了整整四年。

    破坏永远比创造简单。

    此时,建邺城宽敞的大道上,一队引人注目的行人。

    一青衫一白衫两公子,一位紫色衣裙紫色面纱头发,若有人注意看时瞳孔也是紫色的少女跟在白衫公子的斜下方。白衫公子手里牵的是穿着蓝色一群的女孩。白山公子身后是两位姑娘,一位冷若冰山,一位娇蛮可爱。

    任谁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都会觉得幸福。可显然正在这其中的苏牧同学是完全不这么想的。他倒是觉得有些水深火热。当然,都很安静,大家都在默默的走路。仿佛这一瞬间沉默是金几个字深入人心。

    苏牧试过很多打破打破尴尬的方法,比如轻咳一声,比如叹息一声感叹一下时过境迁,岁月如梭。但在这仿佛凝固了的空气中,要么胎死腹中,要么毫无作用。平时总是上蹿下跳的书生在这个时候仿佛变成了乖宝宝。

    再三暗示,书生毫无反应。

    苏牧叹气,满脸无奈,看来自己不但不擅长阴谋,连这传说中最简单的调节气氛也不大明白啊。苏牧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啊..........今天天气真好!

    建邺城的中心大道异常的宽广,按照标准化的描述来说的话,可容十六马并行,单单考虑这一点的话,帝国首都的官道也是无法比拟。这点就连一向自负的苏牧也不得不承认。

    官道两边各式各样的小摊一个接着一个,吃的,玩的令人眼花缭乱。可惜苏牧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对这种他眼中的小孩子玩意感兴趣的。

    可显然现在的情况很不一般。

    晶莹的冰糖葫芦在阳光下显得剔透,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他定定的看着手中的一大把糖葫芦,显得有些发愣。

    话说我刚开始只是给莺儿买了一串糖葫芦,这是小孩子吃的东西,买给她应该是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吧?但是冷月心瞪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我,少司命也有些雀跃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们胡闹也就算了,南宫晓梦什么意思啊?我们很熟吗?还有师弟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啊?

    人生总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结果却总是出人意料。

    但是........苏牧抬起头又看了看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狠狠地摘下一根,挥手让有眼色的假扮成家仆侍卫退下。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

    化悲愤为食欲!

    韩笙看着前面扛着一大柱冰糖葫芦在前面一口一口狠狠地咬下去的二皇子殿下,有些凌乱,似乎现在的二皇子殿下跟印象的不大一样?但不管是怎样的二皇子,终究是二皇子,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妄议的。他缓缓地转过头,仔细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二皇子微服私访,尽管二皇子表示一切从简,可二皇子说说,做下人的也不能当做说说。

    建邺城到底有多少暗中保护苏牧的,你倘若去问苏牧,他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建邺城是南唐故地第一大城。

    闲云居是建邺第一大酒楼。

    没有人知道闲云居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只知道他的背景很硬。

    闲云居遍布天下,是的,天下,包括大秦以及大秦之外的所有国家。

    苏牧现在站在闲云居的前面。眼睛眯着,似乎在打量这个地方,他的旁边是本该去南唐故宫的一行人,此时正站在苏牧的前面,只不过她们没兴趣看这个闲云居的楼。她们只想吃饭。

    本来贪嘴的她们,整整吃了一大把的冰糖葫芦之后开始变得更饿了。

    山楂本来就是开胃的。书生懒洋洋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道带着寒意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书生本能的缩了缩头,祸从口出,师兄诚不欺我。

    门口因为这一群奇怪的男女而聚集了一大批人,看热闹这东西,古今中外,古往今来,毕竟是有通性的。

    苏牧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着韩笙招了招手。

    韩笙急忙跑了过来,他的身体高大,所以他回话的时候弯着腰,显得很卑微:“殿下,怎么了?”

    苏牧指了指面前的闲云居,缓缓道:“你,去给我量一量南唐故宫的大殿有多高,再来量一量这闲云居的楼到底有多高。”

    韩笙肃声道:“是,殿下,这件事情我马上去办。”说罢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没有问二皇子下这样的命令到底是为了什么,二皇子既然让做了,那便是命令,命令是用来执行的。

    苏牧没有回头看韩笙,他对自己的话很有信心。

    他摸了摸苏莺儿的头,缓缓地走进了闲云居。

    闲云居的最高楼层是不向外人开放的,平时这里是闲云居负责人的居住处。

    半月前一个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背着一把巨剑的男人住进了这里。

    于是这里变成了药房加病房。

第二十三章 十九层

    苏牧在登台阶。他从一楼已经爬到了十八楼,身边的女孩在三楼已经叫好了饭菜,开始大快朵颐。苏牧拒绝了莺儿的跟随,安抚好了冷月心。所以他的身后只跟着一位紫衣女子,和一位青衫书生。

    苏牧在想一些东西,比如南边的战事,比如一切事情发生的幕后黑手。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很疑惑,这楼为什么这么高。

    闲云居有十九层,通体木头筑成,用的是南方特有的紫檀木,坚硬如铁,红如晚霞。苏牧知道这种木材是因为当年他进南唐皇宫的时候皇宫的建筑用的便是这种木材,坚不可摧。事实上他是专门请人用秦弩试着射过,只留下一个白点。所以他记得异常的清晰。毕竟秦国铁骑横扫四国,天下无敌,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秦弩。射程远,力道大,我打的到你,你打不到我,我的打死你,你打不死我。如是而已。

    但是苏牧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上楼的脚步停下来的唯一原因便是楼层到了。可苏牧停下来的原因却不知是因为楼层到了。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宫装女人,绿色的宫装得体,衬的身材曲线毕露。她的脸庞很清秀,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绝对算不得难看,她的手里拿着一张青色的手绢,就那么看着正在看着她的苏牧。

    苏牧承认自己在对视方面实在是和女人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就像南宫晓梦,莺儿,冷月心,还有那远在帝都咸阳的小师妹。所以他开口了,语气很平淡:“你是谁?”

