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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天堂发言人     弄潮时代txt下载     弄潮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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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梦重生

    赵红兵猛然坐了起来。怔呆了大概有5秒钟左右,然后才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空气中凉凉的,一点都不像酷暑季节,也许是外面下雨了。

    他伸手在枕-边摸索着,想看看手机时间,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手机,徒劳了半天,索性不再管,睁着微有泪痕的眼睛在漆黑中发愣。

    赵红兵搞不清楚,他怎么会突然做了这样一个梦。

    不是一个可怕的梦,事实上很有些温馨。正是由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温馨,才让赵红兵忍不住感到惊悚。他怎么会梦到了她?一个压根没想梦到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他的前妻,曾经和他有过十年的婚姻,并生育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两人的分手很和平,赵红兵将大部分财产都留给她,自己几乎净身出户。直到现在,他们之间也说不清是谁对谁错,恩怨纠缠,感情与仇恨交织,只能用一句老话概括:性格严重不合。

    1999年元旦将近的时候,两人在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之后,赵红兵在单位辞了职,带着几乎是孤注一掷的心理,南下广州创业,经过七八年打拼,闯出了一番不小的事业。

    离婚后,两人一直没有见面,哪怕是赵红兵后来事业有成,想着从经济上帮她一把,她也没有答应。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女儿跟了赵红兵,小儿子跟着前妻,姐弟俩小时候感情一直很好。赵红兵曾提出:大人离婚,孩子是不应该分离的,尤其是情感上,他建议两个孩子多接触多走动,这个提议也被前妻否决,她是一个非常倔强的女人,有时候倔强到决绝。

    所以,赵红兵虽然自认是个大度之人,对她还是有些埋怨的。

    也所以,赵红兵很少去想这个固执的女人,更不要说做梦梦到还是温馨到流泪的美梦。

    眼角的泪痕渐渐干涸,他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这时,赵红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狭小的屋子,微黑的横梁,许多地方掉皮的灰墙……这里根本不是自己在广州溢盈湖购置的别墅豪宅。

    赵红兵腾地从榻上跳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身下睡着的也不再是柔软舒适的席梦思大床,而是小时候睡惯的那种乡下土炕,他环顾四周,只觉得心咚咚直跳,没错,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是那样的亲切而熟悉,因为,这是自己的家。

    这里是他十八岁前生活的老家。而且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到底怎么回事?

    赵红兵想到一个可能,他强忍住激烈的心跳,急忙跳下床,按照记忆中的指引,找到一进门那里墙上贴着一面镜子,对着镜子,赵红兵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地看去。

    朦胧的月光给了他视线,镜子中的面容虽然还有些模糊,但那一脸的稚气和朝气无疑说明了所有问题。

    他,赵红兵,重生了,重新回到了年轻时代。

    镜子中的人,英俊帅气,两道剑眉漆黑浓密,一双眼睛犀利有神,充满属于雄兽的攻击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额头有一片青紫,似乎是碰撞留下的淤青,破坏了整体英气。

    赵红兵摸着额头的青紫,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能从一个中年人重新变回朝气活力的年轻人,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只是他这个重生的时间似乎选的不太好,这个时候正是他有生以来最郁闷的时期。

    赵红兵今年严格来说应该是21岁,即将从平城农机学校毕业,作为一个中专生,在这个时代还是包分配的,不过目前的中专生已不像前几年那么吃香,再加上农技类学校主要是为农村培养人才,所以毕业生大部分都会被分配到地方县乡,平城是一个很封闭的内陆小城市,赵红兵接下来的归属,最好也就是平城或者下级县区的农资局农技站之类。

    如果有人脉关系,或许也可以挑一个好一些的单位,不过中专生毕竟学历有限,以后的发展潜力并不会太大。

    事实上赵红兵上一世的经历就是深刻的教训,当时爹娘为了他有个好的前程,将家里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走动关系,最后他被调到了平城市下属的文河县第二初级中学担任语文老师,为人师表,授业解惑,这一解就是十多年,年华远去,虚度岁月,直到1999年和妻子离婚时,赵红兵只是一个普通的县城上班族,并无丝毫建树。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正是家里走动关系,赵红兵待在家里,心中焦急等待的阶段。

    当时的他,一没有眼光,二没有阅历,只是懵懵懂懂,随波逐流,根本看不清时代发展的潮流和大势。

    当然,上面这个事情和赵红兵额头的伤痕无关,这道淤青其实是他的另一桩烦心事,说起来,比等待分配的焦躁心理更加让人郁闷。

    赵红兵在农校上了三年学,因为本身长得高大英俊,本身又是那种为人四海豪放的性格,便交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叫做刘秀英,两人少年情动,男才女貌,爱得山盟海誓,不可自拔,可是临到毕业,这一对羡煞旁人的鸳鸯却被人生生打散了。

    拆散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刘秀英的家长,他们认为农村人赵红兵根本配不上他们城里人,而且也认定赵红兵绝对找不到好工作,因此自作主张为刘秀英安排了一个很有家世的对象。

    刘秀英的父母是那种非常霸道的家长,绝不容儿女有丝毫违拗自己的地方,一经他们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赵红兵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也做过努力,还亲自登门恳求,但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刘秀英她妈性格泼辣,说话也是爆豆子,直接就说:一看就知道你是个骗女孩子的虚夸货,不是老实本分的人。我们家秀英跟了你绝对没得好果子吃,日后肯定会甩了她。还说赵红兵骗了她的老实女儿,宁可她死了,也绝不让她跟这种人。

    刘秀英她爸性格暴躁,说话更是不留情,点着赵红兵的鼻子咆哮:“你凭什么娶我女儿?你给老子滚出去!乡巴佬,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赵红兵怒气攻心,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压住火气,他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可是看了刘秀英一眼,刘秀英低下了头,默不作声,赵红兵心彻底凉了。他不敢相信相恋三载的女友怎么会屈从,两人说散就散了。

    失恋的赵红兵酩酊大醉,回校后故意找了岔,把隔壁班两个平日看不顺眼的家伙狠揍一顿,不过酒醉下他反应也很迟钝,不防备下被人拿着板凳在额头上劈了一下,就留下好大一片淤青,半个月都不见好。

    摸着这片青紫,就想到刘秀英,想起了曾经刻骨铭心的初恋,赵红兵回县当老师后,听说刘秀英嫁给了一个局长的公子,不过那个公子是平城有名的浪-荡子,爱和社会上的各色人物厮混,90年代国家yan打时,这位公子卷入了hei社会团伙,被判了重刑,而刘秀英好像去了京城,再以后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第二章 重新开始

    现在是1987年。

    赵红兵算着时间,抛开那些烦心事不提,能回到这个时代,让他万分激动,也很兴奋。

    上一世,他少年无知,入错行业,蹉跎十多年一无建树,直到90年代末期遇到家庭变故,才下定决心下海经商,从此发达,实现人生抱负。

    而这一世,他20岁的身体里藏着中年人的思想和见识,还有超前的眼光,如果还要再走那些注定前景不大的弯路、小路,那无疑是白费了老天让他重生的良苦用心。

    这一世,不再走冤枉路,不再走弯弯路,自己有经商头脑,又有后世的眼光和经验,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一定能创出一番更大的事业。

    当然,前程是远大的,道路是艰辛漫长的,他的起点低,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他需要从零开始,稳扎稳打,一步一步走向辉煌的顶点。

    因此,赵红兵从最初的兴奋冷静下来后,开始整理脑海中的记忆,以及目前可供利用的资源。

    这一想,就是整整一夜。

    直到天光放亮,他娘在外面叫道:“兵兵,快点起来给猪喂食,俺和你爹下地去了。”

    听到熟悉的叫声,赵红兵感觉眼角一热,险些掉下泪来,此时的母亲一定很健康很年轻,而记忆中的母亲早已满头白发,垂垂老矣,心情激动下,他几步并作一步,跑出门外。

    “娘,娘!”赵红兵动情叫道。

    赵红兵看到了母亲,母亲的形象就是典型的农村大娘,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藏蓝色旧罩衫,精神抖擞,肩上扛着麻袋,手上还拎着一只长锄头。

    娘没有发现赵红兵的异常,摆摆手道:“把猪喂了,再将妹妹们叫起来,让丫头们做饭,俺和你爹去地里头看看,今年的山药蛋不太好,土里的东西全让草吸了。”

    赵红兵拉住娘的手,问道:“娘,日头大,我和爹去吧,你在家歇一天。”

    娘笑道:“你自小没干过苦,地里的活计还不如你弟在行,傻孩子,把猪喂了,要是觉得闷,就出去找同学玩玩,娘知道你心里烦闷,没事的,过几天你爹就去城里给你跑门子,一定给你安排个好工作。”

    赵红兵心中酸涩,没有再多说,问道:“爹呢,已经下地了?”

    “你爹天没亮就去了,日头大,干到半晌俺们就回来,让梅梅和花花把饭做好。”

    赵红兵答应一声,看着娘大步离去,心中百感交集,最亲的人永远是自己的家人,这一世一定要努力奋斗,为家人创造一个最好的环境。

    赵红兵熬了猪食,喂两头肥猪吃了,然后又从后院菜园摘了新鲜蔬菜,挑洗干净,把面粉和了,揉成精道的面团,才将两个妹妹叫醒,他做饭不行,没有两个妹妹做得好吃,所以最后的工序还得她们出马。

    两个妹妹,大妹叫赵红梅,十五岁,小妹叫赵红花,只有十一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年纪小,但家务活已经样样精通,两个女孩起床后,先简单梳洗,然后开始收拾家里,打扫卫生,等这些活儿干完,才开始温习功课,写暑假作业,非常乖巧。

    赵红兵看着两个幼稚的妹妹,心里充满了温馨,他们兄妹的感情一直很好,以后赵红兵最落魄的时候,也是大妹二妹帮助了他,他南下广州做生意,启动资金就是两个妹妹一起给凑的,他事业最繁忙的时候,女儿一直寄养在二姑家,比她亲生的还要亲。

    到了上午快十点的时候,赵红梅说:“花花,娘快要回来了,咱们先把饭做好。”

    赵红花乖巧地答应一声,收起作业,手脚麻利地帮姐姐做饭。

    这个时代的文河县还很穷,除了那些城里人,农村人大多都是一天两顿饭,早上趁着天气凉快,下地干活,等忙到快中午就回来吃饭,晌午最热的时候在家休息,等睡起午觉,大人下地干活,小孩子们出去找伙伴玩耍,到了晚上七八点再吃晚饭。

    两个妹妹做着饭,赵红兵一脸笑容地在旁边看着,赵红梅嫌他碍事,叫道:“大哥唉,你能不能到屋里头去,或者出去走走,不要站在这里耽误我们做饭。”

    赵红兵笑:“梅梅和花花做饭最好吃了,哥想偷师,学点手艺,不要这么小气嘛。”

    赵红梅推开他,没好气道:“都要上班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哥你出去走走吧,你在家这么多天都快闷出虱子了。”

    赵红兵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出去散散心,心里热乎,也不好多呆,不过出去走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老家的一切除了亲人,其实都已经模糊,那些曾经要好的同学朋友,这时候回想起来,总是显得很生疏。

    赵红兵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子,与其出去瞎溜达,还不如再考虑一下接下来的创业计划。

    对,就是创业。

    有了后世的经验和目光,赵红兵根本无法忍受去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他迫不及待要大显身手,最重要的是,时间不等人,1987年,正是一个波澜壮观的大时代的开幕,如果他不把握住这宝贵的几年时间,那就太可惜太遗憾了。

    赵红兵在屋里考虑着事情,还拿着纸笔写写画画,正想着入神,门被打开,小妹赵红花走了进来,叫道:“大哥,玉珍姐过来找你,在院子里头呢。”

    听到玉珍这个名字,赵红兵猛地一震,急忙站起身从窗户向外看去,只见灶台那里赵红梅正和一个梳辫子的女孩说着话,这个女孩面色红-润,身形提拔,只是穿着宽大粗布衣裳,显不出美妙的青春身材。

    齐玉珍,这个人,这个名字,赵红兵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她正是自己的前妻。

    看到齐玉珍,赵红兵顿时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件事,按照时间来说,当初自己在家等待分配,那一段时间正是和齐玉珍确立恋爱关系的时期。

    当初的他,既有失恋痛苦,又有未知前程的彷徨,正是心情最低谷时期,齐玉珍和他是同村,又是小学初中同学,赵红兵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自己,便在这个时候向自己主动表白,赵红兵正是心情焦躁灰暗,齐玉珍的爱犹如久旱甘霖,滋润了他干涸的心田,帮助他走出了这段困难时期。

    因此,即便后来二人闹到离婚的地步,赵红兵对齐玉珍一直都很感激,这个女人是他走向成熟的一个重要助力。

    但是此时的赵红兵却没心情感激,要是记得不错,好像是前一天晚上,齐玉珍已经向自己大胆表白,自己当时是怎么应对来着?

    赵红兵仔细回忆着,当时的自己还是少年心性,虽然并不喜欢齐玉珍,但是在失恋的沉重打击后,还能收获一份真挚感情,肯定很得意,因此并没有选择拒绝,好像还拉了齐玉珍的手。

    该死的!赵红兵大骂自己,真是色令智昏,冲昏了头脑,也许就是这样,给了齐玉珍误会,觉得自己接受了她的感情,以后便常来找自己,也不避讳旁人,就这样慢慢将关系变成即成事实,而自己当初还在懵懂之中,先是没有在意,后来又习惯了齐玉珍的关心和爱护,就这样一步步顺其自然地成了夫妻。

    但是这一世,赵红兵不准备让自己重蹈覆辙。齐玉珍不是一个恶人,甚至说她有许多优点,比如自强、勤快、为人正直,但她也有致命的缺点,就是倔强偏执,性格很执拗,对于女人来说,这不是好的性格,不利于家庭和睦,试问一个比男人还强势的女人,有几个男人受得了?

