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真心实意
“那就是默认了，但是为什么，我是一个残花败柳，我是一个已经让人抛弃了的女子，我胆大包天胡作非为，在京中没有女子这样特立独行，我做事情死脑经，最主要我长得还不好看，王爷……”
“是孙大人……你如此贵人多忘事吗？”他迫视着沐芳的眼瞳，沐芳感觉到他太过于靠近自己了，那种感觉让人有点儿不寒而栗，空中浅淡的花香飘过来，渔舟摇晃，一片波光潋滟中埋伏着另一种惊心动魄的陶醉。
他旖旎的目光落了过来，伸手将她脸颊两边的发丝轻轻的撩拨了一下，“你自己看不到自己，或者你自己每天都看自己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有哪里是美的。”
“我脑子也不行。”
“我这一生没有想过黄袍加身，不需要你的脑子有多么好。”他这答案几乎是天衣无缝，慢条斯理的说着，沐芳握住了他拉扯着自己的发丝，因为过于小心翼翼，他原本就没有用力。
“这不成理由。”
“虽不成理由，但也并不荒唐，你莫非没有看上我，这样相濡以沫很久，你莫非真的是木人石心，不曾听说过日久生情？”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沐芳，沐芳微微颔首，王爷，求放过。
“你帮我，我铭记在心，以后会报答给你的，请你……”她伸手点一点眼前那墙壁一样坚硬的胸膛，“站起身来，好好说话。”沐芳原本以为，他会立即反对的，但是想不到自己的话几乎是金口玉言一样。
孙缙居然很快就坐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不过，沐芳回想起来，刚刚那胸膛很硬很硬啊。他是那种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并不是轻薄浪荡子，自己说过以后就会忘记。
“我向来是施恩莫忘报的，最好不要每天都想着报答我之类。”他凉飕飕的说，沐芳看到这样子，知道自己这份情需要欠债一样欠到很久的以后，不免觉得有点儿不合时宜。
红袖的小舟到了前面的位置，这里是港口，眼前就要弃舟登岸，沐芳看着红袖的背影，提醒一句，“到了，全神贯注起来，这事情以后再说。”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舒眉，在应该紧张的时候，沐芳向来是没有松懈的。
“到了？”他只觉得好像有点儿快了，能够与她在郊外相处这么会儿，为何时间就这样快呢？这一路过来还是安安静静，任何的风波都没有。
这一点，也是出于意料之外，红袖并没有回眸，只是左顾右盼了会儿，人已经弃舟登岸，中间没有任何的阻滞。
看到沐芳已经准备好，孙缙也站起身来，轻轻的往前走，眼看就要弃舟登岸，忽然间眼前的芦苇晃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沐芳连看都没有看清楚，两只硕大的鱼鹰已经飞起来。
这鱼鹰被惊扰，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攻击目标，扑腾翅膀已经飞起来，眼看就要撞在沐芳的身上，沐芳后退一步，因为重心不稳，跌在了孙缙的怀抱中。
“没事，是鱼鹰。”他还是风轻云淡，任何时候，孙缙都不会自乱阵脚，他刚刚诚然也是惊诧，不过在短暂的愕然中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抱住了沐芳，沐芳这才看清楚飞起来的不过是鱼鹰而已。
“原来是鱼鹰？”
“太晚了，它们刚刚休息，又让我们给吵醒，必然是以为有什么危险的。”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拍一拍沐芳的后背，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扑在了某人的怀抱中，连忙后退半步，“走了，不要让凶手有了可乘之机。”
一边说，一边迈步，很快人已经站在了岸上。
二人的目光紧紧的跟着眼前遥遥离开的女子，红袖在清冷的月色中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别院，选择走水路，这是为了保证红袖的安全，也为了让人看出来，她自己的心里面还是没有底，但这家是必须要回的。
楼头画鼓已经打响二更，红袖到了自己的别院，轻轻的打开铜锁，掀开绣帏，到了自己的屋子中，这里沐芳刚刚来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此刻已经不同了。
红袖颤抖着手指，将灯烛点燃。
“喂，我问你，这个家伙刚愎自用胆小如鼠，我都说服不了，你为何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面将她说服，我以为今晚扮演红袖的将会是你自己。”沐芳看到红袖到了屋子中，并不焦急。
他居然温婉的一笑，“我只告诉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味的忍让与逃避，都不是最好的办法，最好是站起身来。”
“明白，与其坐着挨打，不如站起来打人。”沐芳说完以后，又道：“这行之有效？”意思自然是今晚的安排，会不会“行之有效”？孙缙轻轻的一笑，看着这屋子，说道：“大概是所料不差的。”
“这些人为何会那样快就要红袖去死？”沐芳觉得这些刺客过于迅疾无伦了，几乎是一点儿都没有给红袖活下去的可能性，她们用杀人的方式告诉做诸位，这案情曲折离奇，最好是不要调查。
这不过是敲山震虎，以儆效尤。只要是有人顺着这个案情去摸索，必然是会兵连祸结的，但是沐芳还是想不到，红袖会这样快又一次陷入危险中。
“大概从紫华城中出来的女子都不可幸免于难。”孙缙说完以后，人已经迈步，往前走，轻轻的推开门，沐芳警戒的尾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一快一慢。
孙缙在前，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屋子，沐芳也看着屋子。
红袖刚刚到了屋子里面，点燃了灯烛以后，就看到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面有一个冷面修罗在等着自己，她哆哆嗦嗦的握着匕首，这匕首是离开县衙时候，孙缙交给了她的。
“你……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屋子里面还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任何翻箱倒箧的嫌疑，这人显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百分之百是为了别的原因，红袖连连后退，此刻的她已经开始畏惧起来。
明朗朗窗前月，昏惨惨塌前灯。这真的是夜黑风高，杀人放火最好的时候啊，红袖的手始终握着那个烛台，烛台中的蜡烛轻轻摇曳，将微光全部都落在窗棂上，那男杀手立即就靠近。
在灯烛中红袖已经看出来这男人的模样，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要是他不是一个杀手就好了，也算是人中龙凤，这张脸看起来没有什么杀手应该有的冷漠与坚毅，倒是有一种寻常人才有的平淡与飒然。
但是偏偏，这人就是杀手。
“你是紫华城出来的，以前伺候过刘皇后，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好。”这人一刀已经刺了过来，她完全是躲避不了，也就在此时此刻，孙缙慢慢的将衣袖掠起，然后轻轻的将袖箭拿出来。
瞄准，发射！
窗棂旁边的微光闪烁，冷芒爆射以后，这箭簇已经穿越窗棂，刺在了这人的右手腕上，红袖立即往出逃，灯烛也立即就扔掉，屋子里面立即就开始燃烧起来，这屋子她是不敢要了，孙缙允许过了，这房子燃烧以后，会给她重新建造一个更加华丽的。
她相信孙缙，所以今天会过来，也正是相信孙缙的安排，今天会这样演戏，从头至尾，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演戏，都存在于两个人一开始的料想中，她拿着灯烛，这灯烛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中间有魅香，只要是闻到了以后必然手脚无力，距离那样近，不过是为了看清楚这人的模样。至于问话，则是为了搞清楚这人是不是江南人，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果真就是江南人。
至于身上，她早已全副武装过了，浑身不敢说刀枪不入，但是绝对不会一刀两刀就可以伤害得到，今天她之所以回答答应过来诱敌深入，原是早就做好了十全十美的打算。
利箭穿过了窗棂，孙缙一跃而起，轻轻拍一拍沐芳的肩膀，“在这里保护红袖，我去里面看看。”一跃而起，人已经闪电一般的标射出去，沐芳走到红袖姑娘的身旁，将红袖姑娘拉起来。
“红袖，安全了。”一边说，一边握住了红袖的手，红袖从地上站起身来，三魂去了七魄，泪凝于睫。“呜呜呜，我刚刚太害怕了，太害怕了，还好有你。”
“我啥都没有做，挺拔起来！”沐芳提醒一句，红袖立即站起身来，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看着沐芳，“方公子，奴家怕怕。”
“怕你个头！”沐芳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前走。
红袖姑娘这一次是真的怕怕，绝对不是胡言乱语，刚刚明明知道这危险潜伏在自己家中，她还偏向虎山行，一般人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她原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并没有经历多少大风大浪，这样的惊涛骇浪无疑是让人恐惧的。
好在沐芳还感觉得到这女子是恐惧的，但是这女子浑身散发出来的求救讯号，沐芳并没有在乎，也并不打算去惺惺相惜。
这片刻，白珂也到了这边，一边走，一边连连叹气，这一次可谓是虎口余生，长孙铮是个色中饿鬼，她能够好好的回来，完全是因为自己会三拳两脚的功夫。
第七十七章 风波乱
一直以来都自诩为“女侠”的白珂，刚刚无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然也绝对不会虎口余生的，这片刻在黑暗中摸索回来以后，只觉，一：归心似箭，二：好想念刚刚将自己推入了水中的方公子。
方公子好坏啊，出卖她的爱，背着她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她，好不容易才回来。
到了这别院以后，白珂来不及想，就看到了泼天燃烧起来的大火，这大火烧的过于剧烈了，火舌飞起来很高很高的位置，这火舌全部舔舐在了屋顶上，不知道屋子里面究竟有没有人呢？
屋子里面安安静静的，白珂破门而入，这门自然是也不用破啦，因为门本来就摧枯拉朽的厉害，进入以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女子，两个女子齐刷刷支颐看着眼前那泼天的火光，并没有理会这火光会造成啥财产损失一样。
“火真大！”第一个支着下巴的女子轻轻的说。
“火烧财门开，大火发大财！”听到红袖说，沐芳也说一句，这片刻，火烧财门开没有开还不知道，大门是开了，白珂走了进来。看到两个女子的背影，不禁觉得雄兔脚扑朔，是雌兔脚迷离。
这两个家伙，究竟哪一个是沐芳啊，白珂从外面走进来，直到自己站在了这两个家伙的身后，也没有搞清楚这两个人究竟哪一个是沐芳，哪一个是红袖本尊，要是再仔细的看一看，白珂就会发现……
“方公子”的后背影子居然也是倒着的一枚琵琶，拥有妖娆的女性美，并没有任何的男性阳刚，这……
“方公子，歹徒呢？烧死了？”看到屋子里面一片汪洋大火，白珂立即问一句，两个女子同时回过头来，白珂这才发现，方公子就连扮演女子都媚人骨头的很，她的脚都几乎要软了。
“没有，你看着红袖姑娘，我进去看看。”这样大的烈火，不但是刺客没有出来，就连孙缙也是一去不复返，这样一个小小的屋子，基本上是不可能还在里面的，除非是可以越窗而逃再逾墙而过。
因为在这小房子后面还有一个高高的篱笆墙，除了这个高高的篱笆墙以外，还有一个分外高峻的城墙，这城墙是非常坚固的，要是歹徒真的可以冲过去，就会遇到在外面守株待兔的另外一个人。
郑杭。
这个也是计划中的一环，虽然郑杭是最后一个知情人，不过终究还是派上用场，目前看来，屋子里面大火焚烧起来，郑杭一心一意都在王爷的身上，唯恐孙缙这里有了什么不测，但是很快的，这凶手果真就从窗口中飞了出来。
好快的伸手，郑杭一个紫燕穿云，人已紧紧的跟着这个凶手的背影离开了，快得很，让人眼花缭乱。
沐芳这才一步一挪窝，从前院到了后院，深深的懊悔，在这个人命如同飞蓬草芥的年代中没有点儿傍身之计是不好的，到了危险的时候，这才发誓以后定要好好的学点儿软脚虾功夫。
刚刚到了后院，就看到火光中飞出去的一道人影，而也看到了从火影中出来的男子，火光红色，他的衣服也是红色，这两种红。火光红的热烈而又激越，他身上的红则是一种淡淡的喑哑，但是气度高华，雍容华贵的厉害。
沐芳看着孙缙，“不追了？”
“已经中箭，有郑杭就可以了，我没有必要去追赶。”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回头，沐芳看着月色中的孙缙，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王……孙大人，您是不是很相信郑杭？”
“我更相信你，你说，你有什么新发现？”他毕竟还是看出来沐芳的意思，立即就顿住了脚步，沐芳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月色与火光中看着他，看了会儿以后，说道：“没有发现，不过提醒你而已。”
“提醒？”孙缙慢慢的回眸，在月色中站定，整个人在靡丽的月光中美丽的就像是一个梦一样，“你提醒我提防我的朋友，在这个时候？”沐芳听到这里，略显夸张的挑眉看着孙缙。
“刚刚你见过了凶手，是不是凶手的脸上雕刻着两个字，是凶手二字？”沐芳取笑依据，忍俊不禁的看着孙缙，孙缙慢慢的回过头，在火光中看着沐芳，“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注意。”
“虚应故事！”她叹口气，“我提醒你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你都说你自己会注意的，但是为何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你要是长此以往，必然是伤害了自己的，养痈遗患，你自己好好的去考虑取舍。”
“我有没有说过你身旁的绿柳有问题，我又没有说过你有问题呢？”他在火光中看着沐芳，沐芳挥了挥手，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该死的家伙，道理与他几乎是完全说不通，与其鸡同鸭讲，倒不如早点离开。
她撒开步子，立即就要离开此地，但是，孙缙从身后一把挥手就握住了沐芳的手，“刚刚……”
“凶，继续！”沐芳摆摆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孙缙，孙缙刚刚的口气是比较冲了点儿，此刻有点儿后知后觉，凝眸看着沐芳，“刚刚是我不对，你说的很对，不过这些人是的我的旧部，我没有理由去怀疑的。”
“旧部？”沐芳看着眼前的孙缙，深深吸口气，“那好，我给你证明的东西让你看看你的旧部是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是不是百八十年都对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长孙叙谨！”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沐芳会这样凶自己，看着火光中的女子，她脸上一片苍白色，尽管是映衬在火光中，还是可以感受得到那种感觉，那感觉并不舒服。
“凶，继续！”孙缙反唇相讥，他这还是第一次让人给“凶”，居然还是一个女子在“凶”自己，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基本上没有考虑什么，已经说了出来。
“我，不过是为了你好，而已！”一句话断断续续，孙缙看着火光中的他，看着看着，轻轻的舒口气，“我知道。”
他慢慢的低头，沐芳直觉不好，这是要做什么呢？他那高挺的鼻梁已经凑了过来，人也居高临下的凑了过来，沐芳立即推开了孙缙。身后高大的一个柱子燃烧着熊熊的烈焰已经纷飞而下，她要不是刚刚眼疾手快，此刻孙缙的头已经完蛋了。
“你欠我的。”沐芳看着意乱神迷的孙缙，慢慢的举步往前走，院子里面还有两个观火的家伙，乃是真正的“观火”，一个说，“我喜欢方公子。”
一个也说“我也喜欢。”
一个说“我喜欢方公子从这里到月亮。”一边说，一边摇晃一下美人尾巴一样的脚掌，这月黑风高夜，屋子燃烧起来好像完全没有人会在意一样，这一个刚刚说完以后那一个也不甘示弱。
“我喜欢方公子，要是方公子现在告诉我，月亮是方的，我就会指着桌子说，这月亮的每一个角都和桌子一模一样。”说这个的自然是白珂了，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一个白痴，这两个白痴还在陶醉的，惬意的看着眼前的火焰。
“喂，你们早点儿回去，我要与孙大人去追凶了，白珂，保护好红袖。”一边说，一边转头就走，等到看到沐芳走了以后，白珂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还要保护自己的情敌，一边耿耿于怀，一边握着红袖的手。
“算你好运！”
一边说，一边与红袖离开了此地。在含山县的历史上，这是本年度的最后一个女子被杀的案件，这案件从一场大雨中开始，结束在了一片熊熊的火光中，经过这个案件以后，沐芳已经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神人。
此刻，神人还未成“神”之前，刚好与孙缙走街串巷，已经到了三更天，夜深人静，只要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以听得到，所以今天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展现在眼前的，很快就可以往前走。
