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电梯事故
苏乔安从厕所出来,原路返回。
冷不丁撞上了正搬着桌子往外走的人,她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没有注意路才撞到了你。”
“没事”略熟悉的男人嗓音一下就将苏乔安的心思给拉回来了,她抬眸看向刚刚撞上的人。
吃惊的睁大了眸,“你…”
“二嫂”褚天泽将桌子搁下后,笑容爽朗的跟她打招呼,“这么巧,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跟着人来谈点事,你这幅打扮是?”苏乔安将褚天泽从头到脚给打量了一遍,他穿着很休闲也很随意,脖子上还挂着蓝带白牌,这是…褚氏的员工通行证?
褚天泽咧开嘴笑了笑,“我在这儿上班啊!之前爸不是说让我进公司跟着二哥好好学学吗?所以我就到这儿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褚天泽的员工证,又看了一眼他正搬着的桌子。
后勤部主管?
先前褚世雄是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说了让褚天泽到褚氏上班,褚江辞也同意了,前提是褚天泽要在公司做什么得由他来安排。
这就是褚江辞给褚天泽安排的工作?在后勤处当主管,无疑于就是个在褚氏打杂的,这种粗活累活,褚天泽竟然也肯答应做下去……
“二嫂,你看我这还忙着上班,就不陪你了,你快去忙你的吧!”褚天泽笑容清朗的跟她说着话。
苏乔安眉心一蹙,问道,“你这桌子要搬去哪儿?”
“搬到仓库去吧!这桌子他们说坏了用不了了,我先把它搁到仓库去,等月底的时候清点下数目,一起倒卖了。”褚天泽回了话。
“我帮你。”苏乔安看到褚天泽一个人抬桌子很吃力,心有不忍,所以才想帮帮他。
褚天泽为难的说,“可是二嫂,你来这里是有工作在身的,你要是帮我干这种粗活,我怕会耽误你的工作,而且我怕二哥会埋怨我让你跟着我吃这种苦…”
“你二哥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埋怨你的。”笑话,褚江辞根本就不管她是死是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跟褚天泽过不去?
她说干就干,卷了袖子后,绕到了桌子另一边,卯足了劲帮忙抬桌。
褚天泽看了她一眼,她认真的攒着劲儿抬桌,脸颊都憋红了,晦暗的眸,眸色微闪,他抬起了桌子的另一边,和苏乔安合力将桌子抬到了货柜专用电梯门口。
将桌子搁下后,在电梯内,苏乔安才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她轻声的不断吐气换气,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褚天泽审视的目光。
褚天泽看她累的满头大汗,开口道,“谢谢你啊!二嫂,我二哥娶了你可真幸福!要娶到你这种好女人,估计是上辈子积累下的福源。”
她一怔,掩藏在厚厚眼镜片下的眼睛黯然神伤。
娶了她幸福?只怕褚江辞是觉得娶了她是上辈子造孽深重,巴不得她快点滚。
苏乔安在走神,没有心思去注意褚天泽的一举一动。
褚天泽看了一眼不断往下递减的电梯层数,意味不明的笑道,“其实我挺羡慕二哥的。”
被他的话吸引,苏乔安掀眸看他,似是在等着他的下文。
他弯了弯唇角说,“我在国外待了六七年了,一直很想回家,很想跟二哥一样可以待在爸身边,待在褚家,可是我…我不是褚家的人,至少对二哥来说,我不是褚家的孩子,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看到二哥和大哥两兄弟感情那么好,我就希望我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只是二哥他很介意我的身世,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意味着是个耻辱。”
耻辱这两字深深的刺激到了苏乔安,她狠狠一僵。
褚天泽对褚江辞来说是个耻辱,那么自己呢?不也一样吗?
她对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褚江辞来说也是个耻辱!她的存在昭示了他当初的无能,昭示了他背叛了姜可柔。
仔细想想,苏乔安又觉得可以理解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褚江辞那么讨厌自己的原因。
要换作是自己,只怕也比褚江辞好不了多少。
“对了,二嫂”褚天泽话锋一转,“你和二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是大学同学。”苏乔安敛下了刚刚的失态,嗓音低哑的开口回答了褚天泽的问题。
还没等褚天泽的下一个问题问出口,电梯就出故障了。
电梯里的灯一闪一闪的,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电梯厢开始摇晃,就那么一瞬间的事,电梯开始极速往下坠落,苏乔安紧紧扒拉着电梯边沿。
摇摇欲坠的电梯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她不知道,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手机落下了,没带在身上。
苏乔安试探着喊,“褚天泽?”
“二嫂…”褚天泽的声音听上去很压抑,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苏乔安愣了愣,询问道,“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只不过这下遭了,电梯坏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他艰难的开口。
黑暗中,看不清四周也辨不清人,她只能靠着声音摸索着一点一点的靠近褚天泽,“你身上有手机吗?”
“有,在我口袋里。”褚天泽哑着声回答。
手摸索着裤口袋,将手机从口袋里抽出来后,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苏乔安终于看到了他。
这电梯内除了他们两个大活人以外还有一张笨重的桌子,刚刚的突发事故,他们谁都没有防备,苏乔安站在电梯角落里没有受什么伤,褚天泽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腿被桌子压住,现在正痛苦的一点一点将桌子给推开。
苏乔安看清楚了他的现况后上前帮忙将桌子挪开,半蹲在他面前关切询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腿被压了下”褚天泽的笑意勉强,他将手机交给了苏乔安,看向那排电梯键说道,“你去按一下电梯铃,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外边的人,如果联系得上,让他们快点来抢修东门的货柜电梯。”
第36章撬门,现在就撬!
苏乔安按了铃也没反应,手机也没有信号,连求助电话都拨不出去。
她苦笑,“这下麻烦了,看来我们两个人得困在这里了。”
“二嫂,你别担心,好歹这里是褚氏公司,不会没有人发现电梯出了故障的。”褚天泽倒是不担心,褚氏公司财大业大,规章管理制度也很严格,来来往往的员工这么多,不会没有人发现电梯出了毛病的。
再者他二哥巴不得揪住他的错处,好将他踢出公司,肯定早就派人看着他了,估计很快,他的好二哥就会发现他们被困在电梯中了。
他很期待褚江辞发现他和苏乔安一起被困在电梯后,会有什么反应。
“但愿吧”苏乔安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只能祈求着能有人快点发现电梯出了问题,将他们从电梯里弄出去。
褚天泽笑了笑,安慰着她,“二嫂你放心,我保证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到时候要是褚江辞发现他的女人跟自己共处一室,还指不定心底多别扭,但凡是能膈应褚江辞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你的腿…”苏乔安无声叹气,看了一眼他现在的窘境,不放心的问道,“是不是伤的有点严重?”
这桌子可不轻,这么压下去肯定砸伤了腿,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好歹褚天泽也是褚家的儿子,褚江辞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褚天泽,还真不怕被人说闲话。
“没事儿,还能动,估计就是得贴几天膏药。”褚天泽大大咧咧的回答,不为所动。
她原本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听见褚天泽这么说,她也就没什么多余的话可问的了。
何况褚天泽跟褚江辞是兄弟,她还得称呼对方一句小叔子。
有了这么一层尴尬的关系在,苏乔安都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褚少”葛文静独自在会客室等着,原本她看苏乔安去厕所久不回来也觉得不妥,打了她的电话才发现她手机落下了。
刚让他们公司的员工去找人,褚江辞就来了。
褚江辞看了一眼葛文静和随行而来的人,发现没有苏乔安的身影,不由得眉心一沉。
葛文静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人,一见褚江辞这神情,就知道了他的心思,她解释道,“苏律师似乎是肚子不太舒服,刚坐下没多久就说要去厕所一趟,这会儿还没回来,我刚准备找她,发现她手机也没带走。”
肚子不舒服?他看这苏乔安不是肚子不舒服,怕是因为知道要见他所以才躲开的吧?
“mg公司的员工架子还挺大”褚江辞冷冷讥嘲了一句。
葛文静笑意僵了一瞬,“褚少,我们mg对于这次竞标是很有诚意的,也做足了准备,绝对不是……”
“总裁”没等葛文静说完,林岩就出现在了会客室门口。
褚江辞看了他一眼,林岩上前来,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他脸色变化莫测,等林岩说完,褚江辞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葛文静一愣,“褚少,这……”
“葛总,总裁他还有急事要处理恐怕无法继续跟贵公司洽谈下去,不如这样,葛总暂且先回去,至于竞标的事,葛总大可凭借贵公司的真正实力,我相信贵公司一定能够夺标。”林岩适时的拦住了葛文静,公式化的开口说了几句圆场话。
葛文静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来这里无非就是想借着苏乔安和褚江辞的特殊关系捞点好处,先前这褚江辞的助理透露给她的意思也是这样,只要有苏乔安在,她要想走后门也好说。
可谁知道这苏乔安这么不上道!就算是两夫妻感情不好,明面上的脸皮总得维持吧?她可倒好!人都来了还躲着装矜持,惹恼了褚江辞,这竞标的事只怕是打了水漂了。
公开竞标的难度原本就大,光她打听到的会参与竞标的公司企业的实力就不容小觑,她对自己有信心又能怎么样?没吃到嘴里的肉,都有可能被别人夺走!
“林助理,您看今天褚少他这态度,我们mg还有可能夺标吗?”她这话问的明了,林岩当然听得懂她话中深意。
林岩笑了笑,疏离又客气的说,“我只是一个小小助理,上司的心思变化莫测,我揣摩不了。”
葛文静脸色一变,像是在忍耐怒气,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提着包气急败坏的走了。
林岩灰头土脸的摸了摸鼻梁,这事儿也不能怪他,总裁只不过是让他想办法将苏乔安弄到公司来一趟,至于这夺标的事,他一个小助理总不可能左右得了褚江辞的决定。
他无奈的长长叹气,这段时间,他感觉他这个助理是当的越来越艰难了…
刚刚其实是下边的人告诉他,他们让褚天泽去策划部将坏掉的办公桌搬走,结果人就不见了。
林岩也不敢耽搁,放了话让他们先找人,等到他去监控室看监控后,才发现出了大事了。
褚天泽好死不死的和苏乔安撞上了,看监控里两人的样子,苏乔安那是同情心泛滥了给褚天泽帮忙,结果就坑了自己一把,两人打从进了电梯后就没出来过。
再蠢也总该想到是电梯出了问题,他立刻安排人去抢修电梯,然后又急急忙忙的告诉了褚江辞。
看自家boss的反应,林岩觉得今天要不是褚天泽遭殃就可能是倒霉的苏乔安被连累了。
打发了mg的人,林岩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褚江辞的身边。
站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渗出的寒意,林岩不禁打了个哆嗦。
电梯还在排障中,没找到故障原因,要抢修也得耗费点时间。
眼瞅着身边的活阎王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岩机灵的立刻开始询问,“你们怎么回事儿?弄了半天电梯怎么还没好?”
