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不是可以追击，而是……可以将徐长青连根拔掉！”
罗洛浑这时也回过神来，英俊的脸孔上满是狰狞，一直深深积聚在身体深处良久的气场陡然爆发出来，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刀：
“若是徐长青在这边，咱们便可将其围而歼之，永绝后患！同时，海城那边也可以双管齐下，彻底将徐长青连根拔起！若是徐长青不在，咱们亦可将其围之，等待海城的消息！”
说着，罗洛浑冷笑：“徐长青太肆意了，他真以为咱们大清耐不得他何，却是把自己绑在了钢丝上！老祖宗，孙儿的意见是，这次，咱们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不管徐长青走没走，必须先将残留的模范军围了，留下，再图其他！”
杜度顿时紧紧眯起了眼睛。
他早就知道这哥仨不简单，一直都有所留手，却是想不到，等罗洛浑这气势真正爆发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发虚。
忙看向了代善。
代善极为欣慰的点头，老脸上的褶皱一时间都舒缓开不少，不过，他究竟老谋深算，依然没有着急表态，而是看向了老二罗洛宏。
在岳托的这几个儿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老二罗洛宏，不仅是因为罗洛宏也是老二，长的跟他也有着许多相似，还因为罗洛宏的性子也颇为随他，拥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灵性。
只可惜，这些年来，种种原因叠加，罗洛宏的这种灵性被无情压抑了。
此时，代善也想看看，罗洛宏究竟是真的被压抑了，还是一直存留隐忍，被打磨出来！
淡淡的笑道：“老二，说说你的想法。”
“额，是……”
罗洛宏顿时一个机灵。
其实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表态的，毕竟，大哥罗洛浑已经把事情说的很通透了。
正所谓‘狡兔三窟’！
他们三兄弟早早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大山，总是要留下些本钱，这样就算万一出现什么大变故，依然还留有一脉余力。
但此时代善这明显是在提携他，这让罗洛宏忍不住陷入了纠结状态。
后世有个笑话。
‘大明把藩王当猪养，而大清则把藩王当狗养！’
被叫成猪虽是不好听，但，这何尝又不是后人的一种羡慕与嫉妒？
须知，大明的猪，可没有什么危险，每天就是吃喝拉撒睡，加之与美女繁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生活？
而大清国的狗，则完全是另一个维度了。
‘九犬一獒’在很大程度上都不能够完全表明白！
大明的藩王都被分封各地，大清国的藩王却是全都在京里，有本事你就能上，没本事你就得趴下。
历史上甚至出现过黄带子被活活饿死的场景。
就别提那些红带子和其他小王了，把婆娘卖了都不稀奇……
罗洛宏此时很想一鸣惊人，在这一刻彻底表露出他积蓄多年的锋芒，可最后的一丝理智，还是让他忍住了。
片刻后，有些呆懵的恭敬道：“老祖宗，孙儿愚钝，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想法。不过，孙儿一直记得汉人难句老话，小心驶得万年船！徐长青究竟非是凡人，我大军此时是进还是退，都当以稳妥为主……”
杜度一听这话心底里不由嗤笑。
这他娘的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罗洛宏这厮，果然是个没卵子的孬种！
罗洛浑和罗洛欢也都有些失望。
多好的机会啊，老二怎么就不好好把握呢？
“哦。”
代善慢斯条理的点了点头，面上看着是颇为失望，可心底里却是更为的欢喜。
果然那！
老二没让他失望，有他的风骨！
这种时候看似是大局已定，却是正如罗洛宏所言：“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这世上，哪有什么稳胜的事情？
一下子把底牌全都抛出来，看似是一时得意了，畅快了，可何尝不是被人一眼看透了？
别说败了，就算是成了，许多东西也落到了下乘。
“看！”
“快看江上！好多船，好多船啊！”
这时，不远处忽然有奴才惊声尖叫，旋即便是一片骚动。
众人忙朝着江面看过去，顿时都有点懵了。
只见！
偌大的江面上，恍如有一片连绵叠伏的移动城堡，徐徐从北面驶来，无数旌旗林立其间。
那一面面大明龙旗、日月浪涛旗、特别是‘徐’字大旗和模范军的军旗，简直让人咬牙切齿。
“老祖宗，是模范军的人！”
罗洛欢一个机灵，身形迅速绷紧起来，手已经紧紧攥住了腰间的刀柄。
杜度、罗洛浑众人面色也都不好看，一个个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哈哈，狗鞑子，你们倒是来江上抓你爷啊！”
“他们抓个球子的，一群没卵子的腌货！”
“哈哈，佟家那几个小娘们忒水灵了，把她们带出来让咱们的贝勒爷、贝子爷们瞧瞧！”
“轰隆！”
“砰砰砰……”
随着庞大的船队逐渐逼近，许多模范军儿郎都是站在甲板上，肆意的对两红旗众人挑衅。
其中又夹杂着一些轻型火炮和鸟铳嘶鸣，直惊的岸边许多两红旗的鞑子们下意识便卧倒在地。
这让的两红旗众人本就不是太好看的脸色，一时更加阴翳。
如果目光能杀人，他们早就把这些模范军的杂碎们撕碎了，直接丢到滚滚鸭绿江里喂鱼。
代善的眉头也紧紧皱起来，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砰砰砰砰砰……”
“咻咻咻！”
“轰隆！”
两红旗此时几乎没有远程打击能力，镇江城的火炮已经被模范军洗劫一空，饶是两红旗中也有不少汉军旗鸟铳兵，可鸟铳的射程不过七八十步，百步已经顶天了，在这两三里、甚至三四里宽的江面上，跟小孩子玩具也差不多，根本无可奈何。
而模范军则是各种火器齐上阵，即便同样打不着两红旗的鞑子，却也要用这种响声吓唬他们。
好半天，诸多两红旗的鸟铳兵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冲着大江开铳，给模范军还击，不想输了气势。
足足半个时辰多，模范军庞大的船队这才逐渐驶离义州范围，只留下一群心气难平、大骂不止的两红旗鞑子。
“他们走了……”
罗洛欢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大清国的万马奔腾，的确是让人热血沸腾，让真满洲战无不胜，可此时，模范军遮天蔽日的庞大船队，难道就能小觑了？
这种遮天蔽日乌云般的庞大压制力，让罗洛欢骨髓都有些发寒！
徐长青若是不除……大清国寝食难安那！
罗洛浑这时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徐长青的坐船？”
“嗳？”
众人一愣，片刻才是回神来。
图斑忙道：“主子爷，奴才，奴才刚才还特意留意了，好像是没，没看到徐长青的坐船‘海城号’……”
另一个奴才阿岱也忙道：“奴才好像也没看到，莫不是徐长青已经离开了？”
杜度不断的揉搓着手掌道：“老祖宗，咱们能想到的，徐长青的奸诈，必然不可能想不到！依侄儿看，徐长青这必定是在故弄玄虚！咱们不用太着急，前方游骑应该很快就能带回来准确情报！”
罗洛浑兄弟
顿时微微沉默。
杜度这厮，身上的毛病虽是不少，但毕竟久经打磨，战略眼光还是要比他们高着一筹。
尤其是那种沉稳，他们一时间还真的是追不上。
这就是‘一把手’的好处。
只要不是决策性的重大失误，他们便能一直拥有着绝大多数的掌控权。
代善缓缓点头，看向杜度道：“事到此时，你有什么思量？”
杜度忙恭敬道：“二叔，此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大清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二叔，小侄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徐长青没有太多战马，他绝不敢绕道高丽的平缓地前往老寨，极有可能扎进宽甸山区！咱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追着他们的后路补过去，另一路则绕道老寨，将他们卡在这片山林间！到时候，是圆是扁，便就由不得他徐长青了！”
杜度说道最后，满身尽是暴虐杀伐的虐气！
罗洛浑难得与杜度真正的一心，忙也恭敬道：“老祖宗，孙儿也支持旗主的思量！不管模范军留下多少人，把他们堵住肯定没错！”
“老祖宗，孙儿也觉得当如此……”
罗洛欢也忙急急表态，生怕落下他。
唯有罗洛宏依然畏畏缩缩的呆头呆脑，不敢掺和到这浑水里。
代善缓缓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杜度，罗洛浑！”
“小侄在！”
“孙儿在！”
两人赶忙恭敬出列！
代善声音也激昂起来：“你二人，速率本部精锐，即刻往前追击徐长青残部！记得，以吓唬为主，没有确凿消息之前，不要贸然深入！”
“喳！”
两人早就憋了一大股力气，赶忙急急去忙活。
“老祖宗，孙儿呢……”
见杜度和罗洛浑已经迅速离去，罗洛欢有点急了，忙看向代善。
代善莞尔：“小三子，你性子还是那么急。别着急，这就轮到你了！你也点齐本部牛录，附庸在他们身后！记得，同样不要贸然，以侦查消息为主！一有消息，立刻回报与我！”
“喳！”
罗洛欢大喜，忙也急急离去。
罗洛宏顿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是又压回去。
却不料，代善忽然笑着看向他：“老二，说说你的思虑吧！”
“额……”
罗洛宏没想到他已经完全当哑巴了，代善居然还不放过他，只能强打起精神道：“老祖宗，孙儿，孙儿没什么思虑，老祖宗您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代善淡淡一笑：“老二啊，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了。谨慎到连我都以为你已经把你的锋锐搞丢了。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这也说不上好坏。说说吧，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
罗洛宏一阵沉默，这时才明白，代善早就把他看透了，斟酌片刻，恭敬道：“老祖宗，孙儿，孙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心里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咱们在筹谋徐长青，徐长青肯定也在筹谋咱们。总之，孙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咱们一切还是当谨慎为主……”
代善看向罗洛宏的眼睛。
罗洛宏这次没有逃避，真诚又恭敬的看着他。
半晌，代善忽然一笑：“老二，你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的确，此役，就是在比耐心，比敏锐，比灵性！我知道，你不想暴露太多，我也不强求你！但是，我希望你来统筹全局情报！此役若是成功，我给你10个牛录，如何？”
“额？这……”
罗洛宏一哆嗦，片刻，忙恭敬跪倒在地：“老祖宗对孙儿的厚爱，孙儿百死也难以报答！老祖宗就看孙儿的表现吧！”
第677章 跨过去是英雄，跨不过去就是狗
一个多时辰后，前方便是传回来比较精准的消息。
模范军大致两万人出头的规模，已经绕道义州西北四十里外的伏牛沟，进入到了宽甸地区的崇山峻岭中。
此时，杜度部、罗洛浑部先锋已经开始进山搜寻模范军的踪迹，但暂时还没有准确消息。
代善此时依然没有着急，慢斯条理的在义州对岸的阴凉地喝着茶，罗洛宏已经负责起了全局的情报统筹工作。
这不仅解除了他的工作烦恼，同时又能考验新人，提携新人，这种能力，绝非是常人可有。
很快，罗洛宏便将汇总好的情报拿来，恭敬递给代善。
代善看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数，跟他预料的差不多，模范军这帮人，还在故弄玄虚。
思虑一会儿，代善看向罗洛宏道：“老二，你以为，该如何向摄政王汇报？”
罗洛宏早有准备，恭敬道：“老祖宗，孙儿的意思，咱们当如实汇报！徐长青太过狡诈了，若稍有不慎，有所遗漏或者蒙蔽，对我大清的损失，根本无法估量……”
代善不由赞赏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最欣赏罗洛宏，或者说罗洛宏跟他最像的地方，不该贪的时候，绝对不能贪！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便如实汇报吧！”
“喳。”
代善虽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却是让罗洛宏找到了充裕的底气和信心，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就是罗洛宏的超人之处！
生活中，尤其是工作中，很少会有人告诉你该去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需要自己去把握。
但这种东西俨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把握的好的。
生活中还无妨，毕竟有着父母提点，哪怕做错了事情，后果也不会太严重，以后记住就可以了。
但是在工作中，一旦出现把握不好的失误，极有可能会产生大的连锁反应！
而但凡是能把握住这种核心之人，无疑都是很强的人。
罗洛宏显然就在这个强者序列中。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越来越多的消息汇总而来，事情的轮廓逐渐开始清晰，之前的情报都是准确的，模范军的确是有一部主力已经进山了。
但代善依然没有着急带着主力动身，优哉游哉的恍若这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度假。
……
夜，渐渐深了。
伏牛沟西北八十余里外的一片山谷中，模范军近三万儿郎并没有生火，都有些疲倦的依偎成一团，沉沉昏睡。
周围，许多值守儿郎正在用一些闷沉的没有火光的烟，驱赶着周围的蚊虫。
一天一夜的时间，在这崇山峻岭间、没有路的情况下、每人几乎都负重五十斤狂奔八十余
里，还要顶着数不尽的荆棘和蚊虫，这是个什么概念？
饶是徐长青的体质，还没有负重，都有些疲惫不堪，更何况这些儿郎们。
红娘子早就撑不住了，沉沉睡去。
便是牛一般、正在值夜的赵增金，也快扛不住了，眼皮子都在打瞌睡。
“呼。”
徐长青看着安静的营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就算是模范军的操练、素养，在这种状态下都是频临极限，可想而知当年毛文龙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即便比不上当年的长征，怕是也为之不远了。
关键是代善也老东西太过油滑了，到此时都没有上道的意思。
不过，越是这样，徐长青反而是越踏实。
如果代善冒冒失失进山来，那才有鬼了！
“轰隆！”
这时，天空中一声闷雷轰响而过，很快，凄厉的闪电便是连绵成片，要下雨了。
徐长青眉头不由皱的更紧。
这他娘的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啊。
很快，噼里啪啦的雨势便是暴虐而下，将许多疲惫的儿郎们都是惊喜过来，纷纷披上油布雨衣，到避雨的地方继续睡，实在是太疲惫了，脚上早就不知道被磨出了多少血泡。
徐长青也披上了油布雨衣，缩在了一个简易的木棚下，点燃了一袋烟。
前期模范军的准备工作还是很充裕的，进山的路上虽是略有仓促，但问题并不大。
现在看，此时这场雨倒也不是太坏了，明天一早，必定会遮不掉许多模范军来不及处理的痕迹。
而在这雨势中，即便清军有向导，也不可能找得到模范军的踪迹，至少今晚上还是很安全。
不过，小帐篷里的红娘子却是被雨声惊醒了，简单披了件雨衣，快步朝着这边过来：“怎么还不去休息？”
看着红娘子关切的眼神，徐长青心里不由一暖，笑道：“好不着急。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红娘子摇了摇头，一边挠着身上几个被蚊虫叮咬的大包，低低道：“长青，形势比想象中还要恶劣。这边的蚊虫，我以前都从没见过，万一有什么疾病……可就麻烦了……”
徐长青点头。
这也是此时徐长青最担心的一点。
这种深山老林里，不定有什么鬼东西，万一人染上疟疾或是什么其他玩意，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好在山林里白天生火问题不大，模范军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水源的干净，又提前准备了大量的药草药膏，心里能有些安慰。
想着，徐长青把红娘子揽在怀里：“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凡事都有个开始，这第一步往往是最难走的。坚持住，熬过去就好了。”
红娘子乖巧的点头，靠在徐长青肩头，玉手用力握紧了徐长青的大手。
……
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停。
庆幸的是，模范军儿郎们装备齐全，早上每个人都喝了些姜汤后，暂时还没有发现出现问题的儿郎。
大军简单休整，继续往深山里迈进。
其实，若是计划顺利，进山这个维度，便是可以对清军设伏了。
可惜老代善太狡猾，清军主力一直不上钩，徐长青也必须要把战线拉的更长！
否则，在这么浅的距离，歼灭哪一部清军，很难解决什么真正大问题，也是妄自浪费了这么大的布局。
只有把网拉的更开，更长，才会有更多的容错率！
当然，这种贪心和风险也是成正比的。
此时这个距离，模范军勉强还能通过热气球出去，与外界保持联系，若是再深入，就会与船队失去联系了。
而这崇山峻岭间，树木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热气球又只能是每天拂晓和黄昏起飞，避免被清军察觉，视野覆盖度也着实有限。
更多的，还是要靠人力去侦查，以及，徐长青的判断力。
徐长青这时也发现了模范军一个巨大的弊端！
模范军没有猎狗！
猎狗从来没有进入模范军的军用范畴。
在寻常状态，这或许没什么，但是在山林中，训练有素的猎狗，特别是獒犬，绝对是好帮手！