    上一辈子,也许是缘分,做了十年的夫妻,无论结局如何,赵红兵很感激齐玉珍带给自己的温情,不过这一世,他决心放手,这既是对自己好,也是对齐玉珍好,一个破碎的家庭,给男女双方带来的伤害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想到这里,赵红兵对小妹说:“花花,你去告诉齐玉珍,我肚子疼,让她回去吧。”

    赵红花一愣,犹豫道:“哥哥,你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肚子疼?”

    “让你去你就去,小孩子哪来这么多废话。”赵红兵不耐。

    花花一撇嘴,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赵红兵从窗户看去,花花跑到齐玉珍身边,对着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顿,齐玉珍失望地看向赵红兵屋子,终究没有勇气跑进屋里。

    齐玉珍走了,赵红兵不管她是不是真相信自己生病,都不准备再见她,多年商场征战的经验告诉他,遇事必须果断,犹犹豫豫最坏事,两人只要不见面,时间一长,齐玉珍自然会忘了自己,开始新的感情。

    其实如果换做其他女人,最适合的办法是当面说清,不过赵红兵知道齐玉珍不是其他的女人,她很固执,只要认定的事,很难说服她,两人见面后如果发生纠缠,让外人看到反而更容易误会。

    看着齐玉珍离去的背影,赵红兵叹了口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切重新开始。

第三章 准备

    赵红兵找到了同村的张志国。

    张志国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两人又一起拜村东头疤面老汉为师,学习拳脚,感情很深。

    “大国,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闯荡?”一见面赵红兵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他就是来找张志国一起出去创业的,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如今他一穷二白,正需要自己人在身边帮忙。

    大国愣了一下,傻乎乎问道:“兵兵,你要带我去闯江湖?”他整日听疤面老汉说一些评书中的传奇故事,心里很向往那些劫富济贫的江湖侠客。

    “闯你个头!”赵红兵拍了大国一拳,骂道:“哥带你去赚钱,赚大钱。”

    大国一听就乐了,叫道:“好啊,赚钱了俺爹俺娘就能给俺娶媳妇了。兵兵你说真的啊,不是哄骗俺吧?”

    赵红兵气得又打了他一拳,大国皮粗肉厚,根本不当回事,只嘿嘿傻笑。

    这兄弟脑子不太灵光,不过胜在忠诚可靠,从小跟着赵红兵玩耍,简直是赵红兵指哪儿就打哪儿。

    赵红兵说:“大国,你也清楚你自家的家庭情况,指望你老子娘给你娶媳妇,你这辈子都甭想了,做人还得靠自己,哥这次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只要赚了钱,别说娶媳妇,那城里的大姑娘小姑娘,排着队任你挑。”

    大国美得嘿嘿笑:“兵兵,俺都听你的,不过俺知道你自己也正在找工作,怎么帮俺赚钱啊?”

    “吗的,你不傻么。”赵红兵骂道:“你这个问题算问对路了,哥已经想清楚了,家里给找的工作能赚几个钱,我不准备去,现在有更好的路子,只要你放心跟着我干,一年之内保证让你赚够娶俊媳妇的钱,怎么样,跟着哥走吧。”

    大国收起傻笑,正经起来:“兵兵,你是认真的啊?外面的活可不好干,你没看宝根叔他们在外面混了一年,又灰溜溜地回来了,听俺爹说,城里人看不起俺们农村人,给的活儿不是累就是脏,还钱不多。”

    赵红兵说:“靠卖力气当然赚不了钱,咱们要出去,靠得是头脑。”

    看大国依然半信半疑,赵红兵只好给他详细说道:“县城的商店你逛过没有,里面的东西想不想要?”

    “那当然想。”大国羡慕道:“要是俺能买的起里面的自行车和缝纫机,俺的媳妇就有着落了。”

    赵红兵说:“咱们这次要做的买卖,就是和商店系统打交道,卖东西给他们,到时候别说一台自行车,十台也能拿到手。”

    大国先是大喜,然后又不信:“你吹牛吧,那可是需要车票(自行车)、机票(电视机)的,商店里的营业员个个牛哄哄,俺们去了别说摸一摸,连看看都招他们白眼。”

    赵红兵拍拍他的肩,说:“好兄弟,跟着哥好好干吧,以后不会再受他们闲气。我和你说实话,你知道我家有一位堂伯,很早就出去了,人们都说他在外面当大官,其实官倒不大,但确实能办许多事,就你说的这些商品就是由他们调拨下来,然后一级一级分到省里、市里、县里,最后再由咱老百姓用票和钱购买,你说找到他,能不能给你弄辆自行车?”

    大国乐得嘴角都歪了,大声道:“原来你大伯有这样的能耐啊,那还等什么,俺和你去找他,一定给俺弄辆自行车,再弄台大电视,还有缝纫机,还有……其他的也没啥了,有这三大件,俺一定能娶到媳妇。”

    赵红兵看着乐得开花的大国,简直无语,骂道:“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赵红兵的兄弟,简直丢人,就这点出息?和你费了半天口水,简直是对猪弹琴!”

    大国被说得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兵兵,那,那还有啥呀。”

    赵红兵说:“只要赚到钱,什么东西买不到!咱们这次找我堂伯,是去做生意的,你也去城里的商店看过,里面的东西卖得很快吧,有时候即便有钱有票,一些紧俏商品都买不到,还要在黑市上花高价从那些二道贩子手中接,咱们要做的生意就是抓住这样的机会,这是不可多得的机遇。”

    大国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明白多少,不过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说道:“俺从小是你跟屁虫,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你也不可能害俺,不管到哪儿你总得给俺一口饭吃。”

    说服了大国,赵红兵的计划也基本成型,然后就是和家里人摊牌。

    赵红兵没有与父母绕弯子,直接跪在父亲面前,说明不愿意上班,想要出去闯荡创业的想法。

    父亲气得给了他两耳光,但这两个响亮的巴掌不可能动摇赵红兵的决心,他一跪不起,思路清晰地说明了自己的创业想法。

    爹娘听他说得有一定道理,而且条理清楚,并不是冲动所为,倒不忍再责骂他了,赵红兵说想赚更多的钱改善家庭环境,还要帮助弟弟妹妹上大学,这让他爹很伤感。

    他爹道:“从小你就最不安分,不让人省心。我就担心你出啥事,现在你长大了,这次的事虽然很让人动怒,爹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但是丢了国家给的工作,去做个体户,你可想清楚了?”

    赵红兵回答想得很清楚,正是因为想清楚了,所以义无反顾,必须去做。

    爹沉默了一会,说:“让你们几个有好的出息,让家里荣耀,俺何尝不想呢!这些年你读书,我和你娘勤耙苦做,才勉强供了你,根本没攒下钱。明年你兄弟又要考大学,梅梅要上高中,花花也要上初中,还要准备多钱,我和你娘正在发愁呢!”

    赵红兵说:“儿子已经长大了,弟弟妹妹需要的钱我去赚,只要您二老答应我去闯,累死苦死也要赚够钱。”

    他爹叹了口气,说道:“你主意从小就硬,决定的事死不回头,爹打你骂你又能如何?他娘,把钱拿出来,给兵兵。”

    他娘的泪水扑漱漱地掉,说:“我的儿啊,可难为你了!”从里间拿出一个包袱,再从包袱中掏出一个布包,解了几遭才解开,里面是一沓钱。

    他娘颤巍巍地递给钱,说道:“这本来是攒了给你找工作用的,孩儿你为什么要走苦路呢。”

    赵红兵看着父母的样子,眼窝一热,说:“爹、娘,我一定要让你们享清福,请相信儿子,好日子在后头呢!”

第四章 夜宿龙城

    早在1980年,世界银行的布鲁斯博士就预言所有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体制改革,最终都会在价格问题上“卡壳”。价格问题解决了,改革就会继续前进;解决不了,改革就会停滞或倒退。

    华国的经济改革便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在赵红兵重生之前,国内一直实行价格双轨制,即计划内价格和计划外价格,这是由特殊的历史原因造成的,不详述,这里要说的是,价格双轨制确实解决了一些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造成了更多的麻烦。

    中央迅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政策制定者在1986年已开始考虑如何实现双轨价格尽早并轨的方案。

    多套方案在中央决策层反复研究讨论。

    最终,在“长痛不如短痛”的思想影响下,强行并迅速并轨的思路逐渐占据上风。

    史称“物价大闯关”,是国内经济改革过程中惊险而大胆的一跃。

    赵红兵重生在1987年7月,物价大闯关的各项经济政策已逐步开始推行,大部分人还处在懵懂之中,毫无察觉,只有一些敏锐之士嗅到了商品市场的异常波动。

    一些和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开始紧俏,甚至紧缺;以前可以用票和钱购买到的东西,现在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到;一些生活必需品和生产资料的价格开始出现缓慢上涨,很多现象都在潜移默化中进行,但是绝大多数人还一无所觉。

    不过,这些现象都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物价暴涨、全民疯狂,还在1988年。

    在这种历史背景下,赵红兵重生到了他的21岁。

    利用待在家里的几天时间,赵红兵冷静而全面地思考,认识到了这个历史机遇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并完全可以抓住的机会。

    他总结了自己目前掌握的资源:父母给的三千块,跟班小弟大国,自己的头脑和眼光,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资源在海城五交化公司担任供销科长的堂伯。

    堂伯是很重要的资源,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可以说有一大半在他身上,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去海城拜见堂伯,依照和他见面的情况,灵活制定下一步策略。

    赵红兵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既然决定去做,就马上去做。

    首先,他联系了一个姓马的初中同学,这位初中同学的父亲在县物资局担任副局长,赵红兵拜访了马副局长,表示有特殊门路可以为县里弄回一批紧俏商品,但是需要物资局给开一封介绍信,最好是让县里的五金商店再给弄一封采购公函。

    马副局长并不是很相信赵红兵的能力,如今物资紧缺,批条满天飞,那些紧俏商品不要说下到县里,在省里市里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只有一些计划内的三瓜两枣漏网之鱼还能残留回来,根本无法满足一个几十万人的大县的需求,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吹嘘说有办法能弄回来一批,副局长心里很有些怀疑。

    但是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鼓励性地笑了笑,说小赵同志不错,如果你真能为县里弄回紧俏商品,算是帮物资局解决了大问题,很了不起。

    不管赵红兵是不是吹牛,马副局长都准备试一试,不过是一封介绍信,如果真能解决大问题,那自己在局里的话语权无疑能提高不少。

    再者,眼前这个年轻人和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年纪,但是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神态沉稳,不见丝毫慌乱,说话条理清晰,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感染力,这样的人以后只怕前途无量,给他一些帮助又何妨。

    顺利办成介绍信,赵红兵便让大国准备一些土特产,主要是些笨鸡蛋、野鸡野猪肉之类,在乡下花不了多少钱,可在大城市可是稀罕物,又听了父亲的建议,说堂伯喜欢吃枣子,又四处寻找,花费心思,总算在一个远房亲戚那里找了半袋大红干枣这时只是暑夏,新年的枣子还没有下来。

    一切准备妥当,赵红兵便带着大国到了省会龙城,买了第二天去海城的火车票,买完车票,又带着大国在附近的五一商场购买了一身仿名牌西服,两人从小练武,体格挺拔健壮,这时候穿起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尤其是赵红兵,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他的心理非常成熟,又是久经商海之人,自有一种从容气度,连售货员都称赞:这位小同志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只是大国从没到过这么大的城市,面对异样繁华,感觉浑身不自在,走起路来卑躬屈腰,一副乡下人进城的自卑样,赵红兵教训了又教训,他总是不自觉低头哈腰,眼神更是透露着小猫般的胆怯,赵红兵没法,给他又买了一副墨镜戴上,配合黑色西装,倒是平添了一种冷酷煞气。

    一番置办行头,里里外外就化了五百多,大国看着心疼,拽着赵红兵的胳膊道:“哥,哥,咱别买了,太肉疼。”

    赵红兵笑笑,低声道:“傻子,人靠衣裳马靠鞍,咱们这次是去做大生意的,穿着寒酸,人家一看就不要和你做。还有,别叫我哥,也别叫名字,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我赵经理。”

    “赵,赵经……”大国说到一半,扑哧笑了,嘿嘿道:“俺忍不住,俺想到了县里商店的那个胖子经理,你没pi股没肚子,又不是肥头大耳,哪点像经理了。”

    赵红兵笑骂:“滚,哥这么帅你要让我变胖子。给我记住了,以后少开口,开口尽量简短,言简意赅,这样显得专业。我给你的角色定位是保镖加助手,以后你称呼我赵经理,我叫你名字大国,还有别自称什么俺了,土气,丢死人!”