也很快就可以注意到周边的变化，孙缙轻轻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忽然间不走了，在一个石狮子旁边坐着，一边歇息，一边说道：“你说，去了哪里？”
“天大地大，究竟在哪里，暂时并不知道，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就会有答案的。”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天空，天空上有一朵金花猝然间飞了起来，这是他们之间的讯号。
这金花在空中以后就会变成一个异彩纷呈的彩旗，很快就洋洋洒洒，但是很快就剩余一片烟尘，沐芳看着这金花，艳羡的舒口气，“这，真好，真好！”
“走了，这是我们的讯号。”一边说，一边抓住了沐芳的手，沐芳看着孙缙的手，“松手，我自己会走。”
“我知道，我累了，你带着我，应该无妨吧。”
“也好，不过莫学龙钟虚叹息啊，王爷！”她并没有拒绝，经过刚刚的事情以后，她觉得还是时时刻刻在他的身旁。
两人朝着那个位置去了，走了约略有半盏茶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这里安安静静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而且还在郊外，看起来并不像是这凶手要躲避的一个避难所，倒是远处有一个高楼，高楼当此夜，居然也冷冷清清的。
这里怪安静的，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痕迹，两个人靠着墙壁走，幸亏是有明亮的月色，孙缙顺着墙壁在寻找郑杭留给自己的讯号，但是寻找完毕以后，居然一个都没，这不合情理。
“王爷，郑杭莫非也完蛋了？”
“不会，再找找。”
第七十八章 定风波
两人往前走，这里地标性的建筑物就在此地，孙缙指了指远处的高楼，沐芳明白过来，说道：“依照我看，也是，这荒郊野岭，要是可以躲避，横竖只有这样一个位置。”两人往前走。
高楼中，居然也空空。金炉香烬，显然刚刚还有人，但是一时半刻中，这人又是离开了此地。什么人这样子厉害，居然未卜先知，沐芳轻轻抚摸了一下桌面，还有淡淡的温度，这人应该刚离开不久。
“孙大人，我这里一无所获，不知大人呢，有没有什么斩获呢？”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孙缙在这高楼中，居然如同痴呆儿童一样看着佛龛中的一个雕塑，这雕塑不是女娲就是玄女。
这整个儿雕塑，活灵活现的，虽然是一整块汉白玉雕琢出来的，但是偏偏这汉白玉雕琢的纤毫不差，等比例，与一般人的大小是一模一样。风髻露鬓，淡扫娥眉。
因为是一块美丽的汉白玉，所以更加显得这神的皮肤细润的如同温玉一般，眼神淡淡的带着惆怅，也是同样的柔光若腻，孙缙看着看着，说道：“你看，好看吗？”
“好看啊，看人家，这才是美女中的极品呢，一般人望尘莫及，不过你为何老是看着这个女子呢？”她也是疑惑，这女子不就是美丽点儿，不值得孙缙这样子大惊小怪吧。不但是看，就连脚步都不曾移动移动一分一毫。
“你很喜欢这个……雕塑？”她准备往前走。
孙缙回头，“去关门，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舒眉，沐芳看到孙缙面色凝重，知道这里处处有着玄机，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依照孙缙的真知灼见，凶手大概还在这里。
既然是还在这里……那么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她自诩是聪明人，雁过留声，这里的一切风吹草动她也都注意到了，但是偏偏，这凶手就逃离了自己目前观察的范围，这凶手究竟是什么人呢，究竟这样快逃之夭夭去了哪里呢？
“我让你关门。”孙缙的声音并不高，沐芳关门。
“是关门，已经关好了。”沐芳关门以后，握着锁子“咔嚓”一下就闭合，这次好，只要是那个凶手没有离开，慢慢的周旋，凭借自己与孙缙两个人，不怕这凶手会隐介藏形的。
奶奶个熊，这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还找不出来一个人，不是白混了。
孙缙懊丧的叹口气，“我的意思是，关门以后你就离开这里，千万不要进来。”沐芳此刻也察觉到孙缙的异常了，“我不进来？你对着一个汉白玉的雕塑想入非非，要……做什么？”
难得啊真难得，生死存亡关头，沐芳居然还可以没心没肺的开玩笑，孙缙却是半点儿开玩笑的模样都没有，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原是想要让沐芳早点儿离开的，哪里知道沐芳发挥出来同甘共苦的本能。
居然是无论如何都不选择临阵脱逃。
“干啥，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喜欢这个？等会儿让人搬运回去，每天看着，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每天看一看神清气爽，是也不是？”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规行矩步，落地有声。
“你想多了，退后！”他几乎是命令式的，沐芳偏偏是步步紧逼，你让我退后我就退后，那不是很没有面子，你让我退后，我就偏偏不退后，反其道而行之。
其实，沐芳是知道的，孙缙此刻是想要寻求帮助的，他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距离他们到这个高楼，有半柱香的是时候，这样长的时间里面，要是这里的人动手脚，几乎一切都可以完成的。
沐芳虽然不知道孙缙此刻为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过更加觉得此刻不可以离开孙缙，那种强烈的保护**居然也给激化了出来，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那种蓬勃的保护欲，奇怪的是，还是对于一个男人的。
“我偏偏不。”沐芳倔强的看着孙缙，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
“不要过来，千万不要，此刻，现在……出门去。”一边说，一边看着沐芳，沐芳两步已经过来，再三步并作两步，人已经与孙缙站在了一起，“这里怎么了，你不动一动？”
一边说，一边惊诧的发现，脚下的地板位置有问题，说不出来的问题，但是明显可以感觉到，这里有一个什么机簧，要是移动……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孙缙叹口气，诚然，他是自己的“老人”。一个现代人的眼中，古代人自然是老人了，沐芳向来是精明的，不过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极品的白痴，所以她也白痴了一次
脚步轻轻移动，还没有来得及考虑什么，头顶那巨大的一个铜钟已经落下来，“哐啷”一声将两个人不偏不倚的笼罩在了里面，然后急转直下，屋子开始晃动起来。
大概这房子是年久失修，这铜钟又是悬挂在头顶一块并不牢靠的横梁上，他们脚下这一块位置又是动了手脚的，一个简单的杠杆效应，让两个人一下子陷入了危险，孙缙一开始也并不知道危险是这个。
此刻明白过来，等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沐芳轻轻敲击了一下铜钟，铜钟里面黑乎乎的，沉重的很，不是一般人可以移动分毫的，她喊叫了一声，外面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听得到，但是里面呢，已经震耳欲聋。
他忍耐住了那振聋发聩的万恶之声，等着沐芳再次喊叫，沐芳果然也是再次喊叫了一下，结果这里面更加是因为短促的叫嚷以后，了震颤。
“困住了。”最主要还是黑乎乎的，沐芳那美丽风凤眸慧黠地转动一圈，带着几分调皮与几分淘气，唯独没有嗅到好像自己陷入了危险中一样。
“让你不要过来的。”孙缙不是推卸责任，只是责备自己刚刚没有说清楚，怎么说清楚呢，因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会有乱箭射出来还是会有别的什么，他在思考的时候，她已经触动机关。
“我不过来，你对着一个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的女子，我不放心！”沐芳倒是理直气壮。
“人家是雕塑。”
“你不择生冷，不要说是一个雕塑。”沐芳继续强词夺理。
“你不觉得害怕？这里危机四伏。”孙缙看着沐芳，“想要花前携手，想要月下并肩。虽然不是花前月下，不过黑乎乎也蛮有情调，再说了，你是绝对可以打开的，不是吗？”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看着孙缙。
老天，这里黑乎乎的，沐芳看到了什么？看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铜钟内部雕刻有一个青苗獠牙的阿修罗，还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她一般情况是不畏惧任何东西的，但是这情况并不一般。
“你过来……”沐芳还是看着孙缙身后，这铜钟很大，以至于两个人只是战局了一个不大的位置，他在思考离开的计划，此刻想要离开，只能自食其力，外界的帮助几乎是不现实的，如此困兽犹斗的时候，她还咋咋呼呼的，到底是几个意思呢？
“过来啊！”某人畏惧了，翠弯眉黛远山青，眼瞳惊恐的看着身后的阿修罗画像。这画像是用各种扇贝与宝石中的颜色提炼出来的，所以更加显得那个阿修罗虎虎生风不少。
“做什么？”他不解的看着身后，待到看清楚不过是一个画像而已，不禁微微一笑，但人还是挪动了一下，到了沐芳的身旁，沐芳此刻是真的吓到了，红馥馥的桃脸上一片苍白。
任何人都有畏惧的东西，她也有啊。
“你看，那个绿巨人怎么那样狰狞，青面獠牙，我怕。”
“开玩笑，你会怕这个？”孙缙一边说，一边凝眸看着这个画像，这画像看起来也着实是害怕，让人一看之下，有点莫名的颤栗，不要说一个弱女子，就是饱经忧患的男人也会让那疮痍满目的脸面给唬住。
中国嘛，神鬼傻傻分不清楚。
“你这是什么意思？”沐芳轻轻的抱住了孙缙，孙缙的手在黑暗中伸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那细袅袅的杨柳腰，这真的是不小心，他沐芳以为是有意为之，一个耳光就掴了过来。
好在孙缙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握住了沐芳的手，“你做什么？”一边说，一边轻轻皱眉，沐芳并没有什么解释的，“你不要乱来，黑灯瞎火的，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要克己复礼，不要想入非非。”
该死的，是她叫他过来的。孙缙微微移动了一下，“自然是克己复礼，真君子应该临危不惧，坐怀不乱。”一边说，一边开始用力，想要将这大大的铜钟给推开，不过好像力不从心，完全不可以打开。
“你过来。”沐芳的眼睛还是看着那恐怖的阿修罗，说道：“你过来啊，我是弱女子，你一个大男子，在危难关头应该急他人之所急想他人之所想，应该……”
“嗯？”孙缙回头，居然不经意中亲吻到了那美好的樱唇，很快就移动了一下，黑暗中两个人都心跳加速，“你又一次……”
“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一个画像而已，你偏偏就如此蛰蜇蝎蝎，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个仵作，连死人都不害怕，还害怕这个？”老实说，她沐芳会害怕这个，几乎是不可能。
第七十九章 受制于人
但是偏偏就可能了，她不知道为何，总觉得那双眼睛在看着自己，那种震慑力是比较凛然的，或者来自于内心中的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排斥，总之，这画像是不好看的。
“人死如灯灭，有什么害怕的，这个宗教的画像看起来古里古怪的，让人毛骨悚然，我自然是怕的。”
“你上次验尸的时候，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寻找，究竟如何可以出去，这巨大的铜钟不是一般人可以打开的啊，关键的是，这铜钟中的空气开始慢慢稀薄起来，要是时间长久，窒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没有说我不语。王爷贵人多忘事。”沐芳一边说，一边看着四壁，她也没有停止想办法，沐芳有一个习惯，必然会在危险没有到来的时候就开始研究周边的环境。
这里的环境不算是尽收眼底，不过暂时还是门清，“别急，等会儿就可以出去了。”沐芳一边说，一边道：“你看，这高楼是木头的，他既然是已经将我们困在里面最好的办法就是……”
“火？”孙缙清眸中有了淡淡的畏葸，按照一般杀人放火的套路来看，为了永绝后患，不是一把火就是两把火，横竖是少不了这火是必然的。
“是，他唯恐你我会逃出生天，绝对会点火的，一会儿以后，有人过来救火，你我就可以出去了。”
“哦，原来如此。”孙缙一脸平静的走了过来，觉得刚刚沐芳的推理是那样的正确。
“你有没有吃过炙肉呢，你有没有听说过酷刑中的炮烙？”孙缙问一句，看着沐芳，沐芳立即明白过来，“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没有办法，要是真的没有办法，那我就知道炮烙是什么了。”
“我要是可以打开，早已经开始行动。”一边说，一边看着这巨大的铜钟，好像因为这句话，沐芳觉得级联空气都稀薄了不少一样，这种恐惧的感觉并不舒服。
“看来是必死无疑了，这就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你说睨视英雄还是狗熊？”一边说，一边凝眸看着孙缙，虽然是黑暗中，不过还是可以看出来一星半点儿轮廓，他的背影挺立，如同一株风雨中千磨万击还坚劲的竹子。
“帝京哪里有英雄，狗熊倒是比比皆是，我不敢高自标置，折中一下，应该是这两者之间的，叫做四不像？”孙缙也察觉到了危险，这巨大的铜钟将两个人控制在了里面，想要离开完全不可能。
“你有好日子自己不去过，偏偏喜欢受罪，这就是所谓的先苦后甜还是你为了给混用的老皇上证明你是个英明有远见的？”沐芳一边说，一边看着孙缙。
“以前的日子很不错吧，鱼肉百姓！尽是簪缨，充塞门庭。捧金杯斗歌声，扶翠袖玉山倾。***子不过，偏偏要这样子受罪？”一边说，一边轻轻叹口气，在这黑暗中，那轻柔的叹息声让人听起来更加是余音绕梁。
“你说的，我都没有做过，你在坊间可曾听说过我诸般的不好吗？”孙缙一边说，一边看着沐芳，黑暗中看不到人，但是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好似优昙花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哪里有人做了坏事请以后自己去宣扬的，想来你就是做了也绝对是矢口否认的，你是王爷嘛！谁人可以将你如何呢？”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叹口气。
“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样一来，倒是沐芳有点儿无理取闹起来，她开始相信，长孙叙谨绝对是那种好的不能再好的人。
“为何到了适婚年龄，不谈婚论嫁呢？”沐芳问一句，她尽管在黑暗中，都发现自己的脸上有了红潮，他呢，则是轻轻的颔首，百无聊赖的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听过没有？”
这倒是听说过的，不过在古时候这个封建迷信的社会中，男子及冠是二十岁，有不少在二十岁及冠礼节以前，孩子都有了，对于孙缙来说，这是有点儿晚婚晚育啊。
“这调调，倒是很符合你皇亲贵胄的性格啊。”一边说，一边握住了他的手，“没有干过活吧，这样细皮嫩肉。”
“不用干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好，你见过王爷洗衣服？”他问一句，沐芳觉得真逗，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中，他们两个人居然不急着离开，还想要在这里天荒地老的样子。
其实，沐芳几乎是有着淡淡的窃喜，这里与世隔绝，两个人无论是说了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的，也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可以推心置腹的时间并不多，出门去以后，两人都各奔前程，想要说什么真情实感的话，太过于困难了。
“我只见过你一个王爷，王爷岂非是任何人都可以见得到的？”沐芳怅然若失，好像真的觉得可以见到孙缙是自己三生有幸一样，孙缙则是不以为然，“人各有志，我在外调查，也不过是想要一个事实真相而已。”
“真相只有一个，但是谬理却是层出不群，去伪存真是一个比较困难重重的过程。”她为何会选择法医，原是因为这一行很有意思，好像给自己平凡无奇的世界重新打开了一扇门一样。
通过这扇门，可以看到另外一个诡秘的离奇的世界，这世界固然是奇怪的，但也固然是让人兴味盎然的。
“为了一个真相，你已经连自己的性命都快要丢掉了，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沐芳也觉得，凡事适可而止，要是自己是孙缙，自然是站干岸。
但是孙缙不是这样的想法，“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刘皇后以前对我很好。”
“数面之缘而已，你如何就知道这很好的背后不是利用呢，皇城中勾心斗角自相鱼肉的事情比比皆是，你应该时时刻刻都心存侥幸，心存防人之心，这才是最好的。”