清军中此时就带有不少猎狗，让的模范军的夜不收们必须得小心又小心。
中午时分。
大部队又深入山中超过了二十里，儿郎们也开始适应了山间的生活，而得益于模范军严苛的规章制度，暂时依然没有疾病散发。
可此时，已然处在与外界联系不上的状态，无法通盘外面到底是什么局势，徐长青也开始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有点托大了！
不过，反过来想想，事情就是这般模样！
这种大坎儿，你跨过去就是英雄，跨不过去就是狗熊……
再形象一点，领先半步是先知，领先一步是烈士……
徐长青回身看向周围的几个小山坡，这郁郁葱葱间，隐藏的是模范军各部儿郎。
但军规军律所至，没有丝毫的动静，哪怕走到近前，都是不一定能发现这些山林中有几万人。
正在思虑着，要不要留出个大破绽，让清军追上来呢，这时，王喜忽然快步过来禀报：“大帅，前方夜不收刚刚传来消息，清军哨探已经找到咱们昨晚留宿的山谷了！”
“嗯？”
徐长青一个机灵，周身疲惫瞬间消散无踪，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
第678章 孔雀岭
“主子爷，就是这里。您看，他们用这些破木头搭过棚子，这里还有好多新灰，下雨都没冲干净……”
就在徐长青得到清军动向的时候，两红旗中也有大人物来到了昨日模范军栖息的山谷里。
正是杜度的心腹图斑！
此时，几个老鞑子正在仔细对图斑介绍情况，图斑看着听着，不时连连点头。
徐长青在此前虽是已经足够高估了清军的实力，但此时看，还是有些托大了。
主要是两红旗中残存着大量的老鞑子，他们当年便与毛文龙的东江军在这片山区里鏖战过数年，极为的熟悉地形。
而徐长青在镇江也没有足够时间全面的坚壁清野，清军坐拥本土之利，新老好手云集，再加之猎狗帮忙，一天出头便是寻到了蛛丝马迹。
很快，几个老鞑子便达成了统一的判断，模范军此时处在西北方向。
图斑缓缓点头，邪笑着冷厉道：“派好手仔细寻过去，定要尽快确定他们的详细位置，但是切记，勿要打草惊蛇！”
“喳！”
……
“侯爷，这片山叫孔雀岭，再往西二三十里，便是关墙根子，绕过关墙三四十里，便是险山堡，那里有着一条小官道。若是往东，则要三十六七里，才能见到官道，是通向新奠堡方向，路很窄而且不是太好走……”
黄昏的蔼蔼暮色中，徐长青带着百多号亲兵，来到了一座地形瑰丽，两面尽是陡峭悬崖峭壁的山头上，一个老药农正在仔细为徐长青解释周围地形地貌。
山下不远，有一条六七米宽的湍急溪流，汩汩涌过，在前方两三里外，形成一个中等规模的瀑布。
而小溪流东侧，则是一片低矮却又纷杂万分的山谷地形，绵延得七八里乃至更多。
若是从高处往下看，就像是这大山间的葱郁被一个大脚印踩了一脚，形成了一只孔雀有些慵懒的振翅模样，极为的雄伟瑰丽。
宽甸山区虽是原始，但人类活动的痕迹也不少。
主要是这里生长着诸多珍惜草药，特别是野山参，无数采药人为了养家糊口，区区山林虎豹又算得了什么？
而为了把这些宝贝运出去，连同周边的几个大堡小堡，有着数条不能算是官道的官道相连通。
孔雀岭周边极为适合作为战场设伏，不过，规模肯定大不了。
一边听着这老药农说着，徐长青也陷入了思虑。
到底是搞大的，大规模会战，还是先把能吃的肉吃掉！
大规模会战无疑是最理想的状态，可以一劳永逸，一次性解决问题。
但问题是清军着实狡猾，不出意外，哪怕到此时，代善的主力也没有进山，这就有点尴尬了。
而小规模吃肉虽然更容易成型，却也有一个巨大的弊端！
那便是，模范军要动手，必定会使用诸多火器！
可此时进山还不深，一旦动手，必定会被周围的鞑子察觉……
到底该怎么选？
一时间徐长青也陷入了两难。
但留给徐长青做决定的时间并不多了，清军哨探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很多！
正思虑间，有传令兵急急冲上山头来汇报：“大帅，南面方向二十里出头的孔雀尾巴，咱们的儿郎
与鞑子撞头了！”
徐长青看向南面连绵葱翠的密林，心中很快下定了决断！
十鸟在林，莫如一鸟在手！
既然鞑子不上钩，那，便只能用最暴躁的方式了！
这次进山短时间看成果的确不大，但不论徐长青还是儿郎们却是已经极为了解了周边的地形，关键是模范军从未走过官道，清军就算是本土作战，可他们必定在东面的官道方向，若是他们进来，模范军才坐拥主场之利！
“传我军令，前方夜不收不要与鞑子纠缠，把他们往这边引！另，令赵增金和张虎部做好准备，从北面绕过这片洼地，把战线往东面铺！”
“是！”
不多时，漫山遍野的葱翠中，便传来窸窸窣窣的风声鹤唳。
徐长青眼睛微微眯起，嘴角边忽然露出一丝冷笑！
现在，就看第一波来多少人了！
……
如同徐长青预料的差不多，在孔雀岭尾巴发现了模范军的动向后，图斑大喜，把消息通报给杜度和罗洛浑的同时，他本部八、九个牛录的镶红旗精锐，连夜便扎进了山里。
“快，动作都快一点！缴获一颗模范军首级者，赏银五十两！”
已经是戌时末，差不多快晚上九点钟了，东面几十里外的一条小官道上，四五千镶红旗精锐，犹如一群蝼蚁，借着幽幽的月光，密密麻麻的穿行在山林间。
为了拿下这大功，图斑也下了血本，大开支票，完全跟当年明军斩杀真满洲的首级一个待遇了。
这也使得一众奴才们都有些振奋。
镶红旗这几年可没捞到什么好处，关内之战他们几乎没怎么参与，这帮大爷们一个个早就穷的不行了。
如果是放在寻常状态，图斑是肯定不敢这般连夜进山的，但这个时节正好，只要不下雨，月光极好，乃至比白天还舒服。
加之山中地形复杂，就算与模范军主力遭遇问题也不太大。
而他的奴才们又休整了大半天，状态刚刚好。
“主子爷，您小心。”
几个亲随奴才正卖力的在前方给图斑开路，拿着大砍刀劈劈砍砍，一些不知趣的藤蔓纸条洒落一路。
图斑此时也有些气喘吁吁，心情却是极好。
他在昨天时被分到的任务是搜寻险山堡这西路一线，这绝对是个苦差事。
这边一直以来都是人迹罕至，除了那些不要命的苦哈哈，基本上没人会来这边。
若是从这边去老寨，最有经验的老猎人、老药农，也得脱层皮。
包括罗洛浑和杜度也一致认为，徐长青和模范军肯定是走的长奠堡一线，所以他们的主力基本都密布在东路，这边只留了图斑一部，还是杜度为了给代善面子。
谁曾想，瞎猫居然碰到了死耗子！
这种好事让他图斑给逮到了。
一路狂奔到子时，图斑部来到了一座舒缓的小山上暂时休整，他们此时已经突进到山中二十几里地，几乎比之模范军的速度都不逊色了。
前方的山中此时已经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图斑微微有些皱眉。
这模样肯定不能再往里扎了。
思虑一会儿，他摆手道：“通知勇士们，今夜便在此暂时休息，哨探们加
把劲，继续连夜搜查！待明日一早，咱们大家，人人升官发财！”
财帛动人心！
随着图斑的命令传下去，漫山遍野的镶红旗众人都是强自安耐住兴奋猫起来，不敢发出太多声音，连山间的蚊虫都开始变的可爱起来。
……
丑时中，双方的哨探再次在正面遭遇。
不过，就如同鬼吓鬼，双方都被吓了一大跳，也都不敢纠缠，很快便是退却。
消息传回来，图斑大喜！
果然不出他所料啊！
忙让哨探继续往前探查，吓唬模范军的同时也是得到更准确的消息！
徐长青得到消息后却是微微冷笑，一边让夜不收们继续四面探查，一边亲自到前方查看地形。
到了寅时末，模范军夜不收传回来准确消息，四面探查之下，已经可以确定图斑他们所在的位置，依然处在孔雀岭的范围内！
徐长青和模范军主力此时处在孔雀背上，他们则是处在孔雀的这只右翅膀上，差不多占据了三四个小山头，哪怕此时有着蔼蔼薄雾笼罩，肉眼都是能看清彼此的山头位置。
徐长青仔细探查了一会儿，嘴角边的冷笑不由得更甚！
不多时，模范军所处的范围中，很快开始传出颇为细微的砍树声音……
卯时初，天色微微放亮。
刚刚睡过去不久的图斑很快也被身边奴才叫醒。
简单洗了把脸，哪怕脑子还有些昏沉，可图斑很快便提起了精神，招呼周围众奴才道：“休息一刻钟，一刻钟吃完早饭，收拾利索，咱们分散进山！另，令奴才多收集些干柴，每人都要多备一些！”
“喳！”
奴才们不敢怠慢，赶忙去忙活。
可他们刚刚开始收拾没片刻，忽然听到有人尖叫：“主子爷，看，快看，天上有东西！”
“嗯？什么东西？”
图斑心情正好呢，仿若已经看到这部模范军都被成烧成烤老鼠，忙急急跑到开阔处看向天空。
正看到！
足有三十几架热气球，五彩绚烂的恍如朝阳带起了泡泡，正分成几个方向，四面八方的徐徐朝他们飘过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图斑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周围一众镶红旗的奴才们也是纷纷议论不止。
片刻后，这才有人想起来，这是模范军的热气球！
“热，热气球？”
“不好！”
图斑不由得一声鬼叫，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急急招呼众人：“撤！快撤！模范军要轰炸了！”
他虽是第一次见到模范军的热气球，却是听说过数次，知道，当年摄政王在海城之所以退兵，正是因为模范军这大杀器作怪。
此时模范军的热气球已经飘过来，用脚趾头想他也能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啊……
很快，几座山间的镶红旗奴才们便是乱作一团，急急就想要逃跑。
但只靠‘11路’在这复杂的山林间，俨然是不可能比热气球跑的更快！
不多时，冲在最前方的热气球已经越过了他们，十几个投弹手，就恍如来自地狱的幽灵，一个个冷笑着，朝着他们的退路方向，丢下去一颗颗黑黝黝的燃烧弹！
第679章 史上对比最悬殊的一战
“轰隆……”
“轰隆隆隆……”
片刻间，几十颗燃烧弹便是连绵在图斑众人东面的山脚下炸裂开来，凄厉的火势燃烧间，滚滚浓烟混杂着‘噼里啪啦’的不知名声响迅速升腾而起。
这却只是开始。
还未等图斑众人反应过来，西边，北边，东边，热气球纷纷抛下燃烧弹，他们所在的这三四座小山峰，迅速被浓烟和火势包围其间。
不过，此时正值盛夏，树木苍翠，山里水分也足，饶是模范军的燃烧弹威力很强，却很难把火势真正烧起来，燃烧弹此时更像是烟雾弹。
但这般状态，烟雾弹比之燃烧弹还要更可怕！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图斑众人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汹涌的滚滚浓烟已经将这片山势包围其间。
“轰！”
“轰隆……”
操控热气球的李丰收他们却是蔫儿坏！
他们并没有急急对图斑镶红旗部进行合围和开花弹轰炸，只是来回巡逻在四周，卡住边角，不让山上的镶红旗鞑子出来，只有寥寥四五驾热气球，优哉游哉的在山势外围丢下几颗开花弹吓唬人，就像是牧羊人赶羊一样，就是把这帮镶红旗的鞑子往山头赶。
七八分钟后，浓烟已经开始密布山头范围，翻滚沸腾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烟雾怪兽在成型。
“咳咳……”
“救命啊，咳咳……”
山头、山间，到处都开始传出激烈的求救声和咳嗽声，即便此时徐长青处在孔雀岭上，依然可以听的很清晰。
然而，就算他们再可怜、再挣扎，也没什么卵用了，此时此地，谁又能来救他们？
“徐长青，你这个卑贱的尼堪，爷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那！啊，咳咳咳……”
图斑此时肠子都悔青了，站在山头的一块巨石上，狼一般放声大叫，却很快又被呛得咳嗽连连，连心肝都要咳出来，却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孔雀岭上，看周围火势都没有烧起来，徐长青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为了防止一旦引燃了山火触发不可控的局面，模范军的儿郎们可是忙活了大半夜，砍出来一片很
宽阔的隔离层，再加之中间的洼地和溪流阻隔，可以确保发生意外模范军也能在足够的时间内撤退。
当然，这般状态，如果真的要放山火，模范军还是有着这个实力的，只需要多投放燃烧弹便可，只不过此行入山，模范军并没有带多少辅兵，弹药很是金贵，图斑这点小人手，显然不值得浪费太多弹药。
“主子爷，不行了啊，咱们突围吧！再不突围，真的要被呛死了哇，咳咳咳咳……”
随着时间流逝，山头上图斑众人完全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急不停的召唤人手。
可他们显然不懂科学。
这般状态，越是着急，越是贸然躁动，反而更会加速一氧化碳和血红蛋白的融合，让人更没力气，事情变的更加糟糕。
此时，图斑身边虽是汇聚了近千号人，却是一个个都被呛得脸红脖子粗，连连咳嗽不止，加之浓烟萦绕，能见度太低，一时都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不过图斑他们也不傻，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撕下了衣袖，用水壶里的水打湿后护住口鼻，其他人纷纷有样学样，这使得形势勉强还能控制。
图斑知道不能再犹豫了，鼓足了力气大声招呼身边众人：“快，朝着东面突围！”
很快，一众人也不管不顾了，连滚带爬的便朝着山下突围。
但越往下山走烟雾越浓！
哪怕有着湿布子护住口鼻，却也解决不了太大的问题，关键是能见度越来越低，他们只能凭借地形地势来分辨方向。
“轰隆！”
“轰隆隆隆……”
模范军的热气球部队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时而便是在周围继续投掷零散的开花弹和燃烧弹，一方面继续控制火势和烟雾，另一方面，也是在不断的刺激这些厢红旗的鞑子们的听觉。
图斑众人往下突围了百多米，人手便是少了一半。
一部分是悲催的被各种地形消灭掉，就算摔不死马上也会浓烟破坏呼吸管道窒息而死，还有更多则是明白突围肯定是不成了，直接不理会图斑众人，又退回到山头上。
毕竟，山头上烟雾怎么着也小些，这种状态，能活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最可怜的是图斑的亲卫奴才们。
等真正冲到山中才发现，突围是不可能突围了，因为这烟熏火燎的根本就不可能出去，可当他们再想回头上山的时候，却是发现，他们早已经没了力气……
“徐，徐长青，爷，爷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图斑很快也成了强弩之末，到最后，用尽了他全身最后的力气怒吼一声，便是一头歪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可他这一晕，便是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
战事来得快，去的也快。
也就一刻钟出头，原本暴躁的孔雀翅膀位置，便逐渐安静了下来，再没有凌乱与声音传出来。
红娘子本来还率部在翅膀南段等着补刀呢，谁知等了好一会儿，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跑出来，不由一阵无语，这也行？
其他几面也都是如此。
几乎就没有镶红旗的鞑子跑出来。
就算是零星的跑出来几个，很快也被埋伏在周围的儿郎们迅速解决掉。
不过，为了让事情更为稳妥，徐长青并没有着急让儿郎们上前探查局面，而是又覆盖了一刻钟多的火力，这才停止了轰炸。
此时，山林间早已经是一片死寂。
这等强度的连绵烟雾，火腿都快被熏熟了，更别提是人了。
眼见大局已定，徐长青也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却也止不住被呛得咳嗽，赶忙又捂住了口鼻。
这绝对是模范军成军以来、伤亡最悬殊的一战！
虽是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传回来，但徐长青已经可以确定，模范军的伤亡，绝对不会超过两位数，甚至更少！
但此时还是不能探查详细，毕竟山林葱翠，烟雾还没有散尽，还需要耐心等待。
而就在模范军各部耐心等待的时候，东面的官道上，收到消息、第一时间急匆匆连夜赶来的罗洛欢部，正巧看到了这浓烟最后的规模。
几十个在外围探查、侥幸逃过这一劫的图斑部奴才，赶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倒在罗洛欢面前：“贝子爷，贝子爷，主子他们死的好惨，好惨那……”
第680章 抽的就是大清国的脸
“这些卑贱的尼堪，好歹毒的手段那……”
官道西侧、五六里深处的一座高高山头上，罗洛欢几乎要把牙根子都咬断。
已经快半个时辰过去，烟雾依然没有完全消散，飘飘缕缕，恍如飘上天际的仙气。
但放眼望过去，孔雀岭的方向却又没有丝毫明火。
有烟无火！
徐长青这是……直接把图斑那帮奴才当成熏肉了啊……
饶是图斑是杜度的奴才，两边人一直以来都不对付，图斑身为杜度的爪牙，平日里也没少给罗洛欢他们兄弟找麻烦。
可！
图斑足有八个多牛录，四五千人啊！
四五千的勇士，却是连点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做出来，就被徐长青当‘熏肉’般虐杀在了这片山林里……
罗洛欢一时真的有想吐血的冲动。
这绝对是大清立国以来、首当其冲的奇耻大辱啊！
真不知道老祖宗知道了这个消息，还能不能扛得住……
老奴在建立八旗制的时候，一个牛录是300人，当时的规格是很标准的，300人就是300人，很好计算，但后来时间流逝，八旗各部不断壮大，有钱又有人，就算是最底层的真满洲，基本也能有奴才。
这就导致一牛录300人并不是太准确了。
人人都带奴才，有很多还不只带一个，一个牛录上千人也是正常。
尤其是皇太极中期开始，真满洲八旗也开始吸收一些抬了旗的汉人奴才，这就更不好计算了。
总之，大清国此时一个牛录章京，含金量绝对比大明的实职千户高许多，媲美游击都不过分。
若不是昨夜图斑急急立功，只带了精锐战力进山，此时被做成‘熏肉’的，可就不只是这四五千人了。
这时，烟雾终于开始飘渺，示弱了，不远处有眼尖的奴才忙呼道：“主子爷，模范军的人上来了，他们似乎要打扫战场……”
罗洛欢也回神来，忙仔细看过去。
果然。
葱翠的山间，隐隐可以看到不少艳红色的身影，窸窸窣窣的包向图斑等人所在的山头。
“主子爷，咱们，咱们该怎么办？这帮尼堪，分明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身边，罗洛欢的几个亲卫奴才直气的咬牙切齿。
太欺负人了啊！
罗洛欢的贝子旗就在这边高高竖着，模范军的夜不收不可能看不到，却是浑然不理会，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去收拾战场。
这已经不是在打他们镶红旗的脸了，这是赤果果的在抽他们大清国的耳光子啊……
“慌个鸟！天塌了吗？！”
罗洛欢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狠狠啐了一口。