    大国一个劲点头,反正这次出来他已经打定主意全听赵红兵的,就像他娘叮嘱的:国儿啊,你脑子笨,也没见过世面,出去了就好好跟着红兵,他说让干啥就干啥,不让干啥就不干啥,那孩子自小鬼灵精,为人活泛,听他的没错。

    两人置办完行头,为了省钱,就没有住宾馆,准备在候车大厅熬一夜,不过年轻人好动,又是初来乍到,突然见识外面繁华,大国心里便有些痒痒,对赵红兵说:“哥……赵经理,咱们出去走走,瞧瞧省城有啥好看的。”

    赵红兵知他心意,取笑道:“是不是想看满大街的俊姑娘小媳妇呀?这个时间有点晚了,火车站这边没什么好看的,走,带你去柳巷,那里的夜市人最多,保管有漂亮小姐。”

    大国听得兴奋,一把举起两个大包裹,扛到肩上,跟着赵红兵出了火车站。

    两人一路步行,从五一广场穿过去,跟着下班的自行车人流到了柳巷。

    这时的柳巷还远没有后世的繁华,商业街也不过初具雏形,三晋开发公司刚刚进驻,正大力拆迁改造旧房,沿街已经出现一排整齐的铺面,不过像立达百货、工贸大厦、贵都百货、联洋百货那些大型商场还没有建成。

    柳巷此时的商业氛围主要在夜市,这里的夜市有百年传统,早在清光绪年间,在柳巷开化寺附近便形成了一圈开化市场,延传到如今,柳巷夜市远近闻名,规模越来越大。

    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柳巷夜市断了一段时期,近几年随着中央经济政策逐步开放,个体户开始兴盛起来,夜市开始恢复生机,交易旺盛,除了个体户,一些寻常百姓也偷偷拿出家中无用的东西或者家庭作坊制造的小商品,来夜市交易。

    赵红兵和大国两人一路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大国看得是各色美女,赵红兵看的是生意的门道,都是收获不少,直到夜里十二点多,夜市大半收摊,两人才回到车站,休息半宿。

第五章 同车之缘

    第二天早上七点,龙城到海城的火车开始检票,赵红兵和大国提起大包小包走向挂着海城方向车次的候车点。

    离发车时间尚有三十分钟,旅客早已排成一条挤挤攘攘的长龙,穿着铁路制服的车站管理人员骂骂咧咧地叫嚷着维持秩序。

    大国一双眼睛探照灯似地在人群中扫射一遍,便发现了目标。他用肘弯捅了捅赵红兵,涎着脸,眉飞色舞,说:“待一会保准你大吃一惊,咱们艳福不浅哩!”

    赵红兵说道:“搞什么古怪?”

    大国咽了口口水,手指着前面,低声道:“前面不远那一男一女,那男的人不象人,鬼不象鬼。那女的,妈呀!真他吗的比电影明星还漂亮,让人看了还想看!”

    赵红兵顺着大国手指看过去,心里腾地跳了一下。他后世经商做生意,走南闯北,也见过一些大场面,令他感到惊讶的女人,这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一男一女两个人显然是不愿掺和到你推我攘的排队行列,站在一旁。男的年龄大一些,四十多岁光景,个子不大,精瘦身材,一身铁灰色西装,绝非凡品,脚下一双锃亮皮鞋,竟是赵红兵昨天在五一商场见过的法国名牌“华伦天奴”,两千多元一双呢。这男人小眼睛,高颧骨,咧着嘴,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黑黄牙齿,典型的东广人。他若非站在这年轻女子身旁,绝对不是大国所说的丑陋不堪。那一身行头,手指上硕大的金戒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大款,让人不敢怠慢。

    这女子二十刚出头,美得让人眩晕。她大眼睛,长睫毛,长长的披肩黑发梳理得整齐光亮;身材高挑,里穿一件墨绿色开司米厚连衣裙,外套一件银白色短褛,领口系扎一条黑底白碎花丝质高档围巾;脚下一双鹿皮小方头六寸皮靴;耳垂上钻石坠子发出耀眼的光芒;bai嫩的柔荑扶着肩上挎着的坤包,却是没戴一粒宝戒。

    人群中其实有很多人在偷偷看这位漂亮的小姐,只是他们心存自卑,不敢直视,只偷悄悄一会看一下,又假装眼睛转向别的位置,一会又偷偷看一下,包括女人饥渴症患者大国也是如此,唯独赵红兵面色平静,神情淡然,以一种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她,女子心有所感,顿时将美眸投来,两人视线相接,赵红兵笑了笑,不再看她。

    恰巧这时人群涌动起来,候车大厅的广播播出:“各位旅客,前往海城方向去的165次列车开始剪票进站了,列车停靠在二号站台……”

    龙城到海城要30多个小时,赵红兵买的是卧铺,他已经习惯了后世的舒适和享受,真受不了30多个小时的坐票,大国心疼钱,执意自己坐硬座,赵红兵便说两人轮流着休息,充分利用起这个卧铺。

    放好行李,赵红兵拉了大国到自己的下铺聊天。

    对面卧铺三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机关干部,穿清一色的黑呢子中山装,一人有一只最流行的崭新密码箱,日本“皇冠”牌的,说话浓浓的关中秦腔。如果赵红兵没猜错,定是参加了什么会议之类,密码箱是会议纪念品。

    不一会,又来了两个身材窈窕的姑娘,是赵红兵中铺上铺的旅客。

    这两个姑娘打扮入时,一看就是那种大城市的女孩,不过一个姿色平平,一个倒是很漂亮,大国眼睛盯着人家,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两人各拉着一只粉红色旅行拖箱,精致漂亮,也是龙城商场里没见过的款式。走上前来,一阵幽香,沁人心脾。

    三个关中大汉可能从没见过如此装扮靓丽的年轻女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循规蹈矩地坐在对面下铺。

    赵红兵是下铺,那两张票是中铺和上铺。两位女子看了看高高的陡窄上铺,脸上流露出为难神色,姿色平平女子让漂亮女子睡到中铺,自己爬上铺,而那女子不同意。

    赵红兵也觉得不太妥当,他生性怜香惜玉,最见不得女人遇到麻烦,于是插言道:“我看这么着,我到上铺睡,两位小姐睡中铺和下铺,至于谁睡那里,你们自己定。”

    “这不可以!吾老好额,吾……我睡上铺也可以……”漂亮小姐急了,连海城话都出来了。

    姿色平平感激地看了赵红兵一眼,对同伴笑道:“侬身体不舒服,就依这位先生的意思办吧。”

    又对赵红兵说:“才蛮好,谢谢侬。”

    赵红兵听着有趣,开玩笑道:“侬好,侬们好,吾也好。”

    大家都笑了,连那三个广东大汉都有些忍俊不住。

    几人换过铺位,行李架上早已被先上列车人的行李物品占得满满的,赵红兵又和大国帮两位女子将箱子硬挤上去,大国累得出了一身大汗,闻着行李上的香味,心里倒是美滋滋的。

    漂亮小姐柔声对赵红兵道:“侬好,碰到侬交关开心。”

    赵红兵勉强听懂意思,故意扶着头叫道:“这位小姐,你还是说普通话吧,海城话这门外语太深奥,本人还没有掌握。”

    两位小姐抿嘴笑着,问了赵红兵二人目的地,听说是到终点站海城,说道她们也是回海城,大家可以做个伴。

    姿色平平的女子家教也不错,非常有礼貌,坐下后又感谢赵红兵的慷慨让铺,赵红兵笑道:“这位小姐你别见怪,说笑一句,不好意思。第一、你要睡上铺,别说那位小姐不同意,我们也觉得不太好。第二、两位小姐貌若天仙,与之同行,已是三生有幸,如何可以唐突美人!所以不用再客套,是男人都会这么做的。”

    一个关中大汉插嘴道:“这位同志真会说话咧,听起来让人舒服。”

    两位女子听到赵红兵刚才的赞美,脸上流露出又羞赧又欢喜的模样。

    大国直愣愣看着赵红兵,心里直奇怪为啥兵兵就可以对着这么漂亮的姑娘一点都不怯场,还谈笑风生,而自己别说聊天说话,连嗓子里哼一声都怕人家见怪。

    赵红兵见姑娘们欢喜,心中有些得意,于是说道:“大家别太客气,这位先生也别同志来同志去的,叫我小赵好了。请问三位先生贵姓?两位小姐贵姓?”

    问三个关东大汉的姓名是假,赵红兵最想知道的还是漂亮小姐的名字。

    其中一个关东大汉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大汉说道:“这是我们西安五金站的齐科长,我叫小蔡,那位是我同事老孟,我们是陪着齐科长来参加海城五交化订货会的。”

    赵红兵听得心中一动,套近乎道:“原来是一家人,我是晋省平城五金商店的采购经理赵红兵,这次也是想去海城看一看订货会,齐科长和蔡哥孟哥要有什么门道,到时候照顾一下小弟。”

    两位小姐也自我介绍:“我姓白,叫我小白吧”,这是姿色平平小姐,漂亮小姐看了眼高大帅气的赵红兵,说:“我叫路小雅,叫我小雅吧。”

    赵红兵心中一喜,他猜想她应该是说给自己听的,否则小白只说了自己的姓,小雅只说自己姓路便可,根本用不着说全名。

    齐科长和赵红兵握了握手,笑道:“赵经理年少有为,不错不错。晋省和陕省相邻,大家一定有机会合作。”

    赵红兵知道人家只是客套之语,也不气馁,西安站是大商贸公司,属于国家二级站,每年的供销合同起码十亿,当然看不起一个小小的平城地级市,幸好他还没有说自己只是平城下属的文河县五金店,而且这个采购经理还是名义上的。

第六章 见义勇为

    因为还是大白天,也没有人愿意躺在狭窄的铺上,赵红兵和小白、路小雅坐在下铺,没话找话闲聊着。长安五金站的三个人也不时插上两句,旅途苦闷,能和美女说上几句话总是好的。

    赵红兵看似注意力都在小雅小白两位小姐身上,其实是有意引导着话题,意图和长安站齐科长他们搭上话,这不,几人聊到了最近的物价上涨,小白姑娘说道:“最近好多东西都涨价了,连肤美净都涨了五毛,一下子翻了倍。”

    小蔡卖弄道:“这还算少的,1斤装茅台酒从每瓶20块蹿到100多块,汾酒从8块涨至20块,古井贡酒从12块涨至40块,中华烟从每包1.8元涨至五块多。你想想这翻了几番?”

    小白咂舌,小蔡更是得意,说:“不只是烟酒,很多东西都涨价,而且卖得非常快。长安最大的几个百货商店,商店开门后两三个小时,原计划卖一天的家电手表便被扫荡一空。买不到的人只好去黑市高价购买,一些东西从商店出来,转个弯拿到黑市价格就涨三成。说起来真是邪门,国内的老百姓就爱干跟风抢购的事,我敢打赌,等这股风过去,价格肯定要暴跌。”

    老孟也点点头:“对!国家肯定会出面管的,这个涨势绝对不可能长久,所以我那口子要拿出积蓄乱买东西,被我好生训了一顿,凑什么热闹!”

    齐科长严肃着脸,不置可否。

    赵红兵笑了笑,说:“两位领导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本人有不同意见。我觉得价格还会涨,而且涨起来很可能会出现暴涨趋势。”

    齐科长眉头一耸,问道:“小赵为什么这么说?”

    赵红兵说道:“我的分析基于两点:首先,国内的体制大家都清楚,没有我党办不成的事,也没有我党管不了的事,就看管不管,有没有必要去管。暂时看来,国家还不准备干涉物价的波动,这是其一。第二点,就是要看老百姓的反应。大众的反应总是滞后的,目前物价涨得最快的主要是一些紧俏商品,如果等到大部分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都开始上涨、快涨,老百姓反应过来,那可能会出现疯狂抢购风潮,形成一致趋势,到时候价格必然暴涨。”

    老孟点点头:“赵经理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价格已经连续上涨了几个月,国家一点要控制的风声也没有,要是再涨下去,老百姓真会失控抢购。”

    小蔡不同意,说道:“未必,还能涨到天上去?涨到天上去也得有人买得起,大家的票子可不是风刮来的。”

    赵红兵笑了笑,心中暗道小蔡一定没没听过通货膨胀,有时候国家为了解决某些问题,就需要选择大印钞票来保持一定的通胀,这个过程必然牺牲那些辛苦攒钱的人,至于买得起买不起倒不用担心,物价暴涨的同时,人们的收入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齐科长比小蔡可要有见识得多了,他在五金站干了快20年,也算半个生意人,对价格的波动比较敏感,这一次的价格大涨,他嗅出了不同的味道,所以对赵红兵的话半信半疑。

    面对齐科长的疑虑,赵红兵又说道:“其实未来一段时间价格是不是还会涨,有一个很明显的风向标,只要盯着它就行了。”

    齐科长忙问:“什么?还请赵经理解惑。”

    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虽然说半信半疑,不过面对这个气度沉稳的年轻人,齐科长已不敢怠慢。

    赵红兵笑道:“就是咱们这次的东道主海城五交化公司。上海站是商业部一级站,国家有什么政策他们最先知道,只要盯着他们的价格,就知道未来一段时间的价格趋势,如果这次订货会海城站价格上涨,那全国各地肯定是要涨的。”

    小蔡这次没有唱反调,也同意赵红兵的看法,说道:“赵经理说的对,海城站太牛了,他们行情一变,所有站赶紧得提起裤子跟上才行,不然就得拉一pi股屎,擦都擦不干净。就盯着他们,他们要涨咱们就多订点,他们要跌,咱们就少订点,齐科长,肯定没问题的。”

    他话说得粗俗,小白和小雅不引人注意地皱了下眉头,齐科长发现了,训道:“说话注意点,这里还有女士!不要胡瞥乱吹,丢了咱们五金站的脸面。赵经理,你的话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们受益匪浅,非常感谢!”