    宫装女子双手搭髀,深施一礼,缓缓开口道:“婢子姓甚名谁其实不大重要的,只是公子,闲云居乃是吃饭享乐之地,公子为何不请自来,上这么高的地方来呢?我观公子,也是个读书人,难道不知礼数二字吗?”

    苏牧的表情没有变化,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宫装女子:“你是闲云居的主人?”

    宫装女子依然端庄如初,以帕掩嘴轻轻笑道:“婢子又如何做的这天下第一楼的楼主呢?公子真是说笑了,只不过是侍奉我家主人的一个奴婢而已。多谢公子抬爱,只是今天您就是说破了天,婢子只怕也不能放公子过去的。”

    苏牧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一直觉得这样。但他很少和女人讲道理,因为不管你如何说的天花乱坠,对方只要一句“我乐意”便可以让他哑口无言。我乐意这三个字实在该拉出去打八十军棍。

    苏牧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讲道理。

    他一步踏出,才发现书生原本懒散的放在后脑勺的双手已经放在身侧,苏紫原本一直双手重叠端在前面,现在也已经放了下来。

    所以他把原本踏出的那只脚收了回来,他转身对着书生说道:“师弟,你的书箱呢?”说完也不等书生回头,转身径直往楼下走去。苏紫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也跟了上去。只有书生呆了呆,回头向着那位青色宫装的女子深深抱了一拳也转身去追苏牧。

    尽管书生已经转身走去,那宫装女子还是深施一礼。一直目送苏牧等人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走去那道本来是苏牧想走进去的门。

    闲云居的最高楼层是十九层,十九层是闲云居楼主,准确的来说是分楼主的居所。

    它现在变成了药房兼病房。房间很大,整层楼都是房间,有厨房等一系列房间。不过那宫装女子都没有停留,她径直来到了其中的卧室。

    卧室是女儿家的卧室。极尽奢华。

    卧室靠窗的地方是一张很大的床,床上躺着一个几乎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依稀可以看出是个青年。床的左边是一位衣着普通,相貌普通如衣服的中年人,他在打坐,他的面前是用布条包裹的条状物。

    床的右边离床将近有三尺远的地方是一个小火炉,上面的药罐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中药应该有的味道弥漫整个闺房。盖住了原本应该有的体香。离床最近的是以为黑色锦袍,白发黑胡,面容儒雅的老人。老人的旁边是四位满面愤怒,腰间配刀的中年汉子。

    离床最近的趴在床上,一身白衣的,面容绝美,眉间一点朱砂更显美丽的少女。

    青衣宫装女子快步走到白衣女子的旁边,深施一礼道:“小姐,苏牧他们走了。”

    听到苏牧两个字,原本闭着眼睛的打坐中年人眼睛睁开一瞬,又缓缓闭上。

    身后一个魁梧的汉子听得这消息,两步冲到那白衣女子面前,却被青衣女子一掌印上胸膛,以一个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这样的画面让其他三个佩刀男子刀剑出鞘,对白衣女子怒目而视。

    白衣女子皱了皱眉头,从床上爬起来,只是眼睛还依然看着床上的男子,眼神中透出一种温柔,只是声音冰冷道:“建邺驻军八万,还有,我觉得比起苏牧,他更加重要。”

    被宫装女子打飞出去的却没有受伤的布衣汉子听到此话,满脸羞愧,起身深深抱拳,带着其他三个汉子转身离去。

    那紫色锦袍的老人看了看床那边的中年人,又看了看依旧看着床上人的白衣女子。他想到一句话,竖女不足为谋。

    苏牧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火锅,和锅里翻滚的食材和辣油,转身看了看饿死鬼转身的书生,还有小口夹着吃的苏紫。他突然有些忧郁。

    他伸出筷子正准备为了肚子慷慨就义的时候,韩笙急匆匆的从外面带着十几个锦衣卫闯了进来。

第二十四章 中年人和火锅

    苏牧的面前火锅热气腾腾,他看着锅里翻滚的已经熟透的羊肉。又继续把自己的筷子落了下去,夹起来停在空中,冒着热气,辣椒油在外面裹着一层,晶莹透亮。

    乍一放入口中,却以比放进去的速度更快的速度吐了出来。嘴巴开始慢慢变得深红。

    莺儿赶忙把自己的水杯端起来,吹了几口,俏生生的递到苏牧面前。看到苏牧嘴巴上的深红色,小嘴撅起来,大大的眼睛中开始凝聚出水雾。略带哭腔的说道:“相公你又乱来,那么烫的东西把嘴巴烫坏怎么办呢?”

    苏牧看着这小天使,原本不断盘算着的心开始慢慢融化。

    旁边已经汇报过自己丈量过南唐皇宫和闲云居楼层高度,并且告诉苏牧外面大军正在聚集,锦衣卫已经全部到齐的韩笙,韩同知。依旧卑微的弯腰低头,使自己的头能够堪堪达到苏牧肩膀的高度。

    苏牧心疼的抱起来莺儿,眼睛看都没看一脸愤懑却因寄人篱下而一言不发的南宫晓梦,和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的冷月心和带着面纱似乎古井不波的少司命。

    他只转身看了看韩笙,他很满意。他当然并不是为了单单无聊的让韩笙去丈量闲云居和南唐故宫。他知道结果一定是一样高。这个结果是他第一眼看到闲云居的时候就已经确定的结果。他不如大哥那般博览群书,温润君子,也不如小师弟那样武功天下无双,练武奇才。只是他觉得自己的记性一直很好。

    比如当初南唐故宫太和殿拔地而起的高度。

    他让韩笙去查,只不过也让韩笙明白一样高而已。一个只是所谓的酒楼,纵然天下第一,又如何能够和一国皇宫相媲美。鬼是一定有的,但是能反应过来,并且第一时间知道苏牧意图的,只有韩笙。

    苏牧打量的眼光终于停下,缓缓开口道:“你,很不错。起来吧。”

    这面色苍白,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竟然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浑身有些颤抖。

