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这样救人
左看右看了会儿，看着身后狐疑跟着自己的几个皂隶，伸手，将一个抓了过来。
“你说，南橘北枳，这个季节含山县的橘子成熟了没有？”这几个个皂隶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究竟方公子是要做什么啊？人家做仵作，伸手就要命。
她做仵作，则是与众不同的厉害，这片刻还想要吃酸的，一个男人想要吃橘子，这真是……
但是这皂隶还是走了过来，看着他，舒了口气，“橘子我们班房门口就有啊，方公子是要是想要吃，这片刻跟着我们去看看，究竟成熟没有，这个季节也是有的。”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引路。
果然到了班房门口，一字排开有很多的橘子树，橘子树下有落下来没有人去清理的橘子，她低眉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过了以后，将两个看起来即将要腐烂的橘子握住了，然后拿走……
这次轮到众人风中凌乱了，看着方公子捡了烂橘子离开以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了签押房，这女子还在那里花容失色的诉苦，恭叔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只是听着，然而无动于衷！这女子说了一个唇焦舌敝，恭叔立即握着一杯热茶递了过来。“喝茶，喝茶！”
这女子指了指自己咽喉，这里的开口有点儿惊心动魄，喝茶大概是白浪费，于是恭叔说道：“那就闭嘴，闭嘴。”这女子让人抢白，立即就闭嘴，委屈的看着情郎从外面走了进来。
“方公子，方公子，您回来了。”她一脸的倚门回首模样，好吧，一脸的倚门卖笑模样！沐芳回来了，身旁跟着气度高华的孙缙，后面是握着棕树根的白珂，在后面是一排排走过来的皂隶。
季慕朗忧心忡忡的走了进来，看到这些人形形**，将目光凝住在了沐芳的脸上，“这是？”
“让人将辛夷花与棕树根洗干净以后，熬药，三碗水煎一碗水，送过来！棕树根是活血化瘀的，辛夷花是补气养血的，”沐芳一边说，一边握着烂橘子走到了苦主的眼前。
这女子惊恐的看着手中的两个烂橘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沐芳说道：“张嘴，这两个烂橘子是用来消肿止痛的好东西，你的咽喉伤害的过于严重了，这烂橘子中有一种解毒的作用，不吃也不行！”
这女子吃砒霜一样吃过了烂橘子，这才哽咽的看着沐芳，然后就跪在了那里了，“方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哪里，哪里！”沐芳谦逊一下，挥挥手。救命之恩暂时还不成立，所以不敢居功自伟，这女子已经膝行了过来，抱住了沐芳的大腿，“公子如蒙不弃，奴今晚就……”
“嘿嘿嘿！你想什么呢！”沐芳冷言冷语，这女子娇嗔的一笑，立即站起身来，沐芳看着季慕朗，意思让季慕朗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就好了，这年代的女子一个个都比较这样子活泼热情的。
孙缙看着这女子，不满的很。白珂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了这女子的手，“好了，好了，到里面去说话，你看看你，要什么没有什么，方公子是人中龙凤，自然是需要一个良缘的，但是你……不够格！”
“姐姐过于武断，我以前在京中的时候，应有尽有！”这女子一脸的骄矜之色，沐芳立即走了过来，“走走，你有什么，告诉我就好。”一边说，一边带着微微怔忡的女子到了里面。
半个时辰后，棕树根与辛夷花做出来的汤药已经好了，烂橘子也已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这片刻，那女子也是娇滴滴的喝完了一碗汤，居然觉得不怎么苦，这就是秀色当前给人的错觉了。
一个时辰以后，人们各司其职，
有关于方公子是用烂橘子救人的传闻以八百里加急的风火之势已经开始传遍了，人们见面以后，话题从“吃了没有”，立即变成了有关于方公子用烂橘子救人的奇闻异事。
本来不离谱，但是经过了添油加醋以后，一切变成了童牛角马，所谓三人成虎，这老虎看起来还不“小”啊。
不过，有关于这些，沐芳是完全不理会的，此刻几个人在小苑中，桌椅板凳上一群人将这苦主簇拥在了里面，这女子死里逃生完全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被众星拱月的一天，享受完毕那种虚荣感觉以后，美眸偷瞄一眼沐芳。
“说话，不要神不守舍的鬼样子！”沐芳救人并不是让这个女子自我陶醉的，而是想要从这女子的口中知道刺杀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是，是，你要知道什么？”真是万幸，死了一次以后，还是没有因为惊吓而将一切都忘记，沐芳看了一眼众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两句话要问的，按照先来后到的问题，当先问话的则是季慕朗。
因为，于公，这是含山悬案中最为珍贵的一个线索，为了头上的乌纱帽与京中女子不明不白离奇死亡的事情，他必须要问！于私，这事情是必须要去调查的，他本就是一个耿直而又为民做主的父母官！
“你是在做什么的时候让人给杀了的，为了在西城区？”这是季慕朗问出口的，也是第一个问题。
这女子不过是轻微含笑，不过听到那两个并不顺耳的“杀了”，还是心有余悸，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殆尽，而她并不急着回答，看着身旁的孙缙，孙缙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还是不回答，看着沐芳，沐芳问道：“你是京中的女子，今年超过了二十六岁，以前是伺候哪一个人的？”这个问题是那样的犀利，以至于巡警与季慕朗的眼风都邪邪的看了过来。
这女子差点儿就跌倒，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按理说，自己是觉得不可以去回答的，不过到了此时此刻，还是轻轻的舒口气，按着自己“噗通噗通”不停跳动的心口，说道：“以前伺候的是皇后娘娘！”
“我是紫华城中人，这一点毋庸讳言，方公子，既然你已经看出来，我不妨告诉你，你的推理是正确的，但是我虽然是伺候皇后娘娘之人，不过刘皇后以前的宫人很多很多，我不过是针工局一个女子。”
可以说，众人几乎完全想不到，这含山悬案眼看就要告罄了，因为她是一个靠近过刘皇后的女子，因为这女子以前伺候过刘皇后，这才有了杀身之祸！
这事情与刘皇后绝对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了，这女子看着沐芳，轻柔的开口，“我叫红袖。”
“红袖，现在请你回答季大人的问题。”季慕朗的问题是主导性的问题，也是一个人必须要有的英明睿智，在这样的英明睿智中，必须要看到的问题。
红袖看着身旁的几个人，刚刚那种活泼与轻松的感觉都不复存在了，她郑重其事的叹口气，说道：“只要是城市，东城就是繁华，西市就是落败，我十年前出宫以后，很有点儿银子，在东城有自己的庄子。”
“最近每一个月中都有女子被人暗害的消息，我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今晨落雨之前原是准备离开东城的，但是刚刚走入一个桃林，这就让人给追赶，杀我的人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红袖一边说，一边心有余悸的看着周边的黑暗，夜色深沉的很，几个人的目光也是明亮的很，在深沉的夜色中，那明亮就像是朝阳一样，她看着这样美丽而又明亮的眸子终于还是口吐真言。
毕竟在这里是任何人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她惊惶的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抚摸了一下，“因为我慌不择路，哪里知道就误打误撞进入了一个桃林，身后的人追赶的过于急切了，我怕死！哪里知道居然在一个花丛中不小心将葫芦豹蜂的蜂巢给踩了一脚！”
她想必是吓坏了，一边说，一边凝眉看着身后的黑暗，好像这一重一重的黑暗会吞噬掉光明一般，沐芳的目光还是老样子，坚毅中带着一点儿冷漠，实事求是的看着红袖。
红袖舒口气，又道：“这葫芦豹蜂飞起来以后，身后的两个凶手立即就顿足，我脚下一滑，于是……栽倒在了池塘中，这样葫芦豹蜂就没有伤害到我，可是……”她急切的指了指自己的头颅。
“这里撞伤了，”她因为刚刚讲述的过于急促了，立即喘口气，说道：“可是，我被送到了西市。”
说完以后，一切已经一清二楚，沐芳又问了几个问题，这女子全部都对答如流，不过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让人刺杀，沐芳低眸，问过以后往出走。
季慕朗觉得有必要再问一问，于是留在这里。
孙缙看到沐芳离开，立时走了出来，在暗夜中，她在前，他在后。她在思考问题，他在后面紧赶慢赶，花间杜宇啼，柳外黄莺啭。这女子速度居然不慢。
而这几乎是她的惯性，每一次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可以这样子疾行的，疾行的时候几乎让她忘记了周边的一切，一开始自己的思路就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并不清晰，这时候就像是捅破了窗户纸一样，一下子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银河青耿耿，玉露滴涓涓。露湿残妆面，风吹云髻偏。然而沐芳自己完全没有考虑那么多，一会儿以后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这里安安静静的，安静是非常适合去思考问题的。
第六十二章 心期幽梦
他因为“五德之色”的问题暂时搞清楚了身旁的孙缙是长孙叙谨，而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与十年前的那个大火有关系，刘皇后究竟是什么人？她不得而知，但是那大火过于离奇了。
这大火早不烧起来，晚不烧起来，偏巧在阖宫人都离开以后烧起来。
这事情沐芳原本是不打算插手的，再说了，原是皇城里面最为诡秘的秘辛，更加是自己一个坊间之人不可以去调查的，这样的染指是什么结果，大概也是会如同那些女子一样，全部都葬身在不知名的地方。
但是一切都不同了，因为孙缙对于自己是有着救命之情的，当初和离的事情多亏了他作为证人，自己才可以顺顺利利的离开，而以前那控诉自己的十宗罪差点儿就成立了。
“不伺婆婆！欺辱宗室！勾三搭四！气死公公……”这些七出之条，要不是孙缙帮助自己，自己焉能过上这样优哉游哉的好日子呢？
不论他是什么人，首先是自己的朋友，含山悬案过于“悬”了，几乎让人棘手，从今晚开始她需要好好的去考虑，究竟应该还是不应该去帮助孙缙。
要是帮助，究竟应该是如何去帮助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我睡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沐芳一边说，一边慌乱的吹灭了灯烛，人并没有移动一分一毫，因为屋子里面骤然黑了下来，所以可以透过外面那明明灭灭的灯烛看得清楚，移动的影子。
这影子笔挺的就像是刚刚从剑鞘中出来的宝剑一样，谁与争锋！这人的轮廓清晰的出现在了雕花的木门上，她看着看着，不禁心跳加速起来，她极力让自己不要这样，但是越发是提醒自己，越发心脏的位置不听话。
“绣幕犹垂，珠帘未卷。怎么就说自己睡觉了，你要是不想要让我进来，我在外面也是可以和你聊一聊的，这案子基本上已经很清晰了，你作为仵作……莫非真的就没有半点儿使命感？”
“使命感？”她低低的将这三个字在唇齿之间溜达了一圈，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高的觉悟，她不过是不巧而已，重生在了一个命途多舛的女子身上，但是绝度没有翻云覆雨的那种念头。
靠近一个王爷，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措手不及的错误，要是以后……沐芳几乎不敢去想以后的事情，管他的，立即将一切都收拾停当。
“你看，绣幕不垂，珠帘卷合，我已经睡了。”沐芳拒绝开门，只要不开门，一切都好说，但是孙缙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轻轻的站在门口，说道：“你在说话，说明你还没有休息的企图。”
“我这是很困了，是梦话！”沐芳抱着枕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孙缙，也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里面，这样就可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
“让我进去，我有话和你说。”这是一个最为郑重其事，也最为简单的理由，这理由让人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去拒绝，沐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站起身来。
“进来吧。”闪避了一下，看着月色中清朗的男子，他拥有世界上最为好看的侧脸，眉宇清澈，整个人一脸的高华，无论是在黑夜还是在白天，他都是焦点。
堪比天空的北斗星，堪比白日里那美丽的阳光，孙缙舒口气，百无聊赖的举步，人已经到了屋子里面。
虽然是夏季了，不过还是百花齐放的时候，他从烂漫的梨花树底走过来，脚上香风阵阵。从喷清香的芍药栏边经过，有淡绿色几乎像是沾染到了自己的衣摆上市的。
“不在这里说，在外面来！”屋子里面过于局促了，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而沐芳呢，也是并不喜欢在屋子里面谈论某些东西，这话题可能是很敏感的，在外面也好。
他居然握住了沐芳的手，沐芳轻柔的缓慢的将自己的手从孙缙的手中抽离，指了指前面的九曲回廊，说道：“在这里，喝酒还是喝茶，我给你准备。”
“随便都好，只是想要和你聊一聊而已，之所以我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泄漏出来，原是因为便宜行事，你也是女子，为何没有将自己的行迹透露出来，你与我是一模一样，是也不是？为何你不理解我？”
“我很理解你，王爷，你喝茶还是喝酒？”
“酒可乱性，但茶是最好的，我让人送过来？”
“好。”沐芳一边点点头，一边往前走，前面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花厅，这里安安静静的，桃红喷火，柳绿拖烟。
虽然是晚上了，不过依旧是蜂飞，蝶舞翩翩。两个人往前走，因为这细碎的脚步声，惊起了以些宿在平沙上的一对对红鸳，这些鸳鸯一群一群的飞舞离开，沐芳看着水面，良久以后，回过了头。
“我是女子，这不是女子的时代！”对，这彻底不是女子的时代，在这个年代崇尚的是什么呢？女子无才便是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字闺中，不可胡言乱语，不可出门在外……还有很多很多，她自己是身不由己，这是自己的苦衷，不足为外人道！
玉露，黑暗中，他回眸看着刚刚回过头的女子，轻风剪剪，将这女子的头发给吹的乱糟糟的，但是完全不给容貌打折扣，美丽还是美丽，他看着沐芳的眼睛。
“我是王爷，更加是责无旁贷，我不是有意去隐瞒自己的，与你一样。”
“不一样，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有阴谋诡计，我纯良无害，不过是想要一个除暴安良，天下为公而已！这样简单的事情，为何就这样复杂起来！”沐芳的无名火也是烧起来，究竟是为什么，暂时居然还不清楚。
有关于“含山悬案”的事情几乎快要告破了，两个人无疑是非常开心的，但是错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开心的迹象，反而是渐渐的背道而驰起来，孙缙伸手握住了沐芳的手。
“你……”沐芳这一次生硬挣扎了一下，于是孙缙失落的叹口气，“你要是因为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告诉你生气，你大可不必！”
“自然是不必！”看到游廊旁边有宫人过来，这人一看就是一个内侍监，可怜沐芳一开始居然没有看出来，在一般的家庭中伺候的人，大概是不会点头哈腰到这样一个程度的，都说大阴人身上不干不净，她居然这么久完全没有看出来端倪。
“王爷请坐地，我给王爷烹茶！”一边说，一边接过了这内侍监送过来的茶具，一会儿以后已经全部都摊开来。
“你误会了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是有关于王室的，是，没错！我是在调查坤宁宫的案子，不过这一码是一码，我完全没有想过居然这两个案子笼统起来居然是一个！”他自己也是气急败坏的。
沐芳用勺子将茶末舀起来，轻轻的倒在了茶盏中，然后开始温水。水很快就翻滚起来，好像是螃蟹的眼睛一样，一层一层的开始冒泡泡，她用白玉的著在茶壶中轻微晃动了一下，这才说道：“今晚喝茶，不谈风云！”
“好，你说什么就什么，今晚喝茶，这是什么茶？”
“你站起来看！”沐芳气咻咻的，这案子本来他就是知道的，但是偏偏不说，这样重大的线索要是早点儿掌握在手中，无疑，可以挽救很多女子的性命，但是偏偏在这些女子都花容月色全部消弭的时候，他站了出来！
要不是今天这个女子侥幸活过来，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不知道要伊于胡底！而这样荒唐的举动，杀手已经习以为常，并且还开始声东击西起来，这些种种，都是让人不可理解的事情！