    赵红兵见终于赢得对方尊重,心中愉快,笑道:“齐科长客气了,我只是随便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在齐科长这样的老前辈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要说真正的生意经,还要是长安站这样的大站出来的人在行。”

    一句吹捧,让齐科长三人很受用,真的感觉自己身份陡然高了起来,在两位女士面前形象高大起来。

    几人又聊了一会,感觉疲累起来,分别上铺休息,赵红兵歇了一阵,又叫大国上去睡会,大国涨红着脸只是不肯,担心身子太沉要是压塌了床板可就不妙了。

    中午时,火车到达郑-州,赵红兵为人豪爽,下车买了三只烧鸡,几瓶啤酒饮料,邀请齐科长三人喝了两瓶啤酒,给小雅小白饮料,却被婉言谢绝,赵红兵也不勉强,自和齐科长等人喝了啤酒,感到非常困乏,便上铺睡了。

    下午四点多,大家陆续睡起来,或是聊天,或是走动,车厢里又热闹起来,火车又停在了一个大站,上了不少人,有些明显不是卧铺车厢的旅客也从这节车厢穿过。

    躺在上铺的赵红兵正要起身,无意间瞟到一个瘦猴模样的男人从铺位经过时,伸出胳膊飞快一扫,便将中铺一个小包捞走,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转念记起中铺睡着的是路小雅,顿时改变心意,直接从上铺跃下,一把将瘦猴男子抓住。

    “别走,把东西放下!”赵红兵大喝。

    瘦猴男子非常警觉,一被抓住立即用左手在腰间一抹,藏在衣服里的小包便被转移到了他身后另一名光头男子手中,光头男子迅速将小包藏入怀中。

    瘦猴男子怒视赵红兵:“干什么,想打人是不是?”

    赵红兵冷笑:“明目张胆偷东西,被抓了还想冤枉人,你胆子不小,一定是惯犯。”

    赵红兵又朝着傻呆呆的路小雅叫道:“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少东西,他们好像偷了你的一个小包。”

    路小雅这才反应过来,检查后果然发现自己被偷了,叫道:“他们偷了我的钱包。”急急忙忙下了铺。

    瘦猴男子还想狡辩:“你们说偷了就偷了,你们有什么证据,你的钱包在那里?”

    身后那光头男子偷偷挪动脚步,便要离去。

    赵红兵早就看到了他们暗中的花样,向大国递了个眼色,两人从小长大,打架闹事是家常便饭,配合相当默契,一个眼神大国就知道赵红兵的意思,大国一步迈到光头男子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声道:“你们是一伙的,别想走。”

    光头男子眼神凶狠,从腰里抽出匕首就向大国扎去,围观的人们发出惊呼声,那瘦猴男子便要趁机溜走,被赵红兵一脚踹翻,半天爬不起来。

    大国和赵红兵从小练武,反应迅速,一看匕首刺来,闪身便躲,光头男子一招扎空,胳膊便被大国锁住,他还要挣扎,后面赵红兵已一拳打在他后脑,只打得他脑门嗡嗡响,还没有回过神来,大国同样狠狠一拳砸来,打得他口鼻流血,门牙都掉了两颗。

    赵红兵勒住光头脖子,大国从他手中缴下匕首,这时齐科长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把两个小偷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们要以理服人!大国,搜一下他们身上,把钱包拿出来。”赵红兵勒着光头脖子,让大国搜身。

    大国先搜光头,哗啦啦抖出五六个钱包,再搜瘦猴,一件赃物都没有,这两个家伙很狡猾,瘦猴负责动手偷,光头不动手但负责隐藏偷来的东西,一见不对劲就会溜走。

    可惜他们遇到了赵红兵和大国,两人打遍文河县无敌手,不知多少小偷小摸的家伙栽在两人手中。

    路小雅拿到了自己的钱包,很感激,笑脸如花地对赵红兵说:“赵红兵,谢谢你了,到了海城我一定请你吃饭。”

    赵红兵摆手,装比道:“让女人请吃饭,那我多没面子,要请也是我请你,还有小白姑娘。”

    小白笑着说道:“你请也是应该的,要是没有我们小雅的钱包,你也做不成英雄,看,多威风。”

    众人大笑,唯有两个小偷自叹晦气。

    不一会,两名乘警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那样子应该是被瘦猴先前光顾的几个失主,让赵红兵意外的是,其中两个正是在车站看到的那一男一女两位阔绰旅客。

    男子就不说了,那女子非常漂亮,精致的妆容下更有一种惊艳的美,这时一来到这节车厢,顿时震撼了所有人。

    这个女人不仅美丽,显然有非同凡响的化妆技巧,纹过眼线,描过眉毛,修饰了睫毛。脸上扑了薄薄的粉底,擦了些胭脂,嘴上的口红恰到好处地勾画出xing感而不失雅致的唇廓。这种精心修饰的美丽,无处不散发着高贵端庄的气质。

    要知道现在是1987年,城市干部工人的收入水平每月才二百元左右,年轻女子护肤仅限于搽搽雪花膏、抹抹珍珠霜之类。打口红、涂脂抹粉,都是不大正派的女子所为,更别说是纹眼线,描眉这种装扮了。这女人一身不下万元的装束,精致的妆容,不是能用时髦入时来形容得了的。它不是时髦,而是代表一种新生阶层,一种富有,一种身份,一种过去闻所未闻的标志。这种装扮、这种气派加在美丽若仙的女子身上,那种令人惊讶的效果夺人心魄,让人不敢正视。

    车警了解情况后,感谢了赵红兵等人,然后让失主认领失物,那女子丢失的也是钱包,里面的钱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有一些证件和名片,是生意上极为重要之物,丢失后非常着急,现在原物拿回,非常感激。

    听到是赵红兵主动出手拦下小偷,女子真诚感谢道:“这位先生,谢谢你,要是没有你见义勇为,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他同行的男子也操着一口广东音说道:“对啊,能拿回钱包,唔好开心,真是太太高兴,太太感谢了……”

    听得出来他很激动,也说明丢失之物对他们的重要性,赵红兵帮助了别人,又收获了感谢,心里很满足,开玩笑道:“什么太太感谢,太太不好意思,没关系啦!我还没太太呢。”

    赵红兵学着他的腔调,调侃了一句。齐科长三人,小雅小白,广东男女都笑了起来。

    “请问先生贵姓?”

    赵红兵说:“我叫赵红兵,先生和这位美丽的小姐怎么称呼?”

    广东男人说:“免贵,小姓黄,这是我们公关部经理,王小姐。”

    赵红兵:“你们俩都姓王?”

    “不是,不是!我姓黄,黄色的黄,她姓王,三横王。广东人普通话说不好,黄王都一样啦!”黄先生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烫金名片盒,递给赵红兵,说道“请多关照!”

    王小姐也拿出自己的名片给赵红兵,赵红兵从她白嫩柔荑接过,只觉一股香气扑鼻。

    黄先生的名片是:广州辉煌实业有限公司 黄有德 采购经理,王小姐的名片是:广州辉煌实业有限公司 王琪 总经理助理。

    赵红兵还没有条件印刷名片,只好自嘲道:“两位老板,小弟还在起步创业阶段,尚无名片相送,我一定好好保存两位名片,有机会联系。”

    两人又感谢了几句,然后随着乘警离开,齐科长称赞赵红兵道:“赵经理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不过打起架来很勇敢,难得是这份见义勇为的精神,非常不错。”

    小雅和小白也对着他笑,赵红兵不好意思,难得老脸一红,说:“当时也没有考虑那么多,就是觉得和路小雅是朋友了,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的东西被偷,要是早知道他们有刀,我想我估计需要考虑三秒钟,壮壮胆,再上。”

    大家又是笑,小雅听他说自己是朋友,脸上一红,看赵红兵的眼神好像又有些不同,小蔡道:“赵经理说话有趣,人也很不错,能做了英雄还坦诚自己害怕真的没几人,我很佩服他。”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车窗外面渐渐暗了下去,大家简单吃了点东西,上铺休息不提。

第七章 拜见伯父

    第二天下午,火车到了海城,齐科长三人给赵红兵留了联系方式以及下榻的地址,小雅和小白给赵红兵留了小白的拷机号,要他没什么事了就去找她们玩。

    最难得是黄有德和王冰,又从其他车厢赶过来,再一次表示感谢,并说他们住在海城宾馆909房,要他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他们。

    从火车站出来后,赵红兵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大海城。后世他来过几次海城,但是1987年的海城和后世那座高楼林立的国际化大都市完全是两个城市,许多标志性建筑还没有成型,商业气氛也远没有后世的繁华。

    不过就是这样,依然让大国目瞪口呆,震慑得魂不附体,晋省是内陆省份,除了煤炭资源,完全靠农业经济,商业极不发达,比海城可要差得远了,城市规模更不能相提并论,对于大国这样一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农村青年来说,这完全是进入了一个新天地。

    赵红兵拖着魂不守舍的大国一连问了几个行人,总算问到了五交化公司的地址,他们换乘了两路公交、一路电车,一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

    海城外滩,坐落着一幢接一幢颇有年代的西式建筑,这是西欧列强强行开放华国通商后留下的遗迹,这些西式建筑大都是海城商业各大一级站二级站和主管行政机关的办公地点。以百货站、五交化站、纺织站、市副食品公司、烟麻茶棉等商业贸易专-卖单位最是鼎鼎有名。

    海城五交化公司位于一栋老旧的三层西班牙大楼里。这里是整个海城五金、交电、家电、化工货品的聚集地,当年赶走了帝国主义之后,这些大楼留了下来。历经几十年的风霜雨雪,房子老旧了,可那从骨子里透出的韵味,是新起的高楼无法比拟的。

    大国敬畏地看了一眼充满历史感的大楼,小声道:“哥,咱堂伯就在这里面办公?他是几把手呀?”

    赵红兵说道:“这些单位半是行政半是商业,因此官不在大,手里有权才能说话管用。我堂伯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可他就能帮咱们干成大生意。走吧,进去。”

    进了大楼,赵红兵发现里面更是充满历史的厚重感,木地板的油漆斑驳了,走廊有点阴森,但细节之间可见曾经是多么的奢华和风光。时局变迁,现在的感观却是破败和阴森。两边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头上昏黄的灯泡脏兮兮的,空气中有股饭菜的馊味。这房子、这情景,好像一个衣冠楚楚的绅士,坐在马路沿上啃着烙饼卷大葱,古怪而且荒诞。

    一楼的办公室都没有招牌,也不知道堂伯在哪里办公,赵红兵举手敲响一道门,里面有人应声。推门进去才发现里面更乱,和想象中的大单位完全不一样。办公桌都是那种老旧的款式,台面上铺着玻璃板。几个人在都那里看报、喝茶、聊天,也没见哪个人来招呼自己。

    赵红兵心态很好,丝毫没有被冷落的尴尬,微笑问道:“请问赵刚同志在哪处办公?我是他的侄儿。”

    听到赵红兵的问话,总算有人热情起来,一个戴着眼睛的青年人站起来,招呼道:“你是赵科长的侄子?是晋省来的吧,我也是晋省人,我带你去找他。”

    这人应该和堂伯的关系不错,赵红兵立马热情道:“原来是老乡哥,大哥怎么称呼,我叫赵红兵,这是我的助手大国。”

    眼睛年轻人笑笑:“我叫罗抗美,小赵你好,叫我罗哥好了,赵科长今天正好在单位,我带你去楼上找他。”

    堂伯的办公室在二楼,赵红兵阅历丰富,稍微观察一下便明白,五交化大楼一层应该是普通职员办事处,二楼是干部办公室,至于三楼,他还没有上去,推测应该是一些会议室培训室之类。

    罗抗美带着二人来到一处办公室,上面写着供销科,罗抗美还没等敲门,门自己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眼睛大大的,皮肤非常白。

    “小吴,赵科长在吗?”罗抗美笑着问。

    小吴抚着胸口,喘口大气,说道:“哎呀,你吓死我了。赵科长在,王科长也在,还有张经理、王经理、曾经理,赵科长在给大家开会,你等一下吧。”

    “好嘞。”罗抗美又小声问道:“开什么会?是不是有关这次采购展会的事?”

    小吴和罗抗美关系很熟,也不避讳旁人,小声回道:“是啊,这次的采购会站里很重视,刘书记专门交代一定要抓好办好,发扬我们海城东道主的精神,并全权委托赵科长负责供货事宜,赵科长压力很大。”

    罗抗美有些失望道:“赵科长要忙一阵子了,我的调动看来是要再等一段时间。”

    小吴道:“你在综合办多好,非要来我们供销科,我都后悔调到这里,整天忙死了。”

    罗抗美笑笑,也不多做解释,小吴便抱着文件转身走了。

    罗抗美对赵红兵抱歉道:“小赵,等一会吧,赵科长在开会。”

    赵红兵说:“我听到了,谢谢罗哥,你那要忙的话,我们在这里等着也成。”

    “没事,我也想见见赵科长,你又是老乡,老乡见老乡,兜里话不完。晋省近年发展怎么样,我有两年多没回去了。”

    赵红兵道:“咱们省是内陆地区,经济政策还不到位,关键是人们的思想和见识很陈旧,这些都制约着老家的发展,晋省比起海城来,起码落后十年,而且这个趋势还在加大。”

    罗抗美有些讶异盯着赵红兵,他本是客套一问,没想过有什么有意思的回答,谁知这个比自己还年轻许多的小伙子竟然能说出一番很有见识的话来,倒是让他非常惊讶,笑道:“小赵还在上学吧,在什么地方上大学?”

    罗抗美推测赵红兵应该是一名大学生,而且应该出身名校,思想自然不一样。

    赵红兵不好意思道:“罗哥不是外人,我实话实说,小弟不过是一个中专生,今年刚毕业,现在暂时在五金公司混口饭吃。”

    罗抗美更讶异,无论是赵红兵的见识,还是说话的老道,都让他不敢小视这个中专生,微笑道:“小赵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的思想比一般的名牌大学生还要厉害,罗哥我倒是复旦毕业的,能怎么样,现在还不是整天要在仓库里听那些老师傅吆来喝去。”

    赵红兵笑道:“罗哥这样的名牌大学高材生,以后前途无量,小弟怎么敢比。困难只是暂时的,国家既然下决心恢复高考,又几次重要会议上透露出要培养扶持现代化人才,这说明领导人已经意识到人才的重要性,随着经济大力发展,罗哥这种人物,大显身手的时候不远了。”

    罗抗美听得高兴,微笑说道:“小赵说话就是好听,即便你是骗我的,也承你吉言。”

    两人正聊着兴高采烈,办公室的门又从里面打开,出来几个人,赵红兵瞥见里面烟雾缭绕,也不知这些家伙吸了多少烟。

    罗抗美恭敬地打着招呼:“王科长、张经理、王经理、曾经理……”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笑着拍拍罗抗美的肩膀:“小罗啊,怎么,又来跑我们供销科的门路?”