    人分三六九等,话也分三六九等。少年的话,起码在过去韩笙十年的生涯中没见过二皇子这样评价一个人,就连听,也只是听过他评价过三人而已。

    一位是南唐剑圣裴白衣,最后输给二皇子之后,令属下军士放下武器。自己也解下配剑,慷慨赴死。二是帝国唯一的巾帼女英雄,帝国唯一的女将军,唯一的女上将军。上官歆。最后一位是当年追随殿下,行走天下的道家第一高手,最后为殿下突出重围,一人独拦一军的太清观大弟子,陈守一。

    而今天,他是第四个。

    韩笙本来颤抖的身体,却突然变得紧绷,他觉得这辈子自己的直觉都没有这样的让他感觉到危险过。他望向不远处的楼梯,楼梯上,一位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下楼来。他的背后备着布裹住的长条。

    韩笙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那人未发一言,未看一言,便已经让自己武道之心几乎崩塌,他深知自己可能连抽出手中之刀的勇气都会没有。但他还是倔强的盯着那个男人。

    有些东西,是比生命还重要的。

    中年人未发一言,缓缓走到桌边,仿佛很熟一般做在空位上。自顾自的拿起来小碟子开始夹火锅中随着气泡翻滚的熟菜,吃的津津有味。

    莺儿有些疑惑的看着满脸苦笑的相公,还有本来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东西现在浑身紧绷,双手筷子攥在手中的青袍书生,冷月心姐姐和晓梦姐姐,所有人都停下筷子。

    整层楼只有这么一桌,这一桌只有一个人在吃。

    苏牧用脸蹭了蹭怀中的莺儿,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韩笙吩咐道:“去把方圆十里的人全都疏散了吧,记住要快。疏散完了,过来领命。”

    韩笙第一次对二皇子的命令有些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坐在桌上正在大快朵颐的中年人,终于在苏牧一个眼神扫过来的时候,还是狠下心来抱拳领命而去。

    走出外面的韩笙,刚出楼门,一阵微风拂面,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试了试背后,才发现身后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回头看那十几位锦衣卫中的一品高手时,他们却已经早都瘫软在地。韩笙这才想起来,大堂内所有人都被那股可怕的气势笼罩的时候,只有二皇子一个人行动自如。

    苏牧没看韩笙远去的身影,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书生一眼。随意的问道:“你的书箱真的没带?”

    书生原本玩世不恭的脸变得欲哭无泪,气愤的说道:“没有,我哪会想到……”我哪会想到出来逛个街,便能遇到这个本来应该和东皇太一齐名的老怪物?这话他当然没有说出来,只是心中腹诽,外加疑惑他为何在这里罢了。

    苏牧听到书生灭掉最后一点希望以后,还是面色不改,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莺儿体会到相公此时的心情,但似乎感觉不到危险。相反,她看到那位大叔还蛮亲切的嘞。莺儿想了想,用自己的小手,轻轻的按着苏牧的眉头。

    苏牧溺爱的看了看他,按下按的小手,看着她纯净无暇的瞳孔。古书里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莺儿就像两者合为了一体,总能在晶莹剔透,流光溢彩里照见自惭形秽。

    可能这也是她不为气势所笼罩的理由之一吧?

    苏牧轻轻的夹起来,刚才没有吃掉的羊肉轻轻的放进嘴里,然后伸出筷子夹了一片最大的竹笋。慢慢吹凉,缓缓的递到莺儿的嘴边。似乎无意的问道:“前辈为何执意取我性命?”

    中年人将最后碟中的羊肉缓缓送入嘴中,用袖子擦了擦嘴,随口说道:“裴白衣是我一位至交好友。

    听到这话,苏牧开始沉默,无论什么人也说不出给一位至交好友报仇有什么错。

第二十五章 道理与道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苏牧以前听说过这天下曾经有人一马一剑,仗剑行于江湖,斩断尽天下不平事。一人一剑,仗剑走江湖,与清风为伴,与日月为辉。餐风宿露,只求砥砺剑道,直抵本心。

    也曾听闻有人为报三代之仇,断舌明志,于极北苦寒之地修习刀道,每日渴是一一把血,饿是一块生肉。每日与野兽为伴,与虎狼为伍。长刀所至,不留活口,于生死之间明悟,终成一代宗师,享誉天下。手刃仇人之后,便自废经脉。收刀不问江湖事,一心只扫门前雪。

    更听过有百家弟子行走世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明圣人礼,明道德心。有人终成一黄土,横尸荒野,无人知晓。也有人一朝顿悟,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终成一代仙风道骨。

    道听途说有,亲眼所见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两个字:江湖。

    就像很多年前跟着自己的那个道袍青年,明知必死,明知自己不擅长打架,依然温润一笑,纵身掠去,从此一去不复返。很多年,苏牧却总是想起那个小道士,想起他每次因为自己打过架以后,满身血污,满口无量天尊,阿弥陀佛。

    也像很多年前的文城那个提三尺剑,输棋以后却全无失落,仰天大笑,而后成功迈入传说中的天象境界,明知必死,却依然冲向军阵。被秦弩射成血人以后,依然平静的看着自己,然后哈哈一笑对着自己说的:“莫愧疚,不过各为其主尔。”

    而当时,他提剑威胁自己,是最好的捷径。

    苏牧一直对江湖这个字很好奇,更多的是一种不屑,大秦铁骑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所有的东西都会灰飞烟灭。帝**中更是高手如云,江湖中所谓的陆地神仙,他已经灭了不知道多少。江湖中的的跳梁小丑,也在铁骑之下,早入六道轮回。

    只是今天,他突然对这个本来平淡的字产生了兴趣。不再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那个中年人简简单单坐在那里,苏牧却从那里看到了一整座江湖。

    八万铁骑,六千锦衣卫,在中年人的眼里可能根本不存在,他坐在那里就是一把剑,无坚不摧,天下无双。

    他明白有些东西是根本躲不开的,也根本不去躲,他很明白自己可能真的会死,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完成。但是现在,他好像已经别无他法。