“我可以判断出来，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帮助刘皇后，也是帮助以后的社稷。”
“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皇上呢？”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她毕竟还是说出来了，说出口以后，后悔不迭，好在孙缙还是凉凉的，说道：“皇嗣有人，这是何苦来哉。”
“肉食者鄙，你是个有能耐的人，梦想就在脚下，要脚踏实地哦。”沐芳看到他很是消极，尤其对于这些事情更加消极，不免想要让孙缙明白，凡事事在人为。
“这梦想是很多人的梦想，有的人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有的人呢，就是清醒过来也无济于事，利令智昏，上位者多半都没有人情味，人到了那个程度也就是一个半兽之人了。”孙缙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看着沐芳。
“哦，原来如此。”沐芳理解，他不是不去争，也不是不想要去做某些事，更加不是不明白事在人为的道理，而是不愿意去做，完全不愿意。
“你呢，已经和离这么久，遇到如意郎君就要抓住，不要错过了。”孙缙一边说，一边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手还握着，好像具有枯藤缠树的力量一样，紧紧的将两个人扭动在了一起。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犯错误一次就好，为何定要一次两次，三次！你说呢？”沐芳说的理所应当，孙缙点了点头，“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这个样子的，这个失败的例子很少，不能代表什么。”
“说这个做什么？已经失败，暂时没有想过谈婚论嫁。”
“你喜欢和死人打交道？”他转移话题，她轻蔑的一笑，好像不屑于活人说任何一句话一样，“人各有志，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有的人，做起来事情不留余地，就连死人都怕怕的。”
“哦，原来如此。”这几个字以后，孙缙不说话了，沉默如哑，为何，因为后背有了淡淡的温热，外面的人果然是开始放火起来，他们被困在里面，这铜钟比较厚重，只能感觉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种温暖。
“等会儿就热起来了，我想过自己会死，但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的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这个就是后者了。”沐芳一边说，一边惆怅的叹口气。
“死就是死，不存在这样多的论调，靠过来点儿，这里凉快。”孙缙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沐芳移动，再次移动，因为这温热，她有点头晕目眩，不禁将沉重的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困死了，会不会就这样死？”来的时候离奇的很，回去的时候，应该也如此，她还是抱着幻想的，恐怖并不能改变这种幻想，孙缙刚刚已经观察过，这铜钟四面密不透风，想要逃出生天，是比较困难的。
“不会，我保证不会。”他一边轻轻的抚摸她的臻首，一边考虑究竟应该如何离开这里，他从来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一个人的时候便如此，身旁有一个需要自己去保护的人，更加需要努力保护。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孙缙紧紧的握住了沐芳的手。
两个人因为缉捕贼匪被压在了这样一个密不透风的铜钟里面，此刻孤立无援，但是外面不尽相同，今晚是一个不眠之夜，春宴的第一天，城中的百姓一个个都开开心心喜气洋洋。
第八十章 冰与火之歌
同样是春日宴，有人过的很是惬意，比如此刻在雕龙舫上的一行人，这里的音乐绵软的很，就像是来自于江南的吴侬软语一样，但这音乐分明是从手中的排箫与编钟中发出来的，这音乐分明是靡靡之音。
而女子也是美丽的，丰腴的胸脯在灯烛的光芒中美好而又饱满，那轻薄的衣料好像是一片透明的云团一样，可以不费力就看得到这玲珑娇躯的任何一个位置，女子成群结队，每一个都是一样的衣冠与装束。
旁边有几个人，依次看过去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长孙裕，今晚的长孙裕心情很好，一脸的得意洋洋，都说城外已经闹腾的不成样子，但是今晚一看，哪里有啊，都是民间以讹传讹而已，有他在这里“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哪里就有抓不到的刺客呢？
这城中的悬案大概是假的吧，或者这案子不尽不实，总之这些案子不会是真的。
“道君，我朝风物如何，比起来上庸城，这里是不是格外好一点儿？”函谷关在上庸城，但是上庸城无论如何也不如这里繁华与富庶的，话说回来，上庸城也是长孙裕治下嘛。
问话的还不是长孙裕，而是旁边握着团扇轻轻扇风的荀贵妃，她虽然是过了四十五岁，不过居然看起来依旧是美轮美奂，这妖娆与美丽让人不可遏止被吸引。
长孙裕的目光看了过来，旁边荀祖隆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有了这个妹妹，长孙铮以后的前途是绝对牢靠的。
徽清道长轻轻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上庸城与这里也是一样，一样的纸醉金迷不夜天呢。”一边说，一边看着皇上，那神光离合的眼睛在荀贵妃的身上眨巴了一下，说道：“皇上想要这太平盛世多少年呢？”
“这自然是长此以往就好，朕已经老了，但是朕不愿撒手人寰啊，不知道道长有什么终南捷径没有，让朕也可以长生久视，朕毕竟……老了啊。”一边强调自己“老了”一边轻轻的拍一拍自己的腿。
真的是老了，他已经是六十岁开外的人了，本来就是一个心广体胖之人，朝中大小的事情又是从来都不管，虽然老，不过从表面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自然是有办法的，如此星辰如此夜，贫道也是很喜欢啊，皇上知道吐纳与采补之术？”一边说，一边看着长孙裕，长孙裕立即摇头，但是一脸的油光水滑，只要是有门路就好。
“这采补有伤天和，贫道也是不敢轻而易举的说出来啊。”这样一说，旁边几个人立即就来了兴趣，作为丞相，荀祖隆立即问一句。“既然是有伤天和，大概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只要延年益寿，皇上多多做出来惊人之举，这天和也会扭转过来的。”
“也是，皇上……您说呢？”旁边的女子一边说，一边将一枚红樱桃递到了金盘中，长孙裕握着樱桃看了看，并没有取用，而是说道：“道君说出来就好，有伤天和是有伤天和，只好朕以后多做好事，老天也会理解的。”
“需要五百个童男童女，皇上采补这大阴与大阳之后，自然是会延年益寿的。”一边说，一边看着长孙裕，可悲的是，这老头子居然就相信了，立即点头，“依照道君说，这有伤天和的事情也不过分啊……”
“这命令，儿臣愿意去帮助父皇完成，有损阴鸷的事情，儿臣并不畏惧，只要父皇可以延年益寿，这对于敝国来说，不过是五百童男童女而已，儿臣愿意助父皇一臂之力，他日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臣也觉心安理得。”
“哦？”长孙裕沉吟了一下，这才握住了那红红的樱桃，一口就吃了，“甚好，甚好，这事情就教给你去做了。”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笑了。
整个雕龙舫都喜气洋洋，音乐声贴着平平的水面洋洋洒洒而去了，让人心旷神怡中带着点儿诡异，这龙舟好像是来自幽冥的猎手一样，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暗夜中，靠近这龙舟，有一个小小的乌篷船摇摇晃晃的跟了过去。
一个快，一个慢。
“耀宗啊，本相安排的事情你究竟是做好了没有？”大船上的人问了一句，小船上的人立即躬身，一边磕头，一边恨不得爬到大船上去舔一舔荀祖隆的官靴，不过终于还是没有完成这个动作。
“尊翁您老放心就好，这一次我们反败为胜了，明天太阳出来以后，这太阳也算是照在了他们的坟头上，这孙缙与方公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事情办好了就好，这紫华城中有的事情是可以做，绝对不可以说，有些事情呢，是可以说绝对不可以做，这一点你弄清楚就好。”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舒口气。
“是了，尊翁您慢着点儿，风大。”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荀祖隆立即到了雕龙舫中。
海棠初雨歇，杨柳轻烟惹。虹桥周边一片碧草茸茸，老远的看过去，一片纷红骇绿，一片乱红堆雪。这是很美丽的，载着美丽以及的风景中，走出来一个清雅的人，这人正是陆康。
他刚刚与郑杭散开，而陆康肩膀上的金剑雕翎不是别人拔下来的，正好是郑杭给拔下来的，陆康只说今晚自己也注意到了凶手，正要抓这个凶手的时候，这凶手立即将自己肩膀上的金箭射了过来。
于是他受伤了，对于陆康，郑杭是一点儿都不怀疑的，陆康疗伤完毕以后，高楼已经变成了平底，火光熊熊，沐芳与孙缙此刻已经被困火海。
恰巧是春天，又是春风得意，刮过来一阵风，扬尘播土，倒树摧林。
铜钟中热烫，附近的居民一个个都过来，看着大火，因为知道这大火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便不打算如何去救助，倒是有人看到了这美丽的汉白玉，觉得这娘娘要是可以搬走，应该是一个好价钱。
于是开始救人起来，沐芳在铜钟中，因为高热，已经七荤八素，头晕眼花目迷五色，那种感觉并不舒服，这感觉难受的很，那种灼热让沐芳神志不清，只是一个劲儿的脱衣服，孙缙握住了沐芳的手。
“你……做什么？”
“热死我了，脱衣服。”一边说，一边解开了纽扣，孙缙伸手抚摸了一下沐芳的脸，她的脸好热好热，汗珠已经爆豆子一样的滚落在了身上，这样的环境中人应该都是受不了的，他也有脱衣服的冲动。
“不要急，这大火很快就完毕了，我刚刚看过，这木质的结构很快就会燃烧殆尽的，到时候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此刻受制于人，一动不如一静，只好等待着。
“不急，不急，你帮我……脱衣服。”
有这等事，他的手哆哆嗦嗦的，握住了她的衣扭，拉扯了一下，“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知道，快。”好热啊，沐芳发誓，只要自己可以离开这里，下一次这人要是落在了自己手中，沐芳必然用尽全力将这个家伙给弄死，不用别的办法，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纽扣解开，她觉得凉快不少。
“你刚刚要是离开，就好了，是我糊涂，让你受罪。”孙缙心疼的看着沐芳，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了一下沐芳的脸庞，与自己一样，高热。
“你与我没有默契，但是，我并不会后悔。”这样一说，孙缙居然轻轻一笑，“要是这一次可以离开这里，我定会对你好，一生一世。”
“哦，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好。”沐芳一边轻轻的重复，一边仰面躺倒在孙缙的怀抱中，她快要死了吗？为何连眼睛都看不清楚了，还是眼睛让烟熏火燎，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呢？
她自己都不甚清楚，这样的感觉很是难受啊。
两个人在这铜钟中几乎走投无路，百般的折磨与痛楚让两个人同样是力倦神疲，不过男子毕竟比女人的忍耐力要强悍不少，他尽管难受的头晕眼花，不过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极力的用浑身的力量，用意志力控制自己。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救援大军终于过来了，一群贪财的家伙，看到的只有白玉的雕塑，这些人很快就扑灭了大火，冲到了破庙中，高楼已经夷为平地，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废墟，在铜钟中，几乎听不到外面的任何一种人的声音。
但是明显可以感觉到铜钟中的温度开始降下来不少，有几个农人看着这汉白玉的雕塑，啧啧称羡，“好一块玉石啊。”
“是啊，搬走搬走。”众人七手八脚就要搬运这个玉石，这玄女的手指着那铜钟，好像在暗示什么一样，有一个人明白了过来，顺着那食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伸手敲击了一下铜钟，在铜钟中的两个人立即听到了声音。
这平地一声雷的讯号让两个人都一跃而起，一个开始穿衣服，一个响应了一声，但是……
外面的人渐行渐远，没有人在意这个铜钟，他们的目光是可以看得到的东西，而不是笨重的铜钟，孙缙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立即用力的敲击起来。
奈何，这铜钟过于厚重，任何声音都击不起波澜。
而在外面的几个人已经将汉白玉给扛走了，娘娘的纤纤素手在离开的时候居然还是指着他们的那口铜钟。
“走了，不过也好。”
某人将衣服的纽扣全部都弄好，在黑暗中看着孙缙，孙缙汗流浃背，经过刚刚的活动与呼救以后更加是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刚从水桶中捞出来一样。
第八十一章 逃出生天
虽然是在黑暗中，不过毕竟还是可以嗅的到那种属于男性的刚猛与凝练，那种感觉丝丝入扣，一下子就侵入了沐芳的头脑，一边将纽扣都系好，一边镇定的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眼观鼻，鼻观心，好在还坐怀不乱，孙缙在黑暗中遥遥看着半点儿轮廓隐现的沐芳，刚刚的热情过后，此刻两个人都是绵延不尽的沉默与尴尬，这感觉也不是人受的啊，居然还没有人说一个字儿。
“想办法你我出去？”孙缙走了过来。沐芳听到孙缙的声音，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刚刚自己完全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教养，而是一个劲儿的让孙缙给自己脱衣服，虽然目的不是为了……
而是为了……
但是此刻不经意之间想起来，毕竟还是有点儿形容不出来的感觉，这感觉并不好受，笼统看来，让人整体不舒服。沐芳听到孙缙的声音，立即回眸，在黑暗中将目光兜兜转转了会儿，寻找，但是未果。
很快孙缙已经靠近了自己，“在你身后呢，刚刚大火燃烧起来以后，你觉得发烫，我就在你后面了，刚刚你让我……”
沐芳只觉得不好，老天啊，自己的淑女形象刚刚荡然无存了吧，和孙缙相识以后，沐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成熟的、是知性的、是端稳沉着与大气的，但是刚刚的时候，她还以为刚刚烧死了自己，自己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但是看起来完全是扯淡啊。
这片刻，回眸看着孙缙，“孙大人，我想要说两句话，这第一，刚刚谢你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还是老样子，以后帮助你好好的查处真凶就是。这第二呢，刚刚的事情你忘记就好，不要时时刻刻都拿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无妨，所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刚刚……”他疑惑了一下，蓦地想起来，立即一笑，“你的意思是，刚刚给你脱衣服的时候，这事情我早已经就忘记了，提不提出来，都是会忘记的，至于脱衣……”
啊，真是倒霉，哪壶不开提哪壶，都说了忘记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脱衣服”，沐芳尴尬的咽口水，目光在黑暗中看着身后的位置，“孙大人，我是一个女子，以后还要嫁人的。”
“自然知道你是要嫁人的，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不过我一直以为你……你看看你，你一直以来都是男儿的装扮，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得意的地方。”她不知道这是贬损还是赞美自己。
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听着，你以为我真的是一个男人啊，我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啊，女扮男装是为了行走起来方便点儿哦，好不好王爷！
孙缙一边轻轻的叹口气，一边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是那种身体没有二两肉的女子，但是此刻明白过来，你看看你，也算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呢。”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真是厉害啊。
“王爷真是龙睛凤目，不过您既然这样厉害，为何不想办法让我和你早点儿离开这里呢，这里过于窄小了，要是等会儿有个什么不可测，就不好了。”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皱眉。