    罗抗美笑道:“王科长,看我这么诚心,您老就发发慈悲将我收了吧。”

    “我倒是想。”王科长道:“可还得赵科长点头,进去吧,只要他点头,我们当然没问题,小罗这么能干,科里正缺这样的大将。”

    罗抗美谢过王科长,带着赵红兵二人进了门。

    房间里烟雾缭绕,一个两鬓斑白的瘦削中年人正伏案写着什么,赵红兵小时候见过堂伯,家里也有他的照片,立马认出这就是自己要寻找的亲人。

    “大伯!”赵红兵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赵刚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来人,旁边罗抗美解释道:“赵科长,这位小赵同志说是你的侄子,我和他聊了几句,是晋省老乡,所以带他来见你。”

    赵刚的脸上泛起微笑,站起身来,赵红兵发现堂伯的身材很高大,骨架子很标准,这是赵家人的遗传,只听赵刚笑道:“是红兵吧,都长这么大了,大后生了!唉,一晃七八年没见了。”

    赵红兵跨前两步,来到赵刚面前,脸上也带起动情的表情,唤道:“大伯,我还记得你的样子,只是你老了一些。当年你回老家时还给我带了两本书,到现在我还珍藏着呢。”

    赵刚哈哈大笑,故意问道:“是什么书,我考考你,有没有用心看。”

    赵红兵早就做过准备工作,毫不犹豫地道:“一本是张洁的《从森林里来的孩子》,另一本是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后一本我非常喜欢,从里面学到了很多东西。”

    赵刚问道:“你是从里面的几个主人公身上学到有益的东西?”

    赵红兵笑:“不,我是将他们作为反面典型,学到了许多东西,而且,比那些正面说教一类的书更深刻更震撼。这也许就是这本书的魅力所在,很显然,作者用‘当代英雄’来为他的小说命名,是在用肯定的语气表达某种对人生的否定性的感悟与理解,是对一种近乎悲剧的人生态度的体察。”

    赵刚这才微笑起来,点点头道:“不错,看来你确实认真看过,并有自己的心得体会。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没错,但切记要去芜存菁、兼收并蓄,这样才能真正得到自己的营养。”

    罗抗美在旁边笑了笑,同情地看着赵红兵,赵科长最爱给年轻人上课,而且很严厉,站里许多人都怕他,不过能得他用心指点,也正说明他重视此人。

    赵红兵倒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看起来很受教,恭敬说道:“是,大伯说得对,我一定用心记在心里。”

    “坐吧。”赵刚这才注意到后面畏畏缩缩的大国,问道:“这个后生是?”

    赵红兵说:“他叫张志国,小名大国,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这次跟我从来做生意,见见世面。”

    “做生意?”赵刚皱眉:“你今年20岁还是21?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做什么生意?”

    赵红兵低下头,有些难堪道:“前几年家里情况不好,我看额爹俄娘太辛苦,一年累到头攒不下几个钱,就坚持上了中专,也好早些毕业出来赚钱养家……”

    赵刚听了,叹了口气,说道:“难为你这孩子了,你爹就是太倔,家里有困难难道不能和我说?难道我这个当伯父的不能为孩子的前程尽点心?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你毕业分配到了哪里,为什么到海城来?”

    赵红兵知道这个伯父是那种老式干部,原则性强,直接说目的恐怕会鸡飞蛋打,因此迂回道:“我暂时在县里的物资局帮忙,这次来海城是参加供销采购会的,到时候看情况为县里商店**一批合同。”

    赵刚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看了看腕表道:“下班了,走,我带你们先吃饭,吃完饭回家,你们两人这几天就住在我家。”

    赵红兵忙道:“大伯,我们有住处,就不要麻烦大伯母准备了。”

    “说什么话!”赵刚生气道:“自家人来了让你们住宾馆,我回去还不被乡亲戳脊梁骨。抗美,你也一起去吃饭,都不是外人。”

    罗抗美点头,赵红兵又道:“大伯,我这次来给你带了点家乡土味,你看放在哪里合适?”

    赵刚想了想道:“那就先回家,放下东西,你们洗漱一下再出去。抗美,你把那辆普桑车开上。”

第八章 面馆闲谈

    堂伯的家是单位分配的房子,五交化公司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吃香的单位,福利好待遇高,以赵刚一个小小科长的级别,还是分配到三室一厅将近九十平的大房。

    几人到了家,赵红兵和大国将东西扛上楼,发现大伯母不在家,大伯的女儿燕子也不在,赵刚解释说:“你大伯母是主刀医生,又是副院长,业务太忙,一般很晚才会回来,咱们别等她了,现在出去吃。”

    赵红兵这次来之前准备存分,对大伯家的情况都有一定了解,问道:“燕子呢?今年应该上高二了吧,要不等她回来一起吃。”

    大伯的女儿叫赵红燕,比赵红兵还小几岁,赵红燕嫌名字土气,前几年已经改名为赵燕。

    赵刚脸上闪过一丝烦闷,提起这个女儿他就有点生气,摆摆手不耐烦道:“别管她,这些天她都在外婆家吃住,不回家的。”

    赵红兵没有多说,他也有过女儿,深深地能理解这种随着子女逐渐成长,为人父母的烦恼,两代人的隔阂和沟通一直是个学术难题。

    几人下了楼,赵刚带着他们就近找了一家饭店,饭店门面很小,和紧挨着的国营饭店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赵刚说道:“别看这家店小,但是面食做得真不错,老板是地地道道的大同人,刀削面是这里一绝。隔壁的国营饭店原来是红星厂的招待所,现在改革开放,也开始对外营业,只是厨子消极怠工,手艺马马虎虎,招待员态度还不好,咱们不去受那闲气。”

    进了饭店,果然发现这家小面馆不一般,几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一个胖乎乎的大婶在门口迎客,见到赵刚,亲切地叫道:“赵科长来了,稍等歇,稍等歇,靠墙那桌马上吃完,额去收拾收拾。”

    听到熟悉的家乡话,赵红兵倍感亲切,这间小小的门店也感觉顺眼起来,也就不再计较卫生条件,随着伯父坐了下来。

    大婶麻利地给擦了桌子,又拿了几个空碗,端来一盆面汤,给几人勺上面汤,这里的面汤指的不是有面的汤,只是煮过面条的水,有面粉的香味,热热乎乎,喝下一口感觉浑身舒坦。

    赵刚点了两个凉菜,每人要了一大碗刀削面,赵刚又问:“红兵,还有这位后生,你们喝不喝啤酒?”

    大国一舔嘴皮子,便要说喝,被赵红兵踩了一脚,吞了回去,赵红兵说道:“路上累了,今天不喝,改天等大伯不忙的时候,我们陪大伯好好喝上一顿。”

    其实赵红兵酒量很大,也喜欢喝酒,但是他考虑到晚上要住到大伯家,第一次上门一身酒气恐怕会惹来大伯母的不快,因此压住酒虫,声称改日再喝。

    赵刚也不勉强,他知道罗抗美从来不喝酒,因此没有再点,又叫了一个过油肉热菜,让老板娘去准备。

    点完菜,几人开始闲聊,赵刚问了一下老家的情况,赵红兵说了一些事,又讲了几个熟人,说到三伯的儿子今年高考,成绩不理想,家里不准备让他继续念,后来在自己劝说下,终于打消退学念头,准备复读一年明年再考。

    赵刚感慨道:“这话说的是正理,农村人不象城里人,只有读书一条活路,读不出去,就只有种田了。”

    赵红兵的父亲一辈,堂兄弟有八人,赵刚是老大,赵红兵的爹是老五,除了赵刚一人因为早年际遇,得贵人提携,出去上学后来成了城里人,其他七个兄弟都留在农村靠黄土地讨生活,赵刚自小在乡里长大,深知农村之苦,深深感叹农村子弟要出人头地的不容易。

    罗抗美是晋城人,是城里人,现在又来到海城这样的大城市做体面工作,因此没有这样的感慨,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我觉得对于年轻人来说,并不只上学一条路,比如出外打工,这也是一条新选择,我在晋城老家有两个同学,他们辞掉了不错的工作,下定决心去深市打工,现在干得都不错。”

    赵红兵说:“深市发展不错,最重要包容性强、观念开放,不过罗哥的同学一定是人才或者技术方面有特殊之处,否则一般的打工仔在那里也是不容易的。”

    赵刚说道:“退学打工毕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于年轻人来说最好的选择还是在学校学知识,如果到了社会,恐怕付出十分汗水也不如在学校一分汗水得到的收获多。”

    罗抗美笑道:“赵科又来给我们普及知识就是力量这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了,我同样赞成在学校学知识,这是首选,只是说,如果学业这一途走不顺,不妨试试其他路,现在的时代毕竟改变了,以后学历在一个人的成功因素中占的比例会越来越小。”

    赵红兵点头,又摇头:“罗哥的说法我一半赞成,一半反对。赞同的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不是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时代在进步,很多地方都可以大显身手。”

    罗抗美说:“对,红兵的说法很大气,年轻人不要局限于一处。”

    赵红兵又道:“另一半不同的意见是,正像罗哥说的,时代改变了,但是这个改变的时代反而更需要知识和科技,所以学习学历会变得比从前更重要。现在一个大学生已经很吃香,但是我们眼光朝远看,五年、十年后,也许需要更上一层楼,需要继续研究生深造;二十年后也许大学生已变得极为普遍,年轻人上大学变得很容易,但大学已不再是改变命运的阶梯,而只是一个学习知识充实自己的门槛,想超人一等成为真正的人才,也许要博士、博士后之类才可以;三十年、五十年后,我相信引领时代潮流的,一定是科技巨子。”

    这一番话说得赵刚和罗抗美都极为讶异,不管赵红兵的眼光是否正确,他小小年纪能说出这般话就绝不简单,罗抗美道:“但愿如此,你罗哥我是复旦毕业的,现在只能看仓库。”

    赵刚说道:“小罗又在发牢骚了,你的事组织已经在考虑,但不要心急,个人利益放在一边,要服从大局。”

    又对赵红兵道:“你能说出这番话,证明你不是死读书,是在用脑子考虑东西。你虽然只是中专毕业,但一个有思想的人不会局限于他的客观条件。红兵,对以后的前程有什么打算,讲给伯父听。”

    赵红兵斟酌了一下语句道:“我现在挂靠在县里物资局,但只是试用,成不成还要看表现,这次领导派我过来,应该就是想让我做出一点成绩。”

    罗抗美插嘴道:“那你算找对人了,对于市县一级的物资商店,赵科就相当于万家生佛,赵科放一句话,给你们县里随便批一点计划内指标,足够你们吃三年……”

    赵刚哼了一声道:“胡闹!指标都是国家分配的,只能在系统内调拨,怎么能随便乱调。你这张嘴!这里没有外人,随便说说无妨,切记不可在外面胡说八道。我几次想将你调到供销科,都被赵书记否决,为什么?这里给你透露一句实话,有人告了你的小状,说你整天不安心工作,胡乱非议公司业务,还对有关领导不敬。抗美啊,我很看好你的才学,但是做人不只是靠才华,还得有其他东西,尤其是在单位,同事要对你不满意,就不能服众,就是不团结群众,领导想提你也无从下手。”

    罗抗美脸色涨红,低着头吭哧了半天,才说道:“原来如此!我就怀疑是小人使坏,果然是这样。赵科你不用为我的事为难,如果在站里实在干不下去,大不了我辞职不干了,也学那两个同学下海经商去。”

    赵刚叹口气,说道:“你呀,就是冲动,谁能不受一点挫折,就这点打击就受不了了?我敢说,如果今天换做是红兵在你的位置,他绝对比你成熟。”

    赵红兵安慰罗抗美道:“罗哥,你不用泄气,单位里也不是只有小人,你的才干肯定有很多人看在眼里,就如大伯,他不是那种简单因你是老乡就看重你的人,如果不是你有真才实学,我相信他不会和你讲一堆真心话。再者,你的工作在外人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死了,我身边这个伙伴,他刚才在路上还偷偷和我说,要是能在这样的大单位上一天班,一辈子都值了。”

    大国闻言,不停点头,只是不好意思说话。

    赵刚深深看了一眼赵红兵,眼神中有嘉奖之意,这个侄子无论是从思想还是做人方面,都令他很欣赏,简直不敢相信他是刚刚从文河县那样落后地方出来的年轻人。

    罗抗美听了赵红兵的话,也很受用,心里好受了许多,说道:“也许红兵说得是对的,我是钻了牛角尖,我们高中那一班,考上大学的有13人,能到大海城的只有我一个,对比他们我算幸运,对比那些连大学都没上的同学,我更是无比幸运。谢谢你,红兵。更谢谢您,赵科长,我现在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以后会努力改正,同时扎扎实实做好自己的业务,用我的表现来化解那些小人的攻击。”

    赵刚满意笑道:“你能这么想,很好!你来站里报道时,我还在综合仓库,算是你的第一个师傅,一晃眼五年多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我对你的人品有把握,对你的才能很看重,这也是我想将你调到供销科的原因。至于老乡身份,则只能让我对你的要求更加严格,抗美,好好干吧,相信组织,相信领导的安排,是金子总会发光。”