众人顿时不敢再说话，一下子安静下来。
罗洛欢狠狠吐出一口长气，英俊的脸孔上满是狰狞。
现在这个局面，他们大清虽是被来了当头一棒，损失惨重，但真算起来，倒并不是不能接受。
起码，他们此时确定了模范军的准确位置！
而且，罗洛欢此时也发现，模范军的热气球强大归强大，但是航行距离好像不是很远。
他们刻意把他的贝子旗竖的这么高，遥远处，模范军的热气球却并没有过来。
这就意味着，只要他们能拉开与模范军的距离，保持足够警戒，模范军的热气球也很难奈他们何！
而模范军此时所处的孔雀岭区域，
地形复杂又多变，想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只要他能卡死这边的官道，足够撑到后面他阿哥和杜度的主力过来，把模范军围死在这片区域内了！
“通知各部奴才，把这边的山头都给爷占了，然后都理出来，山脚下的树都给爷砍光！另，各部在山顶堆积高台，越高越好，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摸到模范军的所有动向！”
罗洛欢想了一会儿，干脆果决的下达了命令。
“喳。”
事情已经不太妙，各部奴才谁也不敢怠慢，赶忙急急去忙活。
罗洛欢的嘴角边很快也露出一抹冷笑。
待把这帮模范军做掉，他倒要好好给他们上柱香了。
……
“轰隆！”
“轰隆隆隆……”
烟雾停止不久后，天空便开始阴翳下来，很快，便是响起了连绵的炸雷声，要下雨了。
孔雀岭上，徐长青看向天空，微微皱眉。
这个时节，山间天气本就多变，此时这场烟雾明显又触动了环境，影响了小气候，这场雨怕是要很凶了。
这也是模范军最惧怕的情况。
此时的模范军中，半数以上都是火器部队，这种山林间，些许小雨还不打紧，火器都被儿郎们保护的很好，不太影响开火，可若是大雨，模范军的火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扑棱扑棱……”
不远处，已经建立了一个信鸽中转站，山林间时而便是有信鸽飞过，把各处的消息汇总到徐长青这边。
为了保证信鸽的运转，这几天里，这片区域内信鸽的天敌都已经被儿郎们猎杀干净。
王喜充此时充当起了徐长青的秘书角色，不断的给徐长青汇总着周围的实时情报。
虽然王喜很称职，也尽心尽力，徐长青却总感觉哪里有些别扭……
这他么的，现在又不是后世，秘书怎么能用大男人呢？
不过，很快徐长青便被罗洛欢部的消息吸引，眯着眼睛看向东面。
“哗啦啦……”
这时，雨势再也憋不住了，倾盆而下，山间很快升腾起一层氤氲的雾气。
徐长青揉了揉鼻子坐回到雨棚子下的椅子上，点了一袋烟。
就算对这帮真满洲恨之入骨，可此时徐长青却也是真的有点羡慕他们了。
在此时这个时代，这帮人绝对是老天爷眷顾的民族。
他们人数虽少，却是从上到下几乎就没有弱者！
罗洛欢此时选择‘据点镇守’，正是徐长青最害怕面对的情况，他们这么搞，空间就被掣肘住，就不再是模范军围他们，而是他们反包围模范军！
但仔细想想也就释然。
与大明陈旧**的体制不同。
真满洲完全是狼性文化，能者上，庸者下，你没实力没本事，就算血统再金贵也得扑街。
再加之外力因素叠加，这些满洲王族很难出现废柴，因为废柴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而此时天空又不作美，拉锯战，恐怕已经不可避免！
徐长青思虑一会儿，很快也做出了决断！
令各部继续砍伐山林，隔离出更多的安全区，防备清军狗急跳墙放火烧山！
另外。
图斑那些人的尸体就不用收了，而且不但不用收，还要在他们的尸体上多补几刀，多搞出些伤口来。
这种闷热的天气又下了雨，恐怕都不用两天，这帮人的尸体必定
会‘发酵’。
那时，只要两红旗的人敢过来，或许不用模范军出手，他们就得好好喝一壶了。
……
“什么？”
“图斑八个多牛录，全都死了？！”
义州北部，山外的两红旗中军驻地，已经快子时了，老迈的代善本来正准备听着这润人的雨声睡下，却是突然收到了这个消息。
饶是代善早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一时却也只觉怒火攻心，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想起身却起不来，只能坐回到床上。
“老祖宗，老祖宗您没事吧？”
罗洛宏瞬时要被吓尿了，赶忙冲上前来，小心扶住代善。
他收到消息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本来，他也不想在这个节点，把这种消息通传给已经快要睡下的代善，可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把消息通传给代善。
这个时节太关键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不通秉，万一出现了意外，已经不是负不负责任的问题了，而是会成为大清国的罪人。
罗洛宏这点还是拎的清的。
“没事。”
片刻后，代善强撑着摆了摆手，用力了咽了好几口，不知道咽的是口水还是鲜血。
罗洛宏脸上满是愧疚，强忍着眼泪把代善扶好。
代善这时已经缓过来些，却是一笑：“老夫无妨，小二，你能把这事情告诉老夫，老夫便没看错你。”
“老祖宗……”
罗洛宏纠结着想说些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代善摆了摆手：“男儿大丈夫，吃的是大苦，受的是大难，干的是大事。区区小挫，何至于如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洛宏也回过神来，此役虽是扑街，但杜度究竟不是他们这一脉，其中微妙的东西多了，忙也不再多想，恭敬道：“老祖宗，事情是在早上发生，罗洛欢已经带人赶过去，在中午便赶了过去。他已经开始带人封山，不出意外，这部模范军短时间是出不来的……”
代善缓缓点头，嘴角边忽然露出一抹冷笑，玩味道：“小二，你有什么想法？”
罗洛宏忙看向代善的眼睛。
发现，代善的老眼里，满是沉着的淡定！
“……”
罗洛宏心里瞬时有了谱，老祖宗这是想把事情都处理干净了……
思虑一会儿，忙恭敬道：“老祖宗，汉人有句老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以孙儿的浅见，此事，对我大清、对我两红旗而言，并非是坏事。模范军的位置已经暴露，而且，他们明显托大，选的是最不适合作战的区域！只要我等沉下心思，慢慢合围，就跟他们针对图斑一样，至多一个月，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代善看的罗洛宏的眼睛，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却是又补充道：“徐长青年纪虽轻，却是极为奸诈，这边当以围困为主，但是，老寨那边也不得不防！在给老寨那边调拨10个牛录过去！”
罗洛宏心中一下子更为通透，忙恭敬道：“喳！孙儿马上去办！”
看着罗洛宏离去，代善长舒了一口气，眼神愈发的冷冽：“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徐长青，这次，老夫倒要好好谢谢你啊！”
……
船这里下雪了，开心，哈。
这几天船差不多忙完了，媳妇那边的考试也都差不多了，等明后天争取多更点。
感谢一直支持船的兄弟们，大家一起加油，把生活干趴下。
第681章 滚滚流淌的天意！
次日一大早，雨早就停了，模范军已经在孔雀岭周边连砍带烧的清出来一里多的隔离区，此时站在孔雀岭的山头上看过去，就跟森林被烙了一圈黑印一般，而黑印中又夹杂着诸多的白色。
这些都是生石灰。
大山着实是座宝库。
模范军此时已经在孔雀岭后方打制了几个石灰窑。
产量跟正常区域内肯定没法比，可控制此时的形势已经足够了。
山脚下一块干燥通风、又正处在下风口的阴凉地带，无数被石灰浸淫过的图斑部首级，就像是一个个标本般正被堆在雨棚下的木架子上晾晒。
而几百米远的上风口位置的空地上，则是堆满了各种兵刃、铠甲。
因为图斑部都是被烟熏死，这些兵刃、铠甲基本上都没有被破坏，拿来就能用，单单是这，便已经值个十几二十万两银子了。
大清国的工匠们在打制这些兵刃铠甲的时候，可绝不敢偷工减料！
只可惜，山林间作战，这些铁甲暂时都还用不上。
跟徐长青预料中的一样，昨天的战事，模范军几乎没有伤亡，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让徐长青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儿郎因为水土不服，已经开始生病。
听完了赵增金、张虎等人的汇报，徐长青点头道：“存放首级的这片区域，再加上一道泥墙，把泥墙堆的高一点。另外，首先保证隔离将士们的伙食，一定要照看好他们！”
“是！”
各人都不敢怠慢，重重点头，心里也是暖呼呼的。
多年以来，即便是在最危险的状态下，只要能有一分选择，徐长青便绝不会放下一个模范军的兄弟。
这也使得模范军诸多儿郎们的向心力愈发的庞大！
等视察完了这边，红娘子跟徐长青一起回到了孔雀岭上，看着东面方向，微微有些担忧的道：“长青，鞑子似乎长记性了，这是想把咱们困在这里啊……”
徐长青一笑：“天天挨揍，不长记性才怪。别慌，咱们的粮草还能撑上十天来的无碍。”
红娘子稍稍放松，却是低低嘀咕道：“不是说好的咱们设伏鞑子吗，怎么现在搞的鞑子反包围咱们了？长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也不该说，但是，不说又不踏实。咱们此时的地形虽是不错，可……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呢。这种地形，着实让人不踏实……”
徐长青瞪了红娘子一眼。
红娘子赶忙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看徐长青。
这话，有点打徐长青的脸了……
不过徐长青并未生气，很快便笑道：“红姐，你看到这滚滚溪流了吗？咱们每个人，就像是这溪流中的一滴水，这滚滚流淌的，就像是天意。真以为咱们一滴水珠子，随随便便就能忤逆天意吗？”
“这……”
红娘子没想到徐长青居然这么正经的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徐长青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担心。放平心态。节奏其实已经被咱们掌控了。如果咱们继续在山里乱蹿，跟鞑子躲猫猫，那才是落入了鞑子的节奏。咱们对这片大山还是了解的太少了。此时，鞑子固定下来，后续主力肯定会陆续进来，咱们的选择余地就多了。”
“长青，你的意思是……”
红娘子隐隐已经摸到了徐长青的思路，美眸亮起来。
徐长青笑着点了一袋烟：“只要把鞑子引进山里来，让他们不好出去，咱们就成功了多半！不过，山间变幻莫测，咱们的确不能拖太久，必须要尽快找到破敌之法！”
……
眨眼，五天过
去，时间已经来到了七月十三。
此时两红旗主力基本上都已经赶到了这片区域内，层层叠叠之间，他们围拢起几十座大小山头，将模范军禁锢其间。
远远望过去，原来葱翠娟秀的山间密林，此时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黑灰与破碎，连带着白天都烟雾袅袅，能见度极低。
清军中显然有明军的边军好手。
明军自古就有烧山的传统，特别是边军，每年都要烧，把危险的山势烧掉，防止发生意外。
此时山间水分足，火势虽烧不大，但他们却是成功用这种方式，逼的模范军动弹不得。
这种状态，根本不适合大规模作战。
而徐长青之前准备的‘生化武器’也没有派上用场。
这帮杂碎比猴儿还机灵，第二天便收敛了图斑部的遗体，直接就地掩埋了，而且与这几座山头拉开了距离，俨然是很小心。
孔雀右翅膀末梢的一座山头上，杜度阴翳的看着孔雀岭上模范军沉浸在烟雾中的诸多旌旗，到现在还是有些心气难平。
奇耻大辱啊！
这绝对是他杜度有生以来的最大耻辱！
图斑这个废物，丢的不仅仅是他的小命儿，更是把他杜度、把整个大清的脸也丢光了。
多尔衮得到消息后，在信中劈头盖脸便是对他一顿痛骂，简直喷了个狗血淋头。
可此时代善已经确立了战略目标，以围困模范军为主，杜度心里的郁闷就别提了。
“主子爷，模范军这几天有点安静的不正常啊。咱们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咱们找个机会，偷偷派些勇士们过去试试水？人不用多了，一两百便是足够。”
看杜度郁闷，他的另一个心腹阿岱转着眼珠子出着主意。
此时图斑的主力虽然全军覆没，可耐不住他们都还有老婆孩子啊，这可是一笔大财产！
阿岱早就觊觎多时了。
杜度却不给阿岱好脸色：“狗奴才，少他娘的乱放屁！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万一这次再出事，你拿脑袋担保啊！”
“额……”
阿岱被噎的差点吐血，不过他也明白杜度的心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这般，没有确凿的把握，杜度不敢再乱来了。
但这难不倒阿岱。
他眼珠子转了转，低低道：“主子爷，咱们不用动，可以让罗洛浑他们动。模范军进山仓促，此时又被围在这边，粮草定然不多。咱们此时在这拖着，的确是个好办法，可那是对罗洛浑他们而言。对咱们来说，这么拖着，可不是明智之选那……”
杜度这时也明白了阿岱的意思。
没错。
现在谁都能拖得起，就是他杜度拖不起。
如果真要等到模范军弹尽粮绝，大家一拥而上，就算能抢到功绩，他杜度还是要背下这个大黑锅……
“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试一下。这样，阿岱，你个狗奴才去见罗洛浑，让他派人过去试一下。模范军这帮狗尼堪，安静的有些不像话了！”
“喳！”
阿岱大喜，忙是快步离去。
杜度却不由皱起了眉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呢。
……
“派人过去试一下？”
罗洛浑两兄弟正在吃早饭，听明阿岱的来意，哥俩不由相视一眼。
片刻，罗洛浑道：“倒也不是不行。阿岱，你即刻回去通秉旗主，我这边吃过早饭马上就行动。”
“好来，多谢贝子爷。”
看着阿岱兴奋离去的背影，罗洛欢忙道：“阿哥，这狗东西这是摆明了
把咱们当枪使呢，您怎么还应着呢？”
罗洛浑冷笑：“想拿爷我当枪，哪那么容易？！三儿，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咱们还是当以大局为重！”
“……”
罗洛欢一阵无言，却也明白了他阿哥的意思，此时，些许个人恩怨已经不算什么，必须先以大局为重！
很快，罗洛浑部二三百号哨探，分成十几队，小心翼翼的朝着模范军的战阵摸过去。
不多时，他们便是纷纷摸过了模范军的‘隔离区’，来到了小溪边。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片刻，凄厉的鸟铳嘀鸣不断响起，隐藏在小溪畔模范军的儿郎们顿时开火了，有几个防备不急的鞑子直接被放倒在地上。其他人哪还敢怠慢？忙是急急匍匐在地。
杜度、罗洛浑众人都在各自山头的高台上看的很清晰，心神都是安定下来，模范军并没有乱跑，他们还在这山里。
很快，前面的哨探也不敢贸然上前，牵来许多猎狗做试探。
“汪汪！”
“汪汪汪汪……”
猎狗很快狂吠起来，明显模范军控制区内人很多！
杜度、罗洛浑众人终于放下心来，只要模范军主力没有往西退，一切便都好说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此时，数股十几二十人一组构架的模范军夜不收小分队，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都是被花草树叶的汁液染成了迷彩色，隐藏在他们没有留意到的内外区域，已经隐忍了五天，将他们前方和背后的官道周边情况，都查探的差不多了！
当日晚间，徐长青便是收到了准确的消息！
孔雀岭主峰。
徐长青的大帐内，模范军各部主将齐聚一堂。
“哗啦！”
徐长青亲自铺展开夜不收们拿命画好的精准地图，沉声道：“情况现在已经明了了。鞑子的几个粮草大营，都在官道周边。他们虽是进来些火炮，也构架起来一些高台，但是，火炮数量并不多，威力也不够强！我准备，在后日拂晓，对鞑子发动总攻！”
众将顿时精神一振，都是有些激动的看向徐长青。
徐长青也不墨迹，仔细分析道：“罗洛浑兄弟的三个粮草大营，分别在正东方向的官道西北五里外，东南四里外，北部四里外。杜度部四个粮草大营，都陈列在南面方向，方位排布也差不多。这也就意味着，咱们想破坏鞑子的粮草，难度非常高！所以，咱们必须精准选目标！”
众人都是点头。
模范军热气球的航程其实已经不错，若是不负重，全载燃料的话，飞行个五六十里、甚至更多都不在话下。
但不负重就没有了作用。
此役，还是要以热气球为核心展开。
给众人一些思虑时间，徐长青继续道：“官道北部最狭窄处，位于咱们正东十八里处，这里有一座小山谷，可用来做‘堵口’！”
说着，徐长青的大手狠狠摁在这里，又指向了南部的另一个节点：“南面这里是座桥，一座野桥，正是这小溪的下游！鞑子虽有一个牛录驻守，但火力不强，封死问题也不大！但这些都需要时间！所以，咱们必须要创造时间，吸引鞑子的注意力，让热气球儿郎们过去！”
众人都是明白了徐长青的意思，一个个都笔挺起了身子。
徐长青环视众将一圈，气势陡然一凛：“现在，我命令！”
“哗啦！”
众将顿时纷纷起身恭敬行礼，“卑职在！”
徐长青满意的一点头，干脆果决的布置起了任务！
第682章 九缓一长……
大明弘光二年七月十八日，宜纳彩，纳畜，忌嫁娶，开市。
一大早，两红旗的诸多汉军旗奴才继续开始烧烟，早上是东风居多，不多时，迷迷茫茫的烟雾便弥漫在山林间，将整个模范军的控制区都浸淫在一片朦胧中。
模范军今天却并没有跟以往那样不理会这些烟雾，很快便做出了反应。
以孔雀岭洼地的小溪为核心，北面，南面，中部，至少有着四部模范军儿郎，足有六七千人的规模，每个人脸上都是戴着古怪的面罩，竟生生顶着清军的烟雾，做出了要推进的姿势。
“主子爷，情况有不对！模范军这帮尼堪似乎已经没有粮草，要狗急跳墙突围了！”
很快，杜度和罗洛浑都得到了消息，忙是匆匆汇聚到了前方最高的一座山头的高台上，居高临下的俯瞰全局。
模范军的动作很快！
而且，绝不是做样子！
杜度和罗洛浑众人赶到这座山头的时间，他们已经在溪流上搭起了诸多浮桥，灰烬的缓冲区内更是堆起了不少长短不一的土墙，并且在继续往前推，俨然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罗洛欢已经有些兴奋的控制不住，“旗主，阿哥，这部模范军铁定是遭不住要突围了，咱们今天可以好好大干一场了！“
罗洛浑有点皱眉。