“也是，也是，我再想想办法。”孙缙一边说，一边坏坏的一笑，刚刚脱衣服的事情是君子所为，但是也并非君子所为，刚刚的情况回想起来，居然还回味无穷呢。他立即摇晃一下脑袋，将刚刚的旖旎全部都摇晃了一个四分五裂。
不可以，不过是事急从权而已，刚刚外面燃烧起来以后，自己也是不停的脱衣服想要凉快点儿的，孙缙尽量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站起身来。
“我刚刚看过啦，这里的一切，”孙缙伸手，很快就抚摸了一下这个大铜钟，但是很快就闪电一般的缩回手。“该死，好烫！”沐芳还以为孙缙矫情，大火在半盏茶的时间以前就完毕了。
一般来说，只要是铁器，容易吸热但是也容易散热，这是一种亘古不变的道理，沐芳看到孙缙咋咋呼呼的，立即就站起身来。
“我摸一摸。”说完以后就往前走，哪里知道刚刚走上前两步，人已经跌倒，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是想不到的是，孙缙居然可以听声变为，很快人已经过来了。但是很快，手也已经过来了。
将沐芳分为两次给搀扶起来，第一次，则是搀扶到了不该触碰的地方，对二次呢，这才找到了沐芳的手，他的脸色也是红扑扑的。
刚刚究竟是摸到了什么东西啊，他又一次摇头，然后指了指前面的位置，拉着沐芳的手，往前走，这铜钟里面并不是非常大，但是在沐芳的记忆中，这铜钟里面是另外一个浩瀚的天地。
好在地上没有什么，但是为何她的腿不能动？
“王爷，完了完了！我的大腿不能动了，一定是刚刚……刚刚大火的时候烧坏了。”她是法医，她知道，有时候哦有一种情况叫做短暂性休克，人体在遭遇到了不可测的危险以后，往往是比较疼痛的。
但也有另外一种情况，比如眼前这种的，她刚刚过于紧张了，以助于注意力分叉，这也就将自身的疼痛给忘记了，或者说脑子将疼痛给忽略了，这才有了现在的情况，应该她要残废。
“嗯？”孙缙听到这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沐芳的大腿有了问题，那么绝对是自己弄出来的过错，因为一开始发现了危险的就是自己，而自己并没有提醒沐芳远远的离开，要是这女子后半辈子会残疾，那么就是自己的全责。
“喂，你不要开玩笑，走，走走就好了。”孙缙有点儿不知所措，这里黑乎乎的，就是走一走也是不可能走多远的，不过是三两米而已，她镇定了不少，说道：“应该还在的，但是为啥就不能动了呢？”
一边说，一边身后抚摸了一下，好在大腿还在。
他担忧的很，伸手！
“啪”一个精准的耳光落了过来，打在了孙缙的手背上，沐芳唯恐孙缙在此刻对于自己有不文明举动啊，立即就准备将这罪恶给扼杀在摇篮中，但是不好意思的是，这邪恶并没那样快就扼杀。
他居然可以在千钧一发中举手，所以这耳光没有落在孙缙的脸上，而是落在了孙缙的手上，沐芳尴尬的看着孙缙，虽然是在黑暗中，但还是几乎看到了来自于他眼中奔泻出来的怒火。
“我不过是想要帮帮你而已，你并没有让我帮的意思。”孙缙立即就松手，沐芳迈动脚步，忽然间电光石火一样的看着眼前的人，“这应该是脚麻，不是腿有了问题。”
一边说，一边居然真的可以动了，刚刚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是自己刚刚在自以为是啊，立即开始举步，到了孙缙的位置。
“从来没有让人打过，你可知我是王爷。”
“王爷就可以强抢民女，王爷就可以胡作非为？王爷就可以在这里动手动脚，我是一个纯情的女子，你是一个大饕餮，离我远点。”孙缙听到这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家伙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好吧，沐芳乃是一个比较强势的人，这样逼仄的环境中，还是有着防狼意识的，虽然自己不够美丽，不够温柔大方漂亮，不过在黑暗中，还是一模一样的。
“我对你又不感兴趣，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而已，好了，你摸一摸这里。”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握住了沐芳的手，沐芳立即就掰开了孙缙的手指，“你思想不健康，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的。”
“不过是让你感受一下这个铜钟烫手的部位而已，你看看你，居然这样子不放心。”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敲击了一下那个位置，沐芳的手指立即攀援到了那里，轻轻抚摸了一下以后，这才感受到了，那里果真是烫手。
“我知道了，这里比较薄弱，一般情况中，比较薄弱的地方也就散热起来比较慢，还有一个特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呢？”一边说，一边回忆起来，刚刚到这破庙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是暗淡无光的。
也绝对是年久失修的，他刚刚抚摸的位置，一定是年深日久，有着雨水侵蚀的，再厉害的东西都架不住这雨水的侵蚀，所谓滴水穿石，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个上百年的铜钟而已，。
沐芳说完以后，孙缙立即点点头，沐芳在黑暗中轻轻躬身，“我有办法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办法，两个人同时低头，然后开始寻找起来，不好意思，地上是一片木板，这木板是比较坚固的，但是绝对撼动不了一分一毫。
沐芳握着一块木板的缝隙用力，这个木板应该对应的位置也是那一片漏雨的位置，所以这里的木板已经腐朽，她用力将这木板折断，然后喘口气。
“你见死不救，不过来帮助我吗？”沐芳提醒一句，孙缙后知后觉，立即走了过来，说道：“这里，一人一个时辰，开始。”
“做啥？”孙缙大惑不解，沐芳点头，说道：“你看，想要将这个铜钟砸碎，就需要石头，想要出去，就需要从地上想办法，我已开始了，现在轮到我中场休息，王爷，您也过来挖一下。”
“方公子，您真是说笑了，本王在家中的时候一般情况是不做这些的，再说了……”孙缙这里还没有说完，沐芳已经往前，然后靠着铜钟闭目养神，“一刻钟以后叫我，我亲自动手，挖石头。”
一边说，一边果真就找一个位置养精蓄锐起来，这片刻，孙缙只好握着一块木板，用尽全力开始挖起来。”
第八十二章 绞尽脑汁
身旁传过来一片挖东西的声音，沐芳坐在旁边，虽然看不见，不过可以猜得到，王爷毕竟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想要出去就要自己动手，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沐芳轻轻的唱歌，提醒孙缙，自己是存在的，孙缙挥汗如雨的挖着，好在这地面坚硬是坚硬，居然还可以挖掘，一会儿以后，已经挖出来一个鹅卵石，他举着石头走了过去。
“你捂住耳朵，我要敲钟了。”刚刚就连大喊大叫都振聋发聩，可想而知，要从里面敲击一声，这是什么结果呢？沐芳听到这里，立即捂住了耳朵。“王爷真是无师自通啊，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了一个十全十美呢。”
“无师自通不至于，倒是不想要死在这里罢了。”一边说，一边朝着那个位置走过去，他的记忆力好得很，纵然是模糊的黑暗，也一点儿都没有错误，过去以后，人已经举着石头准备敲击。
在震耳欲聋的声音到来之前，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已经捂住了他的耳朵，左手一只右手一只，他的耳朵已经给捂了一个严严实实。
“敲。”沐芳捂住了孙缙的耳朵，这敲击一下两下是没有作用的，要是三五十下，孙缙今天的耳膜也就废了，孙缙感激的回头，将石头交给了沐芳，说道：“你来，我帮你捂住耳朵。”
这事情让沐芳老感动了，不过感动归感动，她还是没有握住石头，说道：“敲你的，指不定等会儿你捂哪里呢，开始，跟着我的鼓点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就这样！”
她原不是那种特别搞怪的人，但是两个人在这里，要是没有点儿笑料，闷得慌，她虽然不搞怪，不过人还是很乐观的，孙缙握着石头，说道：“你舍己为人，为何？”
到底是敲还是不敲啊，婆婆妈妈的，沐芳解释一句，“刚刚我用破布已经塞住了耳朵，这是为你好，不是为了你好，是为你好！不是，不是那个意思的为你好，就是单纯的为你好！”这一次好，让这位不乐意了。
“你婆婆妈妈的，为我好就为我好，强调这么多遍，让人耳朵都起了茧子。”一边说，一边握着石头到了前面，然后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再次轻柔的捂住了耳朵，那双手软的很，就是耳朵也感受得到那种软糯。
好像是将头埋在了天鹅绒的被子中一样，安安稳稳的，轻柔如同羽毛，老实说，还带着点淡淡的香味，所谓软玉温香，大概差不离就是这么个意思。
“咣”一声敲击，两个人都头晕目眩起来，这个感觉不好受啊，但是还要忍受，他回头，看着她，“如何，还继续？”
“废话，你婆婆妈妈，还说我。”沐芳说完以后，用力的咬牙，只好这样子了，也没有人给自己捂耳朵，这破布不要震落了才好，“快点儿，一鼓作气，再鼓而衰，三鼓而竭！”一边说，一边就催促。
他用力，敲击了十五六下以后，就在沐芳以为失败了，终于，一束美丽的月光从缝隙中透了出来，她看着清甜的月色，感觉就像是蜜蜂看到了蜂蜜一样，立即说道：“快，希望就在眼前。”
孙缙更加用力，一会儿以后，已经将这个铜钟给破坏了一个角，好得很，有月色到这里，也有一股淡然的熏风吹了进来，刚刚那窒闷的感觉荡然无存，就连胸臆中也是有了舒服的感觉，看起来距离活着离开这里不远了。
“休息，中场休息。”孙缙太累了，已经没有半点儿的力气，今晚上经历的东西过多了，就是一个天天轻身健体练武功的人也是吃不消，末了，孙缙沐芳在月色中看着孙缙，看着看着，拢袖，将自己的锦帕递了过来。
“擦擦脸，看看你，都吴牛喘月了，还王爷呢。”一边说，一边将锦帕丢了过去，他大喇喇的握着，一边吸口气，一边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这张脸经过擦拭以后，老实说看起来是很美丽的。
一般用来形容男子，自然是不可以用“美丽”，但是偏偏他的脸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两个字儿，沐芳看着他的脸，他的鼻梁高耸，眼瞳炯炯有神，好像此刻的月色被他的眼神全部都吸引了一样。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生来就是带着微光的，这微光可以不停的去传染，这微光也可以在传染的途径中将人给吸引，那正宫红的颜色，看起来美丽的很，妖娆中带着一种不可向迩的感觉，浑身居然还干干净净的。
“有时候看看你，只觉得你还是很好看的，可惜了这个臭皮囊。”
“哦，是吗？有时候看看你也觉得彼此彼此，不过你这臭皮囊有没有想到等会儿应该如何离开这里呢？”他反唇相讥，这里的一切都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去发展的，所以两个人呢都不焦急。
有了这个“天窗”以后，人就可以超外界呼救，至于呼救的结果，暂时好像还不是很清楚，不过这呼救的过程还是很有点儿意思的。
“你休息，我挖。”一边说，一边已经往前走，人已经站在了旁边的位置，然后用力的开始挖掘起来，结果刚刚挖下来以后，孙缙的手立即就闪电一般的伸过来，然**住了沐芳的手。
“我来，你是女子。”他心疼的看着沐芳，沐芳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立即道：“为刚刚的你，帮助了刚刚的我，这是知恩必报。”沐芳愕然，不过很快就轻轻一笑，将旁边的一块木片丢了过来。
“一起，这才是同甘共苦呢。”一边说，一边开始合作起来，两人的手翻飞起来，挖了一会儿以后，人已经力倦神疲，孙缙说道：“你确定这是一个好办法？”其实看起来就好似杯水车薪的模样。
“难道真的去呼救，你以为有人会过来救我们，这破庙烧毁，巨钟倾倒。一来有一男一女在里面，这说不清楚，你我究竟为啥在这里，究竟在这里做啥，让头顶的铜钟给罩住了？”
“二来，这凶手走远了没，要是回来以后给这里放毒，你我就必死无疑了，你看，我考虑的是不是面面俱到呢？”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笑着，孙缙也明白过来，“好，我明白。”
“人人都知道方公子是男子，两个男子可以做什么呢？”孙缙大惑不解，沐芳只是邪恶的一笑，“你说呢，人们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你不去好好的办案，见自己放在这铜钟中，是要做什么呢？”
孙缙思前想后，居然觉得沐芳的所言很有道理一样，但是立即就摇头，“不是我要将自己放在这里，而是……这情况我没有办法，形势强于人啊。”沐芳深以为然的点头，将手中的木片丢开。
“你说出来，自己信不信，哪里有这么傻的人，将自己放在了铜钟里面？”一边说，一边凝眸看着孙缙，孙缙又道：“我是抓贼过来的，然后让人给困在了这里。”
沐芳摊开手：“贼人呢？”
“已经逃之夭夭，不是吗？”沐芳再次摊开手，这次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你认为人们会相信，你是英明神武的孙大人，我是独一无二的方公子，三个臭皮匠都赛过一个诸葛亮呢，更不要说你我这样两个人了。”
“哦，原来如此，我在坊间居然有如此之高的呼声呢。”一边说，一边看着她，在逆境中，她居然没有半点儿恐惧的感觉，除了刚刚比较畏惧那个阿修罗的画面，其余的则是完全不畏惧。
还可以条理清晰的将事情分析的一清二楚，这样的女子并不多见，良久的沉默以后，孙缙的手慢慢的伸了出来，满满都是泥土的手抚摸了一下沐芳的脸庞。“如你一般的人世上少有。”
“起开，世上少有怎么就在你眼前有一个，我告诉你啊，在中国……”她说到这里，立即觉得失言，立即开始改口，“在未来世界，不不！”大摇其头，继续修改，唯恐吓到了孙缙。
“在我想象中的一个年代中，女子与男人是平等的，你知道，你们可以做的事情，我也是可以，我认识一个女子叫做穆桂英，她可以亲自披挂去上阵杀敌！我还认识一个女子叫做花木兰，人还替父从军呢。”
孙缙听到这里，不禁对沐芳另眼相看起来，到底不知道，她认识的人挺多的，不过为啥她孙缙是一个王爷，就不知道这一个“亲自披挂”的“穆将军”与“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呢？
“本王是朝中人，为何居然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巾帼英雄？”当然您老是不认识了，这两个巾帼英雄，不是死的早就是死的迟，横竖不是一个年代而已，她又不好说，只能说：“我是在书上认识这两个女子的。”
“尽信书，则无书，你居然不知道。”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的开始挖掘起来，沐芳负气，懒得理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挖掘了会儿以后，眼看就到了铜钟的边缘，这个位置是非常好的。
要是可以再往前一点点，那就成功了，只要有一个破缺就好，就可以利用杠杆效应将这个巨大的铜钟给翘翻，等着吧，眼看就胜利了。
第八十三章 通力合作
荒郊野岭，两个查案子的人被一个凶手给陷害，落在了一个铜钟中，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而此刻，将红袖送走以后，白珂讷讷，“怎么没有看到方公子，我出去找一找。”白珂的脑子里面还是刚刚的大火，这时候人是到了衙门，不过心还是在那熊熊大火中，不禁后怕起来。
“白小姐，公子临行前叮嘱你，你要保护我，我一个弱女子，你看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浑身都没有半点儿的力量，这又是多事之秋，你要是不帮助我，我今晚万一有了什么不测，这岂不是？”
红袖立即抽噎起来，白珂回眸，看着这个扫把星，阴测测的说道：“你要是敢阻拦我，我这时候就让你手永远不能提，肩永远不能抗！”刚刚还姐妹情深来着，这么快就变了，红袖瘪嘴，立即开始抽噎起来。
白珂走到了门口，看着旁边的两个皂隶，“要是今晚这女人还是哭哭啼啼，你们两个就让她做你们一夜的夫妻，她必然就不哭了，要让她知道喊破喉咙都不起作用，哭哑了嗓门都无计可施。”
一边说，一边离开。
屋子里面安静，安静的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白珂前脚走，红袖后脚就停止了抽抽搭搭，这片刻红袖握着一根笔，在面前的薛涛笺上不厌其烦的写字，“方”每一个字都方方正正的。
写了会儿以后，关门闭户，然后睡觉觉。
中间也是安安静静的。
良久以后，皂隶们也是困了，但是人们都翘首以待，今晚这两人追凶去了，按照他们二人雷厉风行的性格，不应该这片刻还不回来的，这事情就像是乌云一样笼罩在了白珂的头顶，她一个人迈步，到了县衙的大堂。
“季大人，您是不是贵人多忘了，孙大人与方公子离开这里去追凶了，您还在这里人五人六的坐着？”她本就是相爷的女儿，一般说来是完全不怕这个县衙老爷的。
另一方面，本来就是好朋友，朋友之间嘛，难免会失去了体统的，季慕朗看到白珂过来，说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回来，他们为了就离开了？”这样一问，白珂立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
少顷，季慕朗叹口气，“你的意思，他们是追凶去了？”一边说，一边看着白珂，白珂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也应该知道。
“刚刚大火燃烧起来，我们又不好走，我在前门看着，他们到了后面，您也知道，这贼人一般都是狡兔三窟的，所以我们在前面等到花儿都谢了，黄瓜菜都凉飕飕的了，居然没有看到这个贼子，想必已经逾墙而走了。”