孙缙站起身来，她将茶叶轻轻的放在了一个白玉的茶盏中，说道：“你看，冲茶的时候，简直就是山海经，你完全不知道这些图案会是什么，是不是很好玩呢？”
对于在暗中操控一些事情，是很好玩，但是绝对不是孙缙的初衷啊，他几乎要气一个半死，这女人过于小题大做了，他颓然坐在了原地，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解释，毕竟自己还不至于熟悉到要和一个朋友去解释自己的来龙去脉！
纱窗下，她的脸色红日淹淹。
然后干净利落的倒了一杯茶，这杯茶倒出来以后，孙缙立即准备握住，但是看得出来沐芳的气还没有消，立即伸手握住了杯盘，“王爷是讲究人，难道就没有听说一杯泥……”
“好，一杯泥！”看着她吝啬的抢走了茶盏，他不满的嘟唇，不过什么都没有说，良久的沉默以后，她的手行云流水，于是第二杯茶也是落在了茶盏中，这一次孙缙眼疾手快！
握住了白玉的茶盏，但是！
沐芳的手也不慢，很快就将他手中的茶盏抢走了，同样是泼在了地上，孙缙看着覆水难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的沉默以后，说道：“这又是做什么？”
“一杯土，二杯泥！这第三杯！”她亲自倒一杯，自己握住了，轻轻的嗅一嗅，这才轻啜一口，“给自己！”
弄了半天，以为是请他喝茶，结果到头来居然不过是她自己在洋洋自得的饮茶而已，他的剑眉立即高高的挑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自然，孙缙是非常不满的。
“君山茶，来自于洞庭湖，君山茶向来又叫做君子茶，配陌上公子可！配白衣士子可！配峨冠博带者可！配贩夫走卒可！”她娓娓道来，完全不管不顾某人伸出来又缩回去的手。
第六十三章 品茶论道
“那么，请问，这一杯土二杯泥，大概是没有我喝的了？”他一边说，一边拢袖。好了好了，不就是你沐芳亲手烹的茶，不喝就好，孙缙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露出来任何觊觎的神色，没得让她轻贱自己。
“一杯土，只要是好朋友也喝得！”沐芳气咻咻的，她越来越觉得这些事情是一个阴谋，自己此刻好像是随波逐流的一片羽毛一样，慢慢的就让一个惊涛骇浪给席卷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漩涡中。
偏巧，这一切孙缙都看在眼里。不，孙缙是吹皱一池春水之人，并且想要若无其事，要不是这几天自己悉心的去观察，大概他的身份还要隐瞒自己很久很久。
退一步，当然了，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人心本就是雷区，她无意去探雷，不过既然是奉命过来查案子的，为何老早就不告诉自己？
她不满的就在这里，孙缙也是有苦难言，以前的时候想要说，但是机会并不多，后来想要说，机会稍纵即逝，最后想要说……聪明过人的沐芳早已举一反三，将自己要说的全部都弄清楚了。
到自己无言无语的时候，她这里又是豪言壮语起来，他总不能用自己的胡言乱语去对付眼前的女子吧。
虽然是男装，不过看得出来，沐芳是一个美女，一个时下人们都会觉得很美丽的女子。
她还是端然坐着，不过唇畔有了淡淡的微笑，这美丽的瞳眸时不时的看着孙缙，想要孙缙一个解释一样，孙缙哑口无言，良久以后，站起身来。
“依照我看，今晚应该喝酒的。”
“我不和你喝酒，你这人心里面过于复杂了，这含山悬案在你这里还有什么线索，为何并不说出来呢？”一边说，一边凝眉看着孙缙，在此刻沐芳的眼中，孙缙隐瞒自己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份了。
还有很多很多的讯息，孙缙只是微微的瞥一眼沐芳，“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那样的人？”他反问一句，这次轮到沐芳哑口无言，不不不！在沐芳的眼中孙缙无论是长孙叙谨还是孙缙！
都是一个光明磊落的，都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君子就是君子。
“非也，我只是不理解而已，要是你早点儿告诉我，自己到含山县的目的，这案情早已经水落石出，我不过是想要更好的帮助你而已，在这里你骗了我，这就是朋友？”她觉得不能理解，为啥要骗自己？
“我在骗你的时候，你同样也是骗了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并非我有意如此，我没得选！”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的退后一步。
“来人，备酒！”他心情也不好，沐芳并不想要喝酒，还是抱着自己的茶盏，有内侍监在兰轩外东张西望了会儿，知道这二人有了小小的龃龉，但是并不能说任何一个自去调解，立即笨拙的，抱着酒壶走了过来。
他看着巨大的酒壶，看着这个笨拙的人，这人很快笨拙的离开了，他轻描淡写，打开了酒壶上的封泥，然后将白玉的酒盏握住，一人一杯，看到沐芳并不痛快，但还是略微讨好的递过去酒杯。
“休辜负美景良辰三月天，美景堪赏堪怜。你也是秀色可餐，我打算告诉你一个故事，要是说完以后，你还是讨厌我，那么没有办法，我只好让你讨厌一辈子。”一边说，一边自斟自饮。
短促了咳嗽了一下，饮酒的速度过快，以至于呛住了，他一边咳嗽，一边看着眼前的沐芳。毕竟沐芳是女子，迁怒他，但是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的责备，立即将自己的锦帕递过来。
“给。”他握住了，并没有擦拭嘴角，而是清冽的一笑，重新喝一杯酒，浮华浪荡子一样，就连喝酒都这样好看，不过咳嗽就不要喝酒，喝酒就不要咳嗽了。
又不是李寻欢，多情又无情啊！
沐芳劈手将孙缙手中的酒盏拿走，说道：“有事情就说，看你这样子，喝酒不好！冷酒伤肝热酒伤肺，不是吗？”一边说，一边握住了他的手。
没有想到孙缙居然也是握住了沐芳的手，这是始料未及的，她抽走，他并不理会，但是刚刚那一个小小的动作，几乎是化解掉了长久以来的尴尬与怨怼，或者他也是有苦衷的，毕竟一个皇亲贵胄在民间查案子，招摇过市是不好的。
“一，含山悬案我已经调查很久了，一直以来并没有任何的线索，你看在眼里，我急在心里，这是真的，并没有多少进展是你不知道的。”他说完以后，友善的一笑。好吧，好吧，这就说明是没有任何的隐瞒了。
说完以后，孙缙站起身来，她唯恐孙缙会继续喝酒，紧紧的抱住了酒杯，孙缙看着沐芳这样子，只是轻轻的一笑，又道：“你愿意去相信？”她自认为自己比狄仁杰还具有推理能力，所以并没有下断语。
“继续说，这才是一半半，你就让我相信你？鸡同鸭讲还是痴人说梦呢啊？”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笑着，但是这一笑，已经让两个人之间刚刚紧绷的情绪涣然冰释不少。
孙缙在月色中往前走一步，看着院落外的风景，几枝红雪墙头杏，数点青山屋上屏，因为是笼罩在月色中，所以这些景物看起来美丽的很，也朦胧的很，好像看不清楚的一个屏障一样，他的手在衣袖中紧紧的攥着。
看得出来情绪不是非常好，沐芳看着孙缙，“这是一，你不会让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这样催促以后，孙缙回眸，看着沐芳，在月色中，这女子看起来的确是很美丽的模样。
“第二，就要进入正题了，白珂我比你早点儿知道身份，她冒充孤魂野鬼以后，我们都知道了她是侯门女子，不过你并不知情，这女子的父亲是白松！”
白松？这人的名头，她还是多少知道点儿的，白松在朝中并没多少实力，不过一直以来都屹立不倒，这在朝在野都是一个未解之谜，不过很快，这未解之谜就迎刃而解了。
“他是我的帮手，但是并不是通过我的庇护这才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他有自己生存的不二法门，他是那种韬光之人，他一直在帮助我调查一个事情。”他的拳头紧紧的握住了。
“是刘皇后的事情，是坤宁宫大火的事情？”这是十年前的一桩公案，那时候皇帝南巡去了，朝中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清楚，刘皇后死了以后，尽管皇上是悲伤的，尽管这悲伤是真情实意。
不过并没有过多久，皇上长孙裕又开始沉迷于女色，早已经忘记了一直以来帮助自己的女子刘皇后，天心九重，忘记了也罢！长孙裕还同时忘记了长孙德央！太子那一年的年岁也不是很大，这样重大的案件在皇城中几乎是疾风知劲草，但是呢！
事实是，长孙裕忘记了就是忘记了，他向来是沉迷于烧丹炼汞的，又是比较信奉莫名其妙的东西看，这才导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案件永远没有水落石出！
而在此刻，沐芳好像渐渐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与来龙去脉，这就是一个案子牵扯另外一个案子，案子一个带动一个，看起来每一个都是一个全新的案子，但是仔细的研究与梳理不难发现，案子是一个巨大的案件。
他想要知道的很多，尤其是这个案子为何会愈演愈烈，莫非……
不，绝对不可能，她此刻算是明白了，为何孙缙刚刚想要喝酒，这片刻就连自己都想要喝酒起来，于是倒酒，两人一人一杯，她指了指旁边空荡荡的座位，说道：“那你也应该早点儿告诉我的。”
“来，喝酒！”一边说，一边将酒樽端起来，他走了过来，唇畔有了一抹美丽的微笑，沐芳终于还是理解自己了，“过来啊！一春能得几晴明。七月景，宜醉不宜醒。来来来，一边喝酒，一边说。”
窗外晓莺啼，让这安静的夜色更加是安静到了几乎一根针掉落在了地上都是可以听的到的，孙缙走了过来，看着沐芳，说道：“这不是我不去告诉你，因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何人，甚至我还怀疑过你。”
不差，在最开始的时候，甚至孙缙也是怀疑过沐芳的，一个女子为何要做一个仵作，这仵作自古来就从来没有女子去做的道理，所谓“物反常必有妖”自然，自己也是一个怀疑的目标与对象啊！
此刻，不但是理解，居然豁然开朗起来，好吧，好吧，一杯酒可以将一切都化解的，但是她还是解释一句，“我不为自己扬名立万，因为以前学过这些东西，虽然叫法不同，但是我觉得有我的帮助，这些无头公案都会迎刃而解的。”
“你如此自负？”孙缙想不到的，沐芳居然一点谦逊的意思都没有，而沐芳呢，谦逊是留给别人的，对于现代人来说，过分的谦虚就是一种骄傲了，她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不说远处，只说今天。
“我今天救了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你看在眼里，我不说自己厉害不厉害，你可以评头品足，不是吗？”这样的女子并不多见，他欣喜的一笑，老实说，沐芳是很吸引自己的，从开始到现在。
“也对，你学过的东西比老童厉害的多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深邃的眼眸看着沐芳，沐芳道：“老童？”疑惑的眉宇高高的挑起来，凤眸中有了淡淡的隐忧，这“老童”又是什么人呢？
第六十四章 江湖夜雨
“以前的时候恭叔就是老童，老童就是恭叔，但是后来人们叫做了恭叔，你比他厉害，他诚然也不差！”这究竟是表演自己还是表演自己啊？沐芳搞不清楚，不过暂时不准备搞清楚这个假命题。
“你说说，为何定要去调查这个事情呢？”沐芳比较关心的还是事情的一开始那种初衷，这才是解开一切的绳索，要是找不到，一切都是茫然的。
“你对这个感兴趣就好，我唯恐你知道了这个以后退出就不好了。”孙缙看出来沐芳的厉害，也从侧面担心起来，要是她今晚给自己置气，索性甩手不做就不好了，良久的沉默以后，沐芳只是摇了摇头。
“我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我是一个刚愎自用之人，你还没有看出来？”一边说，一边凝眸看着孙缙，意思是“你不要担心了，这一切都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她对于“含山悬案”与“坤宁宫纵火案”是高度关注的，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喜欢做的事情往往要坚持到底，这是沐芳做人的原则，而孙缙尽管看出来了，但是还是难以置信，一个女子居然这样子厉害。
他理解的一笑，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做出来的事情是让人不可理解的，这样不可理解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啊！
“敝国的历史你并不知情，敝国的一切都需要我给你说说，你听还是不听呢？”反正是下雨天大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为何不听一听呢？在旁人口中出来的历史，自然是假的，童牛角马！
而在他的口中说出来绝对是一五一十，他是那种从皇城中走出来的人，是那种非常厉害的中坚分子，沐芳看着他的眼睛，“你说，我会好好的记清楚的。”
“好。”只是一个字，但是这一个字重于千钧，少顷以后，他再次站起来，看着夜色，这历史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来呢？还是从刘皇后作为一个切入口吧。
“敝国从圣祖皇帝开始已经一蟹不如一蟹，圣祖孝公皇帝传位给高祖，高祖传位给现在的皇上，朝政已经不如以前的昌明了，你们的眼中，皇上是一个非常厉害之人，但是不！”
听到这里，沐芳几乎已经全部都一清二楚了，传来传去的，到了最后难免出来一个害群之马，这害群之马偏偏到了自己穿越这个年代，真是不好啊！
“长孙皇上的天下是掌握在一个女子的手中，对不对，这女子是何人？是刘皇后，我说的正确还是错误呢？”一边说，一边凝眸看着孙缙，孙缙并没有多么吃惊，而是平和的一笑，看着沐芳。
“你向来是聪明过人，这点儿毕竟还是难不住你，刘皇后励精图治，皇上年老昏聩，而我父王则是一个粗心大意之人，整天无所事事，与皇上在一起讨论什么鸡犬升天的事情，这以后，皇朝应该如何真的是不敢去想！”
“长孙叙正很厉害，是也不是？”她的思路是那样的开阔，要是没有一个中流砥柱，他是绝对不会到这里来查案子的，这样长的时间中，他并没有回去，而也没有天下大乱，说明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家伙在扛着。
“太子之子过于年幼，只有六岁，我离京的时候，他与我保证，势必保全江山社稷，我也向西宫有过城下之盟，势必在外好好的明察暗访，将当年的事情调查出来，当年死的人过于多了，以至于完全没半点儿的线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切都一清二楚了，之所以他可以离开这里，原是因为整个人可以离开这里。朝中有一个六岁的小童已经了不起了，说明这个六岁的小童是非常厉害的。
“他一个人也是举步维艰，又要对付荀祖隆，又要对付荀贵妃，还有长孙铮等等数之不尽的人，还有你和离的前夫徐耀宗，这些都是了不得的人。”
她也觉得长孙叙正了不起，居然在此时此刻还想要见一见长孙叙正，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真如此了！她带着向往想象着这个孩子是多么的厉害，就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也是绝对不可以这样厉害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厉害的六岁小童。
“他就不怕被人害死？”
“他可能比你我加起来都厉害，可想而知，祖母刘皇后是所么厉害的一个人？”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舒口气，“刘皇后？这女子果真这样厉害？”她更加向往的是这样的女子，都说历史是男人的，改变历史的人是女人，这女人未免过于厉害了。
他死的时候，并不老，而皇上长孙裕呢，年迈昏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就是她死亡的原因了，过于厉害的人老天爷也是不会留着他的，在朝中四面楚歌，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害死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也不是呢？”沐芳一边说，一边星眸看着他。
孙缙舒口气，这样沉重的历史都是辛酸泪，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以后，说道：“朝廷向来如此，树大有枯枝，已经如此，还能如何呢？”一边说，一边叹口气，“所以我需要好好的调查调查这事情！”
“刘皇后，”沐芳看着孙缙，道：“以前对你很好？”
“数面之缘，说不上好与不好，她做事情秉公办理，当年太子做错了事情也同样与宫女在太液池中打捞过浮萍，可见一斑！”孙缙究竟为何会帮助长孙叙正，原因真的是这样的简单吗？
“这数面之缘，却是改变了我的一辈子。”他感激的看着黑暗中的某一处，好像透过这样的黑暗可以看得到站在幽冥的先皇后一样，沐芳不禁开始遐想联翩，这女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过是数面之缘而已，就已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辈子，这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但是偏偏事实胜于雄辩，要是可以早早的过来就好了，她应该是要去拜访拜访这女子的，刘皇后一定是那种女中豪杰。