    罗抗美也有些动情,端起面汤道:“赵科,我敬你,今天没酒,我以汤代酒,谢谢您对我的良苦用心。红兵,还有这位小兄弟,我敬你们,谢谢你们帮我解开心结,多谢。”

    几人以面汤代酒,好好喝了一口,相视而笑,这时刀削面终于端了上来,大家闻着熟悉的家乡味道,吃起了香喷喷的面食。

第九章 初见曙光

    吃完饭,天色已全黑,罗抗美开着普桑先将赵刚三人送回家,然后再开车回单位。

    赵红兵和大国随着赵刚回到家,大伯母已经回来,赵刚简单介绍两句,赵红兵在七八岁的时候见过大伯母,当时的感觉只是觉得大伯母很阔气,就像故事中的贵妇,这次见面,觉得大伯母长相雍容,举止大方,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女人。

    大伯母笑了笑,很客气地说:“红兵长这么大了,真是帅小伙。那位小伙子也挺精神。”

    大国已经拘谨得站立不安,赵红兵微笑道:“大伯母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美丽大方,和我小时候记忆差不多。”

    大伯母由衷笑了,说道:“老了,岁月不饶人。你们坐吧,我给你们切点水果吃。”

    坐下后,赵红兵将一封信交给赵刚,说:“这是我爹给您写的信。”

    说起来赵红兵的爹也是文化人,六十年代的高中生,俗称老三届,赵刚也是老三届,只是兄弟之间际遇不同。赵刚在江苏插队当知青的时候,帮助了一个落难的老干部,后来老干部的政-治问题解决,恢复了领导待遇,便向有关部门稍稍打了个招呼,赵刚便被保送工农兵大学,毕业后直接留在了海城,后来又从海城机床厂调到了炙手可热的五交化公司。

    这就是贵人相助。

    而赵红兵的老爹没有贵人提携,又赶上复杂的历史时期,虽然有一定文化水平,还是要在地里刨食吃。

    赵刚接过信,打开,两张稿纸很快看完,虽然内容很短,但他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赵家堂兄弟八人,他和这个老五的感情最好,也最能说得来,毕竟是文化层次差不多,有共同语言,但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自成为城里人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兄弟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开,感情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很多时候,越来越像个城市人的赵刚已经很少再记起家乡那些久远的人和事了。

    但他的根还在老家。

    信中赵红兵的爹没有多说其他,客套问好后,只说了两件事:一件是今年的清明,赵刚又没有回去,他帮忙扫了二伯和二伯母也就是赵刚爹娘的墓,又说墓前的柳树在前一阵暴雨中断了不少枝杈,他已经帮忙修剪,望赵刚勿要挂念。

    第二件事,就是简单说了赵红兵的事。说这个儿子从小胆大包天,不安分,这次他要出去,当父母的是不太同意的,但儿大不由爹,希望赵刚能照拂一下,但有一个前提,必须不违反原则,不拖累赵刚,在赵刚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希望他能给以一定照顾。

    看完信,赵刚心情无法平静,那些本以为已经渐渐遗忘的久远的人和事又浮上心头,对留在老家的兄弟们,他是有感情的,毕竟从小长大、摸爬打滚;对爹娘,他是愧疚的,年少离家,远隔数千里,这几十年来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老娘临时前他都没有赶得上看一眼,到如今老爹也已经过世七八年,这七八年来,他只回去过一次,二老的坟墓他这个当儿子的只扫过三次,不管有何种理由,他的心底都充满自责愧疚。

    赵刚知道,这么多年来,他父母的坟墓一直是老五在打理,这个五弟在家庭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和自己吭一声,但是现在,他在信中恳求自己照顾一下儿子。

    唉,这个倔强的老五!

    赵刚心情复杂地收起信件,对赵红兵说:“你的来意我很明白,你们县物资局委派你来海城,恐怕也是抱着别样的目的,但是伯父和你说一句实话,计划内指标是国家按照各地发展情况,严格制定的计划,这是原则问题,恐怕伯父不能帮你!”

    让赵刚惊讶的是,赵红兵脸上没有一点失望之色,微笑道:“这个我知道,如果要让大伯违反原则,我宁肯不来。我想问一句,如果想要计划外货品,大伯职权之内,是否可以适当照顾一下我们?”

    赵刚道:“计划外货品按照市场价走,国家不施行调控,自然买卖随意。但是像海城这样的一级大站,对应的合同单位通常都是各省市二级站或者中央直属企业,文河这样的县级单位通常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下赵红兵真有些失望了,本以为找了座大庙,没想到庙太大了,现在竟然没有资格进入。但是他是越挫越勇的性格,前世他下海经商,几起几落,从不知退缩是何物,因此心中虽然失望,脸色依然能保持正常。

    赵红兵看着伯父,没有说话,目光中带着殷切的希望。

    果然,赵刚话锋一转,说道:“我说得只是通常情况下,毕竟并没有明文规定,一级大站不得直接向县级单位供应货品。我知道你的意思,现在商品紧缺,物价上涨,每一级站和分公司,都会在上一级的供货价格上,截留一部分自己的利润,然后再供给下级单位,这导致物资传输到县级单位,价格已经涨了不少,即便是计划外价格,相信中间也应该有一定利润,只是这里面的操作还有些关卡,让我再仔细想一想。”

    赵红兵大喜,说道:“我知道大伯一定会帮我,这事不急,而且我也有了一点新的想法,咱们慢慢想。”

    大伯母递来一盘削好的水果,笑道:“你们爷儿两要考虑什么呢,还要慢慢想。不过红兵多住几天没关系,正好在海城好好玩一下。”

    赵红兵忙道:“不敢太打扰大伯和大伯母,我们已经找好住的地方,明天就准备去那边。”

    大伯母不高兴道:“家里哪点不好,还要破费去外面住?”

    赵红兵笑道:“就是大伯母太好了,所以我这伙计感觉浑身不自在,为了他,我想我们还是出去住吧。”

    说着,指了指旁边规规矩矩坐着的大国,大国满脸通红,脑袋垂到胸前。

    大伯母也不勉强,笑了笑,说你们爷聊,她去给赵红兵和大国收拾床铺。

    待大伯母离开,赵刚说道:“你想要赚钱,改变家庭环境,心意不能说坏,只是做事不能急促,更重要的是不能违法违规,触犯国家条律,这你要紧记的。”

    赵红兵很恭敬地点头,只是他心里早已想开了花,一些念头天马行空,如果此时心中的想法让赵刚得知,恐怕马上坚决不让他碰触此类生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赵刚说:“你们坐车累了,今天先休息,明日便是订货会,你们先去会场看一看情况,再做合计。”

    赵红兵说:“我也是这样的想法,明天先了解情况,看看哪些货品比较热门,哪些货品涨价趋势明朗,哪些货品紧缺,哪些货品地域差距大,先做到心中有数,再考虑下一步做什么货品。还有,大伯,我想请站里面供销科的同志们吃一顿饭,不知合适不合适?”

    赵刚想了想,说道:“供销科五金组、化工组、交电组、家电组,总共二十来号人,都请的话花费会比较大,你先决定做什么货品,到时候重点请几个人好了。”

    赵红兵有不同意见,说:“少请自然好,但是怕其他人说闲话,虽然用不到他们,毕竟对大伯有影响。不过是多请几个,花不了多少钱,不如都请!”

    赵刚考虑一下,说:“这个不急,到时候看吧。”不过心里已经认同赵红兵的建议,五交化公司现在是香衙门,每天不知多少人请客和被请,他赵刚的侄儿请一顿饭算什么?全请不会有多余话,请几个而不请其他人反而会落下闲话。

    第二天.赵红兵早早起床,和大国赶到了位于五交化公司不远处的贸易中心,大门处挂着横幅:1987年八月全国五交化商品贸易会展。

    进门时遇到了麻烦,竟然要通行证,赵红兵赶紧给人家递烟,烟是新买的哈德门,赵红兵递过一根,看人家接了,马上一包烟全塞到对方手中。

    那人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小同志,不是我不通融,领导有规定,这次会展要高规格,严把关,拒绝无关人等进入。”

    赵红兵忙将五金商店的公函取出来,说道:“叔啊,我们不是无关人等,我们是晋省物资局的委派人员,是专门来参加订货会的,因为来得急,还没有时间办理通行证,您通融一下,让我们先进去。”

    那人想了想,指着赵红兵身后的大国道:“他留下,你进去,但是出了事不要说我让你进去的。”

    “那咋能呢。绝不会连累叔。”赵红兵拱拱手,又对大国交代几句,转身进了会场。

    贸易中心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流,最外围候着好些三级站、供销社和系统外公司的业务人员。这些精明的商人打探着会馆里货源和价格方面的点滴信息,盘算着价格明朗后如何出手。

    再往里面走,就是各省市二级站、商务部下属企业、国营供应销售系统,这些单位都有摆台,展示着辖区地域的产品货品,同时他们也会派出自己的业务人员,去采购所需要的货品。

    最里面就是京城海城一级站、中央直属大型企业的摆台,摆台周围灯光辉煌明亮,象征着特殊的地位,他们对于外围那些业务人员来说,无疑是至高的存在,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到某一种货品的价格走势。

    赵红兵逛了一圈,打听了一些货物的价格,更多的是倾听,看别人怎么说,总的来说,大部分货品的价格略有上涨,但涨幅不大,似乎经过几个月的猛涨后,价格到了瓶颈,一个有经验的商人会轻易判断价格可能会进行调整。

    这是大部分人的共识,赵红兵倾听了许多交谈,大家都有这样的想法,大家都在犹豫,而这往往会形成一致趋势,进而导致价格真的回落。

    还有一些人在担心国家出手调控,因为改革开放的口号不过喊了几年,真正的经济开放政策也没有深入人心,大家意识中还是那种国家死死把控经济的印象,因此在物价不同寻常的上涨几个月后,很多人担心国家会进行干预,而这种干预对于价格的走势往往是决定性的。

    大家都在犹豫,因此开馆第一天,交易并不活跃,直到中午闭馆前,赵红兵从一位工作人员口中打听到,一上午的合同量只有2000万不到。

    赵红兵心中很满意,他觉得自己重生的时间还不算差,在这个犹豫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以后的物价不仅不会做丝毫调整,反而会犹如脱缰野马,大涨特涨,一发不可收拾,更为重要的是,直到明年九月之前,国家都不会出手干预。

第十章 请客吃酒

    下午赵红兵没有再进会场,而是带着大国到了隔壁观察情况。

    会场的隔壁就是五交化公司的仓库,这是一座整整八层的高大建筑。仓库前,一溜停靠着几十辆挂着各地车牌的货车,十多个搬运工人忙碌着装载最前面的两辆车。常年的体力活计使得这些搬运工人肌腱发达,非常壮实。百十斤重的一捆圆丝,一个人轻松地从车下扔到车上,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们有的人从仓库推出堆满货物的平板车,有的人从平板车上搬下货往车上装,有的人在车上堆码,井然有序。

    在车辆前面,站着采购模样的人,手握一支笔,站在车旁,工人搬完几件货,他便用笔在随货同行联上打个勾,意思这个品种装上了车。

    赵红兵的眼睛就是火眼金晴,稍微一打量,就看出这个买方委派的采购人员绝不是出自国营单位,心里便有些明白,这些在合同上标注卖给下级站的货品,估计已经被转卖到了私营或者个人手中。

    这是一个在这个时代非常普遍的现象,私营经济已经抬头,但得不到足够的尊重和地位,就拿隔壁的采购会来说,私营企业都没有入场的资格,更不用提那些推着小板车做生意的个体户。

    而蓬勃发展的私营经济要追求贸易和利润,那么只能使出一些灰色手段,比如和各级供销系统合作,挂靠在这些单位之下,将所赚取的大半利润留给单位,个人只能拿取一小部分。

    或者更有神通广大者,走通上层关系,从那些权贵手中拿批条,即便是被层层剥削的批条合同,所能拿到的货价也会低一些,这样就形成了供企业生存发展的足够利润。

    眼前的采购,可能就是一个私人企业委派的人员,但明面上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在合同上只会注明这些货品卖给了哪个商业站或者某个省的供销社,中间具体有多少倒卖,多少利益层剥,就没人清楚了。

    赵红兵蛮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兴趣自然不在揭发这些不公平现象,事实上他也正准备成为倒爷一员,他的目的在于观察那些搬运工人以及货车。

    在车上堆码货物的人中,一个五短身材,墩墩实实的汉子引起了赵红兵的注意,此人其貌不扬,但神情沉稳,不时指挥工人搬运货品,看起来像是这伙苦力的头儿。

    只听那汉子正对着车下喊道:“猴子!听说你的黄陂婆娘来了,这几天是不是夜里天天加班?”众人闻言,哄然一笑。

    那被唤作猴子的人却是一个身长八尺,高大威猛的汉子,孔武有力,两眼精明,不似被人取笑的角色。闻言却并不恼怒,只是对墩实汉子回道:“狗哥!俺天天加班怎么了,把你狗ri的馋啦?”

    那狗哥哈哈大笑:“狗哥看你今天好象不在状态,做哥哥的关心你,让你歇息一下,夜里有劲再加班!”