白珂还口若悬河的说着，季慕朗的神色已经渐渐的紧张起来，“不好，这样还没有回来，我要去看一看。”一边说，一边走了下来。
“带几个人，一起去。”季慕朗虽然每天都早起晚睡，不过毕竟人还是精神头不错，居然任何事情都不畏惧，也没有疲倦一样，找了二三十个人以后，出门去。
这样茫然无目的的寻找，也不是一个办法，众人约定了会和的地点以后，都南辕北辙去来，季慕朗看到这些人都走了，顷刻间转过头，看着白珂。
“要是你，你会去哪里？”
“京中人人都关门闭户，要是打扰到了这些人，绝对就露出来马脚了，一般情况应该是去郊外，您说呢？”白珂经常跟着季慕朗办案子，自然也是有推理能力的，而白珂的话很快就得到季慕朗的首肯。
半夜三更，要是有人想要逃离这里，必然是选择一个比较僻静的位置，要是在京中，那里埋伏有重兵的，所以绝对是不可能有任何的情况，白珂与季慕朗往外城去了，刚刚走了没有多远，就看到了一个匆忙奔走过来的人。
是郑杭。
“郑兄留步，你家主子呢，回来没有？你家的二主子呢？回来没有？”第一个“主子”自然而然是孙缙孙大人，第二个可想而知是沐芳了，郑杭也是丈二和尚一般，“不知道，但是刚刚有一个朋友说，有凶手到了……到了京中去。”
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暗黑的京中，季慕朗与白珂思索了会儿，季慕朗说道：“大概是调虎离山之计，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这样一来，就需要好好的去找一找了。”
这一行人在毛月亮中往回走，刚刚郑杭狂奔，追逐的那个人不过是安排出来的一个人而已，这人的防线也是陆康告诉了郑杭的，郑杭几乎没有任何的怀疑就走了，郑杭此刻刚刚路过那杯大火燃烧起来的焦黑赤地。
刚刚举步离开，这边厢的铜钟也是给砸了一个大窟窿，只可惜沐芳再怎么样喊破了喉咙，这铜钟也是将声音都收拢了起来，居然眼睁睁的看着郑杭离开了，不过离开也好，说明是有所发现去捉贼去了。
他们两个人此刻正在挥汗如雨的挖东西，今晚是一个不眠之夜，郑杭疲于奔命，然而追错了目标。季慕朗与白珂疲于奔命，然而跟着郑杭一错再错，城中的家伙们同样是疲于奔命，但是一无所获。
陆康疲于奔命，人已经到了自己的客寓中，正好，这客寓就在城中，他一边让人给自己擦拭伤口，一边包裹起来，这袖箭还是挺厉害的，刚刚用力将袖箭拔下来以后，伤口立即就血崩。
差点儿就要了命。
旁边的一个女侍立即走了过来，“主人，需要一个医者过来吗？奴婢看主人今晚口唇雪白，气若游丝，恐主人有不虞之兆，主人……”陆康冷漠的挥手，“包起来就好，你真是愚蠢，要是在城外去找医者，这等于是惹祸上门，好了，下去吧。”
“主人居然也不用刀伤药吗？”这女子问出来这个问题就更加愚蠢了不少，陆康今晚让人暗算，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这愚蠢的论调，更加是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就是一个耳光。“不省事的东西，知道什么？”
“这城中的医馆要是知道深更半夜有人受伤，求医问药，必然是会过来顺藤摸瓜的，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命。”郑杭一边说，一边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旁边有女子过来搀扶一下这个女子，这女子的半边脸已经快要燃烧起来，不过很快就闭眸，星眸中有了淡淡的失落，陆康向来对于自己就不是另眼相看的，她可是陆康的结发妻子啊。
“无妨，我会给主人安排好的，主人放心就好。”这女子站起身，一刀就割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然后她在月色的掩护下离开了这个客栈，良久以后，陆康这才回过头，看着这女子离开的倩影。
“你对我这样好，又有什么用呢？我陆康是朝廷的人，生死有命，死了也是朝廷的一条忠魂，你……何苦呢？”但是这女子已经走了，月光中，可以看得到这女子一脸的泪水，那纵横的泪水濡湿了这女子的衣衫，但是她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寻常人间，夫妻之间是那样的甜蜜，她呢，每天都独守空闺，他十天里面有九天都是昼伏夜出，可以说，他都快要忘记了她。在任何人的眼前，她都是陆康的一条狗，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陆康的结发妻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女子消失在了城中的月色中，而在城外的月色中，“哐啷”一声，一双细白的手从铜钟的边缘探了出来，这里的泥土已经全部都松动了，要是再努力，必然是可以掀开的，两人又一次“中场休息。”
“为何到此为止，没有人过来寻找你我，你我都是坊间的人中龙，为何偏巧没有任何一人过来寻找，原因何在？”
“或者大家都被迷惑，或者……”孙缙面色森冷，“或者京中有变。”沐芳担忧起来，轻轻的回眸，看着月色中的他，那张脸因为月色的缘故更加是美丽了不少。
“王爷真是勤政爱民，现在自身难保还兼顾天下，让小女子很是钦佩啊，王爷高风亮节，一枝独秀，我们出去以后再说，来，帮我。”
“如何帮你？”他刚刚只是做，只是按部就班的去做，倒是没有想到最后应该如何去实现出出去的过程，此刻看来，大概应该有一个办法的。
“您看，需要一个杠杆原理，有人说过，给我一个杠杆我就可以撬动一整个，整个大山！”一边说，一边搬运刚刚挖出来的石头鱼木板，将里面大一些的全部都拿出来以后，这才一点一点的垫在了刚刚的孔隙中。
她是那样的聪明，虽然已经将这里挖出来一个缝隙，但是并没有盲目的继续去挖，而是……而是开始用另外的办法，这个看起来要是挖掘也是可以出去的，但是为何不挖了，换做逆向思维开始填埋起来呢？
“继续挖，也还是可以出去的。”孙缙一边说，一边看着沐芳，看到沐芳蚂蚁般泰山一样忙忙碌碌，立即参与起来，沐芳轻轻一笑，“王爷岂不知这铜钟很重，要是等会儿挖出来一个缝隙，人刚好出去，遭遇腰斩这就真的亲者痛仇者快了。”
说得很对，这铜钟很重很重，那种办法固然是可以出去，但是安全隐患还是有的。
“也对，用这样的办法，将这一边翘起来，它顺势就会倒下去的，前面坐着就好。”孙缙一边说，一边看着沐芳，“你过于聪明，做仵作简直是屈才。”
“王爷也不遑多让啊，要是王爷做皇上，据我所知，也是适得其所啊。”
第八十四章 连环
“做皇上，想必这是诸位龙子龙孙的愿望了，不过本王这里才疏学浅，倒是没有想过染指呢。”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木片用力的填充在了这巨大的铜钟下，铜钟的一边终于渐渐的高起来。
两个人通力合作，过了过了约莫一个更次，他忽然间停止了动作，一下子就冲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沐芳，沐芳看到孙缙饿虎扑羊一样过来，大概明白此刻的情况，低头，然后一片劲风扑面，这铜钟在预期中被掀开了。
月色明晃晃的，两人这才算是重见天日，她摸一摸自己的脑袋，还好好的在头上，也摸一摸孙缙的脑袋，至少看起来好端端的，这才飒然一笑，“吉人自有天相，回家去，睡觉。”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说的很对。”孙缙轻轻上前一步，沐芳从地上蹒跚的站起身来，刚刚环境比较低小，局促中，她又要不停的劳作，所以整个人刚刚都在跪着挖掘，现在大腿小腿都麻了。
“大人请先走，容小人在此地休息休息。”八荣八耻可说了，以发奋图强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刚刚已经发奋图强过了，此刻休息休息，就算是好逸恶劳吧。
“做什么？看天？”他顺着沐芳的视线看着天空，这个时代中，星星明亮的让人几乎难以置信，快要到卯时，所以星星也是雨后春笋一样一枚一枚亮晶晶的应运而生起来，她看着看着居然忘记了时间点。
“你看，好看吗？”孙缙这是一生中第一次跟着一个女子在繁星满空的天幕下看着这些个，他不禁觉得新鲜，“这还是第一次，本王觉得就连星星都是那样的好看。”
“你看，那个是北斗七星，那个是凤凰，那个是大羊，天平！”沐芳一边说一边看着这些星星，居然可以找出来自己认识的一些，孙缙看到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也跟着穷乐呵。
“你连星空都知道，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
不好意思，刚刚不过是兴之所至念叨出来几个星座的名字而已，距离所谓的“上知天文”还是差距蛮多的，星空美轮美奂，沐芳轻轻舒口气，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倒是我国的版图，我多有不知呢。”
“你这样聪明，定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什么时候我给你将行军图拿出来，你看看，上面的东西历历在目。”他一边说，一边又道：“天色亮了，回家去？”
“好。”两人相扶相携，好不容易这才到了前面一个位置，因为昨晚两人完全是慌不择路过来的，此刻看到这里，不禁有了云深不知处的感觉，她昨晚没有活动，今天走起路来，还是蹒跚的很。
“你看，雄鸡一啼东方白，天亮了。”一边说，一边看着东边的天空，孙缙立即凝眸，这是这一生中第一次与一个女子看曙光，昨晚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在一起，这样多的第一次凑合在一起，让孙缙也是觉得自己与她好像很是有点儿缘分似的。
太阳一点一点的挣扎出来，远处的赤松林在地平线上就像是燃烧起来的一片火海一样，沐芳看着看着，说道：“含山县距离帝京只有这样近距离，为何还划地而治？”因为在燃烧的一片汪洋中，沐芳看到了帝京与含山县的距离。
这里是一个制高点，从这个制高点看下去，什么都一览无余，孙缙也看着她目光的位置，良久以后，他从沉默中慢慢的吸口气，茶眸清澈的看着沐芳，“含山县是帝京的咽喉与屏障。”
“进可攻，退可守，兵者，诡道也，不错不错，是个好地方。”她一边看，一边赞美两句，孙缙又一次刮目相看，“你怎知道的如此之多，要不是我历来认识你，几乎会以为你不是仵作，而是一个……”
“一个……一个……”孙缙看着她的素颜，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沐芳看到孙缙措辞困难，立即说道：“杂家？什么都会，但是什么都都是不求甚解，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但是全部说出来则是完全不可能，对也不对？”
“你怎知？”他挑眉，沐芳说道：“仵作也是需要知道三教九流的讯息，我以前的时候……”她想要将自己前世的某些记忆说出来，不过话到嘴边，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这是自己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以前你备受欺凌，后来活过来大概是看什么都淡淡的。”
“不，王爷此言差矣！”沐芳矢口否认，“以前我认为只有友情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后来我知道，友情到了必要的时候是不重要的，因为你的朋友会在大是大非上支持你，但是会在某些事情上陷你于不义。”
这些都是前世惨痛的教训，不然也不会来到这个异世界的。
“朋友如手足，你怎会这般的见解？”他不解的看着沐芳，沐芳微微一笑，“朋友如手足，如蜈蚣的手足，翻云覆雨之间害死你，你居然都不知道，所以王爷您还是少交朋友多养狗，钱用来养狗真心交朋友。”
一边说，一边拍一拍旁边的位置，他一笑，耸肩说道：“还有呢，看你饱经忧患的样子，好像什么都经历过一样？”王爷啊王爷，你不知道啊，我是来自于另外一个时代，我还是一个死而复生之人。
死而复生乃是两世为人，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还有就是爱情，爱情这个玩意，是个毒药的，因果报应都在这个里面了。”
“哦，原来如此。”他轻柔的一笑，觉得罗千金所言不全对，但是也绝对不是错误的调调，罗千金指了指山下，说道：“回家去，这元凶昨晚还不知道多么高兴呢？”
“不等一等？”自然是要等一等的，这元凶万一回来检查自己的劳动成果就可以以逸待劳，但是沐芳摇摇头，“不用等，他昨晚纵火，天时地利人和都是他的，你我是尽人事听天命，可以活过来实属罕见！”
“你的意思是，他昨晚并没有准备过来验收成果？”
“他迷惑了郑杭与众人，他受伤过重，他需要及时去处理，你的那个利箭与众不同，不但是带着倒勾，还会让人痛不欲生，大概今天就有人开始买刀枪药了。”
“你的推断很厉害，不过如何去证明你说的就是正确的，不是错误的呢？”孙缙看着沐芳，沐芳不过是阴测测的一笑，“我做事情都是双保险，我昨天白天的时候，已经让回春堂的老中医与含山县远远近近二十一家的中医堂都注意过了……”
“不过我去以后，人家已经说过了，王爷您捷足先登，您比我厉害多了，您是大智慧，我是小聪明，罢了，回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结果呢？”
一边说，一边下山，他忽然到了沐芳的眼前，然后蹲在了那里。“来，背着你。”
“这，使不得，您是金尊玉贵的王爷，我是一个草民，不敢僭越啊。”她的腿因为半跪的缘故，今天着实不舒服的很，孙缙要背着自己，在古代，男子背着女子，这是……
非常非常不好的一个举动，“不用一味的逞强，来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走了。”沐芳果真是不客气，有这样一个家伙为自己瞻前顾后，自己哪里就有后顾之忧呢，一边走一边看风景，一边在脑子里面想问题，关于元凶为何会到这里，关于元凶此刻究竟在哪里？
这些问题林林总总的想起来，好像茫然无头绪，不过很快就有了一个突破点，这人一定是认识路径，黑灯瞎火的可以到这里，还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面将陷阱给安排好，这些很有可能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沐芳想到这里，不寒而栗，“王爷，依照小人的漏见，这些人还是第二次知道了我们的举动，还是有内鬼的，您觉得呢？”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风风雨雨中，他终于明白了，以前自己不应该如此的武断。
沐芳告诉自己有内鬼的时候，一开始他居然不相信，此刻想起来，这内鬼必然是有的，不但是有，还存在于自己的身旁呢。
“你怀疑我身边的人？”
“我怀疑我自己，我自己说梦话将计划给说了出来？”她自说自话一样，孙缙皱眉，轻轻顿住了脚步，“我身边的人，我从今天开始会好好的注意，以后不会让你跟着我出生入死的。”
“我不怕死，怕的是死了都不知道死在了谁的手中，昨晚的事情！我定不会忘记的，您也不要忘记，以后我们连起手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弄一个铜钟，将这些家伙弄在里面，活活的烧死。”
沐芳已经开始计划起来，她原是那心直口快之人，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先到一出就是一出，很快将一切都说出来，孙缙讶然看着沐芳，“如此心肠歹毒，真的是无毒不丈夫啊！”
一边说，一边轻轻一笑，沐芳道：“你说呢，这些人应该如何？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不要笑涡我啊，王爷！”沐芳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脚，好了，可以自由行动了。
“依照本王看，应该网开一面，这些人应该放在一个大鼎中，然后将柴火点起来，这样子就比较过瘾，你我在身旁看着，然后让人将过程都写下来，画出来，每天都看一遍，余生用来品味，这才不俗！”
第八十五章 返乡
这样一说，就连沐芳都觉得自己瞠乎其后了，刚刚自己说的不过是一个轻描淡写的玩意罢了，要是按照这说法，“王爷，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啊！”
“方公子，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两个人同样都笑了，孙缙笑的开开心心，沐芳笑的诡异奸诈，其实两个人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要是果真可以处置这些人，也是有朝廷的《大历》在那里。
泄私愤是要不得的。
春光明媚，梅子黄时节，一路下山，居然也是春满乾坤。映日榴花红似血，胡葵开满半山坡，孙缙背着沐芳，两个人过了一个官道，这里是一片油菜花，她看到这个，立即下来。
“王爷，让我看看花儿。”一边说，一边从孙缙的背上下来，油菜花黄橙橙的，她看了会儿以后，立即走了过来，两人一路往回走，阡陌纵横，还有一小段路这才可以到含山县的县衙。
而今天，对于季慕朗来说，也是一个头疼的日子，昨晚的事情街坊都知道了，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知道这凶手乃漏网之鱼，人人都自危，连做生意的人都慢慢的消失了，冷冷清清，长街寂寥的很。
“今天应该有所收获，歹徒猖獗，最好你我也到京中去一次，这才是好的。”这不过是一个瞎想而已，但是没有想到，过了不久居然就实现了。
两个人可谓一路披星戴月，好不容易这才到了前县衙，今天的衙门安安静静，人们都走了，季慕朗在签押房与红袖姑娘还有白珂姑奶奶在做笔录，一个问一个答，面面俱到，大多数人都出门去寻找两个失散的伙伴。
这几个人在这里回忆起来，但是半点儿的突破都没有，良久以后，笔录告一段落，这两个人回来，两人一脸的风尘仆仆，浑身上下都是泥巴，看起来如同是出土文物一样。
“孙大人，方公子，你们回来了。”季慕朗开心的很，还以为他们两人在什么地方让人给暗杀了，不过看起来好好的啊，左右打量了以后，看了看身后，没有尾巴。
“让他给逃走了，用奸计害我们昨晚差点给烈火给烧死。”沐芳一边解释，一边看着眼前的人，季慕朗轻轻叹口气，“平安归来就好，穿好衣服过来，我们出门去看看。”