“我父王向来是碌碌无为，而刘皇后唯恐我会走父亲的老路，在我四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到泮宫去学习，这一生的礼义廉耻，这一生我的一切荣耀与成败利钝到头来都应该感谢刘皇后，坤宁宫大火以后，那一年我只有九岁，但是我记忆犹新！”
“这样一个厉害的女子，一定是心细如尘，必然不可能举火不慎自己烧死自己的，但是当时有很多的人证物证，所以就是我想要帮助她也是绝对没有办法的，目前我有能力，自然是需要平反昭雪的。”
沐芳听到这里，浑身也是热血沸腾，为了这样一个女中豪杰，自己也是跃跃欲试，而此刻，居然在不知不觉中也原谅了他，“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以后我会极力的帮助你，天地良心，以后不怪你了。”
“真的？”他居然有惊喜的光芒从眼瞳中爆射出来，沐芳连忙点头，“真心实意，以后势必会帮助你的，你放心就好，倾我所能去给刘皇后翻案，既然你说了这些案子的线索开始笼络起来，为何不努力的去探索一下呢？”
“证据缺一不可，真相只有一个！需要好好努力。”他一边说，一边握住了酒樽。
“哦，就连酒水都比刚刚好喝不少。”沐芳立即抢先开口，这事情只要说清楚，比任何事情都振奋人心，有了一个最好的线索，红袖还好好的活着，通过红袖，以后就可以将那从皇城中出来的女子都联系起来。
已经十年了，但愿这些刺客与黑手还没有全部将那些可怜的女子都杀死，沐芳祈福，给那些夭折了的女子祈福，也为以后还好好的活着的女子祈福，孙缙看着沐芳的侧脸，说道：“你能帮助我就好。”
“我从来没有说过帮助的是你，我帮助的是公平公正与公开，帮助的是以前的刘皇后，特希望以后可以一帆风顺，不过……”她嘬牙花子，说道：“为何这事情会走漏风声，这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有关于女子丧命地点的推敲是在暗中进行的，知情人并不多，唯独不过是几个屈指可数的人而已，但是这几个人呢，都绝对是不可能将秘密泄漏出去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了家贼！
“一开始想到东城的时候，并没有让太多的人知道，但是消息还是全部都走漏了，王爷，你的手下不行啊！”沐芳挥了挥手，手指鄙夷的摇晃，他一下子就握住了沐芳的手，“不，这事情绝对是县衙中的人走漏风声。”
“你这样自信？”沐芳反问一句，他这么多年谨小慎微的过来，包括在坊间都可以保全自己，不可谓不厉害，不过也不至于就这样的夸张啊！
“自然是自信，我的人我清楚。”他并不愿意就此事说太多，一切都是未定之天，他愿意去怀疑任何一个人，但是并不愿意去怀疑自己身旁的每一个人，这些人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过的。
就是他顷刻间想要这些人的性命，这些人也是会交给自己的，这样一群人，怎会是自己怀疑的目标与对象呢？他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今晚的月亮很是明亮，不过很快这月色就开始晦涩起来。
沐芳再看的时候，天空的月亮已经不是明亮的圆盘了，而是一个上弦月，好像是美人新修出来的眉毛一样，沐芳舒口气。“月圆人不愿，此事古难全啊，不要想太多了，以后我们共同努力就好！”
“好！我会在手下中好好的盘查的，你应该也注意自己身旁的人。”
第六十五章 一孔之见
“我身旁除了自己就是白珂，她绝对不可能，而我，你已经怀疑过了，奉劝你不要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她立即将白珂与自己摘干净，他倒是轻缓的一笑，“怀疑你不过是刚刚认识的时候，现在不会！”
“白珂自然是不会的，她喜欢装神弄鬼，不过人并不是那种诡异计量层出不群之人，那事情不过是为了调查而已，我相信你们！”孙缙斩钉截铁的说完，看着沐芳。
“你相信我们，那就是自己的问题，回头好好的去查一查自己的手下，与你刚刚说的一样，树大有枯枝，不是吗？”她将一军，他立即点头，喝一口清酒以后，看着月轮。
“你看，月色真的不错。”
“想要走走，太晚了，早点儿休息，有时间去好好的查一下你的人，凡事定要亲力亲为，不可假手他人，据我所知，人是一种最为善变的动物！你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的看看周边的人，尤其是那些可以无限度接近你的人。”
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这样子了，孙缙虽然气咻咻的，不过沐芳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有道理的，居然然自己哑口无言，想要辩驳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能耐，良久的沉默以后，孙缙说道：“你对于金羽卫有偏见？”
“没有！怎会有，金羽卫都是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这才会成为王师的，这些人厉害着呢，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这些人或者是用钱财可以收买的。”沐芳是一个现代人，现代人更加是明白钱财的重要性。
“还没有人干利欲熏心到用这样的秘密去交换金山银山，再说了，本王向来待他们不薄。”哎呦，按照王爷的意思看，这消息莫非还是诸葛亮给帮忙算出来的，既然没有一个人说，为何偏偏就不胫而走了？
“你确定你对于金羽卫是没有偏见的？”他问一句，确定性的看着沐芳。
“怎会，我已经说过了，金羽卫代表的是朝廷，我也说过了，树大有枯枝，让你自己去辨伪存真，但是我没有任何的偏见！”说真的，金羽卫办事情她是看在眼里，偏见是不敢有的。
这些人就是特种兵，在任何时候都不畏惧，比如拿着侍卫郑杭，在任何时候都首当其冲，据说又一次为了跟踪一个杀人凶手，在冰雪中潜伏了两天两夜，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后来回来以后，这人的头颅终于还是挂在了他的脖颈上，这样厉害的人，是绝对不可以用金钱收买的。
“那就是成见了？”他追问一句，为啥老是喜欢揪着“金羽卫”不放呢？孙缙有点儿不理解，沐芳不过是凉森森的一笑，说道：“偏见与成见都没有，倒是你，应该有点儿偏见与成见，这样才可以保护好自己，你说呢？”
“那就是先见，是也不是？”孙缙最后问一句，沐芳看到孙缙的面色并不好看，也不好说什么，在最后关头居然开一个玩笑，打一个哈哈以后说道：“你可以认为之妇人之见，现在你满意了。”
“好一个……妇人之见，我满意了不少，不过还是会好好的盘缠，很晚了，和你相谈甚欢，不过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了，我送你回去？”一边说，一边就要走过来，沐芳并不喜欢深夜让人送着“回去”。
只是笑一笑，说道：“这里距离客寓并不远，不用你送我，我自己认识路。”
“也好，那么我先走一步，失陪了。”一边说，一边握着拳头，那朱红色的衣服在风中轻微摇晃了一下，就好像是一面打开的朱红色旗帜一样，猎猎飞舞。
“走吧，走吧。”沐芳立即挥手，孙缙轻柔的一笑，深思熟虑会儿以后，说道：“我想要让你以后还认为我是孙大人，你我还是一样的好朋友，同气连枝！而在我这里，你还是方公子，你看如何呢？”
“好，大人慢走，恕不远送了。”沐芳握着拳头，对着春风挥舞了一下，孙缙笑一笑，人已经到了两丈开外，这轻身功夫也是了不起的啊，沐芳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他走远了吗？不，他并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在远处看着，多事之秋，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危险的，她毕竟是一个女子，这一段时间中提出来苦主身份的是她，要是所料不差，在京中，凶手会将沐芳看作是一个死对头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就离开呢？不，不可以！
梨花白雪飘，杏艳紫霞消。透过红红白白的花瓣，他看着不远处的廊桥，中间的水亭中，女子持杯，轻轻的饮酒，这明丽的风景线，真的是百看不厌啊。
东城的人还在巡逻，而一般人作案是在晚上的，他真的希望今天在郑杭那里是有所收获的。
他不会放心离开，但是他也不清楚这是一种朋友之间的关怀还是别的什么，良久的沉默中，白珂已经到了花厅中，袅袅婷婷，一边扮演自己的淑女本色，一边掩藏自己大灰狼的潜质，到了花厅中。
沐芳刚刚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以前扮鬼，今天就像是幽灵一样的女子，她含羞走了过来，尽量让树木有点儿声音，沐芳惊诧，“你怎么还没有走，已经很晚了啊！”她以为过来的是……王爷。
但是，不！
等到看清楚以后，这才连连后退，不过想要逃走几乎是不可能了，只要扮猪吃老虎，白珂过来了，沐芳赔笑，“你深夜不寐，想来是有什么事情了？”
“公子也深夜不寐，想必也是有事情的，看你一个人在这里预备酒水，独酌无相亲，是很没有意思的，你看，我就来了。”理直气壮啊理直气壮，对于自己的不请自来是那样的理直气壮，让沐芳这东道主，倒是不知道所什么好了。
只好挥了挥手，“不算是独酌无相亲，你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苍月，指了指自己脚下慢慢变得阑珊的影子，而此刻在竹林旁边偷窥的孙缙微微一笑，这两个女人真是腻歪。
一个不喜欢，一个偏偏是视而不见，腻歪的程度很牛叉啊！
孙缙不禁想要看一看，白珂究竟是如何去面对与化解的，一边看着，一边听着，不亦乐乎！
“这……也对，不过，”白珂过来也是老早就做好了决定的，一早就以为今晚那红袖姑娘是绝对会过来眉来眼去的，也认定了这两个酒樽中的一个是那红袖姑娘的，所以一边看，一边气咻咻的走了过来。
“月底花间酒壶，水边林下茅庐。总之今晚我就是要和你喝酒，你看可以还是不可以。”
“这，好说好说。”再看白珂时，白珂已经一脸的笑容，这不是问自己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沐芳是一个识时务者，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即就给白珂斟酒。
她是那种值得让人们去敬仰的人，不过是在芸芸众生之中爱错了一个人而已，在白珂的眼中自然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而在沐芳的眼中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毕竟本是同根生啊，相煎何太急！
相煎！何！太急！
白珂握着酒樽，并不喝酒，而是看着沐芳，“方公子，我有事情想要请教您？”
“哦，好说，好说。”一边说，一边拱拳。
“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谈婚论嫁了，为何迟迟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这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方公子，其实我……”
“哦哦。要喝茶！”沐芳立即握着一杯茶递了过来，白珂也并不生气，今晚是文火煮红豆来着，她这江湖女侠是绝对不可以让方公子讨厌自己的，所以不生气就是不生气，坚决不生气。
“非也，今晚花好月圆，”她才不管那么多，但是沐芳已经指了指天空的残月，“你看，今晚月缺花飞！”一边说，一边一脚就踢开了旁边的一株山茶花，于是那僵硬的花苞开始散开，漫天漫地都是赤红色的花瓣。
“方公子，你的佛山无影脚很是让我看得上，话说，这双大腿……”一边说，一边就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观摩的大腿，幸亏是观摩不是“观摸”！
沐芳微微颔首，“你要说什么？”
“今晚花好月不圆，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长久就好，你看，你看……我早就想要……”
“喝酒，来来来。”沐芳一边说，一边将酒樽递了过来，白珂知道今晚的文火煮红豆大概是不行了，于是选择霸王硬上弓，立即上前一步，握住了“方公子”的柔荑，啧啧称羡了会儿，立即饿虎扑羊一般的过来。
“白小姐，玩一玩就好，不要过分啊！你以后不嫁人，我以后还要娶媳妇啊。”这样提醒以后，白珂立即后退，看起来这就家伙是油盐不进啊，没奈何，只要后退一步，一边道歉，一边星星眼看着沐芳。
沐芳冷肃，道：“你晚上不睡觉，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我想要问问你，你对于西市发现女尸的案子有什么看法没有？”她本来就是一个上纲上线之人，玩一玩就好，可不要玩物丧志，可也不要玩的没变没沿，很快就切入主题。
“家神通外鬼，这还用说？”经过沐芳的谨饬以后，白珂彻底的规矩了下来，轻轻的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沐芳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你应该是有自己的看法，说来听听！”
第六十六章 当务之急
白珂一笑，看着沐芳的眼睛，“这事情你我都有自己的看法，不是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依照我看，这一定是有人泄漏了最为重大的线索。”白珂的看法很直观，也让人很容易就可以理解。
“依照你看，这个家神是何人，外鬼又是何人呢？”话题终于从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变成了一个案子的进展，白珂暂时也是隐隐约约，对于这事情的看法，白珂有自己的定见，但是并不能立即就说出来。
在刑事案件的侦查中，任何一个事情都不可以在没有看到真相的时候就妄下断语，这是一种对于职业的尊重，也是一种谨慎。
因为很有可能自己一个错误的句子或者一个似是而非的推论会将案子彻底的打乱，白珂不敢胡言乱语，但是偏偏沐芳让白珂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我三天之内给你这个人的名字，现在你我都不要打草惊蛇，你看如何？”
“可怜相户侯门女，居然也要好好的去努力做这些事情啊，白小姐，擅自珍重，夜深风露重，祝你一帘幽梦啊！”沐芳一边说，一边握着白玉酒樽，白珂只是笑一笑，百无聊赖的站起身来。
“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你和孙大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高高在上，神秘莫测！你呢，你看起来弱不禁风，你和我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我从来就不会要求你拿出来什么，你好好想一想，物超所值的很。”
白珂大言不惭，说完以后星星眼看着沐芳，沐芳连连后退，觉得这眼光是那样的热情，她的热情好似一把火，可以燃烧整个沙漠。沐芳的手抖啊抖，白珂看着沐芳，浑然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让一个女子处在了一种危险的拉锯战中。
“物超所值，物超所值，不过我听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很有意思，我也是深有体会啊！”沐芳一边说，一边看着白珂，这次轮到白珂后退了。
“什么？”白珂不明就里的看着沐芳，沐芳站起身来，“异性只为传宗接代，同性才是人间爱你真爱！”好吧，好吧，为了让白珂知难而退，她不惜连自己的恋爱观都变了不少呢。
“方公子，你真的是无情无义，你铁石心肠，你让人不可思议，你朝秦暮楚！你不三不四，你胡言乱语！”居然自己的缺点这么多，有这么多的缺点，她居然还是喜欢自己，真的是……
“不过，你有这么多的缺点，我并不介意，方公子……我……喜欢你！”白珂真情告白以后，掩面离开了这里，沐芳看着白珂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春寒料峭的暗夜中，这才轻轻的舒口气。
“女子真的是感性动物啊，对不起了白珂。”不过看到白珂那飞鸟一样的身影离开以后，立即大喊一句，“白小姐啊，不要忘记了你答应了我的事情啊。”这才是正经。
“我知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放心就好，一码归一码。”白珂就是这样，黑白分明，在白珂的世界中非黑即白，喜欢自己就是喜欢，并不会因为自己刚刚的拒绝而开始讨厌。
沐芳看到这样一个百折不挠的女子，觉得这女子的性格与自己是非常相似啊，要是真的有一个人可以保护白珂就好，也免去了自己日日疲于奔命的演戏，这演戏是痛苦的，因为每一次都要伤害一个人金子一般的心。
沐芳看着白珂的背影离开，继续饮酒，思前想后，究竟这泄密者是何人呢？自己身旁就这么几个人，绝对是不可能是从她这里走漏风声的，季慕朗忧国忧民，可以说在衙门中封锁的比自己这里还要厉害不少。
白珂虽然大大咧咧，不过在这大大咧咧中又是有着心细如尘的性子，这女子看起来是粗枝大叶，但是沐芳接触过就知道，白珂是一个秀外慧中的人，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将事情搞砸的。
所以，排除法已经排除了三个人，当然了，第一个排除出来的就是王爷长孙叙谨了，无论他是王爷长孙叙谨，还是孙大人，虽然千人千面，不过他都是为了调查案子过来的，势必将秘密保护的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
所以，除过了这几个人以后，应该是没有旁人了，但是奇怪就奇怪在了，这秘密虽然是保护的很好，但偏偏还是让人给洞悉，那么，这人究竟是什么人，莫非还拥有三头六臂不成？