    苏莺儿,冷月心,南宫晓梦已经被他吩咐打晕带走。偌大的一座闲云居,可能只有三楼这一桌酒菜,一锅翻腾的火锅。一位满头大汗的青衫书生,一位目光坚定,脸色阴沉的紫衣少女。

    苏牧突然很想喝酒,在他过去的将近二十年的生命中,他从来很爱惜自己。喝水只和茶水,从不饮酒。每日按时喝水,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保持最规律的生活习惯。遵从医圣张伯济的嘱托。只是想活的久一点,他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完成。

    可惜天从来不遂人愿,他的心境到了这时候居然依旧毫无波澜,他突然很想喝酒,所以他端起来了面前的酒壶,灌了狠狠一口。酒是几十年的陈年花雕,酒劲肯定不大,但是苏牧原本丰神如玉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还顺势咳嗽了几声。

    苏紫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苏牧,皱了皱眉。

    青衫书生想去抢一下,但是那股气势还在笼罩,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只有苏牧自己觉得味道似乎还不错,所以他又喝了一杯。

    中年人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笑,悠哉悠哉开口道:“天下人自然有天下人的道,你苏牧自然有你自己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我知道你是那老家伙的学生,也知道你这种人,莫说是五百年,便是一千年也未必能够出一个。你们家老头子可当的起儒家圣人四个字,你用的却是法家。”

    中年人笑着,酒足饭饱,喝了一口茶。茶是龙井贡品,水是万年寒泉。

    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张栖梧知道,在你的眼中,我们不过是赳赳武夫而已。武夫等于匹夫,匹夫一怒,只不过是血溅五尺而已,武功高一点,再大一点也不过是十尺而已。你有你的道理,你们儒家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和你们讲这些,肯定是讲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我嘴笨,也说不出什么通天的道理来。只是我今天来这里,并不是要和你辩论到底是谁的道理对,或者是谁的道理错。我来只是讲一下我的道理,道理也简单的很。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苏牧听的很认真,他默默喝着酒,他很少能够哑口无言,但现在,这种情况却实实在在的出现了。但他必须说点什么,所以他又开始很认真的想:“先生其实说的很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但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这样一个人,这也是天经地义。但不知道先生能不能给我一个贪生的机会。”

    中年人微微一笑:“我知你智计百出,于谋略无所不通。我也曾年轻的时候读过一点书,也喜欢下围棋,以前经常和李静风手谈。但是我后来只求自身,不假外物。你放心,我若想杀你,此时你已经身首异处,纵然你周围这一男一女两个娃娃,或者你周围的那一共二十八位的暗卫恐怕是挡不住的。”

    话音刚落,中年人谈笑间,浑身剑气纵横,分作几十缕,射向四方,然后化作流光,飞出楼外。只有话语如在耳边:“我在外面等你,此处只有一处出口,阁下八万铁骑,阵势再大,在这逼仄的城中,不过尔尔,还是省省比较好。”

    苏牧的神情有些若有所思,他的生死尚未可知,他也不懂武功。但他知道,这楼里已然多了二十八位暗卫尸体。

第二十六章 人定胜天

    建业城外有座桃花山,此山闻名,却只仅限于建邺四周。出了建邺城范围之内,大概是没有人知道了。按理说这样一座不受规律一年四季皆是桃花盛开,漫山遍野的山。在这文风如弥炽的南方,终究是逃不过文人墨客的荼毒。至于为什么是荼毒,便是怕出名罢了,文人初来时,见此地仙境,必大书特书。后人只见其文,不知其事,只道追访先贤,于是此地人渐多。

    人既然多了,便不复清幽,境界全无。于世人来说,此地闻名天下,于俗人来说,情,境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名气,是追访先贤。至于究竟如何,到底不是最过重要的。

    对俗人来说是出名是好事,尤其是名垂青史,但对山来说总是不太好的。

    桃山是山上山,尤其险峻,这是其一。其二听闻此山上多见鬼魅,去者不还。究竟是以讹传讹,或者是谣言,无人以身试法。

    桃山上有一座草庐,草庐里本该是有一位汉子的,他总是头戴草帽,蹲在庐前面的一块大石头上,抽着自己种的旱烟。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但是现在人去庐,漫山桃花飘落,悠然的落在地上,像极了泪水,究竟是因为无人欣赏,或者是为了别的东西,想必是无人知晓的。

    可惜东皇太一在这样的景色里,全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的背后开始渗出汗水,汗是冷汗。他开始明白一些东西,比如调虎离山。他眼前突兀的显示出那位总是笑眯眯的人间至尊,严肃的将他叫到面前。冷漠的声音。

    “你若此行让牧儿少了一根头发,我便诛了你阴阳家满门。”

    伴君如伴虎,他丝毫不怀疑这位人间帝王的能力和信誉,他也没有信心去怀疑。

    少年时行走江湖,他没有慌过,生死关头,他没有慌过。但事关阴阳家几百年的道统,该慌还是要慌一下的。他很想走,但是面前出现的一位佝偻老人,一位头戴草帽的汉子,一位面目平凡的中年女子。让他放下了第一时间赶去的想法。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负在身后的双手动了动。儒家有教化之力,法家有平天下之能,农家可慰民心,阴阳家窥天之术,举世无双。

    又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的三位气场不凡的武道宗师,微微一笑,右手探出,道:“怎么打?一对一还是一起上。我觉得还是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汉子闷闷的抽着烟,不发一言。佝偻老头听闻这话,冷冷一笑。中年女子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拿出了一条看起来很长的鞭子。

    风吹过东皇太一的长发,桃花飘过他的眼睛,他站在那里本来毫无破绽的气场,突然出现了一点点的瑕疵,一片桃花背后,一道璀璨的剑光,让这位阴阳家的家主眯了眯眼睛。

    帝都咸阳。

    朝堂依旧无聊的可怕,用当代帝皇的话来说,便是还不如钓鱼有趣。旭日东升,缓缓的照耀在这天下最神秘的地方。显得高贵而华丽。老态龙钟的帝国功勋,朝廷重臣,三三两两,熙熙攘攘的的分成一个个的小团体,行在回家的路上。这里的人物,随便一个跺跺脚,便能够让整个帝国抖上三抖。