总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一时半会的却又无法确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杜度本来也很谨慎，可看了一会儿，模范军这绝对是实打实的突围模样，脸上表情逐渐狰狞，冷笑道：“通知前方，让那些狗奴才把烟雾停了，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喳！”
命令迅速通传下去。
不多时，烟雾逐渐退却，漫山遍野间的红色身影不由更为明显。
模范军此时已经逐渐推到了双方的缓冲区外，前锋时而便与清军在附近值守的哨探发生冲突，鸟铳声时而响起。
杜度这时看向罗洛浑：“事情应该不似有假了。多罗贝子，你有什么思量？”
罗洛浑皱眉道：“爷，先不要着急，这些尼堪的动作很快，半个时辰应该就能推到咱们的战线前，等把他们放进了再打！”
杜度自然明白罗洛浑的意思，脸上冷笑不由更甚：“好，让奴才们把投石车都架起来！”
清军的前哨阵线在双方缓冲区外三里多、不到四里的范围，正是图斑他们之前扑街的那片山下。
这边地势比较平缓，中间虽是有着几座小山，但还是属于洼地范畴，但从这几座山往后却尽是高地，地势对防守方极为有利！
“咔嚓咔嚓……”
随着模范军的锋锐逐渐往这边逼过来，清军前哨阵地中，也是有着诸多的投石车不断被汇总过来，迅速组装起来。
无数汉军旗奴才就像是蝼蚁般将一颗颗大清版的开花弹搬运过来。
大清国在占据京城后，着实是获得了不少能工巧匠，他们此时打制开花弹的技术，比大顺国还要更为先进，也更是下了血本。
这些开花弹都是篮球大小的精美土陶打制而成，中间却又被密布了许多网格结构，虽是远不如模范军的开花弹先进，但这种土质开花弹一旦炸开，土陶周边良好的网格结构布局，能激发出最大的杀伤力，而且份量更大更足！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这些土质开花弹甚至比模范军的
杀伤力更大更强。
当然，有利就有弊。
这种规模的开花弹，在搬运进山的过程中，可少不了多花费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而且，体型限制，它们的发射距离也远无法与模范军的相比。
所以此时两红旗各部拥有的数量都不多，若不是眼前状况实在太好，他们还不一定舍得拿出来。
但杜度、罗洛浑一众满蒙王族很快脸就都有些绿起来。
模范军这帮杂碎，前面突的很快，可就快要到两红旗的战阵前一里出头的时候，却是迅速慢下来，开始精雕细琢般打造工事。
这让的杜度众人都有些止不住的咬牙切齿。
这帮明狗，太狡猾了！
很快，太阳突破了云层，空气中的清凉迅速消散不见，又恢复了山间独有的闷热，已经到午时了。
模范军的战阵此时就固定在清军战阵一里之外，非但不攻了，而且一个个取出干粮，竟然就在两红旗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直接吃起了午饭。
而且，他们的伙食明显比两红旗这边还要更好，许多人都在吃肉，随着山风的游荡，无法形容的美味香气很快便传到了两红旗战阵中。
“这帮卑贱的尼堪，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那！”
“狗日的吃的啥好吃的，咋这么香哩？”
“是鱼吧，我味道鱼肉的香气了。”
“狗屁，分明是虾酱！”
“胡说八道，这应该是模范军的肉罐头……”
两红旗战阵里，不多时便传出来连绵叫骂声，甚至许多人为了分辨模范军到底吃的是什么吵起来。
他们从模范军动手便一直守在这里，看着是没动，却是没少干活，此时也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谁曾想，他们还没开饭，模范军这边倒是先开饭了……
中军山头高高的指挥台上。
杜度、罗洛浑众人也有些傻眼了。
这他娘的还能这么玩？
这帮模范军的狗杂碎居然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样？他们难道就不怕他们两红旗的勇士们冲杀出去，灭了他们？
然而，当杜度和罗洛浑相视一眼，却都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尴尬与无奈。
受制于图斑部的影响，两红旗的锐气，早已经被模范军杀下去。
此时这种状态，模范军这么稳，他们还真不敢出去硬碰硬……
“要不，咱们也开饭……”
罗洛欢这时咽了口唾沫道。
却是遭到了杜度和罗洛浑同时的白眼。
现在开饭，模范军都吃完了，马上就上来，这他娘的还吃个球子？
“……”
罗洛欢顿时一阵沉默。
到此时，真正与模范军对阵，他才是明白，为何，模范军这些年一直是大清国的心腹大患了。
不说其他，单单是此时这模范军主将对战事节奏的控制，他简直望尘莫及，从没想到事情还可以这么玩……
就在这愣神的工夫，模范军数千将士已经吃完了午饭，一个个甚至优哉游哉的伸着懒腰，却依然没有往前推进的意思。
“艹他娘的，这帮狗杂碎，老子等下一定要好好砍几颗他们的首级哇！”
“这帮王八蛋，忒欺负人了啊……”
“哥几个，等下都长点心，咱们一定要抢几个模范军的肉罐头尝尝……”
“没错，早就听说那东西好吃了……”
这种嚣张姿态无疑让两红旗战阵中更加纷乱，许多人的心思都是飘远了，哪还在战事上。
可杜度和罗洛浑大眼瞪小眼，一时谁却也不敢下定这个决断，主动出击，生怕承担失败的责任……
时间很快便过了午时中，太阳基本升到了正当空，越来越毒，便是许多两红旗战士都缩在工事后，都是难以寻得一丝阴凉庇护，只能干喝水，不由愈发的烦躁。
罗洛欢有点急眼了，急吼吼道：“旗主，阿哥，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这些模范军的狗杂碎就是在拖着咱们那！趁着现在日头正毒，赶紧让奴才们开火造饭吧。若是等下勇士们还吃不上饭，事情恐怕就麻烦了啊……”
“这……”
杜度和罗洛浑相视一眼，却是谁也不敢下定这个决断。
人生就是这样，许多生死抉择的大事，道理其实都非常简单，甚至小学生都会做选择。
然而！
种种、种种原因叠加，沉重的心思和包袱上身，上位者就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只能说，懂得越多，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复杂，也越难以决断！
就像是当年米国著名的经典电影《阿甘正传》一样。
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阿甘无疑是个傻X，单细胞生物，纯粹的直男，怎么形容他傻X都不过分。
然而！
到了部队。
长官问所有人：“你们来做什么？”
回答各有千秋，长官明显都不满意。
当问到阿甘的时候，阿甘就干脆果决的一句话：“报告长官，做你让我做的任何事！”
长官顿时拍案叫绝，直接赞道：“阿甘，你他么真是个天才！”
此时，两红旗各部俨然还没到崩盘的程度，可这种士气的压制，已经尽在徐长青的掌控中。
就像是玩游戏，有的小女法师被菜鸟玩，简直惨不忍睹，完全就是对方的ATM，一场死个十几次都算是少的。
但在高手手里，却是风.骚的一匹，不能说能hold住全场，却是轻而易举便能带起节奏。
终于，还是罗洛浑更有决断，也更有担当，眼见已经快要午时一刻，咬着牙道：“通令前方奴才，马上埋锅造饭，让勇士们在最短时间内吃饱饭！”
“喳！”
命令一下达，不仅杜度松了口气，周围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到此时，他们也都饿坏了。
不多时，两红旗战阵中的炊烟便是飘起来。
“呜，呜呜~~~！”
但就在两红旗站阵中的炊烟飘起来还没有片刻，模范军中战阵中，激昂的天鹅声陡然响起。
须臾！
无数两红旗的军兵们便是看到，一直慵懒舒缓的模范军战阵，陡然换了一个模样，无数艳红色的身影纷纷冲出战阵，犹如一片绚烂的赤潮，迅速朝着他们逼过来。
“我@#%￥%！！！”
“模范军的狗杂碎，爷爷我X你们十八辈祖宗啊，你们生儿子没XXX，太缺德了啊……”
“卑贱的尼堪，你们都得去死哇……”
两红旗战阵瞬时炸了锅，却是根本没有办法，来不及理会后面的美食，只能先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些阴魂不散的模范军。
第683章 正面突破！
“砰砰砰砰……”
“轰隆！”
不多时，正面赵增金第一千总队的前锋便与镶红旗部前哨接上了火，镶红旗诸多主子、奴才们的怒气陡然便是爆发了出来，投石车，开花弹，各种火器之音，铺天盖地的便是朝着模范军儿郎们席卷而来。
但模范军的操练水平可绝不是大顺军、亦或是两红旗的汉军旗奴才可比。
哪怕没有民夫和太多辅兵助阵，模范军诸多战兵儿郎都是亲自扛着沙土袋，面对清军的火器攻势，第一时间便是三五人聚集在一起，丢下沙土袋怼在前面，而后迅速卧倒在沙土袋墙后面。
然而不多时诸多儿郎们便发现，他们有点多虑了。
两红旗中的投弹手准头明显都不是太好，他们在三百步左右的范围，受到的冲击并不大，许多开花弹在二百七八十步便是炸裂开来，而且长短不一。
有的在天空中便是直接爆炸了，有的则是闷在地上之后才爆炸开来，甚至有许多闷在地上直接被摔哑火了，连炸都不炸。
这让许多模范军儿郎都有些无言。
狗鞑子，难道都这么菜的吗？
“废物！”
“统统都是废物！这些狗奴才都该死啊！”
两红旗中军指挥台，包括两红旗前哨战阵内，杜度、罗洛浑、以及一通大小主子，都是止不住的大骂。
这他么打出去的可都是银子啊。
清军打制一颗开花弹，成本至少半两银子，都是精挑细选的上好土陶啊，却是被这些狗奴才就这么活生生浪费了……
前哨战阵中，许多真满洲主子冲上前去便是对着汉军旗的投手连揍带踹，劈头盖脸没有一点好脸色。
但他们越是这般，这些汉军旗投手越是紧张，接下来两轮，甚至还不如第一次的水平更高，至少第一次起码能逼近模范军战阵，能对他们造成一些杀伤，后面甚至连二百六七十步范围都很难达到了。
这其实就是‘因果报应’。
什么样的因，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清军的开花弹本身便有问题，两红旗这边的投手演练显然也是不够！
甚至别说两红旗了，就算是开花弹的产地，京师附近的两黄旗、两白旗的投手们，演练也远远不够。
但这种东西，恰恰需要无数次的经验积累。
多尔衮他们想的很好，要研制最好最厉害的开花弹，却是忽略了事物的发展规律。
这种土陶开花弹，看着是花费重金，威力强劲，射程也不算太差，实则完全是中看不中用的家伙，甚至还远比不上当年徐长青最早搞的土质‘竹筒式开花弹’。
京师造投石车用的牛皮筋，能是地方上可比？
京师的好手，又岂能是投手的平均水平？
而京师的环境，又岂能是此时这样错综复杂的战场环境？
模范军的开花弹之所以强大又先进，那是因为徐长青有着超越这个时代五百年的强大压制力，什么风阻、配比、造型，早已经无比通透，可清军这边，恐怕十之一二都没有摸到。
再加之清军诸多投手都没有吃饭，不经意间，他们便已经进入了恶性循环！
“逆风！”
“现在是西风，咱们有点逆风，再等一等，把他们放进了再打！”
这时，反而是最年轻的罗洛欢最为冷静，急赤白脸的大呼道。
杜度和罗洛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急急下令暂停开火。
很快，随着清军的攻势放缓，战场上的硝烟逐渐被吹散，模范军这才稍
稍敢抬头。
不得不说，清军这种土陶开花弹的威力还是很惊人的，饶是模范军儿郎装备先进，准备也很足，可还是有不少人受到波及，好在大家大都避过了要害，真正的伤亡并不大。
“所有儿郎都有，继续往前推！顶上去！”
赵增金很快也来到前线督战，大声呼喝着儿郎们继续向前。
这种硬碰硬的攻坚战其实是很不明智的，特别是对赵增金他们第一千总队这种主战部队而言。
但军令如山倒！
徐长青已经下达了命令，赵增金众人就要去执行！
而且不仅是要执行，还要把事情做的漂亮，做的潇洒！
当然，这主要也是徐长青几乎照搬了后世我军的工作模式，要论这方面的思想工作，我军绝对是第一流水准。
此时的模范军，俨然也是当世的第一流水准！
“所有人不要着急，按照序列顶上去，快，沙土袋先堆过去！”
“大家分散点，把空间拉开！”
“都他娘的都老子打起精神来，注意保护工兵兄弟……”
各种军官们的呼喝声中，模范军各部缓缓向前，一边推一边堆建工事，几乎就是在清军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堆建起来紧密而有效的工事群。
两红旗中军。
杜度、罗洛浑众人一时看的是叹为观止。
不说其他，单单是模范军的这种效率，服从性，执行率，便已经无愧是当世强军！
哪怕是他们大清国，也很难做到这种规模和效率……
不过看着模范军的战阵逐渐逼近了二百步范围，各人的眼睛又都亮起来，这个距离，可是稳稳的进入到土陶开花弹的最好射程了。
眼见模范军各部已经有快两千人逼到了这个区域内，杜度再也忍不住了，咬着牙根大呼道：“开火！”
“开火！”
“开火！”
随着命令通传到一线。
“轰隆！”
“轰隆隆隆……”
憋了许久的诸多投手终于开始爆发，无数土陶开花弹就像是流星雨一般，疯狂的铺洒向模范军战阵，直炸的天昏地暗，浓郁的硝烟味道眨眼便是弥漫天际。
模范军将士们根本不敢露头，死死的缩在了掩体后。
不过，模范军的工兵制俨然不是此时的其他部队可比，就这短短时间内，许多掩体后，竟然都被挖出来许多土坑，许多儿郎都是缩在了土坑里，看着是狼狈，却是并未受到几分真正的伤害。
与此同时，十几架飘飘忽忽的热气球，也从不远处飘过来。
罗洛浑一看到热气球，终于放心了，眼睛里精光四射，大呼道：“来人，来人，速传我军令，令炮手必须要把这些鬼东西干下来！”
他可说他之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原来在这，一直没有看到模范军的热气球！
此时，模范军的热气球终于动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一下子又有了底气。
杜度比罗洛浑还要更兴奋，大呼小叫的招呼着他的奴才，必须要对模范军迎头痛击！
“轰隆……”
“轰轰轰轰……”
一时间，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恐怖轰鸣，两红旗的火器攻势，完全将模范军压制。
在横向宽度足有四五里长的漫长战线上，红色的赤潮，恍如完全被埋没了……
但清军的开花弹雨俨然不可能无限制运作。
在又持续了三四轮之后，便开始迅速出现了疲软，准度和精度都是大
降。
此时虽是拼的‘热武器’，却不是后世扣动扳机、按按按钮就能轻易发射的热武器，实质上还是卖死力气的冷武器，尤其是投石车，拉皮筋这活可不是什么好活，许多时候都需要借助全身的力气，消耗可想而知。
“停下，都停下，歇一会儿再来！”
许多两红旗的大小主子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纷纷大呼小叫的迅速调整。
但这时，模范军的十几架热气球已经逼近了他们的战阵。
“开火，把他们打下来！”
“开火，快开火！”
无数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拉进山来的火炮，顿时爆发出轰鸣，直冲模范军的热气球。
但片刻，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明明感觉很快就能轰下模范军的热气球来，这些热气球居然突然升高了！
两红旗的第一轮炮轰迅速落空。
而模范军的热气球却是越升越高，眨眼，便是到了他们的这种3磅炮、6磅炮一时很难够到的位置。
尤其是火炮填充炮弹速度是很慢的，一分钟都算快的。
等他们第二轮炮弹填好，模范军的热气球已经完全到了他们不可能够到的位置，足足在天空中快三百米了。
加之距离的逼近，他们已经很难再调整角度。
“嗖！”
“嗖嗖嗖嗖……”
就在他们愣神的工夫，模范军的反击终于开始了！
十几架热气球，根本就不理会他们的投石车，完全是奔着炮台过来。
“轰隆！”
“轰隆隆隆……”
片刻间，几个清军炮台上已经爆炸连绵，饶是这个高度加之风势模范军投手的精准度也不高，但只要有一颗开花弹落在有效范围内，那种后果也是毁灭性的。
许多两红旗的炮手们甚至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便是被炸的人仰马翻，一片哭爹喊娘。
然而热气球上的投手们不仅抛掷开花弹，还有不少更狠辣的燃烧弹。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几个炮台已经是大火汹涌，完全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时，热气球终于将目光聚集到了两红旗的投石车战线，根本就不废话，什么开花弹、燃烧弹一起蜂拥倾泻而下。
顿时。
整个两红旗前哨阵线完全变成了炼狱模式，恐怖的爆裂间，火势熊熊而起。
尤其是两红旗那些用来打击模范军的开花弹根本来不及运走，也在第一时间成为了模范军燃烧弹的最好燃料。
连绵的汹涌中，连老天爷都有些不敢再看这一幕了，悄然躲到了云层之后，整个世界到处都是两红旗各部的哀呼惨嚎。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这，怎么就会这样啊……”
清军中军，杜度、罗洛浑、包括罗洛欢在内，一众满蒙王族全都是傻眼了，简直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他们精心构架的本该密不透风的防线，在模范军热气球的攻势面前，简直就像是纸糊的，根本就不堪一击……
罗洛欢此时终于想明白了模范军主将的歹毒用意！
前方这些模范军将士，居然都只是饵料，就是为了让他们把他们的大杀器都摆出来啊……
“弟兄们，现在该论到咱们还击了！所有各部都有，给老子冲啊！灭了这些不知死活的狗鞑子！”
这时，正面战场的赵增金诸部也缓过神来，无数儿郎们纷纷冲出掩体，伴随着激昂的天鹅声，汹汹朝着两红旗战阵冲过来。
第684章 半场好球可不算是好球
“顶上去，速度都麻溜的，灭了狗鞑子！”
“别让狗日的跑了！”
“丙总，戌总，速去抢占左翼高地……”
“杀啊……”
模范军的攻势片刻间便铺展开来，短短几分钟时间，漫山遍野间尽是一个个矫健的红色身影，连绵成片，恍如翻滚而起的赤潮，天地都为之色变。
在冷武器时代，冲锋就是所有一切的最核心，也是最考验一支部队战斗力的核心要素！
特别是对模范军而言，不管是排出什么样的战阵，到头来最核心都是冲锋，用一往无前的锐气彻底击溃敌人！
所以模范军在平日的操练中，除了基本的战阵和技术基础操练，最多的便是体能操练和冲刺，莫说是普通的基层军官了，便是千总以上的中上层军官都不能免俗。
此时模范军虽是被压制了好一会儿，可每个儿郎都是吃饱喝足，加之热气球的覆盖和徐长青对节奏的精妙把控，这种效用力片刻间便是绽放出来。
“模范军的狗杂碎，爷我早晚要把你们碎尸万段啊！啊……”
“主子爷，他们要上来了，快退吧，再不退就来不及了哇……”
“砰砰砰砰……”
“轰隆……”
“@#￥@@#￥！！退，快退！”