沐芳想不清楚，要是此刻沐芳注意，就会看得到前面不远处的竹林中朱红色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消失在了暗夜中，他走了，因为他知道，沐芳会自i保护好自己。
沐芳以为今晚已经完毕，但是刚刚站起身来就有人召唤自己，因为中酒的缘故，她略微有点儿头重脚轻，旁边的皂隶看到沐芳一个人深夜饮酒，立即过来搀扶。
沐芳心安理得，握着这人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一个房子中，季慕朗临风而立，人站在窗口旁边的位置，夜深风露重，初春还是一个料峭春寒的时候，有淡淡的露水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他浑然未察觉，眼瞳望着园子中那缥缈的纸灯笼，这缥缈的朱红色灯笼将柔和的光芒涂抹在了他的脸上，他那长长的剑眉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冷眸因为脚步声的到来而轻轻的柔和了不少。
“深夜让你前来，实在是抱歉的很，不过只有你可以帮我，来，过来坐”听到跫音，人立即回眸，沐芳已经在皂隶的搀扶下到了他的身旁，皂隶知道这两人是需要密议的，立即关门闭户离开了。
“啊，是季大人，季大人好。”沐芳立即握着拳头，一揖到地以后，季慕朗立即上前一步，沉稳有力的手很快就握住了沐芳的手，“你我不比多礼，这是见外了。”一边说，一边拉着沐芳站起身来。
“礼不可废，季大人是有什么重要的的发现？”这重要的发现已经人人都看在眼中了，她固然是中酒，但是人还是清醒的很，就是有点儿活泼了，这是微醺的感觉，刚好人从沉静变成了淡淡的傲然。
“这发现！”他颓然坐在旁边的位置，看着沐芳，说道：“推断出来这女子很有可能是皇城辛者库与针工局出来的人，这情况只是你知我知，但是为何……”
“大人，除了你我还有很多人知道，白珂白小姐，孙缙孙大人。”沐芳提醒一句，而在他的眼中，这几个人都是不会泄漏出去的，所以一开始就走入了一个误区。
“孙大人秉公办理，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绝对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泄漏这样重要的讯息！而白小姐，虽然是个女子，不过她并不比男子弱，想事情也同样厉害的很，由表及里！这二人都是绝对不可能泄漏任何消息的。”
季慕朗一边说，一边柔和的看着沐芳，沐芳轻轻的舒口气，“大人的意思，这事情是你我身上出来的？”
“非此即彼，你好好的想一想，你最近有没有说出来我们的计划？”
“大人所言差异，我并没有那样愚蠢，这事情原是一个比较隐晦的事情，大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莫非小人就不甚清楚了？”沐芳有点儿负气，大晚上你老人家不睡觉，原来是为了怀疑我。
“我知道你的感觉，但是百密必有一疏，我们在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让什么人听走了机密呢？”
“既然是机密，在谈话的时候我已经周边都看过了，每一次都是确定了没有人偷听以后，这才开始和大人你说的，大人不要疑神疑鬼。”沐芳的语气加重了不少，季慕朗仰首看着沐芳。
闻到了那种淡淡的酒香，有点儿不满，“这节骨眼上，你喝酒？酒能乱性，酒能坏事，你以后不要常常喝酒，尤其是晚上。”好吧，他是担心她的，衙门里面，如狼似虎的官差也是一大群一大群啊。
要是某一天喝醉了酒，就不好了哦。
“那是，那是。”沐芳轻轻嗅一嗅自己的衣襟，果真是有暗香盈袖，这还是淡淡的酒香与花香，自己嗅一嗅都觉得很是好闻的样子，季慕朗亲自执壶，给沐芳倒一杯滚滚的热茶，说道：“喝了，可以解酒。”
“是，大人。”她立即我和茶盏，轻轻的仰首喝完以后，沐芳那炯炯有神的眼瞳看着旁边的季大人，说道：“大人有没有怀疑过金羽卫？”
“朝廷粘杆处？”他有点儿惊讶，这些金羽卫是朝廷派过来帮助破案的，每一个人都跟着孙缙，但是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些人的身份就是金羽卫，尽管如此，但还是让她给看出来了。
可见，沐芳的观察力是非常厉害的，这样一点儿讯息，不知道从哪里就让沐芳给掌握了，还振振有词的将“金羽卫”给说了出来。
金羽卫，是朝廷中的一个部门，这部门在朝廷中北叫做“粘杆处”，在坊间叫做“血滴子”，而在乱军中则是叫做“金羽卫”这一次，是出来查案子的，这些军队所以叫做金羽卫。
“我不知道什么粘杆处，我只是想要问一问您，季大人是不是怀疑起来朝廷的人？”
“本大人不敢，也不能，但是偏偏事有凑巧，要是不是你我这里出的问题，唯独有一个矛头，这只能是孙大人那里了。”季慕朗也是不敢相信，光风霁月如同孙缙一般的人，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想来这手下也是棒棒哒，不会有害群之马！
第六十七章 血疑错疑
但是！
但是在眼前偏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人们都知道，在四方城中，东西南北都是放着人去盘查的，在暗中，或者说在坊间，人们可以看出来四方城中到处都是重兵把守。
但是在很多天之前的一次密议中，沐芳已经将自己观察出来的蛛丝马迹全部都告诉了季慕朗。可以说，从很多天以前，在东市的兵丁数量就比一般的地方多两倍，甚至还有一部分是暗哨。
这些都是沐芳与季慕朗安排的，但是想不到这些事情居然这样子不胫而走，西市那一个“女尸”无疑是安排出来的，无疑是为了混淆众人对于事情的判断力这才安排出来的，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呢？
究竟是哪一个人不小心泄露了这不传之秘，真的是应该天打五雷轰啊！
“当时，在场的人有孙大人与你我，还有白珂与恭叔，只是有一个人，孙大人身旁的那个人，侍卫。”
“郑杭？”季慕朗自然是知道的，郑杭也是一个嫉恶如仇之人，他连连摆手，唇畔立即有了一个苦涩的几乎等于凄凉的微笑，“郑杭是个侍卫，不过这几年非常离开，大小的案子破获不少，更加是不可能不知民间疾苦的，这事情，不是他。”
“大人好武断啊！”沐芳冷嘲热讽一句，身为百姓父母官，在做的是一个非常高难度不可以出任何差错的事情，居然这般的武断，让人难以理解的很。
“该武断的时候，自然是武断，不该武断的时候，自然是含混不明！”季慕朗一边说，一边看着沐芳，沐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要不要我们来一个什么机会，让狐狸尾巴自己露出来？”
沐芳一边说，一边阴测测的笑了，你不是不出来，我来一个引蛇出洞，看你还出来不出来，“你有何良策？”季慕朗的眼睛立即神采奕奕起来，沐芳诡冷的一笑，她自己都察觉出来自己的神色是恐怖的。
人是冰凉的，在对付一个恶人的时候，她应该这样保持自己的冷静，她没有许多的多愁善感，要做的事情一条道走到黑，绝对没有任何的左顾右盼。
“良策不敢说，请季大人附耳过来，我这里有两句话或者可以引蛇出洞，也好过了大人每晚都这样煎熬。”一边说，一边拢袖，热络的看着季慕朗。
季慕朗相信沐芳的实力，这才在今天傍晚召见沐芳，因为沐芳的每一次出现都给过自己惊喜，这段时间以来，这女子已经超过了寻常一个男子，这能力是非常超群绝伦的。
“季大人……”沐芳凑近了季慕朗，将自己要说的全部都阐述完毕以后，星眸在夜色中明亮异常的看着季慕朗，季慕朗连连点头，说道：“此计甚妙，什么时候开始？”
这也不是非常厉害与高超的良策，不过是将一军而已，但愿这一次只有两个人知道秘密，这就可以引蛇出洞了，要是在不知不觉中又有人知道了计划，那就不好了。
“宜早不宜迟，这一次我与大人开诚布公，只需要好好的商量决策就好，但愿大人这里不要让人失望了，小人这一次用项上人头给大人保证，这事情在小人这里，只有小人知道了，然后就是大人。”
“好，这样就好。”季慕朗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沐芳觉得困倦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问道：“大人，小人要见一见苦主。”
“今日晚了，要不安排在明日？”季慕朗担忧的看着沐芳，今天沐芳见过了多少人，经过了多少谈判，做出来多少壮举，他不会不知道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再聊唯恐沐芳体力不支，季慕朗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轻轻舒眉看着她。但是她只是轻柔的一笑，“无妨，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可祸福避趋之？”一边说，一边拍一拍桌子。
有人立即从外面进来，季慕朗正色，“让苦主红袖过来，再说一说情况。”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这皂隶看到夜深唯恐红袖姑娘已经睡了，沐芳不过是一笑，“她今晚是绝对不敢睡觉的，你放心让她过来。”
“是，是。”皂隶立即退下，沐芳看着身旁的季慕朗，只觉得含山县县令这个职位是不好做的，一般人的话早已经拖垮了，这里的事情并不多，但是桩桩件件都并不平凡，且这桩桩件件中，还套着皇城里面不为人知的秘密。
越想越是觉得复杂，她凝眸看着身旁玉树临风的君子，问一句，“大人以为这些人为何会这样丧心病狂的杀人？”
“因为这秘密是皇城里面带出来的，这些女子又不凑巧，每一个都安家落户在了皇城外，所以这才有了这样的事情。”一边说，一边看着沐芳，沐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静静的听着说完以后。
这才表态，“大人说的固然是对的，但是为了阻塞这秘密最好的办法是毁尸灭迹，为何他们并没有这样做，每一个月带过来一个女子的尸体，这分明是为了敲山震虎，事关皇城秘闻，也关乎于大人的生命安全，大人以后应该好好的注意。”
没有错，必然是为了将朝廷中知道秘密的人全部都杀了，一方面是遮挡这秘密被人们知道的可能性，另外一方面则是敲山震虎，让含山县的县令季慕朗知道，以后最好罢手，不然还会愈演愈烈的。
可惜了，季慕朗几乎与沐芳是一模一样的人，季慕朗清正廉明为民做主，沐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事情无论如何两个人都会在冥冥中连起手来，必然是会让那些黑暗中的毒虫猛兽一只一只都现行在光天化日中。
季慕朗以前也想过，这事情的目的，现在听他说完以后渐渐的明白过来，“你不用担心我，在歹徒逍遥法外的时候我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害我，这漏网之鱼过于满打满算了！”
“大人知道就好，以后还请大人保护好自己，小人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大人放宽心去好好调查就好，定要让这幕后黑手大白于天下！”沐芳一边说，一边重重的握住了拳头。
“季大人，苦主已经过来。”皂隶很快就过来了，通传的人已先一步到了客厅中，他与沐芳交换了一下眼神以后，点了点下巴颏。
“让她进来。”红袖姑娘走了进来，轻轻的行礼，一揖到地，目光从峨冠博带的季大人身上落在了旁边沐芳的身上，“方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以后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不用，不用，最好的报答就是将害你之人揪出来，这才是当务之急，你不要口惠而实不至！”一边说，一边加重了语声，红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当务之急，也确实是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
今晚诚如沐芳断言，这女子没有睡觉，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是红袖并不敢奢望，眼睛瞪的大大的，固然外面有三班六房的人给自己轮班的站岗，她也是不敢去睡觉的，看着月亮，看着看着……
就单相思起来，将月亮想象成了沐芳的脸，一边轻柔的叹息，一边觉得自己孤枕难眠了半辈子也应该找一个可以和自己好好的在一起的人了，这样一想，又是觉得满心里面都是一种期待。
这个夜晚对于任何人来说，或者都是非常想要休息成眠的，但是对于红袖姑娘而言，这是大难不死以后的第一个夜晚，她想起来自己今天遭遇的危险，早已经魂飞魄散，喝了药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等待方公子的传唤。
因为在红袖姑娘的眼中，只有方公子才是最为安全的一个港湾，她一定要靠近这个年少有为的家伙，于是立即走到了沐芳的身旁，“这害人之人必然是要大白于天下的，中午的时候奴因为震惊而口不择言，说的话多有歧义，现在……”
该死的，这女子的模样，是非常想要与自己攀谈的样子啊，这要不得的！沐芳立即大手一挥，鸟爪几乎没有没有将这女子给推翻在地，表示这一次过来是公事公办，没有那么多的七七八八。
“我问你答，完毕以后立即回去睡觉，一，你还认识那些女子中的何人？”
“奴出来以后，就自己买了一块地方，与以前认识的女子都散了，并没有几个是认识的，就是认识的，这远远而去，也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奴并不知道这皇城中还有哪一个是奴认识的。”一边说，一边孤苦伶仃的哭泣起来。
难道一个人都认识！沐芳才不相信，不过还是问到了第二个问题，“那天这杀手有什么特征没有，比如，说了什么话，你只需要说出来，我们自有分晓。”一边说，一边循循善诱的看着这女子。
红袖颓然一笑，说道：“这些人人高马大的，因为是后背让人给攻击了，奴并没有看到这些人是什么人，不过奴在跌入水塘的时候，听到有人大喊，有葫芦豹蜂！”
“有什么异常？”沐芳微微颔首，但是眼睛清明了不少，好像是此刻夜空中最为明亮的一颗星星一样，红袖看着这星星，轻轻的舒口气，道：“是江南口音，接着几个人仓皇的离开这里，都是江南的口音。”
这岂不是更加爱复杂了，虽然是一个线索，不过这个线索将事情又一次的弄到了僵局中，江南人，怎会到这里来杀人？
第六十八章 各自为战
“你还想得起来什么？”一边说，一边凝眸看着红袖，这无疑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但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红袖凝眸想了会儿，蹙眉看着沐芳。
“暂时想不到什么了，但是只要奴一想起来就找大人，希望大人为民做主，奴这一辈子七灾八难……”
又来了，这里又不是哭诉的地方，怎不去出家！
“出家就好，这样子一个人是孤苦伶仃，以后的事情还有很多，需要你好好的安排，有人会十二个时辰保护你，你定要知道自己就应该做什么应该如何做。”
“出嫁？”他这么快就谈到了这个让任何一个女子都含羞带臊的问题，红袖立即面红耳赤起来，但是欣喜若狂，竟然是她提出来的，一定是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了，她轻轻的一笑，甜蜜蜜的看着沐芳。
“是大人体恤奴，奴会照办的。”一边说，一边盈盈然的准备离开，沐芳知道她一定是搞错了，自己说的是“出家”不是“出嫁”而已，他轻轻的叹口气，说道：“你看，我刚刚说的是出家！”
“家？”她立即失望透顶，心灰意冷的看着高傲的方公子，方公子啊方公子，你莫非真的看不出来奴的一片痴心都在你身上，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枉了奴这样子喜欢你，你竟然奉劝奴出家去！
“呜呜……”红袖压抑都压抑不住，一边哭泣，一边离开了这里，待到红袖姑娘离开以后，她回眸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说道：“季大人以为如何，这些人是江南人，在盛京，江南人并不多。”
“最好是到紫华城中去看看，帝京的人江南人比比皆是，也有在朝为官的，也有一部分是贩夫走卒！”季慕朗提醒一句以后，轻轻的看着沐芳，沐芳并没有说一个字，本来今天是想要去案发现场看一看的。
不过这些人精明的很，必然不会留下来任何的蛛丝马迹，她也就作罢了这打算。夜深了，沐芳觉得自己累得慌，一边打呵欠，一边离开这里。
“这计划？”季慕朗看到沐芳要走，立即追赶了过来，人已经站在了沐芳的眼前，沐芳看着月色，也看着月色中的人，良久沉默以后，沐芳开口，“板上钉钉，这一次只有你我知道，宜早不宜迟。”
“我知道，这计划与那一个是不是一起展开呢？”
“是，必须要一起展开！”
“也好。”季慕朗立即闪避了一下，看着沐芳要离开，季慕朗说道：“这事情希望你我都可以保密，过了今晚以后你我都不要告诉任何人……”
“知道知道。”沐芳立即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凝眸看着月色，觉得月亮圆了不少，月色笼罩在季慕朗的身上，沐芳道：“有些事情只可以做，但是不可以说，有些事情只可以说，但是不可以做。”
“快去休息吧。”他拍一拍沐芳的肩膀，真的是想要赞美一句“后生可畏”，沐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含笑离开，等到人离开这里以后，旁边的竹林中走出来几个人，季慕朗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也要保护好方公子。”
“是，大人。”这些人立即一哄而上，不过这些人并没有表露出来自己多少的行藏，很快，这些人就离开了，跟在了沐芳的身后。
沐芳离开，对于自己身后的人视而不见，这些人是保护自己的，她一清二楚。
而红袖姑娘此刻也是回到了自己的客寓中，刚刚那“出家”问题让红袖姑娘的面色难看了不少，她一边浩然长叹，一边看着窗外那美丽的月亮，月亮是非常好看的，但是并没有映衬出来沐芳的一张脸。