“好。”沐芳并不多话，没有回来的时候自己是一个女子，可以保持自己的娇滴滴，可以暗送秋波可以用女子的任何一个武器，但是回来以后，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女子，恢复成为男儿身。
“我去换衣服，片刻后过来。”一边说，一边一溜烟就要走，白珂立即走了过来，“方公子，我对于你是一日不见如隔三冬。”
“是春。”
“一日不见如隔三春，昨晚的时候，我奉命前去寻找你，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我好怕好怕，你知道吗？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宁愿等一辈子盼一辈子想一辈子您念一辈子……”白珂今天变了。
从一个好好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婆婆妈妈的诗人，沐芳轻轻舒口气，不敢去听，也不愿意去听，头摇的拨浪鼓一样。“生命诚可贵，人只有一辈子，你这三生三世的老吓唬人了，昨晚没有睡醒吧？”
“方公子，昨晚她欺负我，说……”
“你昨晚很好，很好，临危不惧安之若素，是个好女郎。”赞美完毕以后，白珂的冷眸立即转向了这个女子，红袖一边跑一边惊呼“杀人了”院子里面一白一红两条影子时而翻飞，时而逃窜……
沐芳举步，刚刚走开，身后那华丽的声线已经提醒自己，“刚刚那个是秋。”
“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知道？”沐芳一边说，一边往回走，沐浴以后，换衣服，换过了衣服以后，人已经走了出来，神清气爽，“走，到城外去，今天应该好好的调查一下，你们都来。”
“奴就不去了。奴刚刚死里逃生，怕得紧。”红袖第一个打退堂鼓，沐芳懒得理会，她出门去以后还是累赘呢，旁边的孙缙与季慕朗已经走了过来，几个人都愿意去城外看看。
“元凶昨晚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去，王爷的羽箭不是闹着玩的，有几味药材需要新鲜的呃，我就不信他家开的有作坊，里面光卖药。”沐芳一边说，一边沿街往前走，皂隶们得到了命令，今天早上二十一家药店门口每个门口都摆摊设点。
这不是用来卖大黄瓜的，而是用老做掩饰的，但是买刀伤药的人寥寥无几，这样一来，就不好了，到了午前，几个人到了客战中用餐，吃过了以后，出来继续调查，还是一无所获。
到了回春堂，回春堂的老中医过来了，这老中医长得也是比较像药材，所谓药店飞龙嘛，人比较瘦，比例失调一样的，走过来，坐在签押房中，一边用眼神调戏良家妇女，一边等着沐芳等人的归来。
这一路，可以说，一点儿的收获都没有，沐芳百思不得其解，放慢了脚步，到了身后凝神静思的男子身旁，“孙大人怎么看，难不成死翘翘都不过来看病，还是目前已经看好了，他没有到坊间来看？”
“一般的人，都是有刀枪药的，但是一般人的刀伤药完全是不可以对症下药，所以需要一些新鲜的草药才可以，这人看得出来，乃是一个常常出门在外之人，所以……”
“已经买药了，只是有人知情不举，大概是让人给威胁了，用性命威胁，一般人是不可以拒绝的。”一边说，一边看着旁边的男子，他并没有点头，不过也并没有摇头，沉默的看着脚下的路。
“先回去再说，暂时他绝对不敢出来作案的，你我也好慢慢的明察暗访，养精蓄锐。”这是一种好的预兆，这个杀人放火的集团只要是安安静将的了，城中也就安安静静。
但是，城中显然不会安安静静的，刚刚上长街，有人打马过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不是一群一般的骑士，马上的每一个汉子都是套马杆的汉子威武强壮，人人都力大无穷一般。
马儿也是少有的健壮，这些马儿几乎是骑兵营中一等一的好手，这些穿黑色斗篷的人已经走了过来，长街上就连灰尘都喑哑了，人们辟易道侧，避之惟恐不及。
天色豁亮，火舌一样的太阳将地面都烘烤出来一片慵懒的感觉，这些马儿从上街上走了过来，马上当先的哪一个骑士朗声大笑，将手中的一个黄绢拿出来，然后交给了一个副将。
“朝廷有什么命令，往年这时候有《擢英榜》，莫非今天也有吗？”有人纳罕，在人堆里面看着，因为身高优势，有人已经到了前面，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被风吹了过来，沐芳因为是个女子，因为个子低……
很快让人给挤到了队伍的后面，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白珂含情脉脉的看着沐芳，这倒是一个献殷勤的好机会啊，立即拂袖。“前面的，让一让，让一让了。”这边正在清理人，那边的季慕朗与孙缙已经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两个人，一个是朝廷命官，人人都爱戴，不用说有人自动让开位置，而从侧面也走出出来一个男子，这男子一言不发，但是所到之处，人人都不由自主的让开道路。
“龙禁尉大人，这是……”季慕朗是百姓的父母官，自然是要问一问的，这龙禁尉也知道季慕朗大人，但是目光却是看着季慕朗身旁的人。
身旁的人气度高华，让人一看之下就过目不忘，这样的感觉好像是与生俱来一样，居然让龙禁尉大人很快就下马，这人一边下马，一边拱手，“大人，朝廷有宣召，晓谕我朝野，乃是……”
这人也不知说什么好，立即挥了挥手，对于圣意自己并不敢有丝毫的揣摩，旁边一个绿豆眼的内侍监，像个贼眉鼠眼的小偷一样走了过来，握着黄绢开始朗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身体抱恙，因闻说用童男女可以延年益寿，朕……”众人耐着性子听着这诏书完毕，有人庆幸，幸亏自己家里没有童男女，也有人开始担忧起来，有苦大仇深的眼神看着这个盛气凌人的家伙。
宣召完毕以后，长街上鸦雀无声，只听得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让一让，诸位让一让，让一让啊！”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了，以至于这里几乎是人满为患的，白珂好不容易给沐芳开一条道路出来，两人总算是焦头烂额的走了过来。
沐芳刚刚只是走路，没有听到究竟是有什么宣召，也并不知道，这宣召说的是什么，此刻从人从中出来，这龙禁尉立即看着她，她愕然过后，龙禁尉以为这是过来代表民众发表意见的。
立即挥舞马鞭，准备一马鞭来一个下马威，她这弱不禁风的人大概也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结果这一马鞭抽过来以后，让白珂一把就握住了，然后白珂那冷冷的瞳眸就看了过来，“干啥，用强啊？”
“你是？”
“我是我，你是你，你说，你刚刚要那么多的童男童女要做什么？京中要这么多？”这是异乎寻常的，有人窃窃私议起来，沐芳这才明白了，一想起来历史上有名的一个传说，不禁开始畏惧起来。
连忙皱眉，不满的瞠目看着这个盛气凌人的家伙，从服色看，这人一身黑色的衣服，而这人黑色衣服上有淡红色的星云图案，说明乃是京中一等一的龙禁尉，龙禁尉大人一般都是直接给皇上传达命令的。
看起来，童男童女的事情，大概是有去无回了。
第八十六章 长街解围
“大人，小人是含山县的一个仵作，不知大人要这么多的小孩以及小小孩还有小破孩到京中去做什么呢？是做太子在泮宫的伴读还是做书童呢，不过好像有点儿狮子大开口了呢。”沐芳说的轻声细语。
这人豹眼立即爆射出来一片不耐烦的冷光。“是皇上要，我要这些做什么呢？”
“原是皇上要，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什么，这些童男童女到京中以后的目的呢？”沐芳的声音还是淡淡的，这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搔搔头皮，“末将不敢揣度皇上的圣意，这有关于皇上的意思，诏书中写的一清二楚，你难道没有听到？”
“将军，小人的耳朵着实不受用呢，不过小人以为大人要从民间将这些个童男童女带到皇城中去，好像有点儿过分了，所以小人想要代替诸位问大人一句，这些孩子到了城中究竟是做什么呢？”
沐芳还是商量的口气，旁边一个人走了过来，在这龙禁尉大将军的耳旁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人立即瑟缩了一下，看着身旁那红衣服的男子，然后居然开始颤抖起来，目光在几个人脸上都梭巡了一下。
终于还是凝住在了沐芳的脸上，“仵作大人，您的意思是？”
“小人的意思就是诸位的意思，诸位的意思，您想必还是知道一星半点儿的，这黄绢上的东西还请大人告诉皇上，希望皇上收回成命，不就是延年益寿，不用这么麻烦的。”沐芳还能有什么办法啊，暂时只好迷惑他。
这是缓兵之计，最近已经焦头烂额，这事情是绝对不可以让人去做的，她要是不在这里也就罢了，偏偏她沐芳就在这里，只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为民请命，很快就有人声张正义，开始声援沐芳。
“方公子所言甚是，这孩童到城中去想必是不会如何让皇上延年益寿的，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啊！”
“皇上偏私了，这事情定是那徽清道长在乱说，我皇万岁，岂可胡作非为啊，这是遭天谴的事情呢！”几个年高德劭的耆老已经开始说起来。
季慕朗上前一步，“皇上做什么，卑职并不知道，但是卑职不想要将军在这里招摇过市，高头大马到城中需要牵着的，这才京中也是不成文的规定啊，将军莫非不知？”
“知，知。”龙禁尉立即点头，季慕朗又道：“这童男童女什么时候送到什么地方，容卑职去张罗。”一边说，一边慈眉善目的看着旁边的龙禁尉。
这龙禁尉大人一看，搞定了季慕朗大人，等于是搞定了全员，轻轻的一笑，立即拱手，“暂时送到衙门，然后右本将过来带着到朝廷中去，有赏钱的，你们不用害怕鸡飞蛋打，这孩子……”
“以后是不是不回来了呢？”孙缙上前一步，轻轻的问一句，好像对于这事情事无巨细既然一清二楚一样，这龙禁尉咳嗽了一声，尴尬的说道：“这孩子到了京中以后，多半就回不来了。”
“哦，朝廷居然也卖儿鬻女，倒是不知道，衮衮诸公究竟是做何感想呢，朝廷我皇昏聩，莫非你们一个个也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此事不做皆大欢喜，要是此事做了，君上必然危如累卵。”
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任何一个人都开始震惊起来，孙缙还是老样子，龙禁尉大人一脸的惶恐之色，“徽清道长从函谷关出关，给皇上这长生不老的海上方，皇上目前已经准备……”
“原是妖道胡言作祟，只是不知道这孩子需要在什么时间送到京中去呢？”一边说，一边看着龙禁尉大人，这大人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说道：“早晚就这一个礼拜了，还请诸位理解理解啊。”
“哦，我们已经知道了，大人请离开此地。”孙缙从头至尾没有说过多的话，但是人们都知道，这事情，含山县衙门是绝对不会丢开手不管的。
龙禁尉将军拱手，与身后那耀武扬威的人全部都走了，季慕朗这才看着自己身后的人，“相互转达，家中有小童者，一律将小童带到县衙来。”
“大人，你这是助纣为虐！”有一个人已经怒不可遏，几乎不敢去相信，一直以来都爱民如子的季大人怎会在这样的时候开始帮助朝廷起来，莫非连季大人也要成为朝廷的鹰犬不成？
“诸位有所不知，这是障眼法而已，孩子在你们家，架不住他们天天过来盘查，就是送到了偏远的山区，这也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季大人的意思，不过是将孩子们全部都收拢起来，大人不会不管你们的，放心就好。”
孙缙帮助季慕朗将要说的全部都说了，这片刻，一片民怨沸腾，骂皇上的人比比皆是，污言秽语完全不管不顾，看这样子，大概等会儿揭竿而起都是有可能的，沐芳看着季慕朗，说道：“大人，这事情需要大人振臂一呼。”
“我知道。”他心事重重的皱眉，往县衙的方向去了，沐芳吐一吐舌头，走到了孙缙的身旁，而白珂也是很会察言观色之人，明白这事情的原委，也知道只有孙缙与沐芳可以解围，只好委屈的跟在了季大人的身后。
“怎么办，朝廷的命令一直以来都言出必践的，从来不会戛然而止，你我好似束手无策。”
“好似而已，这不是你的作风，不要告诉我这大山要我一个人扛着。”一边说，一边停顿住了脚步，“我的作风就是拳头地下出政权，这老皇上毕竟太老了，别人迷惑。”
“皇上大概都是自私自利的，这些孩童不过是用来烧丹炼汞的引子而已。”他好像很明白一样，沐芳抽一口凉气。“皇上是重口味。”
“徽清道长才是重口味，朝中重口味者比比皆是，看来想要置身事外是绝对不可能了，你看看，这些乌泱泱的人，他们不怀疑季大人，但是他们怀疑朝廷，迟早要天翻地覆的。”皇上啊皇上，您老人家做什么不好！
偏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来这些个莫名其妙的事情，这里距离京中比较近，想必京中的人此刻也已经骚动起来了，沐芳抬头，虽然是***密云不雨，但是在沐芳的心头，这些云团好像充溢在了呼吸道一样。
让人咳不出来，咽不下去，那种感觉并不舒服。
两人往前走，一前一后。
一行人跟着这些人，浩浩荡荡的，人们的眼眶都红红的，好似刚刚从牢笼中放出来的猛兽一样，有人握着自家的武器已经到了县衙中，沐芳面色冷淡，孙缙神情不豫，季慕朗面沉如水，白珂古井无波。
这一群人好像是刚刚从地穴中喷涌而出的一片硫磺一样，带着一种莫名的刺激，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加入了他们，浩浩荡荡，几乎是一个军队，半道上，有一个婴孩摔倒，他沐芳抱一个。
然后继续往前走。
又有一笑小孩子摔倒，但是并没有哭，沐芳继续捞起来，左拥右抱，人们看起来群情激奋，很有可能这密云不雨在最快的时间里面就要爆炸，只需要一点儿光火，只需要一个惊雷而已。
沐芳的脚步稳重，完全没有给任何人一点儿紧张的感觉，孙缙平稳，虽然神情不豫，不过并没有任何挑拨离间的感觉，季大人忧国忧民，苦苦在思索一个最好的办法。
而白珂呢，星星眼看着沐芳，此刻白珂在沐芳的身旁，方公子今天看起来比平日里还要牛逼轰轰不少，那模样，完全是一个领军人物，虽然是屈居第二，不过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势如破竹。
这些人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很快就拉响了集结号，所到之处，人们劳作的，不劳作了，加入了这个阵营，人们做买做卖的，立即将自己的担子收拾了起来，一会儿以后，这个孤陋的“军队”人满为患。
人们的头顶都压着一方沉重的阴云，他们跟着潮流与大部队走，一会儿以后就到了衙门，季慕朗看着这些身后的人，想要说什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沐芳，“方公子，这……”
沐芳想不到自己身后有这样多的人，而朝廷完全是容不下，她看着身旁的孙缙，孙缙反而是不好发言了，她的目光凝重，从诸位脸上看过了以后，这才说道：“家中有小孩子的上前一步走！”
很快，这队伍重新大洗牌，有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从那弯曲的手臂可以看出来，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将孩子交出来的，妇人们因为劳作，手臂与手掌都变形了，但是并没有一个人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自己的使命感。
她看着这些人，说道：“郡守，甲长，保长上前一步走！”
队伍在静默中，又一次大洗牌，这一次脱颖而出的是二十人，这二十人一个个都虎背熊腰，坚贞不屈的站在那里，好像面对冬天的暴风雪一样，木幸福看着这些人已经走出来，说道：“郡守、甲长、保长从今日开始吃住与季大人同席，其余人在走廊上打地铺！”
于是这地铺在一盏茶的时间里面已经各就各位，不过这地铺打的很是厉害，将一个衙门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沐芳左拥右抱两个孩子，身后跟着一群孩子，孩子们牙牙学语，一会儿以后已经到了这签押房。
红袖姑娘多年来没有孩子，看到这样多的孩子齐头并进走进来，心也跟着齐头并进的往皮肉外面狂跳不已，一口一个“要死”“要死”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然后开开心心的从沐芳的手中将孩子抱了过来。
第八十七章 风光无限
身后的郡守等人也是走了进来，一个个就如同是丈二金刚一样，回春堂的老中医看着这场景，完全不知道究竟为甚？
他今天一早上就过来了，准备敲竹杠来的，因为他知道有一个同僚在半夜的时候将药草埋给了外人，这才过来准备通风报信。但是看到这样浩浩荡荡一群人进来，几乎是排山倒海一样，他立即就震惊了。
难道自己耽误了案情。
“你……说！”沐芳口渴，本来是“你说，你为何会这时候到衙门来”但是后半段话，没有出口，有一个乖觉的孩子看出来，鬼精灵将一个杯子递了过来，沐芳握着杯子，“咕隆咕隆”一饮而尽。
“是，是，这人是我的一个弟弟，他在城外的十八里铺开了一个药店，他昨天的时候给一个剑伤的女子卖药。”
哎呦，老天，回春堂的老中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身后一群浩浩荡荡的人，他看着沐芳身旁那几个铁塔一样的人，不禁嘬牙花子，连连起来赔罪，虽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错在了哪里。
“十八里铺？”沐芳沉吟了一下，老中医立即点头，沐芳说道：“你知道，朝廷捉贼拿脏也是比较复杂繁难的事情，这些复杂繁难的事情需要人不断的去进取，既然在十八里铺，你和我去看看。”
“是，是，我和你们去，不过这……”老中医看着沐芳身后的一行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是……”
“哦，这个啊！”沐芳回头，说道：“朝廷的钧旨下来了，你回去打听打听就行了，你家里也有两个小童，到时候记得送过来，也好集中保护呢。”