    阳光照在帝国宰相李通古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让他眉间的愁云有丝毫的散开。旁边的各位位列帝国中枢的朱袍紫贵,也因为这位宰相的沉默而变得气氛沉闷。这位帝国宰相显然是有了很多不顺心的事,既然事不顺心,又何必去触这位权倾天下的中年人呢?毕竟当年初上宰相之位的李通古,可是整整让大秦朝堂少了三分之二。

    紫禁城门外停满了各式各样华丽的车架,只等着能够接这些帝国的中流砥柱回家,将到宫门的李通古,在接到家仆递过来的一封信之后,扔下手中帝国宰相象征的玉芴,不顾形象的转身向着紫禁城狂奔而去。沿途引来了诸多大臣惊奇的目光,大家不约而同的想道:莫非是帝国南方又出了什么样的大事?

    帝国太学一向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大秦帝国重用法家,法家学问一时为显学久矣。当今帝国左丞相李通古不就是当今法家的魁首吗?法家治世,刑罚严苛,稍一说错话便可能祸延九族。大秦帝国人人自危。倘若有一个地方可以是言论自由,便只有帝国书院,和稷下学宫。

    太学每年考试四次,此时正是帝国太学的秋季考试。帝国考察学问,一不出卷子,二不问学问。只在全院师生面前做一演讲,若能得半数同窗曰善,则视为通过。

    帝国礼堂,为考试之地。

    讲台之上,一位面目清秀的书生正在侃侃而谈,神采飞扬::“天下不论如何变化,有些东西总归是有规律的。比如春夏秋冬,比如生老病死,比如盛极必衰,这是规律。道家说的是大道无情,佛家讲的因缘际会,都是规律。人改变规律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当遵守规律,顺势而为,方能……”

    底下点头称善者有,摇头晃脑者有,摇头叹息者有。但无可否认,台上这位这届新生的状元是真正有学问的。

    突然,清秀书生话音未落,一块圆形物体自天外飞来一般,砸的书生原本清秀的脸庞,鼻血直流。一位穿着太学服饰的角色少女,双手叉腰,指着那站在讲台,一个劲擦着鼻血的少年骂道:“你放屁。”话音落便撸起袖子准备冲上台去大打出手。

    好不容易拉住的少女,被前来视察的讲师一通训斥。少女满脸委屈,也不说话,定定的望着南方,溢出的泪水在眼眶中转动。

    师兄,你说的人定胜天,他讲的规律,你在的话,也一定会支持我对不对?

第二十七章 桃花剑,巨人,苏牧

    东皇太一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气势在。他的站立姿势其实在普通人看来是有些松松垮垮的。但这种懒散无言的气质,却让面前头戴草帽的老农,佝偻的老人,以及中年女子原本不太白的脸庞,变得更加黑了。

    东皇太一是闻名天下的高手,既然是高手,那么就该有些宗师风范,可惜到现在,他的内心却没有了原本的古井无波。换言之,他很急。所以他抛下原本的宗师风范,抬手虚握,仿佛在空空的手中,凝聚了一把举世无双的剑。

    东皇太一想了一想,道:“我三岁读书,十岁知天下道理,不求甚解。十二岁遍访天下大学问者,以求心中通达,脑中明澈。十五学剑,天下无双,自成一家,天下只知张栖梧剑术无双,却很少知道我东皇太一,于剑术也略通一二。此后遍观诸子百家,杂糅一身。三十学文章,至今尚未通达。我这一剑,本为张栖梧所创。今日不得已而出,请君试剑。”

    话音刚落,四周仿佛时空凝固,漫天桃花停在空中,被一股紫色的真气凝成一把巨大的桃花巨剑,离地三尺。静静悬停在空中,剑尖直指三人。

    三人见此情景,自然不敢托大,佝偻老人取下背后巨大的剑匣,双指并拢,真气射出,三十六把剑凌空飞起,以一种玄奥的阵势排列。每把剑皆在阳光下,寒气森森,望之生畏。

    中年妇女手中长鞭,凌空飞舞,真气灌注间,整条长鞭开始体型暴涨,张牙舞爪,仿佛横空一滔天巨蟒。

    抽烟的汉子依旧抽着烟,只是随着烟雾的吞吐,本来高大的身形,开始暴涨。浑身开始肌肉遍布,体型整整放大两圈,望去可怖。黄铜色的肌肉,仿佛老树盘根。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仿佛铜汁铸造。

    东皇太一等着他们将浑身的一口气提足,才缓缓向着面前的十丈桃花巨剑,轻轻一点。那看似笨重的巨剑仿佛一道流光,飞沙走石里向着三人凌空劈下。无形的气浪,旁边数十里的桃花树仿佛被生生折断,漫天桃花,仿佛狂风骤雨。

    佝偻老人见此阵势,也是心头悚然,年前三十六道剑光,在一念之下,对着面前桃花巨剑,悍不畏死般舍身冲去。

    只是桃花巨剑,剑势太厚,两剑相撞,其声所万丈悬崖,瀑布流下,轰然巨响。

    东皇太一面色不改,桃花巨剑去势不改,虽然体积减小,依然凌空斩下。只是那佝偻老人的身体却如同遭雷击,连退数步,面色刹那便白,一口精血吐出,才稍觉心中舒畅。只是五脏六腑,却火烧似的疼痛,让老人更加明白自己内伤如何严重。

    中年女子见老人下场,却是毫不犹豫,一条长鞭,瞬间迎上去,妄图阻隔此剑去势。东皇太一见此景,一手又一剑诀点出,桃花巨剑更加迅疾,直接将那凌空飞舞的巨龙似的长鞭斩作两截。中年女子闷哼一声,便倒飞出去,撞断了沿途几颗桃花树,最后在一颗五人合围的书上停下,脑袋一歪,昏死过去。道基尽毁。