“好了，休息了，小姐！”有皂隶立即进来关门，红袖姑娘只是叹口气，“你这事情本来是霉运，但是遇到了我们就是你的好运了，好了，姑娘可以早点儿休息了。”
“是，是。”一边说，一边抱着枕头到了自己的被窝中。
月色上升，这个夜里，人们都不尽相同，有人在升官发财死老婆有人则是在做着升官发财死老婆的美梦，并且祈祷美梦成真！
荒寒的月色中，有一个高楼，朱楼高高。高楼平地起，有两个人在这个高楼中，升官发财死老婆的事情与这两个江湖中萍水相逢的人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些功名利禄。
这两个人在乎的是友情，比黄金都要珍贵的友情，这友谊是那样的来之不易，郑杭与陆康，京中的事情人人都一清二楚了，有关于在西城有女子尸体发现的事情，坊间也早已经沸沸扬扬起来。
有关于这女子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人们更加是众口铄金，但是谣言的中心无疑是那个突然平地一声雷出现的方公子，此刻两人的酒已经喝了一个差不多，郑杭看着陆康，说道：“多亏了方公子，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不然依照恭叔的意思……”
“这不是错杀了一个人？”陆康隐忧的看着郑杭，郑杭爽朗的一笑，“大概是天明使然，这女子也命不该绝而已。”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舒口气，对于那翻云覆雨一样过去的事情，她是惊心动魄的。
不过，对于这惊心动魄他已经搞了一个历历在目，清晰的很，以至于方公子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他都一清二楚的，纵然人们并不清楚，他也是清清楚楚。
陆康毕竟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握着拳头看着他，良久以后这才说道：“他用棕树根这是一个中药，用辛夷花这是用来解表化瘀的，用烂橘子，则是用来消毒止血的，郑兄有所不知了。”
“见识浅陋，让人笑话死了，是有所不知啊，但是幸好让你说来，不然到现在还疑惑不解，我就说，怎么这烂橘子与花花草草就可以救人一命呢？”一边说，一边仰首喝一杯酒。
郑杭对待陆康，可谓已经仁至义尽，因为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他完全想不到这救命之恩是假的，他向来就是那种待人赤诚之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但是陆康呢，他敬仰郑杭的为人，但是也笑话他的愚蠢，自己的身份他连一个字都没有问过，只是说“择主而事”，并没有说出来是择什么主，做什么事。这是朋友之间的信任，他错以为是愚蠢。
“这方公子果真是那样的厉害吗？”一边说，一边看着郑杭，郑杭舒口气，说道：“更厉害的在后面呢，这些坏蛋这一次定然会露出马脚的，你看……这……”
已经让郑杭将沐芳与季慕朗制定出来的第二个计划在不知不觉中说了一个一干二净，陆康听完以后，看着天空那翻滚的层云，这“方公子”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子厉害，可以将这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全部都猜测了出来。
“郑兄，此事不可说给其余人知道了，多为法不传六耳啊，郑兄。”陆康一边说，一边将酒樽递了过来，自己也浅斟慢酌一杯酒。
两人握着金樽，郑杭不过是大而化之的一笑，轻轻的说道：“这事情自然是不会太多的人知道的，你放心就好，来来，为了以后的胜利我们预祝一杯，如何？”郑杭不是喜欢醇酒，不说是喜欢这样推心置腹的气氛而已。
而陆康呢，陆康喜欢的不是这样的醇酒，而是喜欢自己可以掌握全局的那种感觉，这感觉不言而喻的好，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让一个对方的人帮助自己，将他们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是最好也没有的。
他有了这个“朋友”做内鬼，任何事情都可以杜渐防萌，要是郑杭过来的迟了，这计谋要是出来，必然是会有人将自己与一干人等一网打尽的，他今天应该多多谢谢这个好人。
这个胸无城府的人。
“是，是，应该浮一大白！”一边喝酒，一边轻轻的笑着。
今晚，这秘密又一次泄漏了，而郑杭完全是想不到的，居然这秘密会在不知不觉中是自己泄漏出去的，他自己为这事情也是绞尽脑汁，有关于“里应外合”，郑杭更加是注意的很，但是茫然无头绪。
郑杭今晚喝多了，但是江湖儿女，动不动都是金樽清酒斗十千的，喝多了以后哦并不影响走路，依旧是握着齐眉的哨棒离开了酒楼，等到郑杭离开了以后，陆康的神色很快就变了。
挥了挥手，有几个人从伸手屏风中一个鹞子翻身，已经落在了身旁，陆康的目光空洞的看着眼前的酒桌，好像那里还坐着刚刚侃侃而谈的男子一样，他轻蔑的一笑，目光扫视了一下周边的几个人。
说道：“你们刚刚都听清楚了，应该如何做不用我说了吧？”
“是，大人，属下知道应该如何去做。”几个人说完以后，慢慢的离开，对于陆康，这几个人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个都已经将陆康看作是真神一般。
这一夜还很漫长，皇城的月色好像比较晦涩不少一样，为啥同样是月亮有的地方就清光皎皎，有的地方就愁云惨雾呢，因为皇城里面今晚“有妖气”。
长孙裕与盼望已久从函谷关出关的徽清道长谈的不亦乐乎，徽清道长这也是第一次见到长孙裕，这是自己第一次行骗，本来以为会困难重重，谁知道这老皇上早已经昏聩的厉害了，很容易就可以相信自己的异端邪说。
这让徽清道长省了不少的功夫，这招摇撞骗是比较容易的，今晚是徽清道长到紫华城的第一个晚上，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第一天。
第六十九章 妖道惑人
徽清道长在皇城中，人模狗样，仙风道骨。皇上长孙裕居然还与徽清道长执手相看，一会儿赞美他餐云卧石，是个非常厉害的家伙！平常做一个闲云野鹤，到了有时间定要在紫华城中来走一走。
一边准备了很多金银珠宝过去赏赐，这徽清道长也是来者不拒，看到内侍监送过来的金银珠宝，笑的眉飞色舞，轻轻的遮蔽住了那朱红色的盖巾，吓丝丝的说道：“这小道却之不恭是受之有愧啊！”
一边说，一边心跳如擂鼓，这样容易就得到了荣华富贵，妙哉妙哉啊！好一个老皇上，已经老到了如此的程度，这城中自己是想要如何的翻云覆雨也是没有人会阻拦自己了，一开始看到楚王，原以为楚王会拦阻自己的。
想不到就连楚王也是惺惺相惜，居然也开始赏赐自己的东西，从腰间将玉佩摘了下来，从王冕上将自己的蓝宝石敲下来交给了徽清道长，一口一个“万福。”
“无量寿佛，无量寿佛啊！”妖道一口一个“无量寿佛”，皇上还听的开开心心的，“朕哪里就有让你无功受禄的事情了，你看看你，远道而来，都说道长今年已经二百五十岁，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人们凭空捏造啊！”
“这……”徽清道长想了会儿，清眸轻轻晃动了一下，“是二百五，是二百五啊！”果真是个二百五，在皇上面前也是大吹法螺啊。
“朕让你烧丹炼汞，你可能够？”皇上一边说，一边看着徽清道长，这徽清道长也是不遑多让，居然满口就答应了下来，“好说，好说啊！”一边说，一边与长孙裕到了前面的高台上。
明月照九州，这里是明月台，因为高峻，所以视线是那样的辽阔，明月台上，楚王看着徽清道长过来，立即站起身来迎接。徽清道长衣带当风的走过来，看起来面容高古，浑然是一个得道之人啊。
这从函谷关出来的家伙就是不一般，楚王也是羡慕这徽清道长的年龄，一个人可以活二百五十岁，而整个人还是鹤发鸡皮的模样，大概是极少数的极少数。这样的异类，要是果真有长寿的秘诀，教授给了皇上与楚王，这是最好也没有的。
旁边坐着一个女子，在夏夜，她轻轻的打扇，凉飕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皇上早已经目迷五色，这徽清道长看起来比她荀贵妃还要厉害点儿，她到了今时今日恐怕说一句话都没有徽清道长这样厉害。
这气度高华儒雅的贵妇人身旁坐着一个峨冠博带之人，是荀祖隆，“娘娘，这道长是什么来头呢？”就连荀祖隆也很少见过皇上这样子喜形于色过，可以将堂堂一国之君忽悠的找不着北，这人绝对是有点儿来头的。
荀贵妃带着羽扇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雀扇轻轻的遮住了樱唇，在扇子后面说道：“徐耀宗去查一查，要是可以握住这人的把柄，以后可以为我所用就好了。”妹妹发言以后，荀祖隆立即回头。
看着身旁的人，老实说，今天的徐耀宗也是别开生面了，一直以来就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人，说他是道长不如说他是一个骗子，整个人纵横捭阖啥都会，俨然是一个“杂家”，看着看着旁边的一双手伸了过来。
“徐大人，看出来什么把戏？”荀祖隆开口，声音冷静的很，徐耀宗如遭雷击，这几年跟着荀祖隆出生入死，也算是知道了，这家伙是典型的杀人不眨眼，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迁怒身旁的人，不管什么理由，总之是推出去斩首而已。
他轻轻的思索了一下，目光看着明月台中侃侃而谈的徽清道长，说道：“依照卑职看，不过是一个妖言惑众的人而已。”这，人们都看出来了，从每个人的脸上都可以解读出来，不过每个人都没有说什么。
任凭这牛鼻子老道在这里自吹自擂，没有人上前一步，只要可以忽悠的皇上找不着北，都是技术，这技术也是吃饭的门路。
有本事的人自然是威风八面，没有本事的人则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还有一部分是名士风流的家伙，看到这里只是唉声叹息。因为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都不会引起关注，所以并不说一个字儿。
这样一来，更加是显得这牛鼻子厉害的很，看到这牛鼻子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不禁就连常常在皇上跟前做弄臣的荀祖隆也是不禁腹内在想着，这牛鼻子究竟是何方人士，如何这样的厉害！
“本相也知道是一个妖言惑众之人，不过这妖言惑众之人说的句句字字都是理儿，就是本相这三寸不烂之舌也是望尘莫及，所以本相把这人物给你，你定要在最快的时间里面将这牛鼻子的信息给本相搜刮过来！”
“是，是，尊翁您放心就好，卑职这就去做。”一边说，一边已经隐退，就像是消失在了黑色舞台上的一片黑云一样，没有过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徐耀宗从明月台下来以后，看着身旁的几个人。
“你，你们，快点去城外查一查，无论如何，这函谷关的老道都要查出来，不要说是什么太上老君的关门弟子，都是胡扯，快去！”一边说，一边大手一挥，几个人齐刷刷的离开了，这几个人也是非常厉害的。
朝廷明里设立有“三省六部”，而在朝廷中海油一部分势力是中立的，也是保皇党，这保皇党中最为出名的就是“粘杆处”。这粘杆处又叫做“血滴子”，这些人神出鬼没厉害着呢。
不要说是去调查一个人，就是一群人的讯息，一时半会儿也是会调查过来的，而最为厉害的情况就是……这粘杆处的人在一年前已经让荀祖隆给纳入麾下，这些人擅长的就是暗中刺探的事情，所以很快……
这些人就离开了，等到这些人离开以后，徐耀宗并没有再次去明月台，而是在等待着，估摸着这些人很快就会将讯息拿过来的，他站在台下，并不敢说一个字，恐惊天上人啊！
荀贵妃看到皇上眉飞色舞，轻轻将手中的雀扇拿走，于是那张倾国倾城面就露了出来，皇上长孙裕今年已经六十多，但是荀贵妃不过是四十岁开外的一个女人，她因为保养得宜，几乎让人看不出来是一个徐娘半老之人。
女人岛旅客四十岁的时候，过尽千帆，她更加是中间的佼佼者了，当初皇后与自己争宠，刘皇后完蛋以后，自己已经不需要在战战兢兢了，可以说在在朝中，她与荀祖隆也是只手遮天之人。
她此刻看着身旁的男子，这男子是长孙铮，乃是新贵妃的孩子，让人惊讶的是，这皇子居然与荀贵妃看起来差不多的年岁，其实不然，长孙铮今年也已经二十岁了，比孙缙还要大一点儿。
此刻的他看着母后，知道母后的意思，也想要从侧面帮助母后，母子二人的目光同样是阴寒的，这阴寒的劲头厉害着呢，一般人看到以后会觉得冰山可谓，不得不抱头鼠窜，这眼神也是一种高傲与冷漠的表示。
此刻的荀贵妃虽然已四十多岁了，不过她居然没有老，反而是拥有了二十岁女子应该有的柔情蜜意，十五岁女子应该有的天真活泼，三十岁女子有的风情万种，以及四十岁女子应该有的端凝大气。
看到长孙裕眉飞色舞的过来，她轻轻一笑，伸手握住了旁边的白玉杯，“皇上，请满饮此杯，今天妾身看得出来，皇上是非常高兴的，只是不知道这丹药是如何可以炼制而成，需要多少时间呢？”
一边说，一边轻柔的看着徽清道长，想要提醒一下徽清道长，这些问题的答案必须要与自己心目中的一模一样，这样以后才可以通力合作，不然就不可以！
“这，这，朕不知道啊，这不是有高人在此，你来回答！”长孙裕一边说，一边将徽清道长拉扯了出来，牛鼻子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旁边的女子，这才幽幽的说道：“指日可待啊。”
“那就好，本宫敬你一杯。”一边说，一边也同样握住了酒杯，这片刻长孙裕手中的九龙杯也是伸了出来，几个人的酒杯轻轻的触碰在了一起，在荀贵妃这里，她已经明白，暂时无妨，这道长是不会和自己对着干的。
“道君，敢问您是来自于哪里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呢，她需要弄一个门儿清，牛鼻子看了看这女子，一开始也不以为然，不过很快就从这女子的气度与打扮上看出来，这女子非同凡响的很。
“贫道来自于函谷关，在中条山已经隐居了一百二十年。先后去过蓬莱！方丈与珞珈山！”这死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这样胡言乱语起来，他说自己去过三山五岳荀贵妃倒是相信的，居然说自己去过传说中云深不知处的地方！
这老道真的是过于会扯谎了，看到长孙裕一脸的心悦诚服，她倒是不敢去拆穿这西洋镜了，一边赔笑，一边说道：“道君是哪一年的人，怎么这样白发苍苍？”
可以说这些问题是皇上要问的，也是荀贵妃与荀祖隆想要知道的，没有想到这里该死的牛鼻子信手拈来，很快就对答如流起来，“贫道是昌德元年之人，不多不少刚好是二百五十岁。”
二百五吧，二百五十岁！不过荀贵妃不急，因为很快准确的信息就过来了，长孙裕也并不急，因为这样一个明月清风的夜晚，可以和一个这样高风亮节的老头子谈天说地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第七十章 乌烟瘴气
刚刚他已经说过了，自己有拳打南山斑斓虎，脚踢北海浪里蛟的本事，什么新奇的故事都见得不厌其烦了，所以长孙裕这里已经全部都清楚了，长孙裕看着这妖道侃侃而谈，还觉得大快人心。
要是自己可以与这家伙去历险就好了，而荀贵妃呢，居然也是笑容满面，时不时清澈的一笑，随声附和两句，又是惊诧的“啊”又是“哎呦”。
好像已经完全相信这二百五的煽惑一样，舞榭歌楼上这一群人一个个都开开心心的，荀祖隆自然也是开心，因为没有必要不开心，他终于知道了皇上的另一个弱点，以后想要让长孙铮上位，这牛鼻子也是第一个要拉拢的人。
所以每一次牛鼻子说那些海外仙山的事情，他都无比的神往，而楚王呢？则是一脸听戏的模样，不管相信还是不相信，那一脸沉醉的模样，在外人眼中绝对是相信的。
人们各怀鬼胎，朝政乌烟瘴气。
自从刘皇后在坤宁宫大火中离奇死亡以后，朝政更加是纷繁复杂起来，一时之间，老臣一夜之间全部都放任，这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不复存在了，人们都变了，变成了荀贵妃与荀祖隆的手下。
不过在最快的时间里面，这些人也是死了一个七七八八，究其原因，原是因为长孙叙谨与太子之子长孙叙正，这两个人一个帮助一个，难兄难弟厉害着呢，一时之间就可以肃朝纲，这也是惊天的举动了。
幸好最近一段时间，长孙叙谨不在京中，这也免去了很多的苦恼与纷争，荀贵妃看着周边的几个人，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徽清道长的身上，轻轻的说道：“这烧丹炼汞的事情就拜托道长了，以后道长要是可以让我皇长生久视，本宫也是会好好感念道君的。”
“有劳，有劳。”荀祖隆一边说，一边居然浮夸的开始磕头起来，看到这边有人开始搞“浮夸风”，那一边的几个人也开始磕头起来，一来二去的，人们都开始磕头起来，磕头完毕，长孙裕开开心心。
“这都是道兄的功劳，到时候道兄在内府，要是缺少什么，切勿焦躁，只让人在本宫处给本宫说说就好，本宫这里定会安排的整整齐齐的给道君送过去，道君放心即可！”
一开始徽清道长还不甚清楚，但是此刻已经明明白白了，这是荀贵妃给自己丢过来的一个橄榄枝，暂时他并没有接的那种**，需要看一看这女子的实力，也需要看一看这女子身旁几个人的能力。
徽清道长的目光还是很毒的，很快就看出来，荀贵妃旁边的男人，一看就是权倾朝野之人，而荀贵妃也是只手遮天，旁边还有一个儒雅的少年，这少年看起来一脸的风轻云淡，无论面对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平平常常。
能够拥有这样厉害的本事，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他冷静，冷静的就像是一块冰玉一样，整个人一点儿神色都没有，到此为止，并没有说出口一句多余的话。
等荀贵妃的一句话完毕以后，长孙铮对着长孙裕磕头，说道：“父皇，日后儿臣愿意追随徽清道长，为父皇延年益寿做最好的打算，不知道父皇意下如何呢？”