    猴子回嘴道:“狗哥要是馋了,把你那黄梅婆娘赶紧叫过来,莫要有力气取笑兄弟。”

    狗哥道:“狗哥我会馋你那个没胸没屁的婆娘?昨夜文州老板请喝花酒,狗哥我别提多快活……”

    两人不停斗嘴,引得搬运工们哈哈哄笑,这样一闹,本已疲惫的众人像是平添了一股力气,很快就将前面的两辆车装满。

    赵红兵看得津津有味,大国倒无趣起来,撇嘴道:“一班卖力气的憨货,有什么看的。”

    赵红兵白了这憨货一眼,也不去管他,径直向那群搬运工走去。

    几个搬运工早已注意到异常,看赵红兵走来,便对车上的狗哥报告道:“你看,那边有个凯子,一直在这里看我们搬货,现在他走过来了。”

    众人听罢望去,只见一个衣冠楚楚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带着微笑向这边走来。

    猴子道:“不会是瞄路子的吧?”众人疑惑不解,猴子又说:“这年头谁知道谁是哪个道道,只要不是抢我们饭碗的就行。”

    狗哥道:“你个卖苦力的,谁来抢你饭碗。”

    说话间,对方已走过来,一群五大三粗的搬运工如同面对阶级敌人,虎视眈眈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年轻人。

    那人却不慌不忙,不等众人开口,满面笑容,恭敬地叫了声:“狗哥!各位兄弟。”

    狗哥面貌粗豪,性格却很细,又是一群人的头头,见识不一样,他见此人虽年轻,但一身派头,说话很得体,像是个场面人,只是不明白这样的人这么晚了看这些搬运工人上货是什么意思,于是一本正经问道:“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赵红兵笑了笑,说道:“贵干不敢当,只是看几位兄弟很对眼,想交个朋友。鄙姓赵,晋省物资总公司公干出差。”

    一听是省级,又是什么总公司,还是什么公干,狗哥心里更悬乎,不敢怠慢,恭敬道:“不知赵先生有什么吩咐?”

    赵红兵不急说话,先掏出烟来,分给众人,然后又将剩下的半包烟塞入狗哥手中,说道:“我有件小事有求狗哥。”

    狗哥道:“我们这些兄弟只有一身蛮力,搬搬扛扛倒是没什么问题,不知赵先生……”

    赵红兵说:“这里一两句话说不明白,这样吧,我在旁边石泉饭馆定桌酒,下午你们干完活,我请你喝酒。”

    狗哥想了想,点头答应:“那先谢过赵先生,下午会忙一些,大概要到七八点。”

    赵红兵说没问题,又从一个黑色手提包里摸出几盒香烟,交给狗哥说:“这些烟请弟兄们抽抽。”

    狗哥和猴子目送赵红兵走了,不知这位要干什么,怎么也估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狗哥说:“这晋老西真是奇怪,老子在这里干了十几年,头一遭碰到这等怪事。”

    猴子说:“狗哥,我看这赵先生也不象个歹人,这烟我知道,新出的汉港烟,要10元一包,他一下拿出了五包,真爽气,肯定是干大事的人。反正他又不可能要咱们杀人放火,怕个几巴!”

    狗哥道:“你懂个屁!你把这烟散给兄弟们抽,就说加把劲,早点干完,早点回家吃饭。你到时候留下,和我去吃酒。”

    赵红兵回来后,大国同样不解,郁闷道:“兵哥,你疯了?为什么白送那些憨货好烟,还不如给俺抽了。”

    赵红兵打了他脑袋一下,骂道:“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叫我赵经理!”

    大国伸了伸舌头,赶紧喊道:“赵经理……”

    赵红兵这才解释道:“不要小看这些苦力,要说对海城仓库谁最了解,这些人怕是比那些老库管还厉害,而我们要得到的消息,那些库管不可能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咱们,所以还得问这些人。对了,晚上我还要请他们吃饭,你不要拉着死人脸心疼钱。”

    大国脸直接垮了下来,他是真心疼钱,虽然不是自己的钱,可看着赵红兵花钱如流水,关键是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生意在哪里,这坐吃山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赵红兵又进会场转了几圈,收集一些信息,直到晚上六点多,才带着大国到了石泉饭店,又等了半个小时,狗哥带着猴子进来了。

    相互介绍,寒暄几句,赵红兵敬了两人一根烟,又将新抽开的红塔山扔在桌上,服务员这时送来菜单,赵红兵道:“狗哥你来点,挑贵的好的,不要给兄弟省钱,那是不给我面子。”

    狗哥感受到了真诚,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说:“赵先生是公家人,能不嫌疑我们这些卖力气的,我们很感激,哪会不给你面子。好,我来点,今天菜是次要,我们想喝点酒,赵先生能喝吗?”

    赵红兵一拍桌子,大笑道:“我正有此意,让狗哥抢先了,不瞒你们说,我这人没啥特殊爱好,就爱喝点酒,最喜有酒量的朋友,狗哥,还有这位猴子兄弟,今天咱们不醉不罢休,兄弟们喝好。”

    说完,赵红兵又问:“两位,喝白酒还是喝啤的?”

    狗哥说:“兄弟们喝惯白酒的。”

    赵红兵对服务员道:“你们这里客人喝得最多的是什么白酒?挑好的。”

    小姐说:“神仙酒、石库门、崇明老白酒,这些是好的。”

    赵红兵一皱眉,问道:“五粮液,贵州茅台没有?”

    狗哥猴子,连同大国都听得一哆嗦,这两种高档名酒,虽然他们未必喝过,但只要爱酒之人,没有人没听说过。

    就是神仙酒、石库门、崇明老白酒这些酒,也是海城当地的名酒,狗哥知道这些都是很贵的一些酒,平时他都舍不得喝的。

    赵红兵又问:“石库门多少钱一瓶?”

    服务员答道:“高度的30,低度的25。”狗哥插嘴道:“外面高度的才十三块,你们这里怎么这么贵?”

    赵红兵笑道:“酒店都是这样!好吧,先来三瓶高度的石库门。”

    服务小姐笑盈盈地答应着走出去。

    狗哥说:“让赵先生破费了!”

    赵红兵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今天一定要喝好,大国,要陪好狗哥,知道吗?”

    大国憨憨点头,想到要喝30块一瓶的好酒,口水都多了一些。

    不一会,上了两个菜,开了酒,赵红兵要亲自为众人倒酒,这次大国总算开窍了,连忙站起来抢过酒瓶:“赵经理,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让你倒酒,俺……我来倒,我来倒。”

    正要倒酒,赵红兵叫住了大国,指着指头般大小的五钱杯儿道:“这杯儿也太小了点,喝得不过瘾。服务员,你过来,将这些换成大杯。”

    服务员道:“最大的就是一两半的口杯,行吗?”

    狗哥听到赵红兵的豪气,早就酒虫泛滥,这时大声道:“不行,给我们换成啤酒杯,今天兄弟们一定要喝好。”

    服务员很专业地收起了各人面前的小杯儿,一会儿换上透明的啤酒杯。

    赵红兵对服务小姐道:“我们自己倒酒,麻烦你快点上菜。”服务员答应着催菜去了。赵红兵又吩咐大国给众人倒酒。那啤酒杯倒满小半斤便没了。

    连一向嗜酒的猴子都看得咂舌,赵红兵拿起酒杯,微笑道:“小弟今天来到海城与弟兄们见面喝酒,这是缘份!一会儿菜上齐了,赵某有些事情拜托两位。今天弟兄们放开量,喝个痛快。我先喝一口,表示敬意!”

    说完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立马下了一截。

    狗哥见他豪气,也是站起来,说道:“好,今天就交了赵先生这个朋友!”

    说完也是喝了一大口,顿时觉得入口纯绵、满口溢香,不住口地叫道:“好酒!好酒!”

    猴子和大国也喝了,这个时代假酒很少,好酒就是好酒,喝下去感觉整个人都舒畅许多。

    这时菜又端上来几盘,赵红兵招呼大家吃菜,四人杯来筷往,几圈后,赵红兵又端起酒杯,对狗哥道:“弟兄们都是豪爽人,赵某承弟兄们看得起,今天有事相托,先喝这一杯。”

    众人以为他只是客气,喝一口意思一下,却见他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地将一杯酒全干了,不禁惊叹:这人好厉害,酒量真大!

    狗哥佩服不已,说道:“狗哥我一直自诩酒量了得,老子天下第一,今日遇到赵先生,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服输!兄弟,你到底有什么事,只管说来,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只见赵红兵不慌不忙,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说:“赵某有几个事想问问弟兄们!”

    狗哥道:“赵先生有什么事请说吧,兄弟们只要做得来,一定尽力!”

    赵红兵问道:“弟兄们每日在仓库讨生活,一定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来拉货的主要是哪些单位?”

    狗哥说:“主要是系统内的五交化公司,供销社,轻工贸易公司,还有一些大型商场,系统外的也有很多。”

    赵红兵面露喜色,故意问道:“系统外也有?不是听说海城五交化公司的货品只供给各大二级站,连那些次一级的供销联社都没有办法直接拿到?”

    狗哥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说道:“都是幌子,这里的门道我最清楚。名义上,合同是和那些二级站签订,但实际上这些货早就不知转手了多少层,一个大合同可以分成无数个小合同,一层一层卖给无数渠道,很大部分货物都要落在私营企业,最后再卖给个人,这样价格就被一层层抬高,所以老百姓最倒霉。”

    赵红兵问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人管吗?”

    “管?怎么管?”狗哥道:“他们都有正规合同,也不犯法,那些当领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面的科员仓管估计都不清楚里面的门道,他们每天在办公室喝茶闲聊,只要自己的工作不出差错就行。再者说,这些东西即便不准从海城仓库出,也会被一层层的供销系统抬高价格,到个人手里价钱一样涨。只不过那些二三级站现在连运输费都不想出了,直接将合同划分下去,让那些买主自己过来提货,对于我们这些苦哈哈倒是好事,个人老板比那些国营商业站可要大方得多。”

    赵红兵说道:“想不到这里面有这么多讲究,要不是和狗哥谈话,我这个外人哪里摸到门道。狗哥,看来你和那些来提货的私营老板都认识了?”

    狗哥笑道:“兄弟们天天与这些人打交道,倒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赵红兵高兴道:“好,好!”众人不知赵先生意欲如何,都望着他。只见赵红兵满面红光,脸上亦渗出一些细汗来。

    赵红兵拍着狗哥的肩膀,兴高采烈地说:“看来找弟兄们真找对人了!”

    狗哥等人还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高兴。赵红兵站起来,拿起酒瓶,亲自给众人倒满了酒。

    赵红兵道:“狗哥,我希望借助弟兄们一把,请兄弟们把那些私营老板的采购处办事处的联系方式都给我收集一下,实在找不到的,就从那些货车司机身上下功夫。我也不白用兄弟们,一个联系方式我出十块钱购买,这里是两百块,狗哥先拿着,帮我垫付。”

    说着,拿出两百块给了狗哥,至于这些钱到底是狗哥自己拿还是分给下面人,赵红兵不管,他只需要拿到信息就可。

    狗哥和猴子对视一眼,都有些闹不明白,何曾见过如此做生意的。但是既然有钱赚,那就是好事,再加上和对方投缘,当下狗哥便拍着胸脯道:“原来赵先生就是拜托这样的小事,早说嘛,何必这么破费。你放心,这件事包给我了,明天你就来仓库,我把能收集到的联系方式先给你,不会少!”

    赵红兵大喜,和狗哥碰了一杯,笑道:“狗哥是实在人,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日如果事成,我必请弟兄们再好好喝一顿。”

第十一章 花钱如水

    第二天,赵刚将赵红兵叫到了供销科办公室,给他认识了几个科领导。

    分别是供销科副科长王科长,家电组张经理,交电组王经理,以及负责五金和化工两个组的曾经理。

    赵刚介绍了赵红兵,说:“这是我侄子,从小看着长大,人聪明灵活,办事还算可靠,这次是从晋省物资公司过来负责采购合同,大家有机会多照顾一下。”

    赵红兵带着亲热的笑容,马上敬烟,大家都是老烟枪,接过烟便开始吞云驾雾。

    矮矮胖胖的王科长笑道:“小伙子不错,那天在门外看到我便寻思,这人一定是赵科的晚辈,面貌上带着三分神似。”

    张经理也说:“是是,小赵年轻有为,大有赵科风范。”

    交电组的王经理是个半老头子,干瘦干瘦的,不太爱说话,只带着笑容点点头,五金化工组的曾经理便道:“晋省是资源大省,矿山设备采购大,对我们海城的产品需求一直很旺盛,谢谢你们的支持。如果你们物资公司有什么特别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大家互相支持嘛。”

    曾经理年纪最轻,但最会说话,说出的话就是有水平,他一说完,跟屁虫一样的张经理便又说:“对对,不要说照顾,互相关照,互相关照嘛。”

    赵红兵深知做生意要有一股气势,不能让人看轻了,尤其是初次见面,因此他并不着急透露目的,也丝毫不露有求于人的谦卑,微笑道:“这次受公司委托,前来海城采购,订货是一个目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公司领导想了解一下海城的发展现况。众所周知,我们晋省是内陆身,经济不太发达,而海城在近代一直处于发展变革的潮流前线,是我们学习的对象,因此本人这次来,也是带着取经的目的,希望各位领导不吝指导,让我学习一下海城公司的优秀管理经验。”

    王科长看着他侃侃而谈,毫不怯场,心中倒有些怀疑之前的判断,他先前以为这只不过是赵刚老家来的穷亲戚,想要通过赵刚的门道赚些小钱,不过现在看来,这年轻人恐怕真有些来头,要不然赵刚会郑重其事地将他介绍给众人?

    当下,王科长热情起来,对赵红兵说道:“晋省我年轻时去过,是个好地方,还记得一首歌是怎么唱来着,挺好听的,对,人说山西好风光……地肥水美五谷香,是不是?”