    那汉子却连中年女子看也不看,砂锅大的拳头一一拳击出,震荡的空气和空间似乎都扭曲开来。原本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桃花巨剑,终于在连斩两名高手以后,终于停下,溃散于天地。

    东皇太一见此皱了皱眉头,再也顾不得自持身份,双脚轻踮间,仿佛一道幻影般移动道那汉子变作的巨人身旁,一掌印出,巨人坚不可摧的身体,被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巨人整个人,仿佛皮球一般,凌空飞出,撞倒无数桃花树,镶嵌在远处一座不不大的岩石山上,山体在掌力的余力之下,轰然倒塌。

    东皇太一见此景,眉头却爱并不见舒展。他有种感觉,这人不会这么容易死,而且,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确。

    想法未完,远处的岩石小山,仿佛炸开一般,那黄色的巨人,一步一步自灰尘中走出。身上的伤痕早已经不知何处去。身上崭新如初,气势更胜从前。

    感应到这里,东皇太一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

    建邺城的城道很宽,苏牧以前是知道的,只是这么宽的道路,苏牧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

    原本繁荣的喧闹的城道,变得落针可闻,两侧黑压压的秦军精锐,以及那天下无双的,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秦弩,以及站在大街中间的那位天下第一剑客。

    张栖梧懒散的站在那里,就已经写尽了天底下的风流。

    苏牧突然有点崇拜他,有点向往他。

    当然,假如这位先生不是来取他脑袋的话。那真是可爱极了。

第二十八章 战事进行

    巨木称城外罕见的没有帝国南方边境特有的山地丘陵地形,假若有人能够升空三百丈从空中俯瞰这座城池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这座帝国边境上数一数二的城池,仿佛蜿蜒起伏中的一面镜子。四周山脉,而城池的周围便是一片平地,很大,很平。

    大到能够容下几十万大军的厮杀,平到可以让十几万铁骑来回冲锋。

    巨木城的庞大空地的北方,是大秦帝国南征军的大本营。铺天盖地的黑色旌旗似乎在某些气氛的带动下显得毫无精神,无精打采的耷拉在通体黑色的旗杆上。尽管如此,守候在帝国南征军主帅帐前的帝国士兵,依旧昂首挺胸,神采奕奕的执行着自己的护卫任务。

    天色显得很阴沉,阴沉的就像是上官寒的脸色。帝国大军与百越帝国大军对峙已经很长时间。当然,这几乎可以说是国战,对峙很正常,比如二皇子灭唐之战,一个小小的文城竟然拖住帝国百万大军的脚步整整两个月有余。当然,其中的原因多种多样。

    帝**队停留文城的那段时间不只是军内心浮气躁,朝堂上更是弹劾的雪花折子漫天飞舞。市井之内更是流言四起,江湖间舆论形式更是变成雪崩式的一边倒。那时候二皇子未发一言,依旧停军不前。

    所以有了最后帝国皇帝一怒之下斩首三千六百名帝国各级官员,有了阴阳家的少司命提三尺青锋屠尽一派上下三百口的天下壮举。

    但是这都不是上官寒阴沉的理由,有二皇子作为后盾,那就意味着在帝国南方边境他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没有后顾,必在眼前。帝国铁骑第一次和百越帝国交手时,上官寒从排兵布阵中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想到了帝**队的训练方法。

    帝**队横行天下,从上到下皆是绝密,百越蛮子又是如何知道的?纵然知道,也是操作不出来的,但观其排兵布阵,已经渐渐初具模型。百越军中,必有高人?

    另一个可能他此时想起来便是一身冷汗,帝国内部有奸细?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必须在三天之内破敌。否则他布下的口袋大阵也许会撑破,到时候功亏一篑。但是,怎么样的方法才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才能换来成功呢?

    帝国大营外,一位淡黄色衣衫的读书人,面貌俊美,手提柳枝,走进了帝国主帅的大帐,递给了帝国上将军一个锦囊。

    然后帝国大帐内帝国上将军上官寒的帐篷内,丧心病狂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大营。过来过往的帝国士兵们,结合先前主帅帐篷中进入的那名俊美书生以及主帅的笑声,在脑中发酵成一个故事之后,七尺的汉子,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姥山是南唐进入百越唯一一条官方的大道,为促进两国贸易往来修建而成,往日的两国通道上总是商旅行人络绎不绝。但此时的商道上,却是丢满了百越军队的尸体。为何没有大秦的尸体?

    大秦律法规定,抛弃袍泽尸体者,依法扣除一年俸禄,并且告之于众。很多人觉得这本来就是多此一举,收取袍泽的尸体对于大秦的军队来说本来就是一种蔚然成风的未成文的规矩。

    苏牧只是给这种行为加上一种所谓的“法律保障”。

    梁褚的五万铁骑镇守这座姥山通道已经几天几夜,本来粗糙的汉子,显得更加的粗糙。胡子拉碴的脸上是一对通红的眼睛。梁褚的心里很疑惑,原本上官寒定下的让他阻碍百越后续部队增援的,然后上官寒以最快速度从正面击溃百越精锐的计划并没有实现。

    尽管他在这里已经歼灭两万多百越军,但是自身军队三千多人的损耗也让他很是肉疼。

    梁褚的中军大帐内正在召开军事会议,主位上站着的便是这位在帝**队内部也是很有名气的”虎痴”。可是很显然,他的心情并不是很美丽,任何人几天没有睡觉,想必心情都不会美丽起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打了憋屈的仗,在这之前,跟着二皇子,他从来学会的只有进攻,哪里这样憋屈的防守过?最最艰难地文城之战,不也是压着那位裴白衣在打吗?

    “将军,自打跟了二皇子之后就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您和上官寒素来不和,这次他小人得志,走了狗屎运得了大权,会不会是他故意报复所为?”梁褚右下手的一位将领大声抱拳说道。

    话音刚落,帐篷内为之一静,随后便开始嘈杂起来。

    梁褚的脸色开始变冷,二话不说抽出腰上带鞘的宝剑当做棍子,两剑鞘拍在身上,将那位将领拍倒在地,上去又是两脚。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诽谤帝国上将军?诽谤帝国上将军是要诛三族的你可知道?再敢扰乱军心,我便斩了你的头,让你学学闭嘴两个字。现在滚回去,等战事结束,给我抄一百遍大学。”

    一百遍大学?