他言辞恳切，让任何一个人都拒绝不了，更何况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好是好，不过据我看来你还是学业为重。”长孙裕说一句，遗憾的看着长孙铮，但是长孙铮并没有反驳，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母后，荀贵妃是最为吹枕边风的人，立即站起身来，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皇上，难得铮儿有这个孝心，以后让铮儿好好的跟着道长去给皇上研制那延年益寿的高丹，这也是阴鸷了，皇上为何并不允许，这学业固然是重中之重，不过更为重要的则是皇上您的一切啊！”
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干涸的眼眶，其实一滴眼泪都没有，但是顷刻间这无声无息的演戏就感动了皇上长孙裕的古道热肠，他惭愧的一笑，伸手握住了荀贵妃的手，“是你想的周到，那以后就让他跟着道君，定要将这延年益寿的东西研制出来啊！”
“父皇放心就好，儿臣定会帮助道长的。”一边说，一边势在必得的看着徽清道长，他不动声色的一笑，轻轻的低眸，暂时让徽清道长明白过来一个道理，荀氏一族在朝中还是非常厉害的。
而他们诸位都不明白，另外一个人也是非常厉害。
粘杆处的内侍监与侍卫都离开了以后，有一个内侍监探头探脑的到了西宫，这里曾经是长孙德央正牌太子的地方，长孙德央死了以后，他的孩子自然而然就住在了这西宫中，长孙叙正。
内侍监探头探脑的看了过来，他立即走了出来，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不过老神在在的模样并没有输给任何一个年高德劭的人，“你来了，调查出来了？”
“是，是。”这内侍监一边点头看，一边将一张黄纸拿了过来，这一张纸上写的就是徽清道长的来历，长孙叙正看了会儿以后，攥紧了纸张，然后指了指外面的黑夜，“摆驾，去明月台。”
他是绝对不允许这个人在皇城中招摇撞骗的，不允许就是不允许，外面的几个人已经预备好了肩舆，他大步流星，坐上去以后，仔细的看着这张纸，肩舆到了前面的位置以后，雅康明月台遥遥在望。
他只是重重的叹口气，凭借他，还是不可以说服皇上的，他不过是一个皇孙而已，这些年就是再厉害，这厉害毕竟在长孙裕的眼中是不务正业，这厉害毕竟还是大打折扣，想到这里，他将心一横。
“惠善，将这个信封给徐耀宗，切记，不要告诉徐大人这是从何而来的，就说是自己从地上捡到的。”一边说，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明月台，这些人还要抬着肩舆没头没脑的往前走。
“我让人过去通风报信了，你们既然是看到了，就要知道自己如何做？”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少悲愤，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从山中流淌出来的水源一样，旁边的几个内侍监立即诚惶诚恐的将肩舆停下来。
他挥了挥手，几个人离开，他与两个内侍监在竹林中，等待着。
刚刚过去送信的那个内侍监也是快得很，一会儿以后就送信完毕，人模狗样的颠颠回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开开心心的笑着，知道事情做成了，长孙叙正从夹竹桃中走了出来，轻轻的拍一拍自己身上的粉红色花瓣。
“做成了？”这小孩子中气十足的问一句，看着远处那影影绰绰的明月台。
这内侍监立即点头，一揖到地以后这才说道：“事情已经做好，他并不知道是何人让奴才送过去的，奴才并没有抬头，这皇城中的内侍监服色都是一样的，想来他是不会知道是何人送过去的。”
“这事情自然不是你，你今晚以后就要忘记，刚刚你是不是过去送东西了？这东西是什么人让你送给什么人的？”这小小的孩童脑子非常厉害，问过了以后，看着他。
“不，不，奴才刚刚并没有出门，奴才在西宫伺候殿下在看书呢，殿下今日困倦，看了几本书以后也就睡了。”一边说，一边看着长孙叙正。
他满意的点头，“善！”
这样的人才是聪明的，在皇城中有些事情是可以做，不可以说的，有些事情是可以说，坚决不可以做的，这是两种境界，要是掌握了这两种境界以后，一个人就可以长长久久的活着。
“回去了。”长孙叙正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迈动脚步，一会儿以后已经到了西宫。
而高高的明月台上，酒已经阑珊了，这些人开始散场，一会儿以后，徐耀宗已经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但是从那微微跳动的胸口，还是可以看出来他的神色是激动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激动到了这样子。
“这是……”徐耀宗一边说，一边将刚刚得到的情报拿了出来，交给了她，荀贵妃在灯烛中慢慢的展开这张纸，这张纸上的资料是长孙叙正调查出来的，但是他们几个人并不知情。
荀贵妃看过了以后，清芬的一笑，只是淡淡的凝眸看着长孙裕身后的徽清道长，轻轻拢袖，将这个纸张交给了旁边的长孙铮，“过去，好歹让道长留步，本宫不想给你理由，你自己去。”
长孙铮不骄不躁的走到了明月台中央，看着跟着长孙裕要离开的徽清道长，轻轻的一笑说道：“道君，母后有请，刚刚听道君高谈快论母后心向往之，对于父皇的长寿也是很在乎，让本皇子过来请您过去呢。”
“哎”前面的长孙裕立即回眸瞪视一眼长孙铮，“无礼至极，道君是朕远道而来的好友，怎么可以……”
“皇上，这也是贵妃娘娘的一片拳拳之意啊，修道之人是不好拒绝人的，皇上，兹事体大，关乎到您的长寿，贫道还是要过去的，您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也是可以长寿的啊！”
老道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高公公立即走了过来搀扶长孙裕去了。
从始至终，这张纸都没有让长孙铮给拿出来，但是却在不经意之中将这个牛鼻子给留了下来，他看着牛鼻子，牛鼻子也看着他，良久以后两人在冷风中都笑了，分明是夏季，但是为何会这样的清冷。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这是一个好夜晚。
第七十一章 故布疑阵
这个夜晚，皇城中开始有事情在潜移默化的发生，这事情发生的速度并不快，所以人们也并没有几个关注的。这一封信重新回到了荀贵妃的手上，荀贵妃不动声色的握着这封信，看着徽清道长过来，只是轻轻的笑着。
唇畔始终噙着一抹美丽安和的微笑，但是这微笑也是让人恐惧的，徽清道长轻轻的舒口气，坐在了旁边，她挥了挥手。让旁边的宫女过来送酒，酒菜都有，只是今晚的酒好像不怎么好喝的样子。
徽清道长走了过来，一边轻轻的握着酒樽，一边说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道长是什么意思，本宫这里就是什么意思，道长应该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壁呢。呵呵呵！”荀贵妃笑的很是开心的样子，一边笑，一边握着雀扇轻轻的遮住了樱唇。
只能看到半面妆，那张脸因为这活泼的笑容，整个人年轻了不少，徽清道长也笑了，轻轻的说道：“那就是分一杯羹的意思了？”他一边说，一边饮酒。
荀贵妃轻轻的瞥目，看着旁边的长孙铮，长孙铮立即走了过来，给徽清道长斟酒，斟酒完毕以后恭恭敬敬的离开了这里，徽清道长看着他，说道：“贫道真是不敢当啊！”
“道君是没有什么不敢当的，他目前不过是一个皇子而已。”这句话言若有憾，但也很是坚定的模样，没有人听出弦外之音，而荀祖隆已经带着跟班与身旁的内侍监全部都离开了是非之地，所谓是非之地不久留。
几个人离开以后，徽清道长立即说道：“未来的皇上给贫道斟酒，贫道不敢当，不敢当啊！”一边说，一边握着酒杯，看着这白玉杯子里面的酒液，好像在看什么西洋镜一样，这样一来荀贵妃会意的笑了。
“没有什么是不敢当的，这杯酒不过是我儿的意思，以后还要仰仗道君呢！”一边说，一边又笑起来，没有人知道这女人为何笑点就这么低，也没有人知道这女人为何今晚连连大笑，今晚原是那种让人肃穆的夜晚啊。
“贫道可以做什么？”徽清道长一边说，一边看着这母子，荀贵妃一笑，将旁边的那张纸拿出来，“道长来自于中条山？隐居之间，去过蓬莱？”一个字一个字加重“方丈！”
“好友珞珈山？”一边说，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不可思议与刚刚长孙裕在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刚刚是真正的心悦诚服，因为有长孙裕在场，但是现在呢，人已经不那样子。
“贫道去过华山、嵩山、峨眉！”他一边说，一边居然也笑了，身旁的两个侍女都觉得古里古怪的，不过伺候荀贵妃多年，这模样也就渐渐的不在乎了，两个人就像是木雕泥塑一样，表示自己是永远不会泄漏秘密的。
荀贵妃在纸上看了看以后又道：“道长今年二百五十岁，原是昌德元年的人？”说到这里以后，考究的看着眼前的老道，牛鼻子冷冷的哼一声，居然又一次笑了，“是常德不是昌德！”
“常德？”荀贵妃凝眉看着眼前的老道，“那么说来，您今年不过是六十岁左右的样子，充其量也不过是皇上的老哥哥而已，这事情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应该如何呢？”她立即担忧起来，看着徽清道长的那张脸。
“这回事情是永远不会让皇上知道的！”徽清道长的声音多了三分冷漠，少了两分习习微风一样的温柔。
“这不好说啊，呵呵。”荀贵妃一边说，一边字斟句酌起来，“本宫这里就是不说，也保不齐别人不说呢，您说呢？”
“有娘娘在，这真真假假还不是一笔勾销，贫道相信娘娘会帮助贫道的，因为扳住了贫道等于是帮助了娘娘您自己个儿，贫道话已至此，以后贫道不想要藏头露尾。”一边说，一边默然站起身来。
“话虽如此，不过也需要您痛痛快快的帮助本宫啊！本宫给道君您表示，这一生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拿着类似的东西过来给您的，您大可放心就好。”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笑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人已经去了。
等到徽清道长离开这里以后，荀贵妃还不清楚这信息究竟是何人送过来的，而这讯息知情者现在有很多，不但是他们这几个人，刚刚到了西宫以后，没有过许久，立即就有人在地上将同样的东西捡了起来。
但是每一个同样的东西都让人在最快的时间里面给烧毁了，长孙叙正也是急不可耐，但是无计可施，只好给自己的哥哥长孙叙谨开始写信，这封信洋洋洒洒，将今天为止，发生在京中的事情都写了一个一清二楚。
这封信大概到了明日里就会到含山县的，因为帝京距离含山县并不远，不过人们的谣言比信还要快一点儿，在含山县的馆舍中，沐芳看着身旁的孙缙，又看看眼前的红袖姑娘，说道：“真的可以？”
红袖姑娘立即点头，说道：“你虽然是第一次扮女子，不过已经非常相似了，这是不错的呢。”一边说，一边握着沐芳的手，开始往前走，“扭啊扭，扭啊扭啊扭，就这样啊！”于是沐芳从一个青衣皂隶变成了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
这才是本色出演呢，沐芳的腰肢本来就不僵硬，人本来就很聪明，一会儿以后已经“融会贯通”，这是孙缙与沐芳的一个计划，既然人们都知道这女子还好好的健在，必然是不可能长年累月在衙门的。
所以，红袖姑娘终于需要离开了。一开始这主演必然是红袖演红袖，不过红袖因为死了一次，说什么都不敢再次扮演自己了，众人投票，风评的结果居然是她！
沐芳！
众人都觉得沐芳扮演起来女子必然是很神似的，于是开始让沐芳扮演起来，有红袖姑娘亲自操刀，一会儿以后就将沐芳变成了自己，沐芳苦哈哈的看着真的红袖姑娘。
红袖姑娘腼腆的一笑，指了指前面的位置，“去吧，要是你可以得胜归来，我立即就嫁给你，以资鼓励！”啊呸！她就算是男人也绝对不需要这个女人，该死的，居然让自己喜欢的另一半去引蛇出洞，这女子真的是一个很会大义灭亲的人啊！
众人神色各异，一个个过来围观“男扮女装”的沐芳，沐芳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看过了以后，居然还撩人的模仿了红袖姑娘几个招牌动作，扭啊扭，扭啊扭啊扭。
众人看的不亦乐乎，沐芳轻轻一笑，并没有这些人那样神态轻松，大概一个准备去送死的人，通常都是比较胆战心惊的吧，更不要说已经死过了一次的人，她在这个世界没有学到么厉害的功夫。
到了必要逃命的时候，只能急中生智，要是急中生智也不奏效，只能缴械投降，要是投降以后缴枪不杀就好，要是投降了以后一刀两断，她也是没有办法啊！
不过，好在沐芳向来是一个聪明人，并没有觉得自己会失败，因为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脚本只要有，自己演戏也就比较容易不少。众人一开始看着沐芳，只觉得好笑，不过很快就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
这是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去送死的节奏，人们都觉得应该帮助，但是偏偏爱莫能助，沐芳并没有过多的去在意，尽量让自己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点儿这红袖姑娘的成熟气息，这样子就比较容易扮演成功了。
只要这里成功以后，以后的一切都比较容易进行，这无头公案终于就可以迎刃而解的。
“不要怕，凡事有我，我会在你不远处保护你的，郑杭？”孙缙轻轻挥手，郑杭已经过来，他看着郑杭，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定要跟着她，不要让她有什么危险，否则，唯你是问。”
“大人请放心，一切在属下身上。”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舒口气。
沐芳感激的看着孙缙，说道：“你放心好了，唐雎不辱使命。”此时的沐芳又变成那时候和离完毕以后那个女子，她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孙缙。这双美丽的眼睛几乎是会说话一样，这美丽的眼瞳是那样的精致，爆发出来一种冷厉与坚持。
他看着这美丽的眼瞳，一边看，一边轻轻的舒口气，从自己的衣袖中奖一枚四蝶金步摇拿出来，“这样才是相得益彰，美不美？”
旁边的白珂立即递过来一面铜镜，沐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本来就是倾国倾城面，经过化妆以后，几乎与身旁的红袖姑娘也差不了多少，白珂有点儿不舒服。
“我也可以扮演，我是一个女子，方公子要是有了什么危险，我也是难辞其咎。”白珂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有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出来。沐芳想不到自己变成了女子，还是可以引起白珂的高度关注，不禁轻轻握住了白珂的手。
“你保护我。”
白珂疑心自己听错了，喜形于色，但是很快又好似让人泼冷水一样，委顿了下来。“孙大人都不让我去扮演红袖姑娘，怎会让我去保护你，我不那样女鬼的时候你们不是也同样认不出来，为何我要扮演一个活人就不行呢？”
“因为你粗心大意刚愎自用不听任何人的安排！在外面我行我素并不管出门去的任务是什么，这样子失败了我们就会一败如水，这些人出现一次要是不可以一网打尽，以后想要一网打尽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第七十二章 引蛇出洞
白珂一听，居然还甚有道理的模样，只能点点头，觉得孙缙孙大人还是很厉害的，自己的优点在他的眼前是绝对没有半点儿，而缺点倒是一箩筐，一想到这里只好挫败的点点头，走过来跟着身旁的沐芳。
“我做小跟班，祝愿你们旗开得胜。”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舒口气，清眸看着身旁的孙缙。孙缙漫步到了沐芳的身旁，看着眼前珠光宝气中那美轮美奂的女子，只觉得他扮演男人有魏晋风骨！
做女人妩媚雍容，隐约有王者之气，一般的女子是绝对不会给人这一种感觉的，但是她周身确是可以散发出来一种惑人的感觉，这感觉就好像你站在悬崖峭壁上一样。
想要真切的去感受一下深谷中有什么，但要是果真履行了自己思想催促自己要做的事情，则是万劫不复，所以他尽量让自己不要那般的儿女情长，看着黄昏天最后的一缕黯然夕阳，说道：“今晚保护好自己。”
“是，你放心就好，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一边说，一边暗暗的点点头，这任务本来就不好做，保护自己谈何容易呢，但要是自己不想方设法保护好自己，旁人就是想要保护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沐芳今晚是美丽的，无疑，女儿身比男人的伪装更适合自己，这才是本色出演，旁边的红袖看着他，只觉得他做男人的时候一身都是铮铮铁骨，而他做女人的时候一身都是软软媚骨。
沐芳并没有在乎别人的看法，过了会儿季慕朗从明堂中走了出来，他还是一脸忧国忧民的愁苦，让人看上去好像随时老天就会塌下来，让人看上去好像随时她沐芳就会殒命，需要人去保护一样。
“在外面，定要保护好自己，只有自我周全，这一切才可以水落石出。”季慕朗一边说，一边愁苦的看着沐芳，沐芳则是自信的一笑，“季大人放心就好，小人也是从小摸爬滚打过了的，并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就让人给降龙伏虎。”