“林助理,这电梯一时半会儿的弄不好,关键是电梯卡在22和23层之间了,只能强行撬门让里边的人爬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褚江辞冷冰冰的话从身后传来,“撬门,现在就撬!”
第37章最厌恨她的人来救她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林岩都能感觉到褚江辞隐忍不发的怒气快要到达临界点了。
好不容易电梯门被撬开了,林岩赶紧蹲下身往里看,出声喊道,“苏小姐?苏小姐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苏乔安听到林岩的声音,应道,“听得到。”
“苏小姐您听我说,现在电梯卡在两层楼中间,我们撬开了门,您到门这边来,我们拉您上来。”
林岩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她耳朵里,她也清楚了他们现在的境况。
要爬上去没问题,只是现在褚天泽的腿…
她看了褚天泽一眼,回答道,“电梯里有个伤员,他伤到了腿,可能没法爬上去,你们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外边没动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乔安心底正忐忑不安着,摸不清他们外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二嫂,你别这么紧张,既然他们都已经开始动手了,就肯定会想办法将我们拉上去的。”比起苏乔安的严正以待,褚天泽悠闲的根本不像是个深受电梯坑害的受害者。
她看了眼夹层缝隙,要容忍一个成年人通过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层缝太高,就算外边有人拉,他们也得自己借力爬上去,否则很有可能重新摔回电梯内,到时候说不定会造成电梯二次制动,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苏乔安正急着想办法的时候,让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她惊诧且错愕的看着爬下来的褚江辞,“你下来干什么?”
“我不下来,他怎么上去?”褚江辞冷冷撇了褚天泽一眼,目光落在她纤细瘦弱的身板上,嘲讽道,“凭你吗?”
“……”她是撑不起褚天泽的,就算她甘愿当褚天泽的踏脚板让他先上,她都不一定能承受得起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在她发呆的时候,褚江辞已经过去将褚天泽拉了起来,褚天泽笑容潋滟,压低了声在他耳边说,“没想到二哥竟然肯为了二嫂以身犯险,亲自跑下来。”
“不想死在这里就给我闭嘴”他眉眼一沉,带着很浓重的戾气。
褚天泽无所谓的挑了挑唇,任由褚江辞将自己扶到电梯门边。
踩着褚江辞的腿和手,他稍稍用力往上一托,褚天泽便被外边的人合力给拉了出去。
电梯内只剩下他跟苏乔安,他看了一眼站着不动的苏乔安,冷声道,“还不快点过来。”
苏乔安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慢吞吞的挪步过去,站在褚江辞面前,看着他合十的双手,她心底一涩,“谢谢你。”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发生,意外来临的太突然了,她想过可能会死去。
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惧怕面对死亡,也许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期许,也没有什么盼头,所以死去还是活着,对她而言都没有区别。
她独独没有想到褚江辞会出现在她眼前,更没有想到自己身陷险境的时候,竟然会是最厌恨她的人来救她。
“快点”褚江辞不耐烦的催促。
苏乔安脱掉了鞋子,赤着脚踩上他掌心的被托着往上的时候,电梯就开始晃动了。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她人脱力往下倒。
电梯急速下坠,她被紧紧拥着护在了温暖的怀抱中。
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她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只知道意外发生的那一瞬间,是褚江辞护住了她。
苏乔安轻轻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艰难出声,“褚…褚江辞?”
“喂?你醒醒!”她怎么喊,褚江辞都没有反应。
“褚江辞…”她小心翼翼的去抓他的衣服轻轻晃动,“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对吗?”
她很害怕,哪怕是刚刚和褚天泽待在一起突然间遇到了电梯事故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怕褚江辞会因为自己出事,怕他会就这么离开自己,就跟当年她母亲一样,扔下了她一个人离开。
都是因为她,当年腿脚不便的母亲是因为追她才会被撞到,如今褚江辞又是因为被她连累才会陷入到这困境中。
这些年,她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就是不愿意再重蹈覆辙,她记着自己在面对死亡时的无力和颓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离开自己,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心脏被狠狠揪着,苏乔安捏紧了他的衣摆,嗓音微颤,“求求你别死,别离开我…我不想失去你…”
“我害怕,褚江辞…我好怕…”
脑海深处回响着的话,光是听着,他都觉得心尖发颤。
褚江辞睁开眼,入目一片白。
耳边嗡鸣声渐渐变得清晰明朗,他侧头看了一眼,眉心微蹙,“妈”
冯曼丽看到他终于清醒过来,才松了口气,又气又急,“你知不知道你快把妈吓死了!我在家里听到你住院的消息,还以为你真出了什么事!”
褚江辞抬手按了按酸疼的额角,“你别担心了,我没事。”
“幸好是你没事,要是真出个好歹,我铁定要那个小杂种给你偿命!”冯曼丽语气忿忿,恨不得现在就将褚天泽给千刀万剐了。
褚江辞没出声,他撑着坐起身来,看到一旁候着的林岩,问道,“人…都没事?”
“总裁,都没事。”林岩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知道他问的人指的是谁。
冯曼丽冷哼了一声,“当然都没事,你这么费心去救两个外人,人领情吗?还有你那个好老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为什么要救她?不如就让她跟她那个贱骨头的妈一起死了多好,一了百了,还干净利索,到时候你想娶谁就娶谁,没了这个祸害,你以后也能…”
“妈,我想休息。”褚江辞打断了冯曼丽的滔滔大论。
冯曼丽一顿,见他紧绷着脸,神色不善,这才悻悻的闭了嘴。
她起了身说,“成,我这个当妈的就是你的仇人,你就可劲儿气我吧你!为了两个不中用的外人你给我甩脸色!你可别忘了可可都还躺在医院里!要不是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出尔反尔,你和可可也不用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第38章她真是越来越有种了!
“我没有忘记,你也不用时时刻刻的提醒我。”褚江辞的反应冷淡至极。
冯曼丽被他气的不轻,她在家里听说了褚江辞出事送到了医院,魂都被吓没了,巴巴的跑过来在这里守着,结果人还不领情。
为了两个外人这么拼死拼活的,她这个当妈的反倒被当成了仇人!
“江辞,妈说话是难听了点,可我那也是为了你好,妈这辈子糊里糊涂的过了,我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妈希望你明白,当妈的不会害了你,你好自为之吧!”她心底也难受着,做了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褚江辞好,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肯领情,她做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冷硬的轮廓稍稍变得柔和,他沉了沉心思,“妈,我知道该怎么做。”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冯曼丽深深叹了口气,颓然的离开了病房。
她走后,褚江辞才问,“苏乔安呢?”
“总裁,苏小姐已经出院了。”林岩说这话的时候,迟疑了会儿。
他小心翼翼的看褚江辞的脸色,见褚江辞脸色铁青,顿时心一惊。
“出院了?好!很好!她真是越来越有种了!”褚江辞咬牙切齿的说着话,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没良心的女人抓回来教训一番。
“总裁,其实苏小姐她……”
“去办手续,我要出院。”褚江辞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林岩忙声应是,出病房的时候,他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在褚江辞醒来之前,苏乔安一直都在医院守着。
她没受什么伤,就是晕厥过去了而已,一送到医院人就醒了,护士让她好好休息,她还不肯,爬着起来要找褚江辞。
那时候,褚江辞正在做检查,人还昏迷不醒着,董事长夫人也闻讯赶来了医院。
看到苏乔安在外边等着,冯曼丽一下就火了,不由分说的狠狠甩了苏乔安一耳光。
他一个外人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觉得心寒。
当时冯曼丽指着苏乔安骂,“你个扫门星!我就知道跟你搭上关系准没好事!你克死自己亲妈就算了,反正那个老不死的也是副贱骨头!你如今差点克死我的儿子!我告诉你!如果江辞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林岩一向都知道在褚家,苏乔安的位置很尴尬,她不受宠也不受欢迎,但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直面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
被打了一巴掌的苏乔安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她那个状态倒有点像是失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林岩心有不忍,想开口安慰她几句的时候,医生出来了。
说是经过详细检查后,褚江辞没有什么大问题,身上除了有点擦伤以外,压根没毛病,很快就会清醒。
他们等在外边的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苏乔安。
她像是松懈了紧绷着的神经,人一下子便疲软了。
苏乔安想进去看看褚江辞却被冯曼丽拦住,冯曼丽推了她一把,语气不善,“滚!你个扫把星少靠近我儿子!要不是因为你,江辞也不会遭这种罪!”
她被拦在门外进不去,林岩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心有不忍,开口劝道,“苏小姐,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总裁这里还有我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有劳你了”苏乔安勉强的撑起笑意,“你好好照顾他,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麻烦你记得通知我一下。”
林岩到现在都还记得苏乔安离开的时候有多孤独落寞,瘦弱的背影深深刻在了他脑海里。
他脑海里忽然间冒出来了一个想法,他总觉得苏乔安很爱总裁,要真是有朝一日真的错过了,说不定后悔莫及的人会是总裁。
林岩从病房出来,给苏乔安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褚江辞一切安好,人也已经清醒了。
不一会儿,他就收到了苏乔安的回信。
短信内容只有短短的两个字,“谢谢。”
苏乔安刚从褚氏公司的人手里拿回来手机就收到了林岩的短信,她的手机里没有储存褚江辞的号码,只存了他助理的号码,因为过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让助理跟自己联系。
知道褚江辞已经醒了,而且没什么大事,苏乔安也松了口气。
她在医院里守了很久,想进去看看褚江辞都不被允许,冯曼丽的话句句戳在她心上。
话难听又刺耳,她却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
还能怎么为自己争辩?冯曼丽说的都是事实,她就是衰星,靠近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10号,苏乔安”护士出来叫号喊人,“苏乔安在不在?”