    地上满脸鲜血的脸上仿佛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才表现出痛苦两个字。

    抄大学啊,二皇子真是个天才。梁褚有些得意,但是随即想到自己还尚未动笔的好多遍大学,他的脸色逐渐开始变的痛苦起来。

    其他将领看着地上的将领有些幸灾乐祸,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梁褚救了这位将领一命。

    梁褚大帐外,一骑飞驰而来,装束和正规军有些相差,风尘仆仆,背后插着黑色小旗,小旗上用白字写的是秦篆“令”字。

第二十九章 动手

    气氛有些沉闷,原本活跃到极点的书生站在苏牧的背后开始一声不吭,他一向自认为是一个练武奇才,学武这么多年,便已经达到了很多人穷其一生也尚未达到的顶点。但是此刻,他却很有些后悔以前倚仗自己天赋过人而偷懒的一些事情。在这之前,他从未觉得后悔两个字是如何书写的,在这时,他简直觉得自己应该再去抄好多遍《大学》。

    苏牧从来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到今天才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这种事情就算是那位稷下学宫里讲究“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整天卧在书院,半天清醒,半天刷酒疯的先生听了怕也会惊的跳起脚,然后用他那已经笔锋秃的不成样子的毛笔,在嘴里抿一抿然后大书特书。最后大醉一场,继续撒酒疯。

    苏牧想到这些,他很想笑出来,却怎么样都笑不出来。

    张栖梧成名已经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起来,很多年前,天下无敌这四个字仿佛从从天而降的落在他头上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出手过了。在这之前他从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出手应该是再遇到一次棋逢对手的高手。

    可惜世事无常,最不可能得结果,在你偏偏认为最不可能得时候,发生在最不可能得地点。

    张栖梧开始想起自己的那位朋友,那位真正风度翩翩的白衣书生,那位满腹经纶,待人接物温暖和煦如春风的君子。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和那位少年一起相依为命的时光。少年后来每次都知道自己饭量大吃不饱,而每次故意说自己已经吃饱而把饭菜让给自己。很多人好像都看不起自己。他还依稀记得当年他发高烧的时候,瘦弱的少年背着他几乎跪着求遍了小城所有的郎中。

    后来少年找到了一位学问好大好大的先生,他也练成了好高好高的剑法。

    只不过从那时候起,两个人一别两宽。此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他不知道这次杀苏牧到底是错是对,他甚至在最近才有人传信到他那个偏僻的小村庄告诉你自己,裴白衣死了,信是一个人,送完信后,信便无用,所以那个人便服毒自杀。可惜到了他的境界,已经不分什么对错,他只是想为裴白衣报仇,仅此而已。

    事后他自然会去找到那个幕后之人,杀了他。从来借剑不是好借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所以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被秦军护卫在中间的帝国二皇子,缓缓向前走去。

    秦军带着亘古不变的冷漠眼神,大部分护卫着苏牧缓缓向后退去。旁边身穿黑色重甲的秦军,缓缓的列成一字长阵,在一个时间点上,同时冲锋。铁蹄铮铮,踏在青石板上。张栖梧看也没有看冲过来的十骑并排的大秦锐士,闲庭信步般,空手铁住长枪的枪头,一用力,枪尾便从那士兵胸腔中穿过。

    士兵的重甲,仿佛是豆腐一般。士兵重重的倒在地上,张栖梧双手用力,手中枪尖四分五裂,往前一掷,威力仿佛强弩,没一片碎片都成为威力巨大的暗器,剩下九骑,长枪刚好停留在张栖梧胸膛前一寸。便仰头倒下,胸前皆有一洞,血肉模糊,血流汩汩。

    这一切步骤就在一瞬间。

    苏牧的瞳孔缩了缩,马上又恢复原状。

    帝国铁骑中又缓缓的走出一排铁骑,刚好十人,悍不畏死的冲向了面前那个可怕的人。但是结果并没什么两样。以前总有人说杀人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苏牧一向当个笑话来听。他一贯是漠视生命的,尤其是在战争中,毕竟他学兵道的时候,先生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慈不掌兵。

    帝国铁骑冲过去了一百来骑,仿佛飞蛾扑火,刚开始的时候是十骑十骑的出动,一波死完以后后面的才上,到最后,一波一波如潮水一般的上前。

    命比纸薄从来说的是遭遇不幸的人,但现在这个词语用来形容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再好不过了?

    少司命古井无波的看着远处一波一波以卵击石的帝国士兵,紫色的大眼睛显得古井不波。

    韩笙握着刀的手出了很多汗,但也是一言不发,这位锦衣卫中的同知大人,死在他手里的人,绝对比今天看见的多的多。

    书生有些坐不住了,上前低声道:“师兄,不如让我们上吧,毕竟我们也算是武道小有成就。虽不是张栖梧对手,但他想打杀了我们,却也要费一番手脚。这样让士兵送死,并无益处。”

    苏牧沉默了下,依旧盯着远方在送死的秦军,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我不懂武功,对你们所谓的真气也不大了解。但我知道不管什么事情都该有个度的,就像真气。”

    书生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认同的说道:“一破九品,入武道十境金刚境,体内真气便如渊似海,如何挥霍的完?我处武道十一境,便更觉一身真气远胜金刚,何况此人已经是破指玄,过天象,直入陆地神仙境界的张栖梧?”

    苏牧没有说话很久,等到死了几波人,书生急的快要跳脚的时候。苏牧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有八万大军,还有暗处武道高手两千,他的真气可耗的完?”

    书生的脊背上,没来由的出现了一大片的冷汗,他悚然的看着面前这个温润俊美的帝国二皇子。久久的不能把他和印象中的二师兄结合在一起。

    “还有,你那次在闲云居的十九楼,感受到了不止一股的高手气息,我不信他们会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苏牧顿了顿,继续说道。

    书生有些闷闷不乐。

    这样的二师兄,小师妹你可还喜欢吗?