“我是降龙伏虎去的，这些人就是再厉害，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您放心就好。”她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笑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无比的轻松，不过在众人的眼中，怎么看这场景都并不轻松。
颇有荆轲刺秦之前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刚刚人们还想要笑，此刻已经半点儿的笑容都没有了，天色渐渐的黑下来，今天是城外“春日宴”的第一天。
在距离帝京不远处的含山县，每一年都有别开生面的宴会，从春天开始到冬天，一年四季都有，春天有“春日宴”，夏天则是“七夕节”秋天是“寒食节”到了冬季则是“茱萸节”。
之所以让沐芳这个时候回去，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城外应该是比较乱的，这时候更加是会有人将目光看在女子的身上，为了乱中有序，衙门里面的皂隶与兵卒也一个个都准备捐躯赴国难。
这些人经过巧妙的安排以后，人已经整体都变化了，他们乔装跟在沐芳的身后，沐芳一个人进进退退，这些人也跟着会进进退退，从而从另外一方面开始保护沐芳的人身安全。
恭叔过来，将自己的柳叶刀交给了沐芳，“这刀子很锋利，一般是用来开膛破肚的，你拿着。”沐芳贴肉而藏，她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多多解剖死尸，所以对于人体的构造是非常清楚的。
比如别人不知道人体遂薄弱的地方时太阳穴，重力的敲击就可以致命！比如人在有外界干扰的时候，意识会有片刻的混乱等等。她前世的论文写了两个纸箱子，这一辈子用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完全可以在这样一个烽火狼烟的时代中争名逐利，最要紧的是，沐芳的胆子大，从来就不害怕！
话说回来，敢学习法医的，常常与死人的尸体接触，要是胆子不大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今天是春日宴的第一天，你出门去以后，定要好好留心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需要提前通知我们，身后的人会时时刻刻保护你的。”季慕朗在沐芳准备离开以后，最后提醒一句。
“大人放心就好，小人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有的。”是啊，她随机应变的本事层出不群，厉害着呢。并不指望任何人帮助自己，因为他自己可以帮助自己，不需旁人。
“白小姐，定要保护好方公子，马路牙子上出现的刘公子成公子都不可多看一眼，你明白自己是带着使命出门去的。”孙缙提醒了一句，重重的拍一拍白珂的肩膀，白珂轻轻的舒眉，点头。
“你放心就好，就是潘安宋玉过来，我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这真的是高自标置了呢，就连沐芳自己都沾沾自喜，在白珂的眼中，自己远远超过了潘安与宋玉啊，好好好。
但是，今晚孙缙究竟要去做什么呢？没有人清楚，人们好像今天的视线与关注的焦点都放在了沐芳的身上，沐芳在众人的带领下出门去，一开始是从马车上出来的，但是今晚的人太多了。
所以今晚应该是比较忙碌的，忙碌的超越了一切的一切。
城外已经是一片流光溢彩，在异世界中，沐芳这还是第一次出门来，一这样美轮美奂的夜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禁流连忘返。她虽然从出门就开始留意，但是又一次失算了，并没有一个人跟着自己。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按道理说，那些人应该是无孔不入才对，她几乎以为自己的伪装术不够高明，让人看破了，这才导致身后并没有人跟着自己，但是又不好时不时的回头，要是被人看破了就不好。
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两个家伙，一个是郑杭，一个是白珂。
郑杭神出鬼没，最为厉害的就是跟踪人，所以沐芳并不在意他会泄漏了什么。而还有一个则是白珂，白珂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过这女子并不是真正的粗枝大叶，而是粗中有细的。
这样两个人跟着自己出门来，绝对是不会有人看破了的。他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一边往人多处去走，一边惊心动魄的频频回眸，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过来。
眼看就到了东城，这城市原本就是四方城，在城中，最为热闹富庶的就是东城，最为没落的就是西市，在东城，她按照红袖说给自己的路线往回走，管他的，有枣子没有枣子都应该敲打两杆子。
到了前面的一个虹桥上，这里两边都是朱红的纸灯笼，真是一片纸醉金迷的感觉，美轮美奂中让人不禁想要多多去瞧一眼，沐芳站在那里，居高临下不但是可以看得到水中的画舫，还可以看得到湖光山色。
她今晚扮演的是一个死中求活的女子，自然是惊惶的，自然是不敢在人多处多停留的，于是在仓皇中慢慢的举步，然后下桥，在往下走的片刻，她不经意之间看到了水面自己的影子。
果断想起来两句诗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被自己醉心的一天，她看着看着，不禁沉迷住了，沐芳啊沐芳，大概这辈子女装的日子并不多，还是好好的看一看吧。
她一边提醒自己，一边立即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身淡粉色的衣衫将自己玲珑有致的标准身姿包裹在里面，锦织江边翠竹，绒穿海上明珠。任何一个角度看过来都是美女中的美女，极品中的极品。
此刻正是月淡时，风清处，翠冷胜云径，嫣然后黛横。她看过了自己的女装打扮以后，人已经轻轻的舒眉，往前走，这里热热闹闹的，但是热闹好像全部都是别人的，与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一样。
看了会儿以后，沐芳举步往前走，这里一片秋千院落，老远就看的出来，是红袖花重金买过来的一处院子，将红袖给自己的钥匙握住开门，然后进门，关门闭户。
今晚过于反常了，那一个内鬼居然这样子厉害，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事，但好在沐芳并不焦急，今晚重要的不是伪装成为另一个人，而是在这个过程中奖那些人都揪出来，尤其是潜伏在自己身旁的那个杀手。
那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他想不清楚，也不愿意去多想。到了秋千院落，闭门，点灯，屋子因为这几天没有来人，也是一片淡淡的灰尘，但是在灰尘中有点儿女子才有的香馥馥气味。
沐芳并不反感，在屋子里面坐着，一会儿以后将灯烛也全部都熄灭了，无疑，自己的举动是危险的，但是这样的铤而走险居然也没有让任何一个杀手过来，此刻的沐芳大概已经全部都清楚了，自己这里是安安全全的。
大概这安全会维持到今天晚上，甚至更久，只要自己可以伪装她，只要自己不想要做沐芳，而是想要做红袖，这安全就如影随形一样，因为！幕后黑手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一部分计划，所以这些人绝对不会冒险过来刺杀这个似是而非的女子。
不过，从另外一方面，也看得出来，这些人是比较厉害的，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嘛。
小庭幽，重门静。
什么都不管，关门闭户，睡觉觉。
沐芳也没有想过今晚居然会如此，平静的超过了任何一个人的预测。
第七十三章 半妆美人
门外的几个人更加是有点儿不可思议，白珂与郑杭会和，两个人面面相觑，白珂说：“莫非是不够撩人，居然没有人过来跟着她？”刚刚从背影去判断，这伪装术还是很高明的啊，就连同性的白珂都没有看出来破绽。
“再撩人就让色狼过来的，引蛇出洞并不是为了引色狼啊。”郑杭舒口气，白珂点点头，指了指后院的位置，那里花木扶疏，白珂说道：“我去看看，别不要人家给来一个守株待兔就不好了。”
“去吧。”郑杭抱着宝剑，站在不远处，月色中，他丰神俊朗，人好像是一块玉雕一样，纹风不动，但是耳朵时不时的跳动一下，仔细的过滤周边的声音。郑杭的听力是非常敏锐的，这一百米中任何事情只要是稍微嘈杂点儿，他都可以听得到。
所谓耳闻目见，但是在郑杭这里只需要耳闻就知道了，不需要目见，也胜似目见。
白珂去了后院，这里安安静静的，不要说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白珂放下心，仔细的看着这个小小的别致的院落，不得不说人家红袖姑娘挺有眼光的，一个女子远离尘嚣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也算是很会保护自己了。
不过凡是有利必有弊，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是可以让自己的私生活不让人给影响的，不过有个不好，那就是，这里比较危险，因为孤立无援很有可能会成为色狼的目标呢。
不然，红袖也绝对不会遇到那样离奇的事情，那离奇的事情发生以后，这里居然安安静静的，这也是超过了沐芳的想象。
为何，这里就安安静静呢？不应该在这里有人埋伏自己吗？
等了一个时辰以后，白珂困了，在墙外面打瞌睡，一边梦见自己与年少英俊的方公子打马游街，一边流着哈喇子，而郑杭呢，被一个可疑的身影吸引住了，人已经离开了门口，这里再一次变得空虚起来。
沐芳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她决定，再等一会儿要是还没有人过来偷袭自己，沐芳就要离开这里，说明幕后黑手已经从另外的途径知道了，这是引蛇出洞的雕虫小技。
大概今晚自编的演习也就可以宣告结束了，白珂困倦的要命，差点儿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一边轻轻揉捏自己僵硬的脸颊，一边站起身来，白珂决定不以静制动了，而是走到了大门口，开始敲门起来。
“红袖姑娘，红袖姑娘，听说你回来了，好姐妹过来看看你。”经过敲门以后，沐芳立即走了出来，这时候星光满天，但是根据日晷上的痕迹来判断，酉时刚刚完毕，进入到了戌时的第一个点。
这片刻，应该还很早，距离一更天，还早得很，歹徒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说明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出现了，所以沐芳走了出来。
“别大喊大叫，出门去。”
白珂疑惑的看着沐芳。“这事情还没有开始，怎么……”白珂搔搔头皮，“就结束了？”她大惑不解，不是说了今晚需要演戏一晚上吗？她连厚衣服都准备好了，这片刻居然告诉自己，已经完毕了？
“临时有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不过也无所谓。”沐芳点头，将白珂拉扯了一下，两个人已经出门去，外面的空气好像都比小小秋千院落中要流畅一些似的，沐芳轻轻的嗅着，人已经灵活的钻入了前面的人群中。
“去哪里？”白珂看到沐芳几乎变成了一条鱼，刚刚过来时候的路七绕八绕的，这家伙居然一个都没有记错？
“回去，这里不出事情，衙门里面想必已经沸反盈天！”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今晚的人真是多啊，“这春日宴是什么季节呢？”
“哦，”白珂点头，说道：“火树银花夜，你看到了为何还要问呢？我告诉你，这夜晚城中是不会宵禁的，可以说今晚是城中最为热闹的一个晚上，王孙公子也是会出来的，而朱门绣户中的女子也是会出来的。”
“相亲？”沐芳淡淡的说一句，古代人嘛！应该也有一点儿社交活动的，这大型的社交活动，不是为了相亲是为了啥？
“你为何这样明明白的说出来，不过，郎才女貌这也是很不错的，你应该祝福！”一边说，一边星星眼看着沐芳，沐芳才懒得去祝福人家，举步急三火四的就往回走，说道：“以后再来慢慢的祝福，我要回去了，衙门里面少不了我。”
“你高自标置，衙门又不是你我的衙门，好不容易出来一天，你看看你，好扫兴的样子，今晚我没有打算回去，你带着我到处走走，然后我们……”该死的，你不会是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吧？
沐芳重重的叹口气，悍然拒绝，“不，不，我们不闹，不闹！”
白珂已经很多次暗示沐芳可以更进一步的交往，但是沐芳这里还是原地踏步，人不但是原地踏步，就连心也是原地踏步，这是白珂不理解的，“你也是一个二五八万血气方刚的少年，莫非真的决定一辈子一个人？”
“这个……不好说啊，我阴气重。”沐芳觉得这个理由是比较靠谱的，毕竟自己的职业与刽子手一样，是接触很多很多死人的，哪里知道白珂丝毫不在意，只是清甜的一笑，“阴气重不怕，有我。”
“自古以来，女子阴气更加重啊！”沐芳闪避了一下，倒是白珂不在意，轻柔的笑着，“你不同意以后再说，现在也是非常时刻，我们将这个案子破了以后，你再破别的东西，你看如何呢？”
“你……”沐芳想要骂“无耻”两个字儿，不过终于还是忍住了，指不定人家是什么意思呢，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要说那些个话去伤人心的，看得出来，这女子对于自己的爱是掏心掏肺的，对于自己的思念是抓心挠肝的。
“我什么我，去虹桥。”她一下子就握住了沐芳的手，然后与沐芳携手到了虹桥上，这里看下去，护城河在夜间也是一片流光溢彩，因为灯烛火把的缘故，护城河可谓美轮美奂。
“脚下有一座巨大的雕龙舫飞越而过，在湖水中拉扯出来一道流畅的弧线，有几个女子唱着靡靡之音走了，除了几个女子在舱外，其余人一个个都在船舱中，人们的目光都被这个巨大的雕龙舫给吸引了。
一般说来，只有皇亲贵胄，这才是可以用这样高等级的玩意，沐芳看着，看着看着不禁疑惑起来，“雕龙舫？你帮我看看是几个爪的金龙？”她看着这个远去的雕龙舫。
白珂已经一跃而起，一个起落以后人点着水面去了，看到是五爪金龙，立即飞到了虹桥上，“是五个爪子，五爪金龙只有一种人会用的，这是……”
“皇上？”两人异口同声，不然是声音异口同声，就连神色都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皇上今晚也出门来，这是什么？太平气象，还是别的什么？为何不再京中，偏偏到了含山县呢？”因为含山县距离比较近，但是这个理由说不通，也有人说京中的风水都在含山县，因为这里是风水中最为紧要的一个位置。
“方公子有所不知！”白珂上前一步，将自己知道的都娓娓道来，白松是朝中的三朝元老，虽然并没有什么功勋卓著的事情，不过这些漕运的事情还是一清二楚的，白珂从小就耳濡目染，也比较知道京中的水路与含山县是连在一起的。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看，湖水是越发的到了低矮处，人呢，需要到紫华城中，更加需要到最高的位置，这一高一低看起来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在修建漕运的时候，这一高一低也就有了相关联的状况。”
这真是意外之喜了，想不到白珂居然这样如数家珍，沐芳赞美一句，看着白珂，“你知道的很多。”
“多乎哉，不多也！”
在这里，白珂知道的不算是最多的，但是对于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的沐芳来说，目前看来白珂已经知道的够多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道的并不多，她在沐芳的心目中可是一样的存在啊。
“刚刚我貌似看到了一个老态龙钟的道士，你看见没有？”沐芳早已拥有双管齐下的本事，一方面在注意周边的风吹草动，另外一方面则是在注意刚刚离开的那一个雕龙舫，这龙舟巨大，乘风破浪而去，厉害得很。
“我没有看到。”白珂不耐烦，刚刚还兴奋的追赶自己的那个白珂不在了，现在的白珂一脸的沉痛。
“我还看到这雕龙舫里面的几个人，男男女女一大群。”
“我没看到。”白珂说完以后失落的叹口气，为何任何东西，在他的口中都是一口一个“我没看到”就这样怕惹火烧身吗？
“你也不必要看到我了，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外婆桥，我唱我的念奴娇！你来你你的清平调！”沐芳说完以后，立即准备离开这里，但是虹桥上此刻不知道为何，已经人满为患，沐芳看着水面，有一个小小的龙舟过来。
这龙舟上的公子，一看就是皇亲贵胄家里面出来的膏粱纨，波光云影中过来，船行如风一般，很快那粼粼的波光就划破了平静的水面，红妆乱点青苔径一般，这龙舟已经慢慢的到了虹桥的位置。
“啊，好一番春色飘零。诸位乡亲父老，你们好吗？”这人一边问，一边拢袖给虹桥上人山人海的人行礼。沐芳看着这个家伙，问道：“你认识？”
第七十四章 锦衣夜行
为何沐芳会有此一问，完全是因为沐芳此刻发现，那虹桥上的美少年眼光横竖都是看着自己，这才问旁边见多识广的白珂一句“你认识？”哪里知道白珂也是丈二和尚一样，沐芳就更加是纳闷的厉害了。
“你既然是不认识，莫非他在看我？”一边说，一边看一看自己，老实说，今晚为了“招蜂引蝶”沐芳尽量打扮的很美丽的样子，不过这美丽是美丽，总有点儿孤清的感觉。
但是为啥这个家伙的眼睛老是看着自己，沐芳叹口气。“我作为一个女子真的是受不了，他老是看着我。”
“你不看他，怎知道他看你，走了走了，方小姐。”白珂立即握住了沐芳的手腕，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人多是非就多嘛。不是沐芳心理作用，真真正正的，这该死的色胆包天的皇家公子是果真在看着自己的。