两红旗战阵中，还有不少骁勇的真满洲想要反抗，不想认输，可随着模范军逐渐冲入他们的战阵，后面的‘精准射手’跟上来，便是许多白甲、红甲也不敢再乱来了，急急在各自奴才的护卫下仓惶撤退。
就如同被针扎破了的厚实皮球！
随着两红旗各部的第一口气被泄出来，眨眼便蔓延成后洪流之势，再也扛不住了，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拼了命的往后跑。
然而受制于地形的限制，他们的战阵工事并不规则，缓冲区很少，数座山间只有几条小道可以往后退。
眨眼，几条山间小道便挤成了一窝蜂，后面还有无数人大声叫骂着继续往这边挤过来。
可战时各人都披着厚甲，本来防护要害的层层厚甲此时反而成为了阻碍，毕竟一个真满洲披全甲增加三四十斤都是轻的，又没吃饭，层层叠加下，简直就是报应。
“不好！”
“快，快往山上跑！”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两红旗各部想要往后退的时候，恍如飞天幽灵般的十几架热气球，已经飘飘忽忽的来到了这几条小道上空。
俨然，他们早已经等候这个机会多时了！
有眼尖的鞑子顿时拼了命的呼吼，一边急急就往山上跑。
“嗖！”
“嗖嗖嗖嗖……”
饶是他们反应很快，一下子四散而逃，可能逃的究竟是外围的人，里面的却是倒了血霉。
“轰隆！”
“轰隆隆隆……”
眨眼，模范军热气球儿郎们的开花弹和燃烧弹已经蜂拥落下，简直就像是人类虐待蚂蚁。
即便这200米+的高空作业，投手们的准确率并不高，这种威慑力却是无以复加！
恐怖的爆裂间，燃烧弹的火势迅速烧起来，那简直就是茶几上摆满了餐具，惨的让人都不能直视了……
“啊！救我，快救我，我家里还有三个娃，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啊，快救救我……”
一个三十出头的真满洲倒了血霉，本来已经跑出去，却是被身后侧一个扑街的人影正巧撞倒，这倒霉鬼身上粘稠的汁液与火势，眨眼便是铺洒到他的身上，然后‘轰隆’一声，火势直接在他的身上蔓延开来。
可怜这真满洲还在跑路
中，却是一下子变成了火人，痛的哇哇大叫，一时却又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甲衣化为燃料，然后又将自己的身体化为燃料。
他还是运气好的。
不远处有个正红旗的白甲老爷更倒霉，明明已经冲出了最危险的核心区，却是不料头顶上一颗开花弹被山风吹偏了位置，直接在他的大马脸前面几步爆炸开来。
恐怖的气浪夹杂着不可言说的爆炸物眨眼便是给他‘洗了脸’，将他仰面朝天的掀翻在地上。
强悍的身体素质让他一时还没死透，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张牙舞爪的叫着，想要发泄着什么，可他嘴巴都烂的跟半人半骨头的丧尸一样了，根本说不出来话，只能发出诡异的呜咽声。
一时间，整个战场完全变成了人间炼狱，怕佛祖看到都要皱眉了。
“混账！”
“混账！！！”
“爷我不把你们扒皮抽筋，灭了你们九族，这事情就没完啊！啊……”
两红旗中军，杜度狼一般怒吼，目呲欲裂。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罗洛浑也傻眼了，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此时的感受。
谁能想到，这仗居然还能这么打，模范军这是生生的顶着他们大清国的火力，生生逼垮了他们哇……
“这，这就是模范军的战力吗……”
罗洛浑喃喃自语，仿若神魂已经出窍，根本就不受他控制了。
这简直环环相扣，恍如那些西洋人精致的怀表一样，直接不给他们大清国反应机会啊……
这时，十几架热气球的弹药终于投掷完了，这才飘飘忽忽开始返航。
看着这些魔鬼般的物什离开，所有两红旗的主子奴才们都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此时，模范军已经占领了他们前哨阵地的七八成，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只能缩在山上扯着嗓子大骂。
“成了！”
“此战定了！”
孔雀岭模范军中军，红娘子不由用力的攥紧了粉拳，下意识看向旁边高大威武的身影。
却见，徐长青表情平静，并没有几分胜利的喜悦，俨然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红娘子俏脸顿时微红，不知怎的，站在她这个角度，徐长青简直就像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徐长青却没时间理会红娘子，见局面已经铺展开来，又大声喝令着下达了新的命令：“令赵增金部顶上去，把前面那两个山头给拿稳了！令张虎部把左翼稳住，不要冒进！令王安山部往后拉一点，别把鞑子逼的太紧……”
“是！”
王喜完全化为了陀螺，迅速传达着徐长青的最新命令。
“嗖嗖嗖嗖！”
“啪啪啪啪啪……”
不多时，数颗璀璨的信号弹飞上天空，在天空中炸出一朵朵绚丽的烟火，再加之各式旗语辅佐，前方各部迅速得到了命令，按照徐长青的部署开始运作。
看大势逐渐走上了轨道，徐长青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此役，其实从两红旗进山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如果是开放地形的野战，哪怕模范军战力再强，火力再威猛，终究是没有马克沁，乃至有马克沁，凭借清军强大的机动性，也很难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亡。
可随着他们进山，放弃了最擅长的机动性优势，饶是他们已经采取了极为稳妥的‘围困’策略，却是依然进入了徐长青的‘瓮中’！
只要他们没法快速逃跑，模范军便能迅速展开他们的屠戮节奏！
不过，此时虽是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徐长青却依然不敢怠慢，点了一袋烟，脑海中飞速盘算起来。
必须要把两红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正面战场，却是又不能太过，把他们吓跑了。
要紧密的把握着中间这个度，给他们留一些希望，为已经奔赴预定作战区域的张大弓、李柱、李丰收他们留有充裕的时间。
此时此地，不过只是开胃的小甜点而已。
……
“砰砰砰砰……”
“轰隆……”
时间很快来到了申时初，各种火器的交错声中，前方的模范军各部已经推过了两红旗的前哨战阵，开始朝着他们的中军方向进逼。
但此时模范军没有热气球助阵，两红旗各部也逐渐适应了模范军的推进速度和节奏，顿时开始爆发出他们的锋芒，不断利用地形的优势和各种远程武器打击着模范军的脚步。
两红旗中军，杜度、罗洛浑等人依然没有退，眼见局面稍稍稳住了，他们都是稍稍放下了些心。
杜度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面色阴翳如水，不断的转动着大拇指上的一个玉扳指，远离了罗洛浑众人，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
罗洛欢也放松了些，喃喃道：“真是想不到，汉人中竟然也有这等勇猛之士，一个个体力竟如此强悍，都快一天了，他们竟还能保持这种力度……”
罗洛浑缓缓摇头：“不是汉人的勇士威猛，而是徐长青此人着实高深莫测啊！三儿，你见过的汉人也不少了吧，却是又有哪个，能跟眼前这帮模范军一样？”
“这个……”
罗洛欢一个机灵，陡然回过神来。
对啊。
他见过的汉人早就数都数不过来，却无一不是唯唯诺诺、委委屈屈之辈，哪怕是被抬了旗、身手很不错的汉人，见到了他们这些真满洲，一个个也都乖巧的跟小猫一样。
可眼前，徐长青模范军的这帮汉人，却完全是一群狼……
“阿哥，徐长青此贼，不得不除啊！若是除掉了这头恶狼王，这些汉人才会回到正确的地方。”
罗洛欢英俊的脸孔上满是阴沉，咬牙切齿的道。
罗洛浑点头：“想除掉徐长青可不容易，咱们必须得耐住性子那。不过，眼前这帮模范军的锋锐应该不多了，他们的粮草必定已经捉襟见肘！只要咱们能撑三天，不，或许两天就够了，模范军必然颓败！”
罗洛欢忙是点头：“阿哥，咱们必须得想个办法，把模范军的速度卡住！”
说着，罗洛欢一个机灵，“阿哥，现在好像有点东风了，咱们烧烟吧，先把他们缓住再想办法！”
罗洛浑也回过神来，不由用力的拍了拍罗洛欢的肩膀：“这主意不错，给你记上一功！我马上去找旗主禀报！”
……
罗洛浑这边有办法了，杜度肯定不会阻拦。
很快，两红旗的几个山头上便是开始蔓延起了浓浓的烟雾，即便有东风帮忙，可诸多奴才还是不放心，许多人都是拿着破蒲扇、乃至衣服，拼了命的朝着模范军的方向扇风。
动作看着有点憨厚，效用力却是很不错。
不多时，模范军的战阵中便开始烟雾缭绕，攻势一下子被阻隔下来。
孔雀岭中军，徐长青这时却是露出了一抹玩味的冷笑，这帮鞑子还不算是太笨。
就算是他们不烧烟，徐长青也准备让前方的儿郎们缓一波了。
毕竟，饶是模范军强大，儿郎们体力都是极好，可这只是前半场而已！
半场好球，可不算是好球！
第685章 面对疾风吧！
烟雾很快阻挡了模范军的进攻节奏，不过罗洛欢的想法略有点天真了，山间地势复杂，又是夏天，风势很难真正定向是哪边。
不多时的工夫，不仅模范军战阵烟雾缭绕，他们两红旗这边的烟雾也起来，而且随着时而盘旋而过的风势，乃至比模范军战阵还要更大更狠。
模范军因为捕鲸作业，早在很久前就用鲸须和竹炭研制出来了低配版的防毒面罩，此时烟雾虽大，但并不是毒烟，模范军儿郎很快便隐藏在工事里休整。
两红旗这边却倒了血霉。
哪怕他们都用破湿布捂住了口鼻，可这种过滤效果俨然不可能比的上模范军的专业型防毒面罩，再加之他们此时有点惊弓之鸟般，很害怕模范军的热气球顶着烟雾过来，必须大声喊话保持联系，确定形势。
一时间，这种酸爽简直了。
到处都是‘嗯嗯啊啊’的激烈咳嗽声，甚至让人怀疑他们会不会把肺都给咳出来。
这已经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在这种痛苦比之直接在战场上丢了命还是要幸福的多了。
一个多时辰后，随着太阳西下，傍晚临近，空气中温度开始降低，山风也大了起来，萦绕在山间良久的烟雾也开始迅速飘散，能见度又开始恢复。
两红旗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模范军的攻势又来了！
各种激烈的火器轰鸣中，罗洛欢有点坐不住了，低低对罗洛浑道：“阿哥，真准了，模范军这是要狗急跳墙，咱们现在人手有点单薄了，不若，到后面多调几个牛录过来吧？”
罗洛浑其实也早有这个心思，不过，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仔细思虑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点头道：“那就再调五个牛录过来。一定要分开排布，切记，不能再被模范军连锅端了！”
“嗯！我马上去办！”
看罗洛浑兄弟这边调人过来，杜度犹豫了一下，也派人再调了四个牛录过来。
毕竟，别看模范军此时扑的很凶，但恰恰他们扑的越凶，却也证明他们越是心虚，要搏命了！
这种‘分功’的时候，他杜度怎能掉队？
……
时间飞速流逝，眨眼已经到了子时。
这时，山间的各种交错依然在继续，模范军恍如不知疲倦，依然在很猛烈的发动着各种冲锋，想要突破两红旗的正面防线，哪怕是只打开一个缺口。
可此时两红旗人手很充裕，模范军又没有热气球这种大杀器再来助阵，战事颇为焦灼。
但如果有人在此时从上帝视角看，很容易便是能看到，模范军的攻势看似是凶猛，实则完全是虚头巴脑的‘花哨’。
猛的看上去每次冲锋人都很多，实则尽是虚的，从两红旗烧烟开始时，模范军就已经启动了轮换制。
“长青，你去休息下吧，我在这边盯着就好了。”
孔雀岭，看着徐长青几如和雕塑一般，已经在山头上站了整整一天还多，红娘子止不住有些心疼，小声劝道。
徐长青一笑：“无妨。这才到哪呢。红姐，你去休息吧，等明早到时候我叫你，马上就要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看着徐长青自信的模样，红娘子俏脸顿时微红，犹豫了片刻，她忽然踮起脚尖，低低在徐长青耳边耳语几句。
徐长青愣了一下不由哈哈大笑：“明天晚上等我！”
送红娘子先去休息，徐长青又点了一袋烟，烟雾缭绕间，眼神中满是清明。
现在的身体，着实太好了。
后世时，过了三十岁，精力几乎是断崖式的下滑，别说熬一天一夜了，熬到十二点都有些吃不消。
可此时，就算再熬一天一夜徐长青都没有丝毫问题，还可以与红娘子大战三百回合。
此时不见到水落石出，徐长青怎么可能睡得着？
须知，饶是张大弓他们已经非常尽力和拼命，人数却究竟不多，这也就意味着，弹药量远不够充裕。
如此状态，稍有变故，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如果把两红旗的鞑子吓跑了，那，这‘赔了夫人又折兵’都不止！
这已经快大半月过去，谁也不知道现在湖广变成什么模样了。
……
“狗东西，他们疯了吗！这是要折腾一夜啊！”
已经丑时末了，模范军的攻势依旧没有停止，而且愈发的激烈，若不是地形险要，有几次几个点都要被他们突破了。
长此以往的各种火器之音，加之精神高度紧张，罗洛欢都开始有些耳鸣了，忍不住狠狠啐骂。
“老三，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盯着便够了！模范军这是在轮换，就是想耗干净咱们的精力。”
罗洛浑笑着拍了拍罗洛欢的肩膀，柔声说道。
他们三兄弟之间虽也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可父亲早死后，长兄如父，罗洛浑还是很照料两个弟弟的。
罗洛欢本来还想陪着他阿哥，可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点了点头道：“阿哥，我就小睡一会儿，马上过来替你。”
看着罗洛欢离去，罗洛浑长舒了一口气，眼神却逐渐阴翳。
模范军这种轮换可不是好兆头！
恐怕，等到他们最疲倦的时候，就是模范军真正爆发之时！
不过，一直等到卯时初，天色都快要亮了，模范军还是不痛不痒的冲锋，罗洛浑也下意识放松下来。
如果是白天冲锋，他们可就不怕了！
……
孔雀岭。
徐长青此时也从小憩中醒来，舒畅的伸了个懒腰，旁边，红娘子早就给徐长青准备好了精致的早饭。
清炒长生岛大海参，三个煮鸡蛋，一盘分量十足的酥鱼，还有两张油饼和一碗小米粥。
徐长青看了一眼便食欲大振，笑着对红娘子竖了个大拇指便去洗脸。
看着徐长青欢快的模样，红娘子也止不住露出如花笑意，但很快，却又止不住忧虑的看向了东面方向。
张大弓、李柱、李丰收他们，现在，形势究竟如何了呢？
徐长青很快洗刷完毕，来到了藤条编制的餐桌前，却并没有着急吃饭，而是很西式的做起了祷告。
红娘子俨然明白徐长青的意思，忙也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起来，祈祷苍天庇佑，祈祷列祖列宗庇佑，事情能够顺利成型。
片刻后，徐长青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神一片冷冽，仔细盯着一片晴朗的天空看了好一会儿，对着一旁的王喜道：“开始吧！”
“是！”
王喜早就准备多时，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当即便是令亲兵发射信号弹。
“嗖嗖！”
“嗖嗖嗖嗖嗖……”
随着数十颗信号弹陡然发射向天空，顿时在天空中炸裂出五彩缤纷的色
彩！
“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紧跟着，周围数个山头上，都是响起了凄厉的信号弹，很快模范军各部足足发射了几百颗加强版信号弹，直接在大早上来了一场绚丽的烟火。
“模范军，冲锋！”
“各部都有，准备冲锋！”
“王东罗，首功老子就交给你了，拿不下来就给老子滚回家卖红薯去！”
“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着老子冲啊！”
“冲啊！”
“呜呜，呜呜呜……”
刹那间，原本安静的明军战阵一下子活过来，伴随着无比激荡的天鹅声，恐怖的赤潮再次成型，蜂拥冲向清军各个阵地。
“呵，爷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两红旗中军，罗洛浑露出了一抹尽在掌控的笑意，接连下达了数道针对性的命令。
罗洛欢也止不住兴奋起来：“阿哥，摁死了模范军这一波，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兔子的尾巴，蹦跶不长了！”
不远处，杜度也是兴奋的调兵遣将，他自然也看出来模范军的‘垂死挣扎！’
只是！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次模范军的信号弹，明显飞的更高，而且在天空中滞留的时间更长，又是在许多高高的山峰上发射，十几、乃至二三十里外都是能看到。
而徐长青这时也喃喃自语了一句：“鞑子们，面对疾风吧！”
……
“李头，中军的信号来了！”
东南方向三十多里外，一座葱翠密布的山头上，一个眼尖的年轻模范军士兵忍不住兴奋的一握拳，看向不远处的副千总。
“老子又不瞎，早就看到了！通知所有弟兄，准备干活了！”
李丰收‘呸’的一口吐出了嘴里的狗尾巴草，眼睛火热的要喷出火来。
“是！”
很快，山间百多号人，迅速在早就清理出来的起飞点上忙活起来。
“王头，干活了！”
“将军，大帅的信号来了……”
“爷，爷，要开始了……”
同一时间，十几个模范军儿郎占据的起飞点，都是收到了讯号，迅速开始行动起来。
……
“砰砰砰砰……”
“轰隆……”
就在正面战场的战事如火如荼，模范军主力加十几架热气球齐上，与两红旗的锋锐杀的不可开交之时。
以东面的官道为核心，足有近百架热气球，几架一组，陡然飞上了天空，竟自朝着各部的目标区域飘忽而去！
“我滴个亲娘来，这，这是什么东西？”
“不好！”
“这是模范军的热气球！快，快去通秉主子爷！”
“主子爷，不好了，模范军有热气球过来了……”
“怎么回事？模范军的热气球怎么到咱们这边来了？快，快来人，把他们给老子干下来……”
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热气球的身影逐渐清晰，两红旗的诸多粮草营地和南北两个官道要塞，到处都是一片慌乱，诸多大小主子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各个炮台上。
可他们昨夜都被正面战场的节奏吸引，都没怎么睡好，此时，许多炮台上人手都是不全……
……………
有月票的兄弟们，丢给船几张吧，跪谢..