正出神的苏乔安立刻被惊醒,回过神来,她忙起了身,“在!我在!”
护士看了她一眼,“快点进来吧”
她定了定心神,跟在护士后边进了医生问诊室。
忙上忙下的跑了大半天,又是去挂号又是去做检查的,她终于是拿到了结果。
苏乔安失魂落魄的从医院离开,脑海内还回响着医生说的话,“恭喜你,你怀孕了,孕初期要格外注意点,饮食方面要忌口。”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怀孕?
她都有做好避孕措施的,每次同房后都会吃避孕药。
避孕药……
苏乔安脚步一顿,身子骤然僵住。
她想起来了,上一次同房后,她没有吃避孕药,因为身体不舒服,她当时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倒头就睡了,睡醒以后就忘了这茬。
跟褚江辞最少有半年没有过夫妻生活,这半年内她没有吃过避孕药,所以怀孕的可能大大提升了?
她脑子乱糟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在她已经穷途末路准备放弃一切的时候,这孩子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肚子里,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律所转让了,也已经答应了褚江辞会给姜可柔配型捐献,要是她再出尔反尔的话,原本就恨毒了她的褚江辞是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他那么厌恶自己,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怀孕了,他肯定不会留着这孩子…
第39章褚江辞,你发什么疯!
孩子的到来就是一个定时**,指不定哪天就会爆炸,将她炸的粉身碎骨。
苏乔安以为她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从她固执的要追逐褚江辞的脚步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翻盘了。
她再也回不到当初平静的生活,也回不到那个有苏蓉在的温馨小家里。
其实她不懂当初苏蓉为什么那么反对她跟褚江辞来往,还不许她给姜可柔捐献骨髓。
既然苏蓉那么不愿意她跟褚家这种豪门世家搭上关系,又为什么在临死的时候转口,让她嫁给褚江辞呢?
她搞不懂苏蓉在想什么,更搞不懂现在的自己应该怎么办。
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苏乔安既害怕被人发现她怀孕的事,又觉得焦躁不安。
看着镜子里眼窝青黑,头发松散的疯婆子,苏乔安苦涩的勾了勾唇角。
她这个鬼样子,还能当得起一个妈妈吗?
这孩子的到来注定是不讨喜的,没有人期待他来到这个世上。
苏乔安轻轻抚摸着肚子里这个还没成型的宝宝,低喃道,“妈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不舍得打掉自己的骨肉,即便是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并不欢迎他,她也不愿意去剥夺了孩子生存的权利。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亲的人了,他会一点一点慢慢的长大,也许他会成为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丝温暖。
将自己关在家里几天了,不出门也不联系外界,外人打电话来一律不接。
苏乔安跟游魂一样的走回房里,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呆呆的望着小柜子上的紫珍珠。
门铃响的急促,惊醒了她。
苏乔安一怔,原本是想置之不理的,现在也没办法了。
她出了房门,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外边。
看到门外站着的男人,魂都快吓没了。
“苏乔安!苏乔安开门!”外边的男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扯开嗓子喊她。
褚江辞的声音听着就跟催命符一样,苏乔安在屋内不断的自我安慰着,强行将心底的惶恐压下。
打开了大门后,苏乔安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褚江辞拽住了手腕往外拖。
“褚江辞,你发什么疯!”苏乔安很紧张,她以为是褚江辞知道了她怀孕的事,现在暴怒之下找上门来,是为了拖着她去打胎。
“可儿情况有变,你现在得跟我走,说不定会用得上你。”褚江辞强行将她拽出了屋子,等电梯的时候,他不耐烦的跟苏乔安解释了一句。
苏乔安身子蓦地僵住,失神的站着不动。
任由褚江辞将她拉进电梯内,呆滞且机械的被他拖着往外走,脚步踉踉跄跄的跟在他身后。
怎么到的医院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一旦姜可柔的病情变化严重,她很有可能被赶鸭子上架,非得捐肾不可了。
坐在医院长椅上的苏乔安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凉,这幽长凄冷的走廊,让她感到窒息。
她不能捐,她捐了孩子就没了,褚江辞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弄掉她肚子里的这块肉,对他来说,自己怀的就是个孽种。
垂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攥着衣摆,她微微垂着头,长发从肩上滑落披散下来,遮住了惨白的小脸。
褚江辞注意到了苏乔安的沉默,眉心微微蹙起,“苏乔安?”
在去找苏乔安之前,他刚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得知姜可柔的情况有变,医院又联系不上苏乔安的时候,褚江辞心底怒火中烧,他以为苏乔安又出尔反尔,临阵脱逃了。
到她家去找人,见她开了门,褚江辞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好在她没有食言。
苏乔安不吭声,褚江辞以为她是在害怕,想想她好歹也算做了件好事,自己对她的态度也没必要太恶劣,遂开口安慰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捐肾手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也不会损伤你的身体。”
“……”
是啊,不就是少了颗肾,在褚江辞的眼里她这副做派,褚江辞肯定会觉得她太矫情了。
“你…”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太久没开口跟人说过话,嗓子都有点哑了,“你觉得少了颗肾,不算什么?”
闻言,褚江辞脸色顿时变得微妙,黢黑的眸深不见底,泛着冷意,“苏乔安,你别告诉我你这次又想反悔。”
她是很想说她不捐了,也不要当什么大慈善家,可是她不敢。
苏乔安赌不起,现在说了以后,褚江辞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肚子里留下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他肯定现在就会拉着自己去做人流。
男人冷峻的视线一直流连在她身上,她如坐针毡。
褚江辞细细打量着她,刚被他从家里拉出来,她连鞋子都来不及换。
身上穿着长到脚踝的棉质睡裙,版型宽松,就跟街边买菜的大妈穿得一样,头发乱糟糟的,脚上还穿着米白的毛绒拖鞋。
静默不语的垂着脑袋坐在长椅上,消瘦的身形看上去有点可怜。
喉结轻滚,幽暗深邃的眼内,眸色微微浮动,褚江辞再开口时,语气平和了不少,“你救了可儿,我不会亏待你,你想要离婚也没问题,我会尽力给你最好的补偿。”
哦,现实也挺讽刺的。
苏乔安都觉得脸被打得生疼,她太天真了,因为一个虚假的承诺努力到现在,其实褚江辞根本就不记得她。
他如今还能说出她救了姜可柔以后,会给她最好的补偿。
哈!补偿!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乔安还真不知道,他褚大少爷能给的补偿是个什么东西!能还得起她这么多年失去的一切吗?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将自己搞的一团糟?
“不必了,你的补偿我要不起。”苏乔安冷淡的回答。
她当初就是鬼迷心窍才会一意孤行追着他身后跑,她还以为褚江辞是记得她的,只是没有认出她来,直到那天苏乔安见褚江辞看到了那个手工制品后还无动于衷后,她才恍然大悟。
褚江辞根本不是没有认出她来,他是压根就不记得她,从头到尾,只有她跟傻子一样守着那少的可怜的过去苦苦等着他回头。
第40章牺牲自己的骨肉
她怎么要得起?说不定行将踏错,下一秒就得坠入深渊了。
褚江辞很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他的眼睛里,几乎是在瞬间就聚集了狂风暴雨。
刚欲开口,手术室的灯便灭了。
他侧眸看向紧闭着的手术室大门,没有注意到苏乔安在手术室的灯灭掉的那一瞬间,身体本能的冷颤。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看了眼在外边等待的两人后,对褚江辞说,“褚先生,借一步说话吧”
“好”褚江辞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姜可柔,见她被推着从身边经过,褚江辞心底更加不好受。
“她情况怎么样了?”褚江辞问。
医生说,“暂时是稳定住了,不过之前我和院长商量的给姜小姐制定的手术计划和手术时间恐怕要调整一下。”
“要提前?”
“是的”医生严肃的说道,“现在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我们得尽快做好术前准备,以便随时进手术室开始配型手术,不过这得需要苏小姐的配合,就是不知道苏小姐她…”
“她没有问题。”褚江辞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们会全力配合医院,麻烦医生您务必给可儿好好做手术。”
“褚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只要苏小姐肯配合,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医生的回答算是给了褚江辞一剂强心针。
其实他也知道姜可柔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强弩之末,就算是配型成功动了手术,也不一定就能保她长长久久。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延长姜可柔的寿命,希望她能够活得时间更长一点,而不是年纪轻轻的就被病痛折磨死掉。
褚江辞和医生的交谈,苏乔安都听见了。
她知道褚江辞的势在必得,褚江辞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
姜可柔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出意外,他们等不下去了,很快就会定下手术时间,让她捐肾。
不是她不肯救姜可柔,只是现在的她真的做不到。
让她牺牲自己的骨肉去救姜可柔,她真的办不到…
站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苏乔安,偷偷往里边看了一眼,看到褚江辞温柔又怜惜的望着昏迷不醒的姜可柔,心脏蓦地一疼。
她撇开了视线,抬手拭去了眼角温热。
没关系,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这个孩子她一定要留下来。
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褚江辞这辈子都记不起来她也没关系,她只要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
苏乔安看清了褚江辞的决心,也知道现在的处境很危急。
继续留在岑川,她想瞒着的事迟早会被发现,随时都有可能被抓着来医院。
不!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那一瞬间,她想清楚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逃!她要逃!离开这里,离开褚江辞身边,只有逃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才有可能保住孩子。
苏乔安跌跌撞撞的从医院逃出来,慌不择路的往外跑。
她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可能会被抓回去。
回到家后,苏乔安急急忙忙的开始收拾行李。
抱了衣服一股脑的往行李箱里塞,眼镜花了,雾气遮住了镜片,她看不清东西。
抱着的衣服散落了一地,苏乔安无助又惶恐的跌坐在床上,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沦落到这种地步,她谁都不能怨,只能怨自己不中用。
连诉说委屈和苦楚的权利都没有,她一个人撑着这一切,独自走了这么久,真的好累…
不会有鲜花和掌声,路的尽头等着她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走不动了,也爬不过去了,这条绵延冗长的路,她望不到终点,也看不到曙光。
三天后
褚江辞刚从外省回来,出了机场后,他问道,“联系上苏乔安了没有?”