沐芳要是知道，这人是好色成性的长孙铮就好了，但是偏偏不清楚，这些皇城中的男子，一个个都存在于自己的猜想中，或者就是一本书的历史中，沐芳想要在最快的时间里面对号入座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何人，你猜一猜？”沐芳问一句，她还是比较在乎这个的，都说皇上无能，楚王无为，长孙铮猛如虎，长孙叙正精如猴，这些人看起来都差不多啊。
也对，在紫华城中，原本人人就是一模一样的，并不存在什么大同小异，他们都有一张同样的面具，在用的时候立即就可以摆出来想要的神色与表情，而他们这一张面具用的时间比较长了，居然到了最后有一种拉扯不下来的感觉。
“我不知道，横竖就是皇城里面几个无所事事的家伙而已，龙子龙孙，我又没有见过，你爷不要想入非非，到此为止了，我今晚没有看到马路牙子上的贵胄公子，倒是你应该收收心。”
白珂奉劝一句，沐芳从白珂那惫懒的神色上看得出来，白珂是很讨厌这些皇城里面的东西，讨厌到了一点儿都不想要去谈论，也一点儿不想要去参与谈论的，对于一个从小就在这样圈子里长大的女子来说……
这些人都过于坏了，鬼蜮伎俩，人面兽心，什么都是可以做出来的，她对于这些人并没有任何的好感。而在龙舟上的长孙铮看着众人，哈哈哈的笑着，将自己的荷包打开，给天空来了一场五彩缤纷的银子雨。
也有人就着这美丽的银子雨开始哭笑不得，钻入了水中去捞的，此刻呢，为何人会落入这样的水中，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刚刚漫天飞落下来的银子雨全部都落在了水中，很多人都开始跳入了水中。
这才是阳春三月，这些人真的是要钱不要命啊，沐芳看着很多人齐头并进，一会儿以后都开始下饺子起来，“噗里噗通”的声音此起彼伏，冷漠的说道：“银子是用来收买人心的，但是我不为所动。”
“我想要给你捡一个的，但是这玩意脏兮兮的，还是不要了，你看看那个王子，一脸的铜臭味，白白的玷污了这名贵的丝绸衣裳，将人当做了猴子，着实是气恼了我，但是人家是王孙公子，有钱而已。”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就万万不能了，刚刚我已经看过了，他抛洒出来的银子每一枚最小都是十两，十两雪花银，对于一个民间的家庭来说，需要不吃不喝勒紧裤腰带攒钱五年呢，也难怪这些人会这样不理智往水中去。”
沐芳点评了一句，这些人跳水的原因是钱，但也不单单全部都是钱，人嘛！没有钱是活不下去的，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有几个人还在争先恐后的往下跳，沐芳看在眼里只觉得无聊透顶。
“世人都爱钱，无钱不是男。”白珂说一句，沐芳后退一步，轻轻的将自己的荷包也解开，将里面的银子丢在了干岸上，故意让自己的动作缓慢，人们很快就冲了过来，一个个都开始抢起来。
“白珂，这才是积德行善。”她没有将一枚银子浪费，也绝对没有将一枚银子丢在水中，整个动作很慢，慢到任何一个人都看在眼里，但是银子落手以后，抢银子的动作都很快，快的波光云影，几乎看不清楚。
“无钱不是男，我现在两手空空如也，你看，你还喜欢我什么呢？”沐芳坦白，但是想不到白珂一下子就紧紧的抱住了沐芳。
“我更爱你了，仗义疏财，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老天啊，沐芳这样子自毁形象都不可以让白珂远离自己，她轻轻的掰开白珂的手，因为沐芳看到水面上出现了另外一条船。
这条宽阔的河面上，一般看来是有很多船的，但是今天的船只都已经规避，并不愿意与王城中的船只争抢一样，也有一部分的升斗小民是觉得不好自惭形秽的，所以老早就将自己的小舟荡漾到了前面的芦花中。
沐芳施舍银子完毕，正要走的时候，这一个小舟就出现了，这女子固然是想要低调行事，不过众人还是看出来这女子美丽的很，那张脸是那样的好看，经过了胭脂浸润以后，更加是冰肌玉骨。
这女子是……
是……红袖，白珂指着红袖，“是红袖姑娘？”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沐芳的脸色很是平静，这才是他们的第二个计划，尽管第一个计划已经彻底的告吹了，不过这第二个计划还是挺不错的。
红袖一边掩面过来，一边唉声叹息，颇有点儿西施娘娘的模样，小模样好看的很，引得人们都频频侧目，有很多人开始猜测起来，而长孙铮的眼睛已经直勾勾的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子。
这是处于意料之外的事情，连孙缙都没有想过，不然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乌龙，这是孙缙与沐芳的第二个计划，这个计划是在暗中进行的，只有两个人知道，而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他郑杭也是知道的。
但是并不知道太多，他们保护这个计划保护的很好很好。
当下，沐芳看到长孙铮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红袖，这女子要是让长孙铮弄走了，以后想要出宫就不容易了，沐芳当机立断，靠近了白珂。
问出来一个千古以来的未解之谜，这未解之谜乃是对于一个人最好的考验了，对于任何一个存在于恋爱幻想的人都是那样的好玩，说是千古未解之谜，看下去就知道为啥是千古未解之谜。
沐芳蠕动了一下嘴唇，看着白珂，“你妈妈和我同时落在了水里面，你会先救谁呢？”这无厘头的问题问出口以后，白珂咳嗽了一声，有点儿喝茶被呛到了的不适感，立即回眸看着自己身旁的沐芳。
“我妈妈有爸爸会去救的，自然是我救你！”她开开心心的看着沐芳，沐芳点了点头，“意思，你会游泳？”沐芳看着她，嘴角有了一个邪恶的微笑，而这微笑这女子居然没有发现一样。
“会，会啊！”刚刚说完以后，沐芳已经一推，白珂就去“游泳”了，这是权宜之计，因为沐芳刚刚已经发现了，只要是白珂从这里落水，下去以后，绝对是落在这个王子的龙舟中，不至于会真的落水的。
这样一来，就可以将长孙铮的注意力给牵引一下，不至于让他色眯眯的看着红袖，红袖今晚是有事情要做的，并非过来荡舟湖上！所以沐芳在危难关头会立即出手的，她想要自己落水，不过自己落水的结果……
刚刚白珂已经说过了，必然是会救她的，既然两个人迟早都是落汤鸡，为何自己不站干岸呢？于是出此下策，这下策也果真是下策中的下策了，居然很快就开始奏效起来，白珂“喔唷”一声落在了长孙铮的小舟上。
以前只听说过“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但是绝对想不到果然有这样的好运气，长孙铮是那样的爱女子，将女子看作是自己的开心果，看作是众人的解忧散瘀尤物，想不到尤物居然殷切的落在了自己的小舟上。
“林姑娘？”长孙铮震惊过后，正经的走了过来，这小舟本来就比较小，经过这样走过来以后，一边高，一边低，差点儿就被这护城河给吞没了，人们都给长孙铮捏一把冷汗，这家伙并不在乎，看到小舟有沉没的危险，立即轻轻的后退两步。
白珂没有答应，而是看着干岸上的沐芳，沐芳一脸的无辜，白珂一脸的蛋疼神色，刚刚这一下摔的很是严重啊，腰酸背痛屁股疼，她并非是赖着不起来，而是委实暂时站不起来啊。
“林”长孙铮立即又要伸出手，但是羞涩的一笑，搔头皮看着天外飞仙。
“我姓白。”白素贞也好，她还是嘿嘿嘿的笑着，然后轻轻的看着白珂，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红袖的小舟已经有惊无险的躲避开了大色狼，沐芳完成了自己的百年大计，舒一口气，只要今晚红袖在这里，一切都好说。
小舟上的两个人王八瞅绿豆，瞪上眼了。
沐芳知道白珂是聪明的女子，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立刻逃离为危险，但是长孙铮并没有立即让白珂离开的那种可能，而是轻轻的笑着，“姑娘，这是不小心落水还是……”
“遭人暗算而已，等会儿我会让她道歉的。”白珂皱眉看着干岸上的沐芳，沐芳轻轻的笑着，一脸的尔虞我诈，但是沐芳今晚没有想到的事情正在慢慢的发生。
就像是头顶移动的月亮一样，在潜移默化中开始发生了变化。
第七十五章 惊心动魄
沐芳想不到，今天为了发家致富，有人居然不惜血本从后面冲过来准备下饺子在水中去捡长孙铮刚刚丢的银子，且不说这下血本会不会血本无归，说一说，这行人因为过于疯狂……
一个人去捡钱，一群人被这一个害群之马给影响，于是身后看美男子与美娇娘的人就像是连锁反应一样摇摇晃晃，然后人墙不受控制的顺着眼前的堤坝掉在了水中，一时之间“噗通”“哎呦”之声不绝如缕。
沐芳自然是没有幸免于难，让人一下子将她给推入了水中，今天悲催的事情太多了，她想不到居然还有更悲催的事情在等着自己，眼看就要玩完，虹桥下立即荡漾出来一个小舟。
这小舟上的男子剑眉星目，从侧脸看过来风华绝代，那轻舞飞扬的发丝，就像是猎猎展开的旗帜一样，在风中拉扯出来一片美轮美奂的光影，这光影就连湖光山色都黯然失色不少。
看不到这人的正面，不过已经感受得到这是何人，“你怎么在这里呢？”
孙缙。
孙缙啊！沐芳自然是想过的，孙缙会出其不意的出来，还会攻其不备的与歹徒斗智斗勇，但是绝对没有想过孙缙会在最后面，果然压轴的都在最后面啊。
“捉贼拿脏，自然是在最后面，我还想要问问你呢，为何就在此地？”他气度高华，轻轻的走过来，伸手，将因为重力势能拉扯，完全没有办法选择定点着陆而动作难看四仰八叉的女子给拉起来。
她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羞红，这种感觉有点儿怪异，“孙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磨刀不误砍柴工，一边走一边聊啊！”
“我却觉得这里是说话的地方，要是超越了雕龙舫，是死罪一条啊！”他的手暗暗的用力，不过这力道好得很，恰到好处的让人感觉到一种心安理得，明明刚刚从高空落下来人是虚的，明明在荡漾的小舟中给人的感觉是没有安全感的。
但是偏偏这恰到好处的力量给人一种脚踏实地才会有的安全感，沐芳轻轻挣扎了一下，提醒一样看着他的手，“男女有别，大人，此刻大庭广众，这……不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看看水中。”沐芳低眸，看着水中，因为是打扮成为女子的面貌，在水中则更加有了水里看花镜中看月的朦胧感，就连自己不禁都快要陶醉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
想当然，孙缙也是喜欢秀色可餐的女子，这才握着自己的手恋恋不忘呢，沐芳轻轻的舒口气，将凤眸抬起来，看着眼前的男子，“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大人也是只见皮相不见骨相之人啊。”
“错。”孙缙半眯茶眸，唇畔的微笑宁静的就好像是刚刚绽放的一朵菱莲一样，“我不过是为了提醒你，你是一个女子而已，还是一个小鸟依人羞人答答的女子，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色狼的眼睛看着你，我需要保护你。”
“啊？”她立即抬头，虹桥上，干岸上，不少人都在看着自己，眼眸中爆射出去里的情绪，不敢去想，但是可以从侧面看出来包含一种恶意啊。
“大人愿意保护小民是大人垂怜，走走走，这里乃是是非之地！”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呼唤一声“白珂”，可怜白珂与长孙铮“百年修得同船渡”眼看就要“千年修得共枕眠”了，她只好叹口气，看着孙缙。
“走了，不要让红袖姑娘走丢了，责任重于泰山呢，走了。”一边说，一边抖了抖自己的手臂，他的手就像是铁钳子一样，居然那样有力量，沐芳试了试，觉得好似有点儿挣脱不了，百感交集中，只好置之不理。
这边，小船儿推开波浪，已经在虹桥前面的位置乘风破浪而去，一路风吹过来，她嗅到了从港湾中吹过来的莲花香，他呢，则是老样子，随时都好像在闭眸休息，随时好像都在打盹一样。
而每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有一种电光石火中爆射出来的冷厉与冰凉，这双眼睛不似人的眼睛，缺少温和与柔情，有点儿凛冽空洞，沐芳看着，不禁皱眉。
“这里没有人了，你莫非还不放开我？”沐芳这一次居然还是没有成功，他凉凉的一笑，说道：“你我都是男人，是男人就不拘小节。”
“哦，不拘小节，好说好说。”沐芳低头，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暗暗的用力，他闭眸眼风邪邪的看过来，沐芳并不敢用力，不过还是在他的手背上弄出来一片犬牙交错的细密痕迹。
“是奶奶的男人，就应该有奶奶的不拘小节，你疼不疼？”沐芳怒视眼前的男人，今晚是用来查案子，春秋佳日，多好啊，谁有闲心在这里与他风花雪月呢？
“牙尖嘴利，你最好不要忘记了，你以后还是要嫁人的，这个脾气，好像不是好嫁人啊！”孙缙半点儿生气的模样都没有，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痕迹。
“要嫁就嫁灰太狼，这样的男人是榜样！”沐芳赞美一句，轻轻的将自己手中的锦帕递了过去，“自己擦一擦，别有事没事就和我腻歪，我不吃这一套。”一边说，一边后退。
孙缙握住了锦帕，看着她，“灰太狼？”，沐芳这才自悔失言，不应该将这个告诉古人的，立即开始解释起来，“是一个草原王，在高峻的呼伦草原上。”
“哦，原来如此，你喜欢比较彪悍的人？”
“非也，彪悍的人不喜欢我，因为我也彪悍，我怕他受伤。”沐芳一边说，一边低眸看着水中的月亮，也看着眼前钻入了一条芦花港的小舟，红袖姑娘临风而立。
孙缙听到这里，微微颔首，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以后，这才看着沐芳。她此刻应该是孤独的，她自从和离的事情以后，大概心门已经关闭了，再也没有打开的可能性吗？
“给。”孙缙将锦帕递给了沐芳，沐芳三下五除二，将锦帕丢在了自己的衣袖中，并不说话，一向乐观的沐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目色都跟着黯然失色起来，或者是这样的良夜总是让人喜欢胡思乱想。
或者是眼前人刚刚对于自己那近似于霸占的保护让她不知所措，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默想中，沉默在两人之间流窜，孙缙想要说什么，但是唯恐自己词不达意，一边瞄着眼前消失的渔舟，一边转动了方向。
不紧不慢的跟着，应该是无聊，他将旁边的一个熏香炉拿出来，一边将里面的云檀点燃，一边看着那一束束的香烟在风中飞散，团团黄篆焚金鼎，夜夜浓薰暖翠屏，今宵是怎生？
虽然是过了暮春，不过到了夜晚依旧是春寒料峭，他看着她瑟缩在自己的对面，一个字都不说，立即将自己的重裘脱下来，这银狐的重裘乃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他轻轻的扬手，“男女有别，披着吧，不要冻坏了自己。”
这温暖来的猝不及防，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握着这狐裘鹤氅并没有立即披着，看着孙缙，“谢谢你。”
“大恩不言谢，我已经帮助过你多次了，今天想起来谢谢我？”他取笑一句，这样一来气氛从尴尬变成了柔和，沐芳看着手中的重裘，大概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中，可以这样对自己好的除了沐夫人，这是第一个吧。
沐夫人是出于爱女心切，她从来都不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只要是沐芳需要的，都会拼尽全力给沐芳，那是亲情，那是与生俱来的。
而他呢，帮助自己和离，帮助自己名正言顺成为这含山县的仵作，这一切的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目的性一样，所有的行动都是为目的而服务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不得不让沐芳好好的想一想，是自己的脑子，是自己法医的精准判断力，还是别的什么？
前者是亲情，本就是与生俱来，而后者呢，则是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容情蜜意，她自己不知道应该是上前一步去接受，还是往后两步去否决呢？而他呢，也没有步步紧逼的姿势，一切都是眼下的湖水一样，依流平进。
静水深流，这样水滴石穿的情感，是不是爱情，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呢？沐芳此刻正在考虑的就是这个，而他呢，轻轻的一笑，看着沐芳这样子，也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她失神，他看着湖面。
两个人中，总有一个人要保护好自己与对方，要是可以，义不容辞，他自然是会选择自己去保护她，“想完了？”孙缙看着沐芳，茶眸中有了深思熟虑。
“没有，王爷，你是不是……”
“不要叫王爷，王爷总是死得快。”孙缙对于朝中明争暗斗的事情了如指掌，皇上身旁人丁单薄，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明争暗斗的结果，出门在外，他想要用另外的方式去生活，而不她口中的“王爷。”
“是什么？”孙缙重复一句，看着身旁的沐芳，沐芳咬住了樱唇，这问题果真是不好宣之于口，她沉默后终于鼓起勇气，看着孙缙，“你喜欢我？”她问过了以后，立即就后悔。
该死的，这里是古代，民风如此淳朴的古代，她怎能人心不古的问出口别人是不是喜欢自己？但是已经问出口，即使想要假装别人没有听见，也并不可能。
“被你问着了，你说呢？”他一步就过来了，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中间的跨度不大，他居然一下子就探身过来，清眸看着沐芳，沐芳心跳加速，有一种淡淡的紧张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