第686章 蛇吞象！
“轰隆！”
“轰隆隆隆……”
轰炸最先展开的位置是官道南北的两个卡口，北面是模范军最老牌的‘飞行员’李丰收带队，南面的野桥则是张大弓亲自带队。
为了完全堵住这两个卡口，两部的热气球都是近二十架的规模。
片刻间，各种开花弹和燃烧弹简直不要钱的雨点一般，疯狂的朝着官道附近倾泻下来。
诸多两红旗的鞑子们虽是都有一些准备，可这种东西想是一回事，真正面临却完全又是另外一回事。
随着恐怖的火势连绵升腾而起，各种开花弹漫天爆裂，哪怕是最骁勇的真满洲也不敢再面对这种锋芒，只能是急急撤退，四散朝着山上奔逃。
“哈哈哈，干死这帮狗鞑子哇！”
“别让他们跑了！”
“烧死这帮狗日的……”
每架热气球都是载着五六十颗开花弹和燃烧弹，近二十架便是上千颗，此时也不用省着来了，徐长青的战略目标很快便是被达成，火势早已经封锁了官道，这些模范军的儿郎们也敞开来，不断在空中炫技般虐杀着底下蝼蚁般的鞑子。
当然，他们此时的畅快，也是诸多儿郎们拼着性命付出了无数血汗才得以得来。
别看现在天上一个热气球小队就几十号人，可为了帮他们搬运弹药、燃料，包括保护他们，每个热气球小队背后，都有上百、乃至几百人的团队辅助。
他们忍着山间恶劣的条件，各种蚊虫，鞑子的猎狗，跋涉几十上百里，才是得到这种机会！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随随便便就成功？
往往只是想让人们看到最光鲜的那一面而已！
随着两个关节卡口大局已定，其他热气球小队的儿郎们也都松了一口气，自信心随之也提起来，开始飘向各自的战略目标。
他们之前得到徐长青的命令是，如果张大弓和李丰收两部出现意外，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补位过去，完成战略目标！
“轰隆……”
“轰隆隆隆……”
很快，两红旗的各个粮草营地，驻兵点，包括这段官道内部的几个狭窄的点，瞬时便都变成了火海。
不多时，许多山势也开始被引燃了，浓烟夹杂着火势冲霄而起，直将这段东西三十来里长的官道区间，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
可怜无数两红旗的白甲、红甲们，饶是各个骁勇无敌，在此时，却是有力气也根本发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模范军近百架热气球不断的在他们的命.根子上嚣张的肆虐。
这就是时代的压制力！
甚至莫说是此时了，哪怕在一战中，在飞机没有真正形成战斗力之前，热气球，更准确的说是热气球的进化版飞艇，几乎是没有天敌般的存在。
当年，德国齐柏林公司的成名作，经常几十架几十架的一起组队，没事晚上就去伦敦转转，直将骄傲的日不落帝国搞的灰头土脸，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当然，热气球终究还是原始了些，哪怕是齐柏林公司的飞艇，也只能在夜间作业，而且还要拉高高度，比之现代化的飞机还是没得比的。
但此时，对付这帮野猪皮已经是足够了！
……
不多时的工夫，两红旗主力后方已经完全被割裂开来！
到处都是大火，到处都是浓烟，到处都是时而响起的开花弹爆裂的可怕之音。
无数两红旗的真满洲们就恍如热锅上的蚂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满山的乱窜。
不过这时真满洲奴隶制的‘先进性’也显露出来。
就算诸多建制都已经被打破，人人灰头土脸，可每个真满洲身边基本上都有奴才护卫，依然保存着很不弱的战斗力，只是找不到渠道来发泄。
“怎么回事？”
“后面到底是怎么了？”
正面战场，杜度、罗洛浑众人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可他们就算发现也晚了，面对模范军碾压性的空中优势，徒自看到非但不会解决问题，反而是让他们更加的目呲欲裂，怒火冲心。
而还没等他们从后路被掏的愤怒与震惊中回过神来，正面，模范军剩余的那十几架热气球，已经像是幽灵一般飘过来。
“轰隆……”
“轰隆隆隆……”
随着正面的热气球小队抵达战场，哪怕他们的数量和人数都不多，却彻底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还留有不少余地的两红旗战阵，直接开始崩盘。
“哈哈，狗鞑子败了，弟兄们，冲啊！”
“模范军，冲锋！”
“哈哈，动作都麻溜点，被让狗日的跑了！”
“我模范军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模范军最擅长的便是这种节奏，随着两红旗的缺口出现，便是迅速被各部儿郎纷纷突破，然后就犹如滚滚而起的赤潮，再不给野猪皮们反抗的机会！
“成了！”
孔雀岭上，徐长青也忍不住狠狠握紧了拳头，整个人犹如狼一般，发出一声暴虐的嘶吼！
红娘子也是满心激荡，根本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个男人，他真的做到了！
王喜等一众亲兵们也是兴奋的无以复加，纷纷拥抱，击拳，用各种方式发泄着他们的振奋。
别人不知道徐长青到底付出了多少，他们可是清晰的看到。
这十几天的时间，徐长青每天的睡眠时间绝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不说其他了，紧紧是作战行动图，此时帐内就已经摆满了两大箱！
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老天爷开眼了，徐长青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不过徐长青只庆祝了片刻，便是迅速恢复了冷静，一双幽深的眸子，很快又变的跟鹰隼一般锐利！
此时战略目标虽是达成，可真正把这些战略目标消化，俨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战场还是太大了，纵深太深。
而且，地形太过复杂，不论是热气球、开花弹、还是燃烧弹，压制力有余，统治力却是严重不足。
再加之清军的奴隶制向心力极强，完成战略目标的大框架容易，真正完成却是极难！
但此时徐长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旗语和信号弹令诸热气球小队压制、封锁，为后续的主力赢得时间清扫战场。
“主子爷，不能再拖了啊，模范军的尼堪们快要上来了啊，咱们快撤吧，再不撤，恐怕就走不了了哇……”
不多时，赵增金部主力已经突进到了两红旗的中军山下，山上，一众奴才们都急了眼，急急招呼杜度和罗洛浑众人跑路。
杜度、罗洛浑众人哪怕极为的不甘心，可到了此时，谁也不敢再托大了，忙是召集亲随奴才，急急跑路。
就在他们刚刚撤下去不久，模范军的热气球便到了，惊的众人都是一身冷汗。
可此时他们早就不要王旗了，已经隐入了山林间，模范军的热气球儿郎们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砰砰砰砰……”
“轰隆隆……”
从天色刚亮开始，一直延续到了午时，这片连绵幽深的大山中，各种火器的交错声便从未停止，一直此起彼伏。
到了这时，模范军所存弹药虽是已经不多，却是有前锋成功的突进到了官道上，彻底把战场切割开来。
主要是两红旗这帮人进山后清理出来不少路，方便他们的物资运输，让模范军儿郎们节省了不少力气。
但饶是模范军已经占据了全局的主动，短时间却是并不能完全转化为胜势！
诸多两红旗的鞑子们在战斗中也学乖了，不再盲目跑路，而是依据山间密林为据点，拼死抵抗。
山间究竟地势复杂，模范军人数也不够有压制力，混战交错间，双方逐渐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直到午时过后，双方都开始疲惫，各种火器声这才是小了下来。
孔雀岭，徐长青中军。
各种战报像是雪片一样，通过各种方式被传递到徐长青这边。
此时，便是红娘子部作为预备队，都上去鏖战了，却是依然不能打破这种诡异的平衡。
而模范军的弹药已经濒临极限，尤其是开花弹和燃烧弹，热气球也不是太好使了。
沙盘和地图此时已经被摆在了外面，徐长青不断在两种工具上标标点点。
正如那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长青在之前虽是将诸多东西都计算的非常缜密，几乎万无一失，却还是小瞧了鞑子的韧性与狠辣！
在模范军的弹药空虚后，儿郎们虽是占据了各个战略要点，将鞑子局限其中，却是没有将他们彻底吃下去、一锤定音的底子了。
而且，双方已经交错，不论是烧烟还是放火，都不是太好用了。
“报——”
“虎爷部急报，暂时没有发现杜度、罗洛浑等人的所在地，但周围至少有不下五股、三四千鞑子的实力！”
这时，又有新的战报发过来。
徐长青听完后忙看向张虎部所在的位置，眉头不由皱的更紧。
到此时，鞑子的战略目标也已经清晰了，他们已经不再跟模范军正面硬碰硬，而是想等待时间流逝，等到天黑后，再行突围！
其实这种突围的成功率并不是太高，毕竟主要路口节点都被模范军控制了，却是成功的把压力转到了模范军这边。
正如那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呼~~。”
徐长青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断的挠着耳朵。
眼下这种状态，强来肯定是不成了。
不论两红旗还是模范军这边，都已经有点强弩之末！
而且，怼着杜度和罗洛浑他们干，花费大力气去找他们，已经非常不明智！
鞑子此时至少还有两万甚至更多的战力，想在其中‘擒贼先擒王’，无异于.大海捞针！
徐长青仔细思虑一会儿，果断下达了新命令：“各部不再主攻，严守各部要塞路口，由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御！”
此时，模范军的粮草虽已经不多了，勉强也只能支撑个三四天，可两红旗粮草皆数被毁，他们可比模范军要艰难许多！
而山外代善的中军虽还有一万余的主力，模范军的热气球却也有着一些留手！
加之船队已经恢复联系，也在牵扯代善部主力。
只要能刚个一天甚至两天，形势必将进入一个新世界！
徐长青也是在赌！
赌代善这老东西，敢不敢进山来玩命了！
第687章 小丑？
“报——”
“老祖宗，最新消息，午时末开始，山中火器声小了很多，局势似乎缓和了一些……”
山外，代善部营地。
罗洛宏快步奔到了帐内，恭敬对代善汇报。
然而他看似是还在强撑着平稳，可略有嘶哑的声音，不断耸动的喉结，以及手心中诸多的湿漉漉，却是在显示着，他的心情到底是紧张到了何等程度。
其实罗洛宏早就预料到模范军此役并不简单，因为他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只可惜，人生中太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饶是他罗洛宏的身份地位已经不算低了，却终究难以忤逆大势，只能先选择保全自己。
“知道了……”
代善缓缓而沉重的点了点头，老眼睛里愈发的浑浊，看了罗洛宏片刻又缓缓闭上，恍如马上就要行将木就。
早在今早上山中战事刚刚开始，代善便收到了消息，而随着有不少幸运的奴才依次翻山越岭逃出来，他也是收到了越来越多的情报，对山中战事还是有不少了解的。
可此时马上就要进入申时了，他却一直都没有动作。
看着代善愈发苍老的模样，罗洛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心如刀绞一般的疼。
他早就发现了，却是没有阻止，这……简直就是模范军的帮凶啊……
罗洛宏从未像是此时这么恨过自己，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自己的卑微！
堂堂爱新觉罗的子孙，此时却是连条狗都不如……
“小二，现在，你，有什么思量？咱们，现在到底要不要去山中救援？”
正当罗洛宏心如死灰，就要退出账外的时候，代善忽然开口了，眼神中的浑浊一下子消散大半，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
“这……”
罗洛宏吃力的咽了口唾沫，一时却傻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事情此时已经颇为清晰了。
杜度、罗洛浑他们明显是落入了模范军的圈套里，尤其是热气球的强大威力，简直就像是梦魇，让的罗洛宏根本就挥之不去。
现在他能怎么说？
去救援？
如何救援？
要是放在野外，他绝对没有二话，马上就会去救，毕竟，那里不仅有着他两个最亲的兄弟，还有着他的三个牛录！
怎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遭受灭顶之灾？
可关键是他们此时在山里，而且已经被模范军形成了合围，模范军此时摆出的这个架势，十有八.九正在等着他们往里钻呢！
这怎么救……
可代善发了话，他又岂不答？
纠结片刻，罗洛宏一咬牙道：“老祖宗，孙儿愿点齐本部牛录，即刻前往山中救援，必须要把主力救出来啊！哪怕救不出全部，救出一部分也好啊……”
罗洛宏说着，‘扑通’跪倒在地上，拼命磕头，几如要泣血。
两红旗在此时的大清国，本就已经式微，一旦杜度、罗洛浑他们出了事……
罗洛宏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轰！”
“轰隆隆……”
然而代善这边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外面忽然响起了激荡的轰鸣之音，紧接着便是一阵人呼马叫。
罗洛宏顿时大惊，忙出去查看，正看到，天空中遥遥飘来十几架热气球，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幽灵，正冲着他们的营地而来。
“驾，驾……”
这时，不远处忽然有探马急急奔过来，边跑边大呼道：“报，报！主子爷，江边模范军的船队回来了，铺天盖
地的，不下千艘规模啊……”
“我@#@#￥%！”
罗洛宏顿时用奴语大骂，却是也来不及思虑，急急冲到代善的大帐中：“老祖宗，模范军的船队又回来了，咱们的火炮多半都给了山里，必须赶紧退一步啊。”
代善却极为淡定，慢斯条理的摆了摆手：“无妨。他们伤不了老夫。小二，来，坐，咱们爷俩今天好好聊聊。”
“这……”
罗洛宏一阵无言，有点摸不透代善的意思了，这是想干什么？
可代善发了话，他怎敢反驳？只能是强撑着坐下来。
代善忽然一笑：“小二，别跟老夫说虚的，说说你的真实想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说错了老夫也不会怪你。”
“……”
罗洛宏额头上的冷汗瞬时便清晰可见，他已经有些捕捉到了代善的意思，却是不敢确认。
难道，老祖宗这是想……托孤了吗……
……
夜幕逐渐降临，苍莽的大山间，到处都燃着旺盛的火光，无数木柴‘噼里啪啦’作响间，也将诸多区域映照的犹如白昼。
到头来，代善的主力还是没有进山来，起码在今天。
这也让的山间诸多两红旗的鞑子们都有些无法言喻的绝望。
说是心如死灰还不至于，可，粮草被毁，后路被断，根基也要被连根拔起的苦痛，已经是降临到他们身上。
此时，距离战事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这一整天的时间内，许多人连早饭都没吃，逃到山上后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一口，早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又时而面临着模范军的围剿，惶惶如丧家之犬，无法言喻的狼狈。
“爷，估计是…不会有援军了，咱们必须得赶紧突围了……否则，若是再这般下去，咱们恐怕都熬不到明日早上……”
官道西十几里外，被数部模范军包围的一座小山头上，罗洛浑平稳却是略有压抑的看向了满脸阴翳的杜度。
杜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没说出来。
依照他的精明，就算罗洛浑不说，他又岂能不明白？
模范军明明拥有热气球的强大威势，为何迟迟不攻，反而是只围困？
就算他们弹药不多了，却也分明是做了个大口袋啊！
杜度此生，从来没有像是此时这么绝望过！
哪怕是当年他的老子，太子褚英被老奴处死时，他都没有像是此时这么害怕。
因为老奴就算杀了他爹，却并不会杀他。
他爹褚英犯了错，他杜度却没有犯错。