“保护……幼童？”他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看着沐芳，完全不知道沐芳此刻是什么意思，而沐芳居然一本正经的点头，“是，保护幼童，幼童现在比较危险，身处水深火热中，衙门季大人为民请命，很有可能会化玉帛为干戈的。”
“出门去，这么多废话！”沐芳觉得没有必要与这个敲竹杠的家伙闲聊，两个人出门来，签押房中，红袖姑娘乐得无可不可，看看这个孩子也觉得很好看，那一个也觉得很好看。
几乎将这些孩子当做了自己的哈哈镜，乐得这寡居的女子也是合不拢嘴，临出门，沐芳交代一句，“这里的孩子，少一个唯你是问，你就是孩子的干娘，你不吃也要给孩子吃，你不睡觉，孩子也要有地方睡觉，可知道了？”
“知道知道，你去就好，有我呢？”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但是沐芳还是看出来了，这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女子是紧张的，大祸临头的气氛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得到。
刚刚出门就看到了孙缙，他一边帮助安排这些孩子与大人，一边与季大人交谈，无论如何这些孩子是绝对不可以交给朝廷的，这事情季慕朗自己也是知道的。
沐芳出门来，在马厩中牵马，一匹比较瘦小的枣红马给牵了出来，回春堂的老中医看着这个马儿，不禁拍一拍自己的额头，‘“方公子，这……这小马驹不可以啊！？”
“为何？”她牵着另外一匹比较神骏的飞马，走过来以后，看着回春堂的老中医，“十八里铺比较远，十八里就是十八里，这要是过去，这小不点儿就累死了。”
沐芳最不喜欢这个调调，好心好意将一匹最好的最小的马儿给他，他居然还不领情，沐芳交换缰绳说道：“你最好不要以貌取人……马，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以貌取马，这小小的马驹乃是大宛进贡过来的，我们换一换。”
“好好。”老中医穷乐呵，换过了马儿以后，孙缙也是看到了这边耳朵情况，立即迈着步子走了过来，衙门，好好一个平安码头，此刻人满为患，愣是变成了一个人间炼狱。
他从远处走过去，步步生莲，每一步都唯恐踩在了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与东西上一样，地上又是苇席又是铺盖卷儿，五颜六色的就像是辙乱旗靡的战场一样，偏偏这家伙走过来神气活现，一点儿也没有逃难的神色。
他飞鱼服的裙角轻微晃动了一下，人已经站在了沐芳的身旁，“有什么发现？”
“你在忙，我就自己……准备走了，发现也不是什么发现，过去看看总是好的，男主外，女主内嘛！”说到这里，也知道自己有了打情骂俏的嫌疑，为啥，因为从回春堂老中医的神色就可以看出来了。
这老中医的下巴颏在一寸一寸的降落，嘴巴里面不是一个两个鸡蛋就可以塞满的。
“我的意思是，男主外，我是男人就要出门去，而这些女子就要留下来保护孩子，再说了，这老先生的话……不知道可信还是不可信，我自己一个人过去看一看就好。”
“有危险呢？如何自处？”他挑眉，不满的瞠目看着沐芳，沐芳心道，有危险就有危险啊，没有危险这才不正常呢，这本来就不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这是封建主义的一个时代，这个时代什么都比较值钱，唯独最为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有了危险，自己去化解就是了，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搭理自己的。这一点沐芳还是一清二楚的，良久的沉默以后，孙缙握住了旁边另一匹马，这匹马看起来比沐芳的那一匹还要瘦小。
“这……小马驹，孙大人不是开玩笑吧，十八里铺，十八里……”沐芳轻轻重复了一下“十八里”三个字儿，孙缙不过是蔑视的一笑，“你也是以貌取马，这马儿吃的并不比别的马儿少，今天是到了临危受命的时候了，如何不会淋漓尽致。”
“也是，也是。”沐芳并不敢去狡辩了，老中医带路，很快，三匹马已经从衙门中走了出来，人们都说含山县的县衙是个清水衙门，季大人爱民如子从来就没有诉讼费，只好是案情就秉公办理，也从来没有啥黑箱操作。
一开始没有人相信，此刻呢，渐渐的人们都相信了，衙门里面确实是比较困难啊。
“大人，衙门里面既然是没有良驹，小人家中有马厩，小人这就给大人将马儿弄过来。”一边说，一个人已经回去牵马了，这片刻，孙缙回眸看着身后的季慕朗。
“孙大人，早去早回，朝廷的使者万一过来，就是我舍命，这事情大概也是不好处理的，这里需要大人。”季慕朗握着拳头轻轻拱手。
“大人爱民如子，我深以为敬，很快就会回来的，在我回来之前……”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腰间的一块白玉拿出来，交给了季慕朗，“这个暂时可以抵挡一阵风波，大人保重。”
“孙大人也保重！”他握着这莹白的美玉，这美玉纯白无暇，纵然今天的天气昏暗，不过依旧不可以将这眉宇的光泽给削弱，他轻轻的抚摸，同样小心翼翼的握着美玉，放在了自己的衣袖中。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归故乡！今天有大事情发生，季慕朗唯恐朝廷再次派人过来骚扰，目送他们二人离开以后，立即将岗哨布置起来。
鸣哨暗哨与流动哨，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这才开始清点人数，朝廷要的是一千个孩子，五百个童男五百个童女，这里不过是朝廷的一个咽喉要道而已，但是偏偏这咽喉要道一般的弹丸之地，孩子就有一千个。
他再三再四的数完了以后，叮嘱妇人们都好好的带着孩子，这才一个人到了签押房，这里的孩子看到大人忧心忡忡，立即跟着红袖姑娘出来了。
“大人为何会这样子，看起来一脸的愁苦，大人这里好穷，居然不如我家里。”
“大人为何这般啊，红袖娘娘。”
红袖还能说什么，“问这么多做啥，到外面躲猫猫，来来来，和娘娘好好玩。”孩子们只知道这是沐芳给他们找出来的一个后娘，所以一口一个“娘娘”而红袖今天也是有了使命感，她想要用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保护好这些个孩子。
季慕朗看着窗外，此刻有冷风吹过来，时令刚刚过了春风，都说春风得意，但是在这里，他今天很讨厌这春风一样，立即到了前面的位置，将小小的木窗关闭，早庭梧坠，荷盖缺。今天很冷很冷，比任何一天都要冷。
天气不好，但是他们三个人还是准备出城往十八里铺而去，这一路过来长街上除了三匹马此起彼伏的马蹄声，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儿声音，这老中医不免震惊，“为啥空空如也，今天就是天气不好，应该也有人过来做生意啊！”
“因为朝廷要抓人，所以我们要快，不要看了，快点儿。”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抽打马屁股，马儿吃痛扬长而去，事实证明，沐芳与孙缙的眼光都不错，这两个人看出来的马儿都是非常不错的。
虽然这两匹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高大的样子，不过脚程并不输给老中医骑着的那一匹马，十八里路，过了两个时辰以后，这才到了。
这里一片山明水秀，水冷风高。长天雁字斜，秋香次第开。远远的看过去，就可以看得到一个小小的院落，门口有一个小小的牌子，这牌子上铁画银钩，写的是“保和堂”，沐芳与众人放慢了脚步，已经到了这里。
敲门，没有人应门。
有人在屋子里面昏昏大睡，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以在此刻呼呼大睡的人，真的是……让人羡慕的很啊，外面已经一片兵荒马乱，这人居然还可以如此保持自己的清明与冷澈，果真是一个人人“敬畏”的好医者啊！
第八十八章 变生肘腋
彤云布，朔风凛冽，乱扑吟窗，沐芳轻轻敲击了一下木门，这医者总算是清醒过来，举眸看着走进来的几个人，老中医看着自己的弟弟，立即走了过来，“这两位是朝廷过来的，想要问一问你几个问题……哎哎！怎么还睡呢？”
“这……”这人瘫软的就像是泥巴一样，沐芳与孙缙走了过来，两个人看着这个老东西，这人的脚下是酒坛子，看起来喝了很久很久，这片刻，孙缙的目光在周边看了看，然后款步走了过来。
站在了老中医弟弟的眼前，冷声说道：“你还没有清醒过来？”
“看病？徐家膏药，祖传秘方，腰疼制药，腿疼治腿，没病养生，来来来。”说着话，一张狗皮膏药就送了过来，孙缙冷冷的笑着，沐芳握着身后的酒坛，将里面的清酒全部都倒在了这个人的头顶。
这人一个激灵，总算是清醒了不少，沐芳手中的匕首径自也不慢，已经卡在了他的咽喉位置，“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与你是一样的，我们做事情都是颠三倒四，要是等会儿我不小心伤了你，你最好不要怪我。”
这医者刚刚还一脸的莫名其妙，这片刻已经清醒了过来，“你问，你问。”
他看着身旁的人，此刻凝眸一看，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气度高华，生来就是那种让人顶礼膜拜的模样，他就像是一杆青竹一样，站在自己的眼前，萧然的开口，他说道：“昨晚有女子过来买刀伤药？”
“是，是，三更天的时候，我去……”原来也是一个话痨啊，沐芳的手往前移动，“没有问就不要说。”
“是，是。”
“这女子是什么面貌，你看到了？”一边说，一边看着他，医者立即点头，“这女子看起开神色很是痛苦的模样，脸上有伤痕，看起来是遭遇了家暴，不过这女子的衣色很是华丽，让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几更天过来的？”沐芳恫吓，这医者立即回头，“二更天，我记得清清楚楚！”
“好，你立了大功，还有什么讯息，都说出来。”她放松了一下，手中的匕首也是立即就丢开，这医者看到没有了危险，这才为娓娓道来。
从这些话中，沐芳掌握了很多个讯息，笼统起来，如下：二更天，一个华丽丽的侯门女子因为家暴的原因被丈夫用匕首刺伤，脸颊臃肿，身形婀娜，这女子走起路来风摆杨柳，说话轻声细语，买了刀枪药以后立即走了。
但是过了几乎一个更次的时候，有过来第二次买药，这一次这女子又买走了另外一个药，这药乃是叫做“曼陀罗散”的药，沐芳是法医，对于药剂学与中医药学也是如数家珍，知道这曼陀罗散的作用。
这就是用来止血化瘀，同时用来麻痹肌理，让人产生一种轻微的舒适，便于包扎的。
“我看看，你的曼陀罗粉。”沐芳伸手，这医者早已经三魂七魄都吓的消失殆尽了，体如筛糠一般，孙缙伸手，将旁边的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曼陀罗粉，他交给了沐芳。
沐芳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点儿，在鼻端轻轻的嗅了嗅，说道：“有冬花，有当归还有**？”
“是，是。”这医者立即开始点头，今天遇到了行家里手，用鼻子闻一闻就知道了，沐芳将这个曼陀罗粉用白纸包裹起来，将一部分放在了自己的衣袖中，说道：“这里住不得了，或者有人会杀人灭口，或者以后会杀人灭口。”
“这，为何？”这老中医，也算是一个故土难离之人啊，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木屋，看着自己木屋外面那整齐的韭菜，看着身旁的酒瓮，更加是不想要离开了。
“你知道你昨晚救了什么人？”沐芳问一句，他立即摇头，看起来是并不清楚了，旁边的孙缙平静的说道：“朝廷多有悬赏，抓含山悬案的元凶，你昨晚一个仁慈，一个慷慨，将这个人救了过来。”
“这，这！”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刚刚是坚决不走，现在是坚决要走，立即收拾起来自己的东西，抱着一个盒子就要走。
“要是你不离开，等会儿会杀人灭口，要是你离开，以后会杀人灭口，有时候救人不过是给自己树敌而已，你可知道？”一边说，一边轻轻皱眉。
“知道，知道，走，走，此地不宜久留。”一边说，一边就要走。
“慢着，”沐芳一脚就踩在了那里，说道：“我看这四壁上都有丹青，都是出自于你之手？”
“是，是。”都到了这时候了，这衙门里面的人怎么还纠结这个啊，他几乎觉得火烧眉毛了，一边提着衣角往出走，一边哆哆嗦嗦的叹口气，但是很快让孙缙给抓了回来。
孙缙与沐芳可以说，比这个人还要焦急，不过在这两个人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焦急的神色，一个濡墨，一个铺纸，“你过来，将昨晚的女子画出来，那张脸。”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医者一脸色眯眯的走了过来，握着狼毫开始描绘起来，这医官的生意并不好，一看就知道门庭冷清的很，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都没有看这这家伙在画画。
沐芳说：“要是受伤，就有流血。”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孙缙跟着沐芳，故意刁难一样挑眉说道：“你以为人的血是长江大河，割开血管以后就会流淌，这样按图索骥，应该是劳而无功啊，方公子。”
沐芳出门来，如同哈巴狗一样，低头在地上寻找，过了很久以后，沐芳这才回过头，“大人，您忘记了，我是仵作，人体的筋脉与血管我比你在行不少，不是在地上找血渍，而是……”
“你受伤这么久，必然在家中是自己草草包裹的，到了医馆的门口，必然是会将包裹的东西拿下来的，要是我没有猜错，必然那个布条或者什么东西在门口，你也找一找。”沐芳一边说，一边在地上寻找起来。
“原来如此。”他立即找起来，在旁边一个角落的位置找到了一块血腥的手绢，沐芳完全不管这血污，握住了以后立即将鼻子凑近开始嗅了嗅，好在前世是法医，见识的死人多了，这零零碎碎的玩意对于自己还是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的。
“明白了，明白了！”她欣喜若狂，将手绢丢在了自己的衣袖中，孙缙看着沐芳，舒口气，“方公子大而化之的风格，让人遥不可及啊。”
“哦，是吗？孙大人不发挥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不怕恶心的良好操守，小人只要成全别人恶心自己了。”尸体与血污，任何人看到了都不会舒服的，不过为了更多人过的上舒服的生活，沐芳必须要忍耐住自己的不舒服。
这个职业就是如此！
“好了好了，二位大人看一看，这女子我昨晚记忆犹新，要不怎能会寤寐思服开始喝酒呢，你们过来看。”听到这声音，她振奋了一下精神，到了屋子里面，画像可以说生动的还原了昨晚那个女子。
沐芳将画卷折叠好了以后，已经放在了衣袖中，“两匹马，你们一人一匹马，我们走了。”来的时候是每个人一匹马，回去的时候需要给他们两人留一匹马逃难，所以沐芳忍痛割爱，将自己那小马驹留在了这里。
很快，沐芳出门，往这一匹瘦马旁边而去，看了看自己与孙缙，说道：“可以？”
“可以，不要以貌取马啊，方公子！”孙缙说完以后，人已经一跃而起，然后坐好了，伸手，握住了沐芳的手，两人一前一后，他的手握着马缰绳，她被抱在了怀抱中，正要启程的时候。
沐芳立即说道：“不要这样子，我要在后面，你占我便宜。”
“哦，原来如此，那更加不行了！”他凉凉的一笑，沐芳没有反应过来，回眸，给孙缙一记眼刀，“你看，你光天化日之下，这……”
“我在你前面，那就是你占我便宜了，这是不可以的，所以你忍忍吧！”一边说，一边已经催马，马儿四蹄翻飞，快得很，行云流水一样已经过了面前的一片茶园。
古道西风瘦马，但是这马儿快得很，一会儿以后已经龙行虎步而去，微风将那四个字吹了过来，“天理何在啊！”这四个字很快就消失在了风中。
门口，哥俩走了出来，老中医抢先就骑到了小小的弱不禁风的瘦马身上，老中医的弟弟一看，“阿哥，您这是……”
“老弟，你活了一辈子，望闻问切的本事不如哥哥多矣，我这是告诉你，不要以貌取马啊！”一边说，一边握着马鞭已经去了。
两个人都唯恐这马儿不够快，纵然是心疼的很，不过还是快马加鞭，一会儿以后，这马儿已经累了一个半死，但是路程还有一半，孙缙舒口气，说道：“只好慢一点儿了，它毕竟没有驼两个人的经验。”
“是，是。”沐芳一边说点头，一边舒口气，孙缙将水囊拿出来，交给了沐芳，“看看你，喝水。”还没有来得及拒绝，那清凉的，甜丝丝的水已经从咽喉落在了味蕾中，她这才发现，孙缙的手伸过来，刚好将水囊搭在了自己的樱唇上。
水囊中的水并不多，所以只能让一个人享用，他唯恐沐芳拒绝，这才在不经意中经水囊送到了沐芳的嘴边，沐芳想必很快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心里面不禁“噗通、噗通”如同小鹿乱撞。
第八十九章 三月围城
她不敢去想象太多的东西了，她是要回去的，古代嘛！虽然是好，自己也不过是一缕幽魂寄托在这个躯体中而已，迟迟早早总是要到现实社会中，这才可以安安稳稳。
这里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庄周梦蝶，是耶非也！
马儿并没有停下来，不过到了最后关头，还有不远的时候，这马儿终于精疲力竭，两人立即就从马上下来，孙缙看着这匹马，沐芳看着孙缙。
“走了，老马识途，你走丢了，它都不会走丢的。”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握住了孙缙的手，但是此刻的孙缙忽然间挣扎了一下，如同闪电一般的挣脱了沐芳的手，这还是第一次，这第一次让她很是觉得不爽。
“我九岁那年离开母妃，那时候母妃生病，是绞肠痧，我在泮宫去！早上母后还看着我，并且叮嘱我要好好学习，我离开不过三个时辰而已，想不到这居然是一生中与母后最后一次的会面！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方信花开易谢，始知人生多别！”