“联系不上,去苏小姐家里找了也没有人。”林岩如实回答。
三天前总裁拉着人苏小姐去了趟医院,然后苏小姐就人间蒸发了,没有人能联系上她。
去了律所找人后,才得知苏小姐早就转让了律所,连mg的人都说苏乔安已经跟mg解除了合约,去向不明。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能找的人也都找过了,还是没有苏乔安的下落。
公司的事情又多,总裁分不开身,出差离开之前还刻意叮嘱了他务必要将人找出来,哪怕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挖出来。
很遗憾,林岩没有找到苏乔安。
透过前视镜,林岩偷偷瞄了一眼褚江辞,见他脸色铁青,顿时心一惊。
看这样子,只怕他们又得遭殃了。
“林岩,立刻去查一查最近出国航班的旅客名单。”褚江辞声线低沉,眼底郁色浓浓。
“好的”林岩不敢怠慢,当即便应承了下来。
坐在车后座的人,手搭在大腿上,食指轻轻敲着,“客船名单也要查,明早上我就得听到结果,明白吗?”
“明…明白。”林岩应的很没底气。
总裁是想玩儿死他吧?光是岑川机场每天出国的航班就不在少数,客流量这么大,查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没有具体的日期限制,意味着打从总裁见到苏小姐最后一面算起,从那天到今天的旅客名单都得查。
机场旅客名单还不够,还得查客船出行的登记旅客名单。
明早就要,大罗神仙也难办到啊!
林岩心底怨声载道,面上却不敢懈怠半分。
开玩笑,如今的褚江辞就是一座活火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他可不想触了霉头。
要怨就只能怨这苏小姐好死不死的在紧要关头掉链子,独自跑了不说,还给他们增加了工作量。
天大地大的,天知道苏乔安会跑到哪儿去?!
“总裁,您说苏小姐有没有可能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岑川?”林岩试探着问。
褚江辞掀眸,冷冷撇了他一眼,“依据?”
“……”没有依据,就是他瞎猜罢了。
“林岩,再找不到人的话,你就可以直接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了。”褚江辞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第41章自投罗网
“你是苏蓉家那闺女吧?”苏乔安刚刚从菜市场回来,手里还提着菜篮子。
上楼时遇到的邻居看到她以后,亲亲热热的跟她打招呼。
苏乔安扯了扯嘴角,微微笑道,“陈婆婆。”
“诶,丫头,还真的是你回来了啊”陈婆婆坐在楼梯口朝她招了招手,“来来来,让婆婆好好看看你。”
苏乔安提着菜篮子上楼,坐在了陈婆婆身边的小板凳上。
“我这年纪大了,看人看不太清,还以为是认错了。”陈婆婆眯着眼睛去看苏乔安,仔细辨认,“你这丫头一走就几年,也不回来看看我。”
“陈婆婆,你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她和苏蓉以前就住在这筒子楼里,虽然楼房破旧又狭隘,但是这里承载了她们母女俩的满满回忆。
“自从你妈妈去世后,你也走了,婆婆一个人在这里啊!都觉得寂寞。”陈婆婆长长叹了口气,“这里的年轻人都走了,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搬来搬去的都走光了,也只剩下我们这下孤寡老人还在这里住着。”
“婆婆,以后我会经常在这里陪着您的。”苏乔安听到陈婆婆的话,心底一酸。
以前这筒子楼是很热闹,上上下下有不少的小家庭住在这儿,一到饭点还能听到人剁菜下锅的声音,楼上楼下的小孩子窜家串户的,热闹非凡。
如今他们都大了,年轻人自然不会想住在这个地方,早早的就脱离了这里,人越走越多,留下来的就只剩下一些无依无靠的老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婆婆握着苏乔安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苏乔安看到过去照顾过她的人也老了,心底不禁唏嘘。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她回不到过去了,也不会再有人跟苏蓉一样在家里等着她,给她亮着一盏灯。
“丫头,这些年在外边过得好吗?”陈婆婆关切的问。
苏乔安轻轻点头,“婆婆,我挺好的。”
没病没残,还留着一口气就已经很好了,她也不奢求其他的。
“当初看着你像是被一家有钱人给接走了,有钱人家规矩多,婆婆是怕你过得不开心。”陈婆婆对她是发自真心的疼爱。
苏乔安冷冰冰的心脏似乎涌过一股暖流,已经很久没有人会这么关心她的死活了。
果然什么人就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她不该妄想融入进不属于她的世界。
站在原地也挺好的,至少还会有人关心她。
“婆婆,我真的挺好的,您不用担心我。”苏乔安勉强的撑着嘴角笑,镜片氤氲了薄薄的雾气。
她想逃想躲,可是仔细想想,她现在这个样子又能躲到哪儿去?
就算要移民,办手续也得需要点时间,要出国也得找个合适的时间,走的干干净净,让人查不出她的位置。
她现在走不了,又不愿意继续待在公寓里,她怕褚江辞随时会找上门来。
能来的地方只有这里,能躲着的地方也只有这儿。
这几年,苏乔安一直不敢回来,从苏蓉出事后,她就再没有踏进过这里半步。
如今狼狈出逃,回到这个老地方,她心底也不好受。
无法面对自己的错误,更无法接受苏蓉是因为她而死。
月朗星稀,远离了市区的筒子楼在夜里格外静谧。
隔音效果并不好,她还能听到其他人家里放电视的声音。
艰难的推开窗子,许是年久失修,窗子锈迹斑斑,推拉起来很不容易。
拉窗子的声音很大,尤其是在安静空旷的夜里,仿佛幽谷中有回声朗朗。
窗外的槐树,一穗一穗的槐花随着风轻微摆动,树影婆娑,枝桠摇摆。
小小的屋子也曾经承载了她满满的回忆,高考前,这屋子总会亮着一盏台灯,她也会站在这窗口看啊!盼啊!
她兴致勃勃勾勒了一副瑰丽蓝图,还没来得及实现,就破灭了。
真傻,夜里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当初怎么会觉得有美好的未来等着她呢?
褚江辞他太出色了,从第一次遇见开始,苏乔安就觉得他是与众不同的,深深的勾住了她的心。
她忘了,这种与众不同是由世俗和现实堆积的,他是耀眼瞩目,能见到他光芒的人不是只有自己一个。
她僭越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沟壑,妄想染指那一抹明亮。
只是她又忘了,那灿烂夺目的亮光会将她不堪的模样照的无所遁形。
人总会为了某件事疯狂一次,她疯狂过了头,偏执入了骨,什么都丢了也没落到好。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透过树叶缝隙,隐约看到了模糊的人影。
昏黄的路灯照着安静的路面,有飞蛾绕着灯光不断盘旋。
飞蛾扑火,无非是想着那一抹光亮,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倚靠着车身的男人,身形修长清隽,影子被昏昏沉沉的路灯拉得很长。
苏乔安有点恍惚,越靠近越心惊,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连血液都开始翻涌滚烫。
明知道应该躲着的,她却控制不住从筒子楼里走出来,自投罗网。
“玩够了吗?”静悄悄的夜里,他的声音低沉如一坛窖藏多年的老酒,低醇惑人。
“我没有玩…”她没做错什么,偏偏面对褚江辞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莫名的心虚。
“没玩儿?没玩你跑到这里来闹失踪?”褚江辞眉眼冷峻,言辞中带着几分对她的嘲讽,“你都多大的人了,这种幼稚的把戏也耍得出来?”
多大的人了啊…
她都记不清自己是从哪一年开始的,慢慢的走进了死胡同里,怎么走都绕不出来,她绝望她嘶吼她呐喊,最后回归平静,她妥协了。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苏乔安没有正眼看他,嗓音清寡又平淡,“这里对你来说应该是个贫民窟,垃圾堆,有生之年你可能都不会踏进这里半步,可这里是我的天堂,我唯一能够看到快乐的地方。”
“可是几年前,我自己把它毁了,我没有快乐了,也没有回忆了。”从和褚江辞重逢开始,她就什么都没了。
第42章我失去的,永远回不来
“你觉得我让你失去了很多,你的爱情,你的婚姻,褚江辞,你从来没有想过你失去的东西,有朝一日还可以回来,可我失去的,却永远都回不来了。”她没有那么好的命,还有机会可以弥补。
褚江辞还可以回到原点,她不行。
从她选择孤注一掷的走上这条高空钢丝开始,她就注定要孤独的一个人从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有一天她走不动了或者一脚踩空,从高空摔下去,摔的粉身碎骨,她才算是彻底解脱了。
苏乔安有时候都觉得褚江辞对她的恨是无理取闹,他那种程度的失去也能叫做失去吗?
他的痛苦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桎梏,他完全可以挣脱开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
不像她…不像她,是这辈子都没法从罪孽深重的孽笼里出来了。
“回来?你告诉我,失去的东西怎么回来?”褚江辞毫不留情的讥讽,“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废物,看到你,我会想起那段屈辱的过去,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再怎么愤怒也只能忍耐。”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后不也颠覆了朝纲吗?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苏乔安轻笑,“你有忍辱负重的能力,纠缠多年你还能容忍着,说明你心志过人,毅力非凡。”
“古人说欲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恭喜你啊!褚先生,你已经披荆斩棘,快要攀附彼岸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将自己的感情亲手扔到地上狠狠碾压的感觉真他妈难受!疼的不能呼吸,还要嘴贱的告诉对方,她就是上苍派来洗涤他们感情的磨难。
是啊,她就是一道屏障,横在他们之间的障碍物,只要跨越她,就可以获得幸福。
可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愿意去做这道障碍物,也从来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伤心难过。
她的本意只是想隔开他们,将褚江辞留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她错了吗?
如果这是个错误的话,也许打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错将褚江辞的一句玩笑话当成能相守一生的承诺。
“跟我回去。”褚江辞面对苏乔安,基本上是没法保持冷静理智,他很烦躁,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浓烈。
见到她,他就控制不住心底的魔鬼,仿佛只有对她恶言相向才能够缓和内心深处那无法探清的焦虑。
他快乐吗?这种近乎病态的快感,他无法去追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褚江辞只知道他要的是苏乔安的示弱,她服软了,她认输了,她臣服了,他会感觉到攀上巅峰的快感。
短暂的欢愉过后,他很迷惘也很空虚。
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她颓废的样子,如藤蔓一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心脏,不断的挤压、勒紧。
“回哪儿?回去…”苏乔安只是笑,那笑容薄凉又透着几分涩意,“那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是该回去,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苏乔安,我耐心有限,这次来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你……”
“你回去吧”苏乔安打断了他,“我不会跑的,答应了你会救她,我会去的,你走吧!我只是想待在这里好好静一静。”
月色微凉,笼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仿佛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
他听得出来苏乔安话里的疲倦和历经世事后的沧桑,看着她,褚江辞竟觉得此时此刻的苏乔安羸弱到不堪一击。
他很别扭,似乎是因为他觉得苏乔安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可以趾高气昂的跟他辩论,可以言辞犀利毒辣的跟他互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好像下一秒就会随风散了。
黑眸一凛,褚江辞抓住了她纤细的皓腕,不由分说的拽着她走,想将她塞上车。
他说,“在你没有履行承诺之前,你哪儿都别想去!”