可此时……稍有不慎，模范军就会把他剁成肉酱……
“呼。”
沉默了好一会儿，杜度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一下子锋锐起来，看向罗洛浑的眼睛道：“求谁都不如求自己！已经这般了，咱们必须得突围！而且必须越早越好！”
说着，他重重拍了拍罗洛浑的肩膀：“老大，你是个好孩子！叔叔我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别太放在心上。说起来，此役，怪我太过托大，没有提前留好后路啊。这样，先休息准备一刻钟，一刻钟后，天差不多黑透了，我来充当先锋，先把声势造起来，让周围的勇士们知道！你等我吸收完模范军的火力后再出手，争取一击成功！以后，镶红旗就交给你了！”
说完，杜度重重握了握罗洛浑的大手。
“旗主……”
一时间，不仅罗洛浑有点懵了，罗洛欢等诸多他们这一脉的大小主子，也都红了眼。
谁曾想，这个关键时节，杜度竟然把这生的机会留给了他们……
毕竟，此时山间他们两红旗的人虽还有不少，却是被模范军层层分割包围，根本无法联系上。
谁来打第一枪，做这个出头鸟，便成了所有一切的关键！
杜度此时竟然自己揽下了这个极大可能是有去无回的苦差事……
罗洛浑紧紧握着杜度的大手，刚想说些什么，杜度却笑道：“别再多说了，我意已决！老大，老三，还有你们这些狗奴才，以后，爷我和我奴才的家眷，就劳烦你们照顾了！”
“旗主……”
饶是诸多真满洲都是猛男，此时许多人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人生，最怕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就在这种悲壮的诀别气氛中，杜度垂下头的同时，眼神中却露出一抹森寒的邪气。
……
做好了决定，杜度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戌时一刻出头，大概七点半左右，杜度亲随的两个多牛录，率先展开了动作，一众人等窸窸窣窣的出了树林，片刻，便是自.杀式冲锋般冲向了模范军前方的哨卡。
“敌袭！”
“敌袭！”
“鞑子上来了！”
模范军早就知道山中有着不少鞑子，所以在这边的人数不少，这哨卡内差不多有个四五百人。
一发现了杜度部的动作，诸多儿郎们迅速动起来，各种火器迅速瞄准了这些穷途末路的镶红旗鞑子，然后迅速开火。
“砰砰砰砰砰……”
片刻，鸟铳声混杂着各种火器之音，陡然便打破了夜的宁静！
“模范军的狗尼堪们听好了，爷我就是镶红旗旗主、固山额真杜度！你们想要爷我的命，那得拿命来换！勇士们，冲啊！我镶红旗的荣耀，就在今朝！”
杜度处在人群正中，一身银甲，极为的刺目，扯着嗓子便是大呼。
“杀啊！”
“杀明狗啊！”
“跟明狗拼了，主子爷在看着咱们呢！”
“冲过去大家才有活路哇……”
杜度本部都是血勇之辈，眨眼气势便是起来，顶着模范军的火力便是急急往前冲。
饶是诸多火堆驱散了不少夜色，可这种状态，模范军鸟铳兵的准头明显下降了不少。
这使得看着火器声很凶，实则效果并不是太好。
“哈哈，是杜度，那个人是杜度，灭了狗艹的，爷们们要升官发财了！”
“弟兄们，赶紧把他们压下去，活捉杜度狗贼！”
“哈哈，活捉杜度！”
随着逐渐看清杜度的身影，模范军众多儿郎们都有些说不出的兴奋，拼命朝着杜度那边招呼。
然而很快为首的千总军官便气的大骂：“你们这群蠢货，都是猪脑子吗？！现在是鞑子的号角，杜度是旗主，他能这么傻出来？这必定是替身！都他娘的别慌，都给老子稳住了！”
“杀啊，跟模范军的尼堪拼了！”
“杀！”
“杀呀……”
千总话音刚落，漫山遍野间恍如活了过来，无数清军纷纷开始冲锋，整个战场迅速进入了混乱状态。
“模范军的狗杂碎，爷我就是杜度，你们……”
杜度还在那边扯着嗓子大呼，就如一根明晃晃的避雷针般显眼，却是只呼不上前，周围更是连几个心腹奴才都没有，简直就像是小丑一般。
模范军的儿郎们本来还对他很感兴趣，可很快便也反应过来，这他么肯定是傻X，靶子般的西贝货，哪还有时间理会他？纷纷将目光和火力汇聚向了别处。
第688章 英雄末路！
三连发，感谢一直支持船的兄弟们！
~~
“通令各部，以防守、卡死要道为主，不要贸然进攻，谁要失了据点，军法从事！”
“是！”
不断叠伏的鸟铳声中，徐长青的中军也搬到了原来杜度和罗洛浑他们的山头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战场大局。
此时模范军开花弹、燃烧弹这些重型火力虽是不多了，到了濒危状态，但是铅弹和火药却是依然充裕。
到此时，海城的制造业已经很是发达，特别是军工产业，即便不是世界第一，却绝对是一线水准。
模范军早在几年前便有规定，部队出征，每名士兵必须要携带六十发以上的铅弹，以及十斤火药。
此次进山徐长青更是做足了充裕的准备，儿郎们的弹药负重直接加倍，铅弹有一百二十发，火药也达到了二十斤。
主要是此时是盛夏，不用携带太厚重的棉被，能节省不少力气。
再加之辅兵的负重，轻型火力是能够得到充裕保障的。
不过将士们明显有点杀嗨了，徐长青必须要给他们提个醒，现在可远不到可以放肆的时候。
古往今来，各种战事中，击败敌人、击溃敌人容易，全歼敌人却是极难！
尤其是这种种族对抗的战场上，更是难上加难！
不论是两红旗的鞑子还是模范军，都非常明白，一旦落入彼此手中，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所以徐长青也不着急。
此时正是两红旗搏命最凶的时候，模范军完全没有必要顶着他们亡命的冲锋硬刚。
若是真有命大的能跑出去，那就让他们跑出去好了，只要控制住大势，留下的究竟是大多数。
“嗖嗖嗖……”
“啪啪啪啪啪……”
随着徐长青的命令不断通过各种方式传达到部队一下，原本躁动的诸多模范军儿郎迅速开始保持克制，不敢再耍花样的乱来，这使得两红旗各部的压力陡然剧增。
战场就是这样。
你在先失误的前提下，想要扳回来，便只能找寻对手的失误。
但如果对手不再失误，那你基本上就没有机会了。
徐长青本就是沉稳的性子，他俨然不可能给两红旗机会！
“砰砰砰砰……”
清脆的鸟铳嘀鸣此起彼伏，也逐渐有了一些规律，模范军就是卡路口，不再贸然出击。
诸多长枪兵、刀盾兵儿郎虽是有些急的抓耳挠腮，可徐长青的命令已经下达，谁又敢乱来？
历史已经证明，黄种人绝对是最优质的兵源！
他们吃苦耐劳，勤劳勇敢，又充满服从性，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或许在某一方面比黄种人更强，但论起综合素质，两边人都是弟弟。
不夸张的说，哪怕是当年最鼎盛时的德军，在纪律性和执行性上，也不一定比得过日军。
日军当时还是有一些‘奴隶制’影子的。
上官在九成九的时候都是说一不二，哪怕明知前面必死，士兵们也必须要喊着‘板载’往上顶。
此时，模范军的纪律性和执行性比之当年的日军还要更甚！
现在可没有新文化运动，徐长青在模范军中，就是当仁不让的神！
……
这时，镶红旗中军这边，杜度部已经伤亡过半，却是依然没有冲破模范军的据点。
其实刚才有一度他们已经看见了希望，许多据点内的长枪兵都是冲出来搏杀，可随着他们退回去，缩在工事后不出来，这就让镶红旗的大小主子奴才们就难受了。
模范军的鸟铳太狠了。
哪怕镶红旗各人都披着甲，许多还披了全甲，可一旦被模范军的鸟铳击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加之他们一天都没吃饭喝水，体力早就疲软，全靠一口气在撑着。
好在此时模范军还不是无烟火药，每开铳之后，需要一段时间飘散硝烟，不至于直接压的他们连头都抬不起来。
“模范军的尼堪们，爷我是镶红旗旗主杜度……”
这边，杜度还在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都开始嘶哑了，却是迟迟见不到想要的结果，冷汗也随之在他的周身翻涌。
无法突破据点，就意味着他的计划不能成型了，大家全都要死在这里……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可还没活够啊，还有着大把的娇妻美妾、财产土地没有好好享受……
可此时，模范军就是这么苟，杜度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冲啊！”
“冲过去，灭了这些狗尼堪！”
“杀，杀出去才能活命……”
这时，曙光忽然出现了。
刚才杜度的戏演的太真了，罗洛浑他们早已经憋了满肚子火气，加之杜度部已经消耗了不少模范军的锋锐，也到了他们出手的时候。
这据点的模范军千总虽是早有准备，可暮然看到山上一下子冲下来两三千号鞑子，还是有点懵了。
忙急急道：“快，快去求援兵来！这里情报有误！”
“是！”
有传令兵急急去求救。
正所谓‘哀兵必胜’！
穷途末路的人，爆发出的求生欲和能量是惊人的。
罗洛浑、罗洛欢等大小主子亲自带着冲锋，这据点的二百多模范军鸟铳兵明显不够用了。
眨眼便是被他们突破上来。
“狗鞑子，老子跟你们拼了！”
“杀啊，杀光狗鞑子！”
“明狗，你们都该去死……”
几十年的宿敌，根本就没有废话，两边人迅速犹如火星撞地球般汇聚在一起。
可饶是模范军的儿郎们勇武，许多鸟铳兵都是退守到核心阵地中继续压制，却耐不住两红旗这帮鞑子太多了。
眨眼，还是被他们冲出来缺口，很快便是被他们打通了通道。
“爷，快走！”
罗洛浑本来已经冲到了前头，却是又迅速返回来，要带杜度走。
杜度惨笑：“老大，我是不成了，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们，我身子虚的厉害，恐怕没几天好活头了。与其死在床上，倒不如死在这里！老大，你们快走，后面有模范军的人上来了，我来给你们断后！”
“爷……”
罗洛浑瞬时红了眼睛。
“走啊，快走！”
杜度放声咆哮。
“走！”
罗洛浑不再留恋，迅速带着他的本部急急突围。
看到罗洛浑很快冲杀入模范军的据点中，杜度忽然露出一抹冷笑，他接连又大喊了几遍他是杜度，却是趁着前方酣战正激烈的时候，迅速的脱掉了铠甲衣服，跑到了不远处的山林里。
那边，早有他的百多号亲随奴才等候多时了。
很快，一行人便埋头朝北而去。
而他跟罗洛浑之前的商议，分明是朝南突围，与代善部主力汇合。
……
这边，罗洛浑等人冲破了这个据点，前面的地势一下子和缓又开阔起来。
这就再不用拼死冲据点了，罗洛浑大呼着招呼人绕过前面的模范军据点，从一座小山上的和缓处往东.突围。
很快，漫山遍野的近两千号鞑子便是迅速爬上了山。
据点中的模范军却并没有追击。
等罗洛浑众人绕过山体，来到另一边，却是有点傻眼了。
眼前，竟然有着上千号模范军鸟铳兵、长枪兵，而为首的旗帜，赫然是一个大大的‘赵’字，
正是徐长青的心腹赵增金。
赵增金本来在两里多外的另一个宽阔区域值守，怼着一帮大鱼，谁曾想，那边的人一直没有着急突围，这边又出了乱子，他便留下一半人继续看守，直接扑到这里来。
“贝子爷，不好了，后面也有追兵来了，是红娘子的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
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背后方向，红娘子已经亲自带人追过来。
“追！”
“活捉罗洛浑者，官升三级，赏银五千两！”
红娘子一身银甲，手中宝刀猛指向前方，娇声呼喝。
罗洛浑他们虽是没了旗帜，可刚才冲过模范军据点的时候，诸多奴才们都在大呼他‘贝子爷’，这让红娘子一下子捡到了这条大鱼。
“阿哥，怎么办？”
前有狼，后有虎，罗洛欢急的都快哭了。
红娘子虽是女人，可她的部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比之赵增金部也差不了太多，此时又有超过一千五百人，他们根本就没有了机会。
罗洛浑也早已经满头大汗。
到这时他终于明白，徐长青为何能够纵横天下，成为他们大清国的头号心腹大患了，稳得简直让人不能接受……
不过罗洛浑不是犹豫之人，眼见两边人都要冲上来，他狼一般大吼一声，旋即直接对罗洛欢道：“老三，你先走！记得，不要再暴露身份了！赶紧突围！一定要好好活着！”
“阿哥……”
罗洛欢强忍着的眼泪瞬时流出来，还不想走。
“啪！”
罗洛浑却狠狠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活着，一定要活着出去！滚！”
“阿哥————！”
罗洛欢撕心裂肺的痛呼一声，终究不再留恋，忙是带着他的几个牛录急急往山上冲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洛浑忽然仰天长啸，豪放的大呼道：“赵增金，红娘子，你们这两个卑贱的尼堪，想要我罗洛浑的命，你们得拿命来换！勇士们，随我杀明狗啊！”
“杀！杀明狗啊！”
已经知道走不了了，罗洛浑身边的奴才们也都红了眼，拼了命的朝着两方同时杀过来。
赵增金和红娘子部却都是大喜，浑然不惧的疯狂朝着他们杀过来。
“砰砰砰砰砰……”
清脆的鸟铳嘀鸣，各种厮杀叫喊中，罗洛浑身边的奴才越来越少。
他们的确都很勇武，也利用此时的条件对模范军发动最大程度的杀伤了，却究竟是差太多了。
不多时，罗洛浑身边只剩下了几十人，彻底被模范军两部包围，赵增金和红娘子也都迅速跟过来。
红娘子娇喝道：“罗洛浑，你现在跪地投降，我向我家侯爷给你求个情，留你一条狗命！”
赵增金也玩味道：“小崽子，跪下来给你爷爷磕头，爷爷也给你求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洛浑仰天长啸，“你们这些卑贱的尼堪，休想辱我！我大清国的勇士，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勇士们，随我杀敌啊……”
说着，罗洛浑一马当先，狰狞的朝着红娘子这边杀来！
其余奴才也都是大吼大叫着朝着四面冲杀过去。
红娘子和赵增金同时皱起了眉头，也同时摆了摆手。
顿时，上百号的长枪兵，同样大吼着如狼似虎的朝着罗洛浑众人冲杀而去。
“噗！”
“噗噗噗……”
片刻间，罗洛浑众人直接被穿成了人肉串，罗洛浑满嘴鲜血，却是露出了解脱般的笑意，低低喃喃的道：“你们，休想辱我……”
这才是脑袋一歪，断了气。
第689章 现在，是模范军的天下了！
罗洛浑的死讯很快报到了徐长青这边，随之也传遍全军，模范军的士气顿时更为高涨，到处都是儿郎们在高呼‘罗洛浑已死，出来缴械投降不杀’的声音。
不过这种东西是个成年人都明白，如此血海深沉，怎么可能不杀？
即便模范军真不杀他们，他们也绝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儿郎们喊了好半天，并没有几个人傻傻的出来投降，但这对两红旗士气的打压无疑是沉重的，几处本来再拼拼就能突破过模范军据点的两红旗人潮，不多时便退回去，战场从大混战逐渐变的零星起来。
事情到了此时，所有人都开始重新评估局面。
不多时，罗洛浑的尸体便被红娘子亲自带人带到了徐长青面前。
红娘子也很振奋，娇声道：“我还以为鞑子王族都是三头六臂呢，想不到，还不如咱们一般的儿郎们威猛。”
徐长青一笑，看向罗洛浑的尸体。
这厮并不甚高大，也就一米七不到，正如红娘子所说，真没有一般的模范军儿郎们更威猛。
但他的体型跟模范军儿郎，或者说跟寻常汉人又全然不同。
他的肩膀极宽，非常雄壮浑厚，腰不是太细，却是极为匀称，腿有点短，而且有点罗圈的厉害，这俨然是常年骑马导致。
看着的确不是太好看，但真论起在战马上的战斗力，汉人恐怕是绝对不敌的！
这种体型完全是进化到了为战马而生！
而且，罗洛浑颇为英俊，小胡子修剪的整齐又俊秀，若是放在后世，再留个油头，绝对是青年成功人士的典范。
只可惜，他身上十几个森森血洞，有几个还在细微的往外溢出鲜血，将他本该有的气势消弭大半，但眼睛却依然圆滚滚的睁着，死不瞑目。
徐长青看了一会儿，微微叹息一声，来到罗洛浑身边，亲手蒙上了他的眼睛：“他也算是条汉子，不要再折辱他的遗体了，等这场战事结束，将他在此地安葬了吧。”
“嗳……”
红娘子没想到徐长青居然没有享受胜利的意思，微微有些发蒙。
这种时候，不都是该鞭尸的吗？当年她在流民军时，向来都是这么做的……
徐长青自然明白红娘子的心思，笑着揽住了她的纤腰：“红姐，我徐长青虽非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屑于做鞭尸这种下三滥的活计，男儿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气吞山河，区区一个罗洛浑，我还没放在眼里！”
红娘子这才回神来，再看向徐长青，美眸早已经满是崇拜：“长青，下面咱们该怎么办？鞑子现在都缩了，明早上也很难清理完全。若是再拖，恐怕，咱们的粮草就……”