第三十章 苏紫

    张栖梧很多事情只是懒得想,却并不代表他想不通。道家说,三千大道,皆可成道,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有一点,张栖梧很确定,那就是没有一个行中状元是傻子。

    张栖梧突然对面前这个自己本来很欣赏的年轻人有了没来由的恶感。一个漠视其他生命的人,纵然是有如何的丰功伟业,也入不了他张栖梧的法眼。在对那个俊秀年轻人真正产生厌恶感的时候,他也同时有些同情这些上来送死的大秦帝国的军人。

    他是个很懒的人,懒到不去用一些简便的方法,比如擒贼先擒王。毕竟世间学说万千,真理无数,在张栖梧的面前,也只是一剑破尽万法。如果一剑不行,那就再来一剑。

    张栖梧一剑横放,青色的剑气仿佛游龙一般化成无处股,在四周炸开来。张栖梧仿佛鬼魅一样的身影,在前一秒在那头,下一秒便离苏牧不足十丈,劲风吹拂下,苏牧的眼睛眯了眯,他依然很镇定。旁边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道紫色的身影,也化作一道流光,爆射而出,书生以剑作指,一指点出。少司命长袖挥舞,带起一道紫色的长影,所过之处地上最坚硬的青石板纷纷开始爆裂四散。

    张栖梧幻影一样的身影停了下来,他随手挥了挥,眼前的紫色和青色真气便消失殆尽。他摇了摇头,表示这种程度远远不够,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天下武功不过两种,唯快不破和一力降十会。至于其中花里胡哨的剑术以及其他所谓的东西,不过是旁门左道而已。你这武功不错,也有火候,看起来是很高明的。”

    顿了顿,继续看着青袍书生,道:“你练习的是青龙镇武决,像是真的像了,有模有样。只可惜神不全,大秦镇国四武兽,青龙武功最高。看来你也是得他真传,可惜,你不是他。”

    书生的手紧紧的握着,以他平常的骄傲性子,此时定然早已经动手。只是,他很难动手,他也很难有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苏牧看了看低着头的书生,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但他也失去了说的兴趣,有很多东西不是外力能够干涉的,就像他听说过这种情况修武中人,叫做武障。顾名思义,武道修行路上的障碍。

    张栖梧看着面前这个三言两语,心境有些崩塌的青袍书生,摇了摇头,心底感叹一代不如一代的同时,又转过头来看着那紫衣女子。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女子却长袖一展,嘴角紧抿,化作一道紫色的流影,扑向前来。

    张栖梧微笑着,闲庭信步般左右躲闪着在其他人的眼中快若闪电的攻势。眼睛中逐渐露出一抹欣赏的色彩来。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一直在防守的张栖梧,突然出手。

    没有人知道张栖梧出手到底有多快,也很难用语言形容出来。只是当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紫衣女子,已经犹如遭受重击,飞了出去。落下的瞬间,又运用真气,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

    她一遍又一遍的被打飞,在这一遍又一遍的中间,张栖梧似乎有了一些兴趣。他的眉头开始慢慢的皱了起来。在那少女被击飞的瞬间,他回头看了看那有些呆的青袍书生,嘴角开始有些嘲讽。

    少司命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她倒在地上,挣扎的看着远处人堆里被重重黑甲围绕的那个男子。他依旧丰神如玉,他依旧风度翩翩,只是他的神情,渐渐变得焦虑。他一直想往前冲上去,却被黑甲死死的抗住。

    只是这样就够了,苏紫泪眼朦胧的看着远处的他。真的对不起啊,苏牧,我练武这么多年。还是保护不了你啊。苏牧,我喜欢你啊。我知道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总希望你能够记住我。就算是就这样死了,我也希望你能够记住我啊,我叫苏紫,你给的名字啊。

    苏紫的紫衣开始如充气一般的膨胀起来,四周的紫色缓缓的变成一个很大的漩涡。

    苏牧目眦尽裂,大吼道:“传我将令,通通闪开。”

    听到将令两个字的帝**队,仿佛本能一般的分开。

    苏牧狂奔的冲到紫袍女子面前,紧紧的抱着她。

    漫天的紫色开始如潮水一般的褪去。苏紫并没有留恋温暖的怀抱,赶紧的推开苏牧。踉踉跄跄的把苏牧护在身后。着急道:“你快,你快回军队里去。我……我没用,保护不了你。我现在以身自爆。你赶紧离开这里,快走啊。”

    苏紫的紫色裙子,已经变成血红色。面纱已经落下,露出那张惊世的容颜。因为一些原因,他从来在逃避一些东西。他的嘴巴虽然总是喜欢口花花,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怎么不算一种拒人千里之外呢?

    苏牧看着面前的少女,突然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蛮横的说道:“你是我的,我不管,我就是今天死了,也不能让你出事。不然我绝不偷生。你要敢用那种恶毒的法子伤害自己。我就……我就……”

    苏牧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威胁人的,他想了想:“我就死给你看。”

    依偎在怀里的清冷少女,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

    她突然有些觉得,什么事情都是值得的。

    帝国东宫。

    温润如玉的,如同春风般的帝国太子。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那位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自己一直视同妹妹的红衣角色少女。

    他突然走到那号称算尽天下无须眉的梅若衣。一脚踹下去,似乎还不解恨,又踹了几脚。那女子已经满脸鲜血。

    太子温润的脸庞因为气愤,已经变得红润至极。他久久未言语,过了一会说道:“他不会死的,但是,你走吧。我饶你一命。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他日再见,我必助我弟取你性命。”

    满脸鲜血的红衣女子,如遭雷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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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牧天下介绍:
天下是一局棋,人生是一场梦,江湖是一串大小不一的玻璃珠。
或是落子无悔,或是百年倏忽,或是一剑曾当百万师,或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白衣白马白袍,北周西楚东齐南唐。 
一个小石子扔在海中,却引起滔天巨浪。 
四国气运斩而不死,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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