苏乔安被动的被他塞上了车,关车门之前,他讽刺挖苦着她,“听过放羊的小孩吧?你以为我还会再去信你的鬼话吗?”
不信就不信吧!
不信也好,反正这一次她也是在欺骗褚江辞。
车子开走的那一刻,苏乔安望着车窗外那盏破旧昏黄的路灯。
她以前也喜欢盯着远处看,看那望不到的未来,至少那个时候她很快乐,怀揣着对未来的满腔热情和期待。
人呐,最怕的就是失去了对未来的期盼。
她失去了,也找不回来。
后视镜里,那幢筒子楼渐渐的缩成黑影融入夜色中。
寂暗的夜色沉沉如稠墨,车子行驶在安静的公路,望不到头。
苏乔安觉得车里沉闷又压抑,降下了车窗透透风,还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你也晓得那个人多危险,但又迷恋未知的浪漫和狂野”
“你想成为他爱情的终点,却没把握距离幸福有多远”
……
真是应景的歌词,她沉沦在这种一厢情愿的爱情里,走的孤傲又悲哀。
这样的爱,深沉、寂寞又令人窒息绝望。
这是属于她的世界,处处凋零,慢慢衰败。
踏入褚江辞的家,是她过去可望不可即的。
托姜可柔的福,她才有机会能够进入到褚江辞的私人领地。
没有带行李,孑然一身。
褚江辞将衣服扔到了她身上,宽大的衣物罩住了她的头。
“客房没有收拾,你先睡这儿,明天睡客房。”褚江辞冷冰冰的吩咐。
她听见脚步声远离,房门关了,才扯下罩住了脑袋的衣服,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有熟悉的气息,令她感觉到眷恋也让她感觉到无力。
洗完澡,身上还带着热雾,她坐在了床边。
苏乔安打量着四周,目光落在床头的相框上,狠狠一怔。
照片里的人笑容甜美,眸色清澈,青春洋溢。
她伸手拿了相框,低垂着眸看镜子里的人。
“别碰我的东西!”低沉肃冷的男人嗓音突然响起,言语中卷着薄怒。
苏乔安一惊,失手将手中原本拿着的相框砸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相框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第43章你做的东西我吃不下
苏乔安一怔,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向趾高气昂的褚江辞半蹲在自己面前,正小心翼翼的将相框捡起来。
玻璃都碎了,他站起身后,将照片从里边取出来,烂掉的相框则是搁到了床头柜上。
褚江辞冷冰冰的开口,“别以为我让你住进来,你就可以随意翻动我的东西!”
“对不起,我只是…”随意拿动他的东西,这确实是她做的不对,她想开口解释,褚江辞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够了!”他讥讽了一句,“别乱碰,弄脏了我的东西,你也赔不起。”
苏乔安想解释的话硬是给逼了回去,她牵强的扯动嘴角,“既然你觉得我这么肮脏,干嘛还要带我回来?我又没有求着你要进来你住的地方,你这不是自己找气受吗?”
“如果不是为了可儿,你以为我会让你进来吗?”褚江辞看了她一眼,挑唇嘲讽的笑道,“万一哪天你又故技重施,总不能让可儿来给你的任性买单,已经出尔反尔过一次的人,没有可信度。”
“随便你”他嘴角的冷嘲刺疼了眼睛,苏乔安撇开了视线,“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不过我好心告诉你,你让我住在这里,很快你就会后悔的!到时候,你恐怕要换的就不只是这张床这么简单了!”
他不怒反笑,“可以,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大不了重新换地方住。”
“啧,褚少可真有钱!果然有权有势就是好,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她也不懂,在褚江辞心底她怎么就沦落的跟蛆虫一样肮脏了,但凡是他的东西自己碰了,他就会勃然大怒,哪怕那件东西他再怎么喜爱,也会被他弃如敝履。
苏乔安嫣然含笑,盈盈清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他走了,房门砰的一声被摔的震天响,连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跟她说。
门一关,苏乔安嘴角的笑容便撑不住了,目光落在被摔碎的相框上。
照片已经被小心翼翼的取走,剩下来的只有支离破碎的框架。
她觉得她的心脏应该跟这玻璃一样,四分五裂。
不管她曾保护了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利用完了就丢弃。
苏乔安默默的收拾了残局,将相框扔到了房间的垃圾桶里。
躺在床上,周身充斥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她闭上了眼睛,深埋进被窝里,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
苏乔安也知道褚江辞将她带过来,是害怕她逃跑,她跑了就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捐肾。
说白了,她就是个器官暂存箱。
当初想走的干净一点才会提出来用器官移植做交易,现在还真是自己挖坑埋了自己。
她不可能履行承诺的,之所以还在这里耗着是因为她在等着手续流程办完,等办完就能远走高飞。
再等等,缓一缓就好了。
苏乔安一大早就醒了,在客厅找了一圈才奔着厨房去。
拉开冰箱门,看到空空荡荡的冰箱,顿感无力。
这个男人都不吃东西的吗?
翻了翻冰箱,除了两把挂面和几个鸡蛋是新鲜的,其他的东西不是过期了吃不了,就是根本不适合用来当食物。
她拿了两个鸡蛋和挂面去厨房,刚开火动手煎蛋,褚江辞的声音便从身后幽幽传进她耳里,“我允许你动我的厨房了?”
苏乔安愣了两秒,旋即笑着说,“褚少不会是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老年痴呆症吧?你昨晚明明说随便我折腾,大不了以后换个地方住。”
“何况您老人家这厨房估计都八百年没开过火了吧?我这是头一遭给你开火做饭,为你添点烟火气,你应该感谢我!”她头都没回,专心的做自己的事。
讳莫如深的黑眸定定盯着她窈窕的身影许久,眸光微闪。
这厨房就是个摆设,他从搬出褚家到这里住开始就没有下厨做过饭,每天都有小时工定点来上门打扫。
他不喜欢自己的私人领域被人踏足逗留,所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苏乔安算得上是唯一一个踏进这张门的女人,还是被他自己给带回来的。
挺可笑不是吗?他带回来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他口口声声说着的最反感的女人。
他什么话都没说,看到苏乔安在厨房里转悠的身影,心底的某一个角落被触动。
剑眉微蹙,为了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悸动,褚江辞转了身离开。
他走后,苏乔安的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她垂眸,长睫如扇,微微颤动。
虽说她没有回头看过,但是她感觉得到身后有道目光一直紧追着她,她努力装着若无其事,心底却翻起了汹涌澎湃的狂潮,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以为他对自己有了点不一样的情愫。
有时候,她会自欺欺人的幻想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等到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苏乔安躁动的心也慢慢的平复下来。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去幻想有关于他和自己之间美好的一切。
她给褚江辞也做了一碗面,刚端上桌就看到穿戴整齐的褚江辞从客房出来。
清眸怔忪,“你不吃点东西再走?”
“不必了,你做的东西我吃不下。”褚江辞冷冰冰的回答。
苏乔安哦了一声,语调平稳听不出喜怒。
她坐着吃面,食之无味。
撇了他一眼,见他在打领带,苏乔安起了身过去,站在他面前,“我帮你吧”
她是鼓起了勇气说的,有点害怕会被拒绝,绕算是心底紧张,她脸上也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只是眼底深处掩藏着的小心翼翼泄露了她的怯懦。
在对方逼仄的目光凝视下,苏乔安后背都僵直着,好不容易才听到他轻嗯了一声,她如释重负般松懈了下来。
抬手捏住了他的领带,微微踮起脚凑近,目光专注,细心的帮他系领带,整理好他衣领。
两人位置近到几乎只要她一抬头,额头就能碰到他下巴,她很紧张,系领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屏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第44章你还会系领带?
她帮褚江辞系好领带后就松开了手,脚跟落地,“系好了。”
“你还会系领带?看样子没少帮男人系领带吧?”褚江辞嘲讽了她一句。
苏乔安脸色煞白,她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没错,不过好久没有弄过了,有点手生,拿你练练手。”
嫁给他之前,她努力学着想要当一个合格的褚太太,自己一个人反反复复的练习了好多次,就是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满怀欣喜的嫁过去,得来的不过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婚礼是个笑话就算了,她嫁进褚家五天。
整整五天都没见过当丈夫的男人一面,等他一露面,第一件事就是跟她约法三章。
她自己都不懂,死守着有什么意思。
整整三年都还学不会死心,她真是犯贱!就跟褚江辞说的一样,她这不是骨头贱还能是什么?