不是吧，在紧要关头，孩子的命重要还是这个老马的命重要呢，她越看越是觉得疑惑，而孙缙则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匹马的身旁，他轻轻伸手在老马的脸上抚摸了一下，那样关切的眼神，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所以……你要背着老马到衙门里面去，大人啊大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人不该如此啊！大人啊大人，您在京中啥场面没有见过，生离死别明争暗斗，这片刻您心慈手软起来大人啊大人，您……”
“走。”
“大人啊大人，就连您也是害怕我的，我话多，以后我闭嘴，你看好不好？你母后，好看吗？”一边说，一边一脸向往的神色，孙缙顿了一下，看着沐芳，觉得这个女子也是很有意思呢。
“母后很美丽，方公子啊方公子，母后就是健在也已经四十五岁的高龄，你见过的女子环肥燕瘦比比皆是，方公子啊方公子，你真的是找不到重点啊！”
不，她可以找得到，重点就是，等会儿会比较困难重重，等会儿困难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在等会儿的困难还没过来的时候，暂时需要放松放松！
这一条长街，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这样的安静中，隐隐约约可以酝酿出来什么不同寻常的感觉，他们两个人踩着长街上的青石板，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不对，**静了！”
不远的距离就是衙门，这里的人都走了，安静应该实属正常，不过距离衙门不远，也居然沉静的就像是人间炼狱一样，这就不同寻常了，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衙门。
外面的铺盖卷儿还在，人不在了，衙门的第一重朱门旁边，有行辕，有仪仗队，不是曲柄伞，没有雀扇！沐芳放下心来，来的人是朝廷命官，但不是最为棘手的那一个，不是就好！
来的人是何人呢？
要是沐芳知道，还会不会到里面去呢？而很快的，孙缙已经知道了在衙门里面的人是是谁，沐芳一直以来都比较神目如电的，但是为了偏偏没有看到这肩舆中的老虎皮上绣着一个字“徐”。
顷刻间，孙缙已经明白过来，徐耀宗是荀祖隆的人，荀祖隆与荀贵妃勾结徽清道长准备做这些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举动，这命令从中央集权一点一点的发下来，到了最后，徐耀宗说不得就要做这朝廷的鹰犬了。
“王爷龙睛凤目看什么呢，”沐芳顺着孙缙视线的范围也是扫视了一圈，不过很快的，孙缙已经回过头，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角色而已，但是我想要告诉你，等会儿进去以后哦，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可以……”
“啥？”沐芳是想不到的，也完全不知道等会儿会有什么别开生面的事情等着自己，回眸看着孙缙，孙缙一脸的平和，且友善的一笑，说道：“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好暴跳如雷，也绝对不要让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我怎会暴跳如雷呢？世界如此美好，我却那样的暴躁，不好啊不好。”一边说，一边轻轻退后一步，因为到了衙门里面，孙大人是比自己官职要高的一个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僭越是要不得的。
孙缙嘴角有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刚刚迈步到了门厅的位置，就看到了自己最为不想要见到的一个人……徐耀宗，话说这家伙也真是会暴殄天物，像沐芳这样一个好女子，居然到了最后还休妻！
当初京中关于沐芳的那些个谣言多的很，什么“不伺婆婆、欺辱宗室、勾三搭四，气死公公”多了去了，沐芳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的是何人，两个人到了天井中，看到的情况……
居然是，这样的！
两个官员带着一帮小喽，背对着自己，有一方黎民百姓已经呈扇面的模样形成了一个攻守具备的保护层，孩子在中央，就像是狼在大迁徙中出现的一种氛围一样，好像周边让人给撒了冷冰冻住了一样。
这翻云覆雨的大手，任何人都看不见，但是这翻云覆雨的大手带着两个刽子手到了这太平码头，人们的目光有的恐惧，有的呆滞，有的冷漠，有的怨怼，总之是那样的不一而足。沐芳与孙缙回来，人们都看到了，但是在淫威下还是连连后退。
这几个朝廷的鹰犬没有回头，因为这两个人还在门廊中，所以没有声音传达过来，两个人就像是雕塑一样，沐芳看着这场景，剑拔弩张的厉害，不过仔细的看看，什么叫做个势均力敌？
这就是？分明他们的人是比较多的，但是为何会有点儿气势不足的模样，先不管，找一个位置坐下来，坐下来以后，觉得不妥，孙大人都没有坐着，自己要是坐下来，有点儿僭越了。
在现代，自然是不会存在这些个。
但是在古代社会中，这不但是僭越，还是一种对至高无上权利的挑衅，要是不知道孙缙是王爷还好，偏偏沐芳知道了，于是沐芳出门去，将那肩舆抬起来，放在了门廊中。
好在这肩舆并不重，一个人刚刚好，挥挥手，“王爷，你坐着看，不要让太阳晒黑了您呢。”一边说，一边自己也坐在了旁边，从始至终，她都是比较关心院子里面的孩子安慰，目光寸步不离的是孩子。
并没有看这老虎皮上的刺绣，而孙缙呢，看到沐芳将一个座椅给自己搬运了进来，唇畔有了一个美丽的微笑，这微笑就像是枝头的第一朵凌霄花在绽放一样，带着一种和煦，但是也带着一种魅惑。
“辛苦。”
“不辛苦，为孙大人鞍前马后，乃是小人的福气呢，就是不知道等会儿应该去对付这些朝廷的酷吏呢？”
沐芳讨一个主意，人家是王爷，杀人不犯法，自己呢，目前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喽而已，所以要看一看王爷的意思，小事情闹出来，好说好说，大事情闹出来，就要让这大神扛一扛了。
众人也都看到了身后的这两个人，一个坐在板凳上，一个坐在老虎皮的肩舆上，分明是最为催命的关头，两个人偏偏是不合时宜的在笑，无声的在笑，二人的笑容优美，看起来胸有成竹。
人们的心也是稳定了不少，就连季慕朗也是看到这两个人回来了，但是偏偏也不动声色，知道孙缙身份的季慕朗是第一个，所以他想要让季慕朗看一看这些朝廷中的酷吏都是什么样子的。
平日里没事情就欺压百姓，搜寻民脂民膏，现在好了，居然连人家孩子的主意都打起来了，孙缙的拳头也是握在了衣袖中，无声的握着，但是越发攥的用力。
木幸福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背影，只是觉得这两个人的背影好像看起来有点儿奇怪，也有点儿眼熟，尤其是左面的一个，且不要着急，等一等，这人只要一开腔自己大概就知道了，但是沐芳想不到冤家路窄……居然“窄”到了这程度。
冤家路窄，窄的连一个脚面都放不下！
左面那个穿着海水牙子图案的人乃是京中皇上跟前的一个公公，这公公一边踱步，一边看着这些人，“含山县县令季慕朗季大人，抗旨不尊，带着刁民在衙门中聚众闹事，这事情，要是帝君知道了应该如何呢？”
“你抗旨不尊，是有几个意思，来来来，给咱家说说？”一边说，一边翘着兰花指，阴阳怪气的走了过去，季慕朗义正词严，“君行令，臣行命，卑职这一次就是死，也是不会将这些孩子交给朝廷的！”
“哦，这样啊！那么咱家这里就直接奏报给帝君，说你季慕朗抗旨不尊，还咆哮我堂堂一个朝廷命官，这罪过也是掉脑袋的啊，季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会到此为止，还没有感受到我皇对于的嫌恶吧？”
季慕朗一直以来就两袖清风，从来就不会狗苟蝇营，原是一个戆直的人，哪里可以听出来这狗屁内侍监对于自己的弦外之音呢，他此刻走到了众人的眼前，望着这个家伙的眼睛。
“公公是什么朝廷命官，不过是一个大阴人而已，你自己断子绝孙，不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你莫非就要人人都与你一般不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
无形的一股压力在两方的分垒中形成。
第九十章 如珠如宝
众人都知道季大人会为民做主，立即就站起身来，一个个都挺胸凸肚，沐芳在后方看到这样子，心情也是好了不少，这才是我大和民族应该有的其气象啊！人生如寄，不做点儿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是绝对不可以的。
沐芳看到这样子，心里面那反抗强权的斗争意识也是很快就变成了十五月夜中点燃起来的炮仗，顷刻间就可以爆破自己，孙缙的目光还是老样子，凉薄中带着一点儿空洞。
看到沐芳要站起身来，孙缙不过是轻柔的一笑，然后用力的握住了沐芳的手。那双手就像是一个老虎钳子一样，钳制中，她用力的掰开了孙缙的手，这样的时候……
该出手时就出手，为啥王爷不出手？
“不要急，好戏连台，刚刚开始而已，你就按耐不住，还有人要粉墨登场呢。”一边说，一边瞥目看着沐芳，沐芳觉得，无论在任何时候，孙缙那里总是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这感觉是可以笼统的概括为王者之气。
刚刚一路策马奔驰而来，她自己已经力倦神疲，人都快要变成哈巴狗而，哪里知道，这片刻看人家孙缙，人家还是从容淡定，整个人一片安之若素，有着任何一个青年人都没有的沉稳大气。
这还是一个二十岁的人吗？她不禁怀疑起来。不过经过孙缙的授意以后，也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沐芳继续看，这大阉人立即后退两步，将挡箭牌送了出来，乃是徐耀宗！
徐大人！
“徐大人是朝廷命官，乃是位高权重，咱家这里人微言轻，你们要是不听咱家的，那也罢了，请大人金口玉言！”一边说，一边站在了徐耀宗的身后，沐芳再也忍耐不住，好家伙这才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呢！
她的胸口，好像被人填充进去一块点燃了火焰的棉花一样，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很快让她整个人就燃烧了起来，徐耀宗，以前的种种她都记忆犹新，以前的种种在沐芳这里都历历在目。
她握着拳头，从齿缝中迸出来两个字“人渣！”
“垃圾！”然后觉得不过瘾，又道：“卑鄙无耻下流，小人！无所不用其极，瞒上不瞒下！该死之人，我恨死他！”
“适可而止，等会儿收拾他，有的是机会与时间，来！”一边说，一边握住了沐芳的手，“安静下来，冷静下来，镇静下来。”
“好。”沐芳点了点头，看着前面的人群，朝廷的人并不多，不过很快围拢起来，形成一个方阵，“你们这些刁民，大胆妄为，我奏报朝廷以后，朝廷必然是会秉公办理，季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我都是朝廷之人，为何到了此时此刻居然半点都没有为人臣子应该有的所为！”一边说，一边凝眉看着季慕朗，季慕朗慢慢的后退半步，将身后的一方黎民都保护好，这才说道：“你要做什么？”
“大人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们不要在这里打哑谜，要是大人拖延了朝廷要人的事情，大人不但是没有头上的乌纱帽，就连这脑袋也是要搬家了，大人莫非看不到此刻的形势紧张？”
这家伙说的头头是道，且在一句话中威逼利诱带恐吓，让人捕风捉影，老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季慕朗还是义正词严，“含山县的黎民我不允许动一分一毫，我不允许！”
身后的人也是连连后退，有人立即握住了旁边可以用来攻击的工具，一时之间情况紧急起来，季慕朗身为含山县的县令也是明白，任何情况都绝对不可以动刀动枪，不然奏报到了朝廷中以后，就是刁民闹事。
于是，他神色和缓了点儿，说道：“大人也是有家的人，何苦咄咄逼人呢？这事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是大人执意要抢走这些孤苦伶仃的孩子，说不得本大人只要鱼死网破了。”
“哟，大人好像是连死都不怕了？”这内侍监猫腰走了过来，一边挥舞拂尘一边咋咋呼呼翘着兰花指指着季慕朗，有人已经一口痰吐了过来，一下子就吐在了这内侍监的脸上。
这内侍监立即就开始后退两步，“反了，反了！”
“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季慕朗一边极力的维持两边的关系，一边厉声说道，徐耀宗看到情况不好收拾，知道这事情不是一两个人可以解决的，必须要武斗啊！最好是回去将朝廷的龙禁尉叫过来，有百十来号人，这些家伙就是在想要说什么，也是绝对不可以说出口的。
“既然如此，那么本大人就告辞了，你们等着吧，朝廷会让人来抓你们的。”一边说，一边就转过了头，刚刚转过头，就看到坐在廊檐下晒太阳的两个人，他们的肩舆什么时候让人该搬运到这里的，他们完全不知道。
“大胆！你们是何人，在此滋事！当心咱家奏报朝廷！”这兰花指走了过来，徐耀宗并没有说一个字儿，目光从这两个人呢的脸上看过，这才举着步子慢慢的走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呢？”他含笑站起身来，很快就靠近了这个内侍监，兰花指因为跑路，人已经狼狈的满头大汗，而他呢，气度高华，从容中带着一点儿“让你三招”的优雅，看着这咋咋呼呼的阉人。
“咱家是御前的人，御前的高公公。”这人一边说，一边挺胸抬头，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那样的娘，但是偏偏这模样，就像是金鸡独立一样，让身后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就连一直以来不苟言笑的孙缙也是捧腹轩渠。
“原来是御前的人，我几乎以为你是来自红袖招的。”王爷啊王爷，您作风不好啊，这“红袖招”乃是一个妓院啊，从红袖招而来？这岂不是说你也到里面去过？
“啥，红袖招呢？”这内侍监一脸的茫然，沐芳立即上前一步，恭谨有礼的给这个公公行礼，并且立即就说到：“红袖招啊，这不足为外人道了，那里的女子与大人貌似一模一样呢。”
“女子？一模一样？”这该死的家伙很快就抓住了重点，沐芳只好解释一句，“一模一样的搔首弄姿，一模一样的风摆杨柳，一模一样的妖娆多姿呢，大人！就是不知道大人是不是也可以与这些女子一样，宛转蛾眉，让人享受那****的九重天感觉呢？”
“你辱骂朝廷命官，咱家是御前的！”这内侍监固然是畏惧，不过还是老样子，将朝廷的“金字招牌”动不动就拿出来，孙缙只是一笑，说道：“朝廷正是因为你们这些个走狗，这才有了今日之祸！”
“你，你也辱骂朝廷命官！”这内侍监娘兮兮的戟指怒目，看着他，孙缙一笑，说道：“我就辱骂了，你能让我如何呢？”
“咱家奏报朝廷，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将你挫骨扬灰，咔嚓咔嚓！大卸八块，要你的狗命！”沐芳听到这里，不禁皱眉，该死的家伙啊，你真是口不择言啊，你要知道，王爷是最为讨厌别人这样子辱骂自己的呢。
“这就是朝廷命官要做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往前一步，沐芳也是怒不可遏，一拳头就打了过来，这内侍监立即擦拭了一下眼角，“你，你不但是辱骂朝廷命官，你们还殴打咱家，你们殴打咱家！”
“就殴打了，如何呢？”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皱眉看着他，好像很不情愿一样。
正要说话呢，孙缙这边的拳头也是击打了出来，这人仰面躺倒，一边看着地上晶莹剔透的牙齿，一边大放悲声，“你也殴打朝廷命官，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在地上将自己的牙齿捡起来。
众人都开始大相笑起来，朝廷命官又如何呢？到头来还不是照旧将他打的满地找牙！这满地找牙乃是真正的满地找牙，几个宫人过来搀扶住了他，这内侍监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开始哭泣起来。
孙缙一笑，说道：“今日朝廷的人我打了，孙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谁要找我孙缙，只管过来就是。”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徐耀宗的眼前，说道：“大人好生面善啊！”
“善，善。”徐耀宗看到孙缙就如同是老鼠看到了老猫一样，只有立即逃之夭夭的打算，孙缙厉害着呢，在朝廷的时候向来做事情让人不寒而栗，什么时候到了这里？他自然是知道孙缙的身份，但是并不知道孙缙目前所任何职，为何这样厉害？
“大人也面善，也面善啊！”最为面善的还不是孙缙，而是沐芳，沐芳立即就迈着端方的步子走了过来，说道：“徐大人，我也与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呢，大人今日过来是想要抓我们这里的孩子吗？”
“哪里，哪里，是一场误会，是误会啊！”一边说，一边就要择路而逃，旁边沐芳不过是冷冷一笑，伸脚，然后徐耀宗一个趔趄几乎就要倒栽葱，终于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
“我刚刚欺辱了朝廷命官呢，大人。”沐芳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孙缙也形影不离的跟着过来，因为沐芳是男装，所以暂时他并没有看出来沐芳的真实身份，倒是觉得有点熟悉的模样。
沐芳知道，自己这皮囊的前主人，也就是真正的沐芳，乃是备受欺凌而死的，对于这人的痛恨，她也是感同身受，一会儿以后，已经冷冷的走了过来，冷冷的看着徐耀宗。
徐耀宗也是伸手，不过很快孙缙就走了过来，孙缙一个字都没有说，不过从孙缙的眼神中已经可以看出来，孙缙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孙缙的手就像是铁钳子一样，马上就要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