徐长青微微一笑，贴着红娘子的耳边低低耳语几句。
“……”
红娘子美眸霎时放大，不可思议的看向徐长青，旋即粉拳没好气的低低在徐长青胸口锤了一拳，又惊又喜道：“这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的我还一直为此担心的要死……”
徐长青哈哈大笑，旋即低低道：“哀兵才能必胜！底牌若是这么早就抛出来，儿郎
们又哪来这么多锐气？”
两人又说笑几句，红娘子都有些不舍得离开了，这才强撑起精神道：“长青，我再去巡视，争取明天午时前把事情处理利索。”
徐长青没有挽留，却是重重的握了握她的玉手：“红姐，记得，万事皆要小心！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红娘子当然明白徐长青的心思，芳心中只觉说不出的温暖，忙重重点头：“嗯！”
看着红娘子英姿飒爽的扭着小腰离去，徐长青眼睛微微眯起来。
本来徐长青也下了决心，准备明早上放手一搏了，却是在半个时辰前得到了张大弓那边的消息，诸多两红旗的粮草营地虽是被烧毁多半，却还是有不少粮草留下来。
尤其是诸多战马牲畜的尸体，都很新鲜，食用完全没有问题。
数量的确不多，但省着点用，已经足够模范军各部再撑个五六天、乃至七八天了！
……
将将到子时，战斗已经是零星中的零星，模范军各部、各据点的阵地中也开始加餐。
此时正值盛夏，又没有太多食盐，这些两红旗的战马牲畜俨然不可能保存太久，徐长青自不会吝啬，直接犒赏三军。
很快，各个模范军据点、阵地中便是传来了香喷喷的烤肉香气，无数儿郎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吹嘘各自的战绩，好不快活。
可藏身在山林中的诸多两红旗余部却是惨了。
他们之所以突围受挫后没有再贸然，极大的希望是寄托在模范军的粮草不多上面。
本以为只要能撑到明天早上，他们肯定会有机会的，毕竟，深山老林中吃好吃饱很难，但想饿不死还是很容易的，各种新鲜树皮枝叶都是可以吃的。
谁曾想，模范军此时居然吃起了大餐，而且是他们的粮饷……
“这些卑贱的尼堪，都该死啊！！！”
有人忍不住愤恨的咬牙切齿。
什么时候，这帮汉人尼堪能当着他们这些主子爷的面，大口吃肉了，这绝对是大清国的耻辱啊！
然而在此时，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强忍着干渴和饥饿，眼睁睁的看着模范军大快朵颐……
人生际遇之奇妙，莫过于此。
徐长青此时也没有闲着，飞速的制定着新的计划。
不出意外，两红旗中就算有人还能继续苟着，但明早的拂晓，绝对是一个节点！
只要能把他们这波势头压下去，此役，便算是真的定了！
刚刚制定完计划、准备下达下去，这时，王喜忽然激动的颤抖着奔过来道：“大帅，好消息，好消息啊！咱们的前哨已经与船队恢复了联系！”
说着，强撑着平稳把前方最新发过来的消息递给徐长青。
徐长青打开看了一眼，整个人也止不住露出了释怀的笑意！
此战，定了！
此时，留守船队的徐红已经利用热气球的压制力，将代善部主力逼退到鸭绿江西岸三十余里外，虽是暂时还不能恢复对山中主力的弹药和粮草供应，却是已经把代善部
牵制住。
尤其是，代善似乎并没有出兵过来救援的意思……
徐长青笑着点燃了一袋烟，看向悠远的夜空，一时也有些失神。
付出了这么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终于，马上就要到收获的时候了！
不过即便大局已定，徐长青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代善这支老狐狸太狠了，没有真正抵达船队，或者说没有把代善真正击溃前，所有的胜利，都是不保险的！
……
不出徐长青预料，拂晓，山林中的两红旗各部发动了最凶猛的反扑，一时间，漫山遍野，到处都是饿狼般往外突围的两红旗战士。
他们许多人嘴角边还残留着绿色、青色，明显是刚刚补充过‘食物’，脚步却依然有点止不住的发虚，但他们那种战斗的本能依然强大，如狼似虎。
但此时徐长青的命令早已经传达到各部一线，模范军各部儿郎根本就不与他们硬刚，就是死守各个山间路口，牢牢卡死他们的退路。
而得到了一部分粮草补充，官道那边又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诸多先锋也回过头来反哺主力，模范军人力物力都是极为充裕。
“砰砰砰砰……”
映衬着朝阳的五彩霞光，孔雀岭周边方圆数十里范围内，每个模范军阵地前，都是传来无数清脆的鸟铳嘀鸣。
而在满山弥漫的硝烟中，也是有无数的两红旗战士不断的倒在血泊中，逐渐流干净他们最后一滴血。
当太阳完全升起，便是老天爷都不敢再看这一幕了，赶紧躲在了云层后。
徐长青中军，各部报捷的战报也像是雪片一般飞来。
截止到目前为止，模范军已经斩获镶红旗各部首级两万余级，另外，俘虏真满洲和汉军旗奴才超过了三千人！
若是消息传出去，天下恐怕都要大地震！
尤其是大清国内部，就算不举国缟素，怕是也差不多了。
但战果虽是喜人，可还是有一部分鞑子趁乱突围出去，包括两条大鱼杜度和罗洛欢都没有踪迹。
这让徐长青微微有些皱眉。
如果不把这两人拿下，这战事俨然是不完美的。
正所谓‘斩将夺旗’！
此时模范军虽然把旗夺了，却是并没有抓到两红旗的大BOSS，也就意味着没有真正把事情处理干净。
罗洛欢倒还不打紧，锦上添花的货而已，可若杜度没有抓到，镶红旗便不算真正的灭亡！
徐长青想了一会儿，直接给各部下达了新命令，发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不论是死是活，一定要把杜度揪出来！
很快，消息便是在临时战俘营内炸开了锅。
诸多汉军旗奴才都是绞尽了脑汁，找寻有关杜度的线索，要利用这条大鱼来保全他们自己。
这让诸多被俘的真满洲一个个牙根都要咬碎，却是没有丝毫办法。
他们这时也明白了，不过这几天时间，整个局势却早已经完全调转，大清国的荣耀已经被踩在了脚下，现在，是模范军的天下了……
第690章 叵测是人心
人民战争的海洋无疑是强大的。
然杜度这厮有点鬼机灵的，各部两红旗俘虏已经透露出来不少消息，却并没有几分核心的。
最终，信息都是汇总到了‘杜度为罗洛浑殿后，报了必死之心’这一条上来，却是没了后续。
徐长青得到消息后也有些皱眉。
一方面令各部检查被斩杀的两红旗首级、尸身，另一方面也开始仔细思虑，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其实徐长青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会叫的狗往往不咬人。
越是把什么挂在嘴边的，往往越是怕什么。
就像是后世国外诸多独裁的大佬，都喜欢喊自己是‘人民的儿子’，但这东西，肯定是倒着看的……
徐长青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万一杜度这龟儿子的，根本就不顾全大局了，就是挖空心思要跑路，那还真不好拦他！
这山间的纵深还是太大了，模范军看似三万余人，很不少了，但想在这连绵十几、几十里的大山范围密不透风，根本就不可能。
“哥，狗日的到底跑哪去了？难不成还能遁地钻山里了？”
俘虏营此时是赵增金的人负责，看徐长青皱眉，他也急的抓耳挠腮，但这活肯定是难为他了，让他这个直肠子去搞那些弯弯绕绕，显然是强人所难。
徐长青这时却已经释然开来，笑着踢了他的屁股一脚：“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先过来吃饭吧。吃饱了再去慢慢收拾。”
“好来。”
赵增金大喜，赶忙屁颠屁颠过来坐下。
……
就在模范军为杜度绞尽脑汁的时候，此时，正主杜度已经来到了战场北部边缘的一座高山上。
杜度本来是想绕过模范军的包围圈，悄悄潜入北面的深山里，先跑回老寨后确定安全，再图谋其他的。
却是不料，模范军比他想的还要更阴险而且更周全。
此时这座山的确是战场北最外围的一坐山，模范军防御力也不多，然而，这坐山的北面，却是一片高达二三百步的陡峭悬崖，悬崖下更是一条湍急的急流，滚滚的流向东面的鸭绿江方向。
就算是他能够下去悬崖，也绝不可能渡过这条急流，因为他根本就不习水性。
这让杜度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就恍如已经撕掉了美女的衣服，却忽然发现自己不行了……
“所有山林间的鞑子们听好了，只要你们能揪出镶红旗奴酋杜度，我家侯爷已经发了话，非但不会处罚你们，而且还重重有赏！谁能揪出杜度，哪怕是提供直接线索，赏银万两，现在酒肉管够……”
正焦急间，模范军那些个拿着简易大喇叭的大嗓门，又开始在山间喊起话来。
杜度身边此时还有五六十人，多半都是他的真满洲心腹，却还是有着十几二十个汉人奴才，有几个甚至还没有被抬旗。
此时这些汉人奴才虽是一个个蔫儿吧唧的老老实实，却是有几人的眼珠子已经快速转动起来。
尼采说：“这天底下，最不能直视的，一是太阳，再便是人心！”
真满洲的确对抬了旗的奴才们很优厚，却基本都是一个巴掌后再给一个甜枣。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抬了旗的奴才们，九成都是辽民，而辽民中，与真满洲有血海深仇的，几乎是九成九！
以往，真满洲势大，还没什么，他们也不敢乱来。
可此时……
形势
已经逆转。
“主子爷，实在不行，咱们还是从这上面下去吧！这山上有很多藤条，咱们可用藤条编成绳索。只要下去了，肯定有办法过河！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大家的体力都要消耗干净了哇……”
这时，一个汉人奴才深深叹息一声道。
“夏国成，你个狗奴才他娘的少乱放屁！下去？你先下去吗！”
杜度的心腹阿岱当即便是低声喝骂。
杜度也看过来。
这叫夏国成的奴才忙梗着脖子道：“主子爷，奴才肯定先下去。若是绳索不稳固，奴才怎敢让主子爷您以身犯险？还请主子爷给奴才一个机会！”
阿岱忙看向杜度。
杜度也正眼看向了夏国成，一字一句道：“你，有几分把握？”
夏国成精神一振，忙道：“九成以上！主子爷，王鑫跟小的是同乡，当年他家里是编箩筐的，奴才俩人一起来，把握定然更大！”
杜度忙看向被夏国成点名的另一个汉人奴才，那叫王鑫的忙道：“爷，应该没问题，咱们只需小心防着点不被人看到便可。奴才们先编绳索，等编完了绳索，试好了，咱们傍晚或是晚上再行动。”
杜度与阿岱几人交汇了个眼色，缓缓点了点头，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道：“国成，王鑫啊，你们两个狗奴才的忠心，爷我是知道的，只要爷过了这一关，少不了你们两个的好处。”
夏国成和王鑫都是大喜，忙是跪下磕头。
很快，两人便开始收集藤蔓，编起绳索来。
其余人等则都是闭目养神，保持体力。
但山下诸多模范军的大嗓门却是没完没了了，还是在大声嚷嚷个不停，继续对活捉杜度的功绩加码。
只要能提供杜度的线索，不仅一切都既往不咎，还会在海城分发宅子，重商银两。
杜度等一众真满洲一个个肺都要被气炸了，却是根本没办法阻止，索性就当听不见。
但这些汉人奴才，心里却开始越发的火热起来。
他们这些被抬了旗的奴才，看似已经是旗人，实则，还是真满洲的奴隶。
何为奴才？
老奴在创立这个称呼的时候，其实就没把人当人看，包括许多真满洲！
不仅是奴才本人了，奴才的老婆，孩子，包括所有一切，都是主子的私有财产。
如果奴才没有什么东西是主子觊觎的，倒也就算了，可但凡是有被主子觊觎的东西。
好吧，那就瞧好吧！
夏国成偏偏就有一个让他的主子阿岱觊觎的东西，那便是，他娶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婆娘。
刚开始，夫妻两人还是很恩爱的，毕竟，都是苦日子里过来，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生，大家都想踏踏实实好好过日子。
可好景不长！
随着他的婆娘被阿岱看上，夏国成的噩梦也开始了。
婆娘偶尔被阿岱用几次，夏国成其实倒也能忍，毕竟，那是在别人的地头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岱用完后也会给他些照顾。
可随着日子久了，连带着他婆娘也开始看不上他了，嫌他没本事，什么事都要老婆来，他本来积攒下来的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越来越大手大脚的婆娘花了。
以往，看在孩子的份上，夏国成也就忍了，可此时，环境作用，诸多新仇旧恨，就像是烈焰一样，逐渐将夏国成的心底里燃烧了个通透，五脏六腑都开始带火！
贱婆娘一个而已，贱种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
的，又何须再给这些杂碎卖命？
只要事情成功，拿着赏银去海城开启新生不好吗？
徐长青在大清国虽是凶名昭著，但是有一点大家却都很明白，尤其是诸多汉人奴才，徐长青绝对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
他承诺一万两银子，肯定不会错！
有了这一万两银子，就算哥几个分了，那也能剩个几千两，足够买房置地，乃至是娶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了。
想着，夏国成一边编着绳索，一边看向王鑫。
王鑫正巧也抬眼看向夏国成。
两人一个眼色交流，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却是都有了数！
因为王鑫跟夏国成的经历也差不多……
只不过王鑫的苦主正是杜度本人！
……
时间静静流逝，很快便是到了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
徐长青此时已经放开了，并不再刻意的去执着杜度，只是不断的加大宣传力度，争取用最小的代价，把两红旗最后的残余拿下来。
毕竟，这事情徐长青也拖不起。
此时清军主力虽是汇聚西北、湖广一线，可万一多尔衮收到消息后真要抽风了，要玩命，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此时此地的战果，已经足够让徐长青对各方交代，赚的盆满钵满，并且hold住局势了。
这也是徐长青最大的一个优点，该收手的时候，绝对不会留恋！
须知，贪多嚼不烂！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豪杰之辈，都是死在了这个‘贪’字上。
这时，夏国成和王鑫已经编好了三条绳索，其他的十几个汉人奴才也都加入进来。
根本不用多话，他们中有半数人，已经与夏国成和王鑫达成了一致。
看着山下模范军的喊话士兵都是躲避炎热，缩回到了阵地中，声音也有气无力，夏国成谄媚的对杜度请示道：“主子爷，可以了。奴才先下去试试吧！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人看见。”
杜度有点犹豫。
不过要等到傍晚，看不见绳索的效果也是尴尬，想了一下，让身边几个真满洲奴才把夏国成身上糊满了烂泥浆，这才和蔼道：“去吧，国成。一切小心。等事成之后，爷我少不了你的赏赐！”
“好来。”
夏国成故作大喜，和王鑫一起栓好了绳索，牢牢的套在一颗一人粗还多的老树上，小心翼翼的往下攀爬。
杜度等人顿时纷纷靠在了悬崖边，瞪大眼睛往下看。
夏国成身材又轻又灵活，不多时，便是攀下去大半，甚至还发现了一个鸟窝，抓了两颗鸟蛋当点心。
但这时他心里也有些天人交战起来。
到底是按照原计划执行，还是直接一人独吞，自己把消息报给模范军。
他之前便早就看好了，只要他下去游过河去，对模范军据点那边大呼，必定能引起模范军的注意力。
这个功劳铁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可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否定了这个念头。
只报消息，显然功劳太小了，哪如亲手活捉了杜度这个奴酋！
就算要冒些风险，可他们现在已经有七八个人，把握还是很大的，只要成功，赏赐恐怕只多不会少，毕竟，徐长青也要‘千金买马骨’，而且，必定会扬名天下！
那，他们下半辈子的生活，可就有着落了啊！
想着，夏国成的眼睛陡然坚定下来，继续快步往下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