他不知道,褚江辞什么都不知道,苏乔安也不需要他知道。
不等褚江辞开口,苏乔安就走回了餐桌边坐下,沉默不语的吃饭。
褚江辞一怔,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梗在喉咙,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他刚刚也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只是这几年跟苏乔安好像已经养成了这种相处模式,他一开口就控制不住的想诋毁她。
“在做手术之前,别乱跑。”他看了苏乔安许久,只憋出了这句话来。
苏乔安动作一滞,低嗯了声,始终垂着头。
听到脚步声远去,听到门声轻响,苏乔安紧绷着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
挑了挑碗里的面,顿觉索然无味。
索性端着两碗面起了身,将面倒了后,又将碗洗了,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看着空荡荡的公寓,心底荒凉一片。
这应该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踏入褚江辞的私人领地。
他不喜欢外人不经允许就踏入他的世界,更不喜欢外人妄动他的东西。
褚江辞的性格就这样,龟毛又难伺候,所以他会这么厌恶自己,应该是因为她擅自闯进了他的世界,触碰了他的禁忌。
她是不请自来的匆匆过客,死皮赖脸的赖在他的世界不走,迟早也会被他无情驱逐。
趁着这次不可多得的机会,苏乔安几乎是将他的家逛遍了。
嗯,他的家。
虽然是夫妻,但是貌合神离,形同陌路,他有他的家,有他的心有所属。
那她呢?她的家在哪儿……
苏乔安站在二楼卧室的飘窗前看着外边发呆,她觉得以后的路很黑,一眼望不到尽头,她现在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个地方以后应该会有新的女主人,是唯一被允许自由出入的特殊存在。
呆站了许久,她轻轻呼出了口浊气。
昨晚上看到褚江辞以后,她就跟着了魔一样从筒子楼里跑出来,然后就被抓着上了车。
走的匆忙,连手机都没拿。
苏乔安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匆匆忙忙的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开门离开。
一路从高档住宅公寓走出来,附近只有私家车开过,连一辆出租车都看不到。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好在口袋里还有昨天早上去买菜找剩下的零钱。
步行到最近的公交站等车,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等来一辆回中心市区的公交车。
上车后,苏乔安坐在了后排最右边的位置。
她从来都不知道褚江辞住在哪儿,印象里,她见到的几乎是褚江辞出入各大酒店的花边新闻。
当然,她不会拿这个当回事。
尽管心底会有些芥蒂,但不至于让她难受到窒息。
对褚江辞,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的。
他不喜欢其他人近身,尤其是女人,更不喜欢旁人碰他的东西,进入到他的空间,这种人,如果真如八卦杂志上写的那样花心的话,那才真是见鬼了!
苏乔安很清楚,褚江辞之所以任由事态这么发展,是为了膈应她,恶心她而已。
他们两个人就跟两只刺猬一样,一旦相遇就会竖起周身的刺,无论谁先靠近,都会将彼此弄得遍体鳞伤。
“东歆小区到了,下一站是妇幼院,请要下车的乘客拿好自己的私人物品。”
……
处于神游状态的苏乔安听到报站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忙起了身按了铃,等车门开了,她才从车上下来。
她住的地方还得转车,距离市中心是挺远的,也不知道褚江辞昨天大晚上哪儿来的那么好的耐性,肯开车跑到那种贫民窟来找她。
为了姜可柔,他还真是煞费苦心,什么苦头都肯咽下。
长睫如蝶翼微微翕动,苏乔安抬眸,眼底清明透彻,上了回筒子楼的小巴车。
出了市区,下了水泥路后,有一段土路还没有修缮过,路面坑坑洼洼的,连带着过路的车辆经过这条路的时候都跟像是坐在摇篮里一样。
小巴车车厢晃动着,晃着人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了目的地,苏乔安下了车后就直奔着筒子楼去。
刚爬上三楼,苏乔安就在楼梯口被刚要下楼去的邻居给叫住了。
“诶,你是陈婆婆家的那个闺女吧?”
苏乔安愣了两秒,轻轻点头。
见她没有否认,邻居才忙跟她说,“你快去医院看看,今早上陈婆婆突然间晕倒了,刚被救护车带走。”
闻言,苏乔安大惊失色,着急的抓住了对方的手问,“您知道婆婆被送到哪家医院去了吗?”
“好像是送到市中心第一附属医院吧!陈婆婆年纪大了,身边也没有人照顾,这会儿被送到医院去,恐怕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听到这话,苏乔安才冷静了点,她松开了紧抓着对方的手,说道,“谢谢您”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邻居,总应该守望相助。”
……
苏乔安勉强的笑了笑,急急告辞离开,她先回了趟家,匆匆忙忙的拿了手机和钱包和银行卡离开。
到他们这里的车子,一天也就三班,这会儿第二班已经过了,第三班要等到下午四点,她没时间耗着,看到附近住着的人家里有电动车,好说歹说之下,对方才肯送她去医院。
第45章突发性脑溢血
苏乔安很害怕,心底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来势汹汹,足够将她淹没卷入无法踏寻的深渊中。
以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身旁陪伴在左右的人有多重要。
年少无知,总爱做梦,她也不例外,喜欢追寻着遥不可及的一缕幻影,还痴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实现。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妄想就是妄想,现实从来就不是童话。
一厢情愿的痴恋过了火,那叫愚昧。
偏执入了骨,那叫犯贱。
她从没想过她少女时期想要追逐的那一抹清影会幻化成血色罂粟,要用心血将养着,开的那般艳丽夺目,摄魂夺魄的光华已经夺去了她全部的养分。
心脏慢慢枯竭,剩下了一具走向衰败的躯壳。
三年时间,这三年,她走得疲累、孤独,明知道看不到尽头却也没办法回头。
身边根本没有人陪伴着她,无数个漆黑寂静的深夜,苏乔安也在反问自己,这一切值得吗?
她不知道答案,但是她清楚她后悔了。
要是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错将玩笑当承诺,更不会为了可以能够跟他重逢,毅然决然的来到这座并不属于她的城市。
也许是因为这些年过得太孤单走得太寂寞,身边人来人往却没有人会为了她停驻。
她慢慢的开始怀念起当初的生活,虽然日子拮据但是好歹她过得很开心,因为身边好歹还有人陪伴在左右。
她为了褚江辞生平第一次违逆了苏蓉,惹得她勃然大怒。
后来发生的那一切,是她人生中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是个噩梦。
这个梦魇已经跟随了她多年,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了。
她开始学会珍惜身边的人,哪怕她可以珍惜的人少得可怜。
陈婆婆是为数不多会真心关心她的人,她因为害怕回忆到那段过去,迟迟不肯回到筒子楼。
这次回来还是因为想要躲开褚江辞,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以前让她趋之若鹜的男人,如今变成了洪水猛兽,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重回故地,苏乔安有点恍惚。
看到陈婆婆的时候,她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人。
总以为没有变化,仔细探寻时才恍然大悟。
是变了的,陈婆婆老了,她也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个满腔热情的怀春少女,抱着对未来的期待,对未知的迷惘和一腔思慕想要快快长大的小女生了。
在急救室外等着的时候,苏乔安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她每天一大早起来赶着去上学匆匆奔跑的身影,一会儿又是下晚自习要回家,经过暗巷的时候,在巷子口焦灼等待着的那一抹单薄身影。
见到她回来,那个人紧皱着的眉心才会舒展,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朝她走来。
昏暗的路灯,灯光暖沉,微跛的脚,步伐略凌促却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
苏乔安知道苏蓉这辈子也很苦,她还大言不惭的说以后一定会让她过好日子,没成想她许诺的未来还没到,苏蓉就被她这个不孝女给害死了。
“啪嗒”一声,亮着的手术灯熄灭。
苏乔安一怔,见手术室大门打开了,她才站起了身。
医生率先从里边出来,看到她杵在外边神情紧张,医生才开口,“你是病人家属?”
她顿了顿,抿唇,轻轻点头。
陈婆婆无儿无女,唯一的儿子因为当初不听话跟着地痞流氓当混混,后来被人给活活打死了,警察也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结案,自那以后,陈婆婆就成了孤家寡人,身边没有人照顾。
她和苏蓉刚搬到筒子楼的时候,也没少受陈婆婆的照顾,陈婆婆拿她是当成了亲闺女一样疼爱着,所以她也能算是陈婆婆的半个孙女。
医生没功夫搭理苏乔安心底的那点愁思,见她点头了,才冷冰冰的开口说,“病人是突发性脑溢血,好在送医及时,命保住了,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病人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恢复能力也不强,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醒来以后会发生什么状况,现在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复。”
苏乔安眸色一滞,“医生您的意思是她会变成植物人吗?”
“这也是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医生的回答坦然。
苏乔安有点懵,见她这样,医生以为苏乔安是那种嫌弃照顾父母麻烦的不孝女。当即说话也冷淡了不少,“人都有变老的一天,你现在是怎么对待你父母的,将来你的孩子就会有样学样。”
苏乔安苦笑,嘴角微微扯动,“我明白的,不管她的情况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
闻言,医生的态度才缓和了些,“行了,病人很快就会推到病房去,你趁着现在赶紧去办好手续。”
”好的,谢谢您,医生。”苏乔安真诚的跟医生道谢。
医生表情淡淡,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迈开步子离开。
苏乔安看到陈婆婆被推出来后,她才去缴费办手续。
好在这几年她自己也存了一笔不小的积蓄,要付陈婆婆的医疗费是绰绰有余。
等她办好了手续,拿着单子等电梯的时候,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二嫂?”
苏乔安微怔,寻声望去,看到褚天泽的时候,她也有点蒙圈,“你怎么在这里?”
“之前电梯事故弄伤了腰,医生让我回来复诊,”褚天泽笑眯眯的,态度亲和。
一听说是因为这件事,苏乔安就紧张了,她问,“伤的严重吗?”
“没什么大事,能走能跳。”褚天泽跟她并肩站着等电梯,“说起来,二哥好像伤的比我严重,也不知道二哥好点了没。”
她想起来褚江辞为了护着她所以受伤的事,心上涌出了一股复杂的愁绪。
褚江辞总要在她准备放弃,决心想要离开的时候,做出这些扰乱她心绪的事来,让她开始动摇心底原本坚定的念头。
这手段真是够卑鄙的!偏偏对她来说那么管用,因为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动摇不定,苏乔安她自己也在唾弃着自己的懦弱无用。
第46章仿佛她只是个陌路人
“二嫂?”褚天泽见苏乔安在发呆,深晦的眼底暗沉涌动,他佯装疑惑的试着喊了苏乔安几声,苏乔安神色恍惚的看了他一眼,猛地回神,“怎…怎么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二嫂你吧?”褚天泽笑着说起,“我看二嫂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
她唯一的心事就是褚江辞。
喜怒哀乐皆跟他有关,只可惜那个人他永远都不会看到自己的感情。
她抿了抿唇,淡淡出声,“我可能是昨晚上没怎么休息好,所以脑子反应有点迟钝。”
苏乔安的解释,话里有多少敷衍,褚天泽也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他识趣的不去点破罢了。
“哦,二嫂,你来医院是…?”他的目光在苏乔安身上逡巡。
苏乔安语气自然的回答道,“来看病人。”
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深深凝了她一眼。
看病人?
呵,他刚刚明明看到苏乔安在大厅内缴费,好像还办了个住院手续。
现在却可以堂而皇之的跟自己撒谎,还面不改色。
看样子,他的这位好二嫂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愚蠢。
有意思,褚江辞的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两把刷子。
“叮咚”
电梯门开了后,苏乔安就率先进了电梯,褚天泽紧跟其后。
褚天泽是到三楼,她则是要到五楼去。
电梯内只有零零散散的那么几个人,来看病的、探病的,还有护士推着医用车占据了中间的位置。
苏乔安站在前头,褚天泽则是站在她身后。
一前一后,他个子高,身形丈量之下,眼前这个娇弱的女人仿佛已经被他拢到了怀里。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恰好到了三楼,褚天泽敛下了眼中深思,语气轻愉的跟苏乔安道别,“二嫂,那我就先走了。”
苏乔安站在电梯内,侧身而过的褚天泽已经出了电梯门,正站在电梯门外笑着跟她道别,苏乔安态度冷淡,只轻轻颔首示意。
电梯门缓缓合上,褚天泽嘴角的消息渐冷,轻佻的嗤笑漫出嘴角。
真无趣!他走了这么多年,在国外的日子就跟坐牢一样,时时刻刻被监禁着。
他的好二哥一点都不放心他,所以刻意安排了人特别关照着他。
这几年,他被束缚着手脚,一旦有什么轻举妄动,远在大洋彼岸的褚江辞便会第一时间知道。
那个巴不得他即刻死去的男人,在他有任何妄想反抗的意识出现后,就会一点一点的拔掉他的獠牙。
褚天泽永远都记得,他被送出国的那天,褚江辞冷冰冰的话,“别以为逃到国外就安全了,褚天泽,你很快就会明白生不如死远远比死亡痛苦千百倍。”
拜他所赐,这几年他在国外的日子,的确是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他这次回来,就已经在心底暗下了决心,他一定要让桀骜骄矜的褚江辞也好好尝尝他体会过的痛苦!
不!他会千百倍的还给褚江辞!
第一附属医院是岑川最权威的医院代表,后座是住院部,前一栋则是问诊部。
两栋楼房之间建立了空中通道,五楼是互通的,有一条长走廊链接着两幢楼房。
这后边的住院部是前几年新修的,捐献人是褚江辞。
他会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姜可柔也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为了能有更好的治疗环境,褚江辞不惜砸钱重建一座高楼住院部,里面vip病房的设置都已经达到了顶级酒店的水平。
当时苏乔安听说褚江辞为了姜可柔一掷千金的事后,还失落了很久。
如今再回想这事,苏乔安只剩下一声轻叹。
古有汉武帝刘彻金屋藏娇,今有褚江辞为红颜挥霍千金。
仔细想想,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故事还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她充其量就是个不请自来的过客,死皮赖脸的扒着褚江辞不放。
苏乔安胡思乱想着,穿过长长的走廊。
刚刚急昏了头也没想到这一层关系,姜可柔也在这家医院,要真是遇上了,该多尴尬?
不对,vip病房和普通病房相隔甚远,即便是姜可柔在这家医院,也应当不会有遇见的机会。
怕什么来什么,苏乔安刚从走廊口出来,迎面便撞上了她最不想碰见的人。
远远的看见平时对自己冷嘲热讽没有好脸色的褚江辞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个女人,他脸上的温情脉脉是面对她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出现的神情。
她僵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快点躲开,趁着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从容点离开。
可是身体不听使唤,理智主宰不了大脑,她呆滞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身着蓝白病号服的女人娇娇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折了。
头上还戴着不合时宜的帽子,病房套在她身上空荡荡的,略显肥大。
似是有所感应,姜可柔缓缓回过头看,见到杵在不远处的苏乔安时,盈澈的眸内深处恨意增幅。
“江辞,那边的那位小姐你认识吗?”姜可柔故作天真的问。
褚江辞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看了一眼距离他们不远的苏乔安。
重眸清明,薄凉的视线落在苏乔安身上。
那一刻,苏乔安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她在等,她也在等着褚江辞的答案,明知道不可能会出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涌。
褚江辞的声线略低沉,很有磁性,如醉人的醇酒,她以前光是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都能心悸不已。
她的视线中那好看的薄唇微微掀合,冷冰冰的话直直钻进她耳蜗。
“不认识”褚江辞淡淡的叙述,眼神从她身上一略而过,仿佛她就只是个陌路人,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她,嫌弃太多余。
苏乔安脸色微变,强撑着无恙,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千疮百孔的心慢慢的渗出了殷红的血。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的,他不可能当着姜可柔的面承认自己的身份,褚江辞他怎么可能舍得他捧在心头的人为了自己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人难受伤心呢?
第47章没有万一,不会有万一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褚江辞面前流露出软弱一面的,打从他说出口中的答案开始,苏乔安就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苏乔安目不斜视的迈开步子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褚江辞垂在身侧的手,小指微微蜷缩了下,眉心微动。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拐了弯后,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中。
“江辞?”姜可柔扯了扯他的手臂,“你在看什么啊?”
眉梢微微往下压,他抬眸看了姜可柔一眼,嘴角含笑,眼底蜷着黑雾,“没事,走吧!你已经出来走了很久,该回病房休息了。”
姜可柔撇了撇嘴角,“可是我还想走一走,每天都窝在房里,很闷。”
听到她的抱怨,褚江辞眉眼一柔,“你放心,很快你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样在外边自由活动。”
“真的可以吗?”姜可柔泄气道,“我怕万一……”
“没有万一,不会有万一。”褚江辞眉眼冷沉,不怒自威。
姜可柔被他这态度给震住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褚江辞会在她面前失态发火。
都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姜可柔分辨的出来,他刚刚语气里的不耐和怒气。
“江辞,你…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发火,是因为刚刚的事?因为苏乔安?
“没事”褚江辞似乎也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语气过重了些,他沉了眸,开口道,“我先送你回病房,等会儿还得去公司一趟。”
姜可柔没有血色的唇掀了掀,嗫嚅着,话却没说出口。
任由他扶着自己回病房,心底自有一番考量。
她以为褚江辞对苏乔安是没有感情的,他也是被逼无奈才去了苏乔安,因为苏乔安的卑鄙无耻,害得他现在被迫跟她绑在了一起。
可刚刚褚江辞的态度和神情变化尽管细微,但还是被敏感的姜可柔捕捉到了。
对于她来说,褚江辞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不敢松手,只能牢牢盯着。
但凡他有一丁点的情绪变化,姜可柔都会第一时间察觉。
她是女人,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对待男女感情的事一向看的很清楚,至少比蒙在鼓里的男人要看的透彻。
褚江辞现在的心不在焉已经足够证明了他分了心,苏乔安将他的注意力牵引走了,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苏乔安出现后,他的情绪波动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这就是命吗?强取豪夺的感情也能够化为真爱?
凭什么!
苏乔安不过是钻了空子的阴险小人,她凭什么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姜可柔忍耐着,强行压下心底的不虞和怨恨,在褚江辞要离开病房的时候,她忽然间出声,“江辞,我想见见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他们心底都清楚。
她苦涩的笑了笑,“我想跟她亲自道谢,如果不是她,我也不可能会有可以重生的机会。”
“没那个必要”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褚江辞,这次拒绝了她,“她拿了报酬,我也给了她应得的酬金,你们之间只是交易,你不必对她心怀感激。”
“……”姜可柔还愣着,褚江辞回眸看了她一眼,“我不希望任何杂事来烦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外人,你少接触的好。”
闻言,她心底稍微舒服了点。
不三不四?
看样子,褚江辞心底对苏乔安还是排斥的,尽管他已经开始动摇,但是不碍事,她相信她可以牢牢掌控住褚江辞的。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公司。”褚江辞淡淡说了句,然后转身出了病房,顺手将房门给她带上。
他走后,病房内的姜可柔,脸上容色变了又变。
褚江辞从关门出来后,眸色便阴鸷下来。
早上离开之前,他已经嘱咐过苏乔安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才刚一眨眼的功夫,苏乔安就跑出来了。
好!很好!苏乔安真是好极了,完全不拿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心底烧起了滔天怒火,他看着电梯一点一点的往上攀升,俊美的脸如染了寒霜。
他去了监控室调了监控,看到苏乔安进了三楼的一间病房后就再没出来过。
褚江辞从监控室离开,直接去了三楼。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边的谈话声。
“二嫂,你看这样行吗?”褚天泽询问着苏乔安。
苏乔安看了他一眼他手上拿着的东西,轻轻点头,“可以,谢谢你啊”
“不用这么客气,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
……
一家人?
什么时候褚天泽和苏乔安走的这么近了?
没等苏乔安回答,褚江辞就开了门。
被惊扰到的两人,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去,看到出现在门外的褚江辞,苏乔安呆了两秒,“你…你怎么来了?”
“听你这意思,似乎跟不想看到我?”褚江辞嘴角微勾,笑容似深似浅。
苏乔安一噎,褚天泽帮她解了围,“怎么会呢?刚刚我和二嫂还在说二哥。”
“说我?”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乔安,“说我什么?”
“二嫂说那天二哥护着她受伤了,等晚点回去想买点好菜给二哥补补身体,是吧,二嫂?”褚天泽朝苏乔安挑眉,挤眉弄眼的。
苏乔安含糊不清的应了声,低着眉眼的她没有看到褚江辞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他们刚刚压根就没有提到过褚江辞半句,她都不知道褚天泽是怎么找过来的,突然间就闯进来了,帮着自己跑腿,忙上忙下的,苏乔安也不好冷脸待人。
她是真不习惯这种自来熟的人,哪怕褚天泽名义上也是褚家人,是她的小叔子。
可是这位小叔子离开家多年没有回来过,对她来说,褚天泽就是个突兀的存在,这三年来,她对褚家的人都很陌生,更别提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叔子。
苏乔安的沉默落在褚江辞眼底就等同于是默认了她和褚天泽之间的关系,眼眸骤然暗下,脸色阴沉的看着苏乔安,冷笑道,“是吗?那我可真是期待褚太太等到晚上回去后,要亲自下厨给我做些什么美味佳肴!”
第48章跟我回去
苏乔安听出来他话里的冷意和嘲讽,坐如针毡。
许久,她才起身,“我……”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褚江辞打断,他冷冷睨了褚天泽一眼,“你还不走?”
褚天泽看了看神色不自然的白夏,又看了一眼寒着脸的褚江辞,满不在意的笑了笑,“既然二哥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二嫂,要是有事的话可以随时找我,我很乐意帮忙”他笑吟吟的跟苏乔安说着话,病房内气压愈发迫人,苏乔安感觉周身温度都徒然降了几度。
褚天泽朝着褚江辞笑了下,神情坦然。
他走后,病房内就只剩下三个大活人,其中一个还躺在床上只有呼吸没有意识。
褚江辞冷笑,“我记得今早上我走之前说的很清楚,褚太太,你是不是该解释下此时此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你的小叔子搅和在一起?”
要是换作以前,苏乔安还可能幻想一下,他这是因为吃醋才这么跟自己说话。
现在不同了,她看的越多就越清楚,褚江辞这番做派只不过是因为不希望还刻着他名字专属章的人被其他人染指。
换言之,他可以随心所欲,但还挂着褚太太名号的自己没有资格。
苏乔安深吸了口气,抬眸直直看进他眼底深处,“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是个人不是你养的宠物,你高兴了就逗两下,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你没权利软禁我。”
“软禁你?”褚江辞嘲讽更甚,“我要是真的软禁你,你现在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三道四!”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苏乔安扬起眉,轻谩的笑意染上唇角,“也是,我应该感谢你的大发慈悲,让我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逼的太紧了,步步紧追,她连松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额角青筋突突跳着,他看到苏乔安嘴角碍眼的笑容,眼底深色更浓,“不识好歹!”
“褚少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呢?我识趣点滚远了你也要找我麻烦,难不成你让我跟过去一样死皮赖脸的跟着你身后跑吗?”苏乔安看他一眼都觉得累。
她猛然间想起来刚刚褚江辞说的话,嘴角笑意轻嘲,“毕竟我们可是没有关系的人,好像我要做什么,要跟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吧?褚少爷是不是关的太宽了点?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里,早就写明了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
既然如此,褚江辞现在又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晃悠?跟过去一样不是很好吗?
他过他的日子,自己过自己的生活,就跟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不会有交点。
“别顶着我的名号干出见不得人的龌龊事!”褚江辞被她激怒,“如果不是因为你跟我之间还有婚姻关系,你以为我会管你?”
“……”对,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还顶着褚太太的名号,褚江辞根本就不会管她的死活。
她顿了顿,没有再开口跟他辩驳,像是妥协了又像是认同了他的话,苏乔安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专心的帮昏迷不醒的陈婆婆按着手。
被晾在一旁的褚江辞,脸色铁青,见她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怒火不减反增。
“苏…”
“褚江辞”她打断了褚江辞,“这里是病房,你要真对我有意见想跟我吵架,也麻烦你稍微忍耐点,不要在这里吵。”
苏乔安压根就没想过褚江辞会找过来,他过来干什么呢?看笑话还是来找她吵架?
她就不懂了,他们两个人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相处。
褚江辞内心一蹙,沉声道,“跟我回去”
“不行,我现在走不了。”苏乔安头都没回一下,“婆婆病了,她没有家人只有我能够照顾她,我不能走,婆婆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接下来的生活。”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恍惚,言语中掺杂着浓浓的愁思,仿佛是历经磨难后的沧桑孤寂。
褚江辞微怔,下意识的便要接茬说她的亲人还有褚家,话到嘴边又想起很快他们两个人就可以解除这束缚了彼此三年的枷锁,从此以后,她是自由身,跟褚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思及此,他愣了两秒。
都快要结束了,他又何必要跟苏乔安斤斤计较呢?似乎一碰上她的事,他就容易失去理智,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去对她冷言冷语,恶语相向。
连温浩伦都在问他,为什么这么恨苏乔安。
他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也不是这么没风度会跟一个女人过不去的人。
那为什么他对其他人都可以宽容,唯独对苏乔安,他却做不到呢?
“我不会逃跑的,婆婆现在这个样子,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她是绝对不会跟褚江辞走的,她要留在陈婆婆身边照顾伺候着。
医生也说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不如年轻人那么好,恢复能力也没有那么强。
就算能够醒过来,也有可能是半身不遂,婆婆身边没有人照看着根本不行。
苏乔安也在发愁,陈婆婆现在中风瘫痪,她应该怎么办?
如果自己一走了之,以后还有谁会来照顾陈婆婆?
何况…何况她就算留下来,那么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肯定是瞒不住的,迟早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届时要是褚江辞逼着她去打胎,她又能怎么办?
她是真的怕,怕褚江辞一旦心狠手辣下来,会强行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褚江辞深深凝着她,妥协了,他选择退了一步,“你非要留下来照顾她,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不过什么?”
“你可以白天在医院陪护,晚上必须回去,我会让林岩来接你。”这是褚江辞的底线,他可以允许苏乔安在这里陪床。
听到他的话,苏乔安讽刺一笑。
说来说去,不还是不信任她,害怕她会中途逃跑吗?
觉得可笑之余又觉得悲哀,褚江辞对她当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对他来说,自己恐怕就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吧?用完就扔。
第49章百坚不摧的女金刚
褚江辞是从来没有去了解过苏乔安的过去,因为他没有兴趣去知道一个心思深沉的女人有多么悲惨的往事。
与其说他们两个人是夫妻,倒不如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了解苏乔安,对他来说,苏乔安的存在就是心上的一颗图钉,狠狠扎在他心上,要彻底拔掉还得费点劲。
最近的一段时间内,褚江辞发现自己脑海里开始频繁出现苏乔安的脸。
她总是犟着性子跟他争辩,几乎是他说一句,苏乔安就会不甘示弱的回呛一句。
那个女人,她很坚强,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和羞耻。
脸皮很厚,心思很重,这就是他对苏乔安的全部印象。
如果不是因为家宴,他恐怕都快被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老婆存在,他甚至连苏乔安长什么样子都回忆不起来。
跟苏乔安有关的记忆部分都很淡薄,也很稀少,少到旁人提起这个人他还需要回想沉思半晌才能记起来这么**人物。
就是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入侵了他的记忆。
眼前总有事没事的会有她的身影晃动着,如影随形。
他的印象里,苏乔安是百坚不摧的女金刚,没有什么恶毒的言语可以中伤她,也没有什么事能够激起她的情绪起伏。
从不会哭的人流露出软弱的一面,那是致命的冲击。
他开始频繁的想起她硬着头皮为自己挡酒喝多了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说梦话,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小心翼翼和脆弱,令原本打算将她一个人扔下的自己萌生了恻隐之心。
“你有没有想过你失去的,有朝一日还可以回来,我失去的,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苏乔安的这话就跟魔咒一样跟随了他一天一夜,褚江辞在想苏乔安失去了什么?
难道这不是她想要的吗?当初不择手段的嫁给他,利用他得到了现在的一切,她还不懂得知足?
失去?呵,他看是因为苏乔安太贪心,觉得她得到的东西还不够多,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念头才萌生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他记着苏乔安当时的神态,落寞、孤单,她好像…藏着很多的心事。
那是头一次,头一回褚江辞感到心慌了。
他不了解苏乔安,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熟悉过她。
站在面前的人身影有些虚幻,蒙了一层薄纱,他看不透苏乔安。
他心慌于第一次在苏乔安身上感觉到了距离感,他们两个人像站在两个极端,遥遥相望,这么近那么远……
他心慌于…那难以言喻的疼惜,有那么一秒钟他都想伸手抱抱她,似乎抱着她,就能压下心底无法探寻的隐痛。
褚江辞忽然间对她的过去产生了好奇心,她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样的神情?她说的她努力了那么久都换不回一丝尊重和他的关注,她已经放弃了,不会再去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犯贱也有个度,她已经将自己踩在云泥中挣扎了那么久,现在她决定放弃了。
所以她主动跟自己提出了离婚的事,他真是没想到当初她千方百计算计来的婚姻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女人在想什么,拜金、虚荣、伪善、心机深,这是他过去给苏乔安的定位。
现在似乎一个个被推翻,他从公寓出来后就让林岩查查苏乔安这些年的事,林岩的效率一向很高,他发来了苏乔安的资料。
褚江辞这才知道苏乔安是律所的股东,当时入股的钱根本就不是用的褚家给她的钱,她变卖了她唯一的嫁妆拼拼凑凑才凑够了一笔钱入股了现在的律所。
这几年,她的生活很平淡,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枯燥乏味。
单调的生活模式,空白的情感世界。
三点一线,律所、法院和她用自己的钱买下来的房子。
偶尔会去超市买点日用品和蔬菜食物,没有什么休闲活动。
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她会抽空去做义工,经常会去福利院看孤儿,会去养老院陪陪老人。
……
林岩汇报的时候,他正在翻看资料,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助理破天荒的为苏乔安说了句话,“总裁,其实我觉得苏律师没有您说的那么不堪。”
褚江辞神情郁郁,冷冽的眉眼微微蹙起了川字,心头笼罩着一层挥散不去的浓雾,他有点烦“怎么?你是看上她了所以这么帮她说话?”
林岩认真的望着他,“总裁,苏律师是个好女人,如果没有结婚,她也一定是被追捧的对象。”
不知道为何,他听到这话更加烦躁,寒着脸将没看完的资料重重摔在桌上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办公室。
开车绕来绕去跟疯了一样的绕到了自己居住的公寓楼下,他心惊于自己的失控,他差一点就想下车上楼去找苏乔安。
心底的异动来的太突然,他压制不住,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动摇,褚江辞开车去了医院,一直在医院陪着姜可柔。
待在她身边,看到她朝着自己甜甜微笑的模样,心底那股来路不明的悸动慢慢变的平息下来,他安了心。
果然,他只不过是对苏乔安产生了好奇罢了!
……
褚江辞精神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定睛看着正在帮床上昏睡不醒的老人做按摩的苏乔安。
她没有跟过去一样将头发都拢起来盘在后脑勺,长发披散着,一两缕调皮的青丝贴着柔美的脸颊。
“苏乔安,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有点看不透。
苏乔安帮陈婆婆做按摩的手一顿,清眸低垂,“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我就是个怎样的人。”
她纵使有千般好万般好,对褚江辞来说,她都只不过是个不请自来的**烦,他会想办法解决掉她,永远不会想主动靠近她。
所以…这个问题问的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答案在他自己心底。
褚江辞神色晦暗,眸色深深的看着苏乔安的侧脸,“可儿说想见你,她想要当面跟你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