    赵红兵说:“对,是郭兰英老师唱的山西好风光,我爹娘也挺喜欢的。王科一看就是去过很多地方,阅历丰富的前辈。”

    曾经理笑道:“王科长在西疆当过兵,还跟着三线工厂走遍了东北三省,后来又当采购,满世界跑,他会说十几省方言,厉害的很。”

    赵刚抽了根烟,扔给刚吸完上一根的王科长,笑骂:“跑遍天下是不错,就是染了个老烟鬼瘾,不瞒你们,我最怕这人进我屋子,进来准没好事,讲完工作还不忘顺根烟去。”

    众人哈哈笑,王科长胖脸上一脸委屈:“赵科,兄弟们跟你卖命干活,年年评优秀,一根烟都舍不得呀,我心里太伤心了。”

    众人看得装委屈装得逼真,又是一阵笑,赵红兵趁机说道:“卖命干活也得吃饭,今日我做东,我请各位领导到沪城酒店喝一顿,俗话说烟酒不离家,我个人总结啊,这吸烟不喝酒,总是有点不得劲。”

    曾经理是个机灵鬼,他早就看出赵刚的用意,帮衬道:“小赵你莫不是哥哥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喝酒?去去,正好几天没喝了,大家累了半个月,今天正好聚在一起,去好好喝一顿。”

    张经理说:“对对,忙了这么多天,正好放松一下,大家都去。”

    王科长沉吟道:“小赵是远方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他请客,赵科,我提议这一顿大家凑份子吧。”

    赵红兵忙道:“您老别,正因为我大老远来,头一次请客,这代表我的诚意,不能不给面子呀。再说你们都是伯父的同事,说起来都是自家人,这客我请的高兴,王科你就别说了。”

    王科长笑,赵刚也道:“听到了吧,这小子钱多得瑟,让他请,待会别客气,往死里喝,别给他省钱。”

    赵红兵又给大家敬烟,等大家点上烟,装作想了想,又说:“不如把科里同事和各组业务员都叫上吧,统共也没多少人,凑个热闹,反正我伯父下了命令,今天要吃穷我,不达目的不罢休,我还不如趁早如了他愿。”

    大家又是笑,赵红兵的提议正和诸人心意,这年代某些单位的风气还没有彻底坏掉,什么贪污成风**成堆还不多见,像五交化公司这样的油水单位,大部分时候也就是吃吃喝喝,有这样的好事领导一般也会照顾下面的人,这就叫好领导。

    王科长道:“看来小赵是有备而来,这架势是不是要掂量一下我们供销科的酒量?”

    赵红兵说:“不敢,不敢,我那酒量不足一提,哪敢在真人面前献丑,各位领导,先说好了,今天都是你们的人,喝起酒来可不要欺负我这个外来客,要不然喝醉了可没人结账。”

    王科长看他说得不敢,但神色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禁意动,要说这个老王,一辈子奔波,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爱喝点酒,而且不喝则已,一喝就要喝到尽性,偏生他酒量太大,不要说供销科,就连整个五交化公司都找不出一个能陪他喝一喝的对手,让老王平日颇是有一种独孤求败的怅然,这时看赵红兵人高马大,又豪气地想要请整个供销科人员喝酒,看来是已经做好打一场硬战的准备,老王精神大振,暗暗期待赵红兵不要银样枪头。

    酒局谈妥,赵刚让曾经理去下面通知其他人员,几人又闲聊一会,赵红兵告辞先离开。

    从五交化公司出来,他先去了仓库那边找狗哥,狗哥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到赵红兵,便说道:“赵先生,我给你找了23家办事处,都有联系方式,只是不知道他们的采购人员还在不在海城。”

    说着,递来一张写满字迹的硬纸片,看纸片的样子应该是从仓库纸箱上撕下来的。

    赵红兵看了一下,有公司名称,有办事处地址,有联系人称呼,还有一些有电话和拷机号码,这个狗哥办事很用心。

    唰唰又掏出两百块交给狗哥,赵红兵说:“狗哥,你继续给我找联系方式,只要是从海城仓库拿过货的私人老板,我都要。另外从这里面拿五十块买烟,分给兄弟们抽。”

    狗哥见他做事豪气,也是高兴道:“赵先生放心,只要他们派车来提货,我一定死缠烂打留下联系方式。”

    “不必勉强!”赵红兵道:“有些实在不愿意留的不要强留,咱们做的是买卖,买卖自愿,强扭的瓜不甜,强来的生意也做不好。”

    狗哥连连点头,赵红兵又交代几句,然后离开。

    等到中午,赵红兵带着大国先去了沪城酒店,他在这里先预定了一处包房。

    沪城酒店是海城新开的一家三星级酒店,在这个时代已称得上富丽堂皇,用来请客吃饭绝对不掉价。

    等到时间差不多,两人到了门口迎客。

    门口站着两位身材高挑的迎宾小姐,大国不时地偷看人家两眼,被赵红兵发现后踢了一脚。

    过了不长时间,赵刚领着十七八个人浩浩荡荡而来,赵红兵急忙上前迎接,迎宾小姐甜甜的声音说道:“欢迎光临,请到西塘厅。”

    一位迎宾小姐领着众人来到宽大的楼梯前,楼梯铺着又厚又软的红地毯,拾级而上,来到二楼。

    二楼入口的通道也一般铺着红地毯,两旁墙壁均是大理石装饰。一间一间的包房均用说不出名的木头装饰着精美的门框。门头以“无锡厅”、“苏州厅”、“太湖厅”、“绍兴厅”等风景地域命名。这二楼却是另一番景象,不似一楼那么冷清,每间包房都传出卡拉ok的声响与歌声。正是客人饭饱酒酣之时。

    中间有二十多米的一圆弧形座椅,那里坐着许多打扮妖媚的年轻小姐,这是新起的什么陪酒小姐,因为供销科众人中有三四位女士,赵红兵压根就没起找陪酒的念头,因此看都不看,径直跟着迎宾小姐到了西塘厅。

    推门进去,一个二十多岁的服务小姐站在门口,不停地说着:“欢迎光临!”里边非常大,灯火辉煌,墙壁装饰着很精美的字画,地下亦是大理石铺就。墙端一排柜,柜上有台很大的彩色电视机,电视机两端有两个几个喇叭的大音箱。厅中央是两台大圆桌,圆桌上有个圆形大玻璃盘,白色的台布上,有很多双纸套筷子和洁白耀眼的杯碟、玻璃酒器等物,摆得煞是干净整齐。两台圆桌周围是上十把高档红木椅子,椅背套着米色的套子。

    关上厅门,里边很是安静,根本听不到外边走道的吵闹声。

    要不是先前和赵红兵已经上来两次,而且一些招待礼仪已经排演过,大国估计这时脚都不会迈了,还好事先有准备,这时还能硬着头皮,和赵红兵一起招呼众人落座。

    服务小姐很麻利地给各人斟上了茶水。那服务小姐问:“可以上菜了吗?”

    赵红兵问赵刚:“伯父,人都到齐了没有?”

    赵刚说道:“有两位同事家里有事,不能来,就这样吧,基本都到齐了。”

    赵红兵吩咐小姐道:“可以上菜了。”

    服务小姐走到门口,对外面招呼:“可以上菜啦!”看来赵红兵早已一切安排妥当,赵刚心里点头,这个侄子办事有一套。

    服务小姐走到赵红兵跟前问:“请问先生喝什么酒水?”

    赵红兵目光看向赵刚、王科长、曾经理等领导,问道:“大家喝什么酒水?”

    赵刚不置可否,他酒量一般,对喝什么没讲究,王科长想了想道:“男同志喝点白酒,女同志喝点葡萄酒。”

    赵红兵对服务小姐道:“先来五瓶高度茅台,两瓶中等档次的红酒。”

    服务小姐笑盈盈地答应着走出去。

    王科长笑道:“让赵经理破费了。”

    赵红兵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曾经理道:“赵经理太客气啦!”

    赵红兵笑笑,从黑色提包里拿出一条香烟,说道:“别让大家空坐着,来,男同志们抽烟,不过有女士在场,想现在吸的就要麻烦劳动贵足,去吸烟室抽了。”

    曾经理帮他将烟分了,有两个实在憋不住烟瘾的便到隔壁吸烟室去,剩下的人挂着矜持的笑容。

    赵刚给大家介绍一下,众人都说赵经理年轻有为,谢谢赵经理的款待。赵红兵谦恭地连连称谢,风度自然而让人心生亲切。

    正说间,服务小姐等人端着菜肴、火炉等鱼贯而入,进进出出的一会儿就上了十多道菜,摆满了一大桌。赵红兵吩咐服务小姐再上十个菜,不够再上。

    大家见这个年轻人如此豪阔爽直,不觉对他增添几分好感,没了先前的拘谨。那些菜肴有碟装、有盆盛、有的还盖着盖,揭开后热气腾腾。十道菜里众人有五六道菜叫不出名儿。

    大国负责倒酒,等酒斟满后,赵红兵端起酒杯,说道:“赵某从晋省过来海城,得到了包括赵科长、王科长、张经理、王经理、曾经理以及其他各位领导的热情款待,非常感谢,因此今日寥备薄酒招待各位,希望大家吃好喝好,以后赵某免不了有些小事麻烦各位,希望大家多担待,多关照。我先喝一杯,表示敬意!”

    说完,赵红兵一仰脖子,痛快地喝完杯中酒,看的王科长十分心热,恨不得立马就和他大战一场。

    赵红兵喝完,赵刚端起酒杯,说道:“赵红兵是我的侄子,说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我这个侄儿一身闯劲,这份精神我是佩服的,不过年轻人难免鲁莽,做事不太完善,以后他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们说给我听,我来教训他。”

    赵刚喝了一口,众人急忙也端起酒杯,或多或少都喝了一点。

    王科长没有放下酒杯,直接对赵红兵道:“小赵,咱们碰一个,算是我个人对你的接风。”

    赵红兵没有丝毫迟疑,先给自己倒满酒,然后端起酒杯和王科长碰杯,说道:“王科,谢谢你的美意,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头又是一杯下肚。

    王科长见他十分豪爽,大喜,也是一杯下肚,大声道:“好,好,我就喜欢小赵这样的直爽人,今天一定要喝个高兴。”

    然后张经理、王经理、曾经理也分别敬酒,开场白走完,赵红兵为了激发气氛,马上又让大国给众人斟满酒,然后开始走关,一圈下来,七八杯酒下肚,这还是几位女士只让他喝了半杯。

    这时,男同志们喝得少的也有两杯下肚,气氛终于开始活跃起来,所以说酒是生意场上不可或缺的好东西,有些话平时不能说不敢说,酒桌上一喝保管百无禁忌,大家谈兴渐浓,互相之间的关系也熟稔起来。

    这顿酒直吃了三个小时,最后王科长喝得酩酊大醉,而赵红兵更早已人事不知,他差不多喝了快两斤酒,虽然事前已做了准备,还是无法抵御如此多酒精的侵袭,好在还有大国,这次赵红兵没让大国多喝,就是让他最后收场结账,至于送别各位客人,只好劳烦伯父代劳了。

    总的来说,这顿酒喝得挺好,虽然并没有深谈什么,但目的基本达到,更难得是交了王科长这个酒友,一顿好酒喝下来,两人直如战友一般亲密,关系走近了许多。

    当然,这顿酒代价也不是没有,喝醉酒是小的,一顿饭花了一千多块,结账时大国险些惊得咬掉舌头,等赵红兵酒醒后他还一直唠叨:出来时带的钱不知不觉去了一半,可生意还没一点着落,这可咋办呀?

第十二章 意向初定

    大国什么都好,忠实勤快,就是有点小家子气。

    赵红兵安抚了大国,说已经有办法,生意马上就要做成,然后带着大国去跑客户。

    他的客户就是狗哥帮忙收集的那些信息。

    这些都是私营企业,他们在海城设立办事处采购处,然后从那些国营商业大站手底吃点残羹剩饭,论经济实力可能上不了台面,却是赵红兵的主要目标。

    赵红兵的第一笔生意已经很明确,就是做倒爷,从国营五交化公司拿出货来,然后加价卖给下家。

    听着很简单,实际上操作难度不一般。

    不过赵红兵已经成功了一半,最困难的拿货问题即将解决,接下来就是寻找下家。

    寻找客户也不是那么简单,必须定位准确,首先国营单位排除,一方面国营单位自有门路和进货渠道,不一定愿意和他打交道;另一方面和国营单位做买卖也谈不到好价格。

    零售客户也排除,在赵红兵的事业规划中,第一桶金要求快、狠、准,零售虽然可能卖到高价,但不符合他的计划。

    一开始,赵红兵的定位就在那些私营企业身上。

    这些企业拿货困难,拿货价格也往往比较高,赵红兵想赚取快速利润,找这些人准没错。

    但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这个时代虽然已经高喊改革开放的口号,但无论是政策还是人们的思想,都还没有做好完全开放的准备,私营经济虽已抬头,但还半遮半掩,前几年还有一个专门的罪名叫做“打击投机倒把”,谁也无法准确定位这个罪名的范围,要真正论起来的话,所有低买高卖的贸易行为都算得上投机。

    所以,私营企业和国营单位打交道做生意总是有点放不开手脚,大部分总喜欢挂靠一些公家单位,以求稳妥。比如从五交化仓库拿货的那些货主,如果从合同上查找,只会找到某某供销社某某商品站,不容易发现它们身后其实是一个个私营老板,这也是赵红兵委托狗哥直接从那些货车司机身上下手的原因。

    这样找到的信息,绝对准确,也绝对符合要求,远比赵红兵自己满世界乱找靠谱。

    赵红兵带着大国一天就跑了二十多个联系方式,其中有五家已经离开了海城,临时办事处也已经撤销,剩下的还有两家找到地方却没找到负责人,剩下的十几家赵红兵都见到了主事者,其中有七家当场表示只要价格合适绝对有订货意愿,还有几家说考虑一下,最后赵红兵总结,应该有3-5家有希望做成第一笔生意合作。

    最有希望的是一位潮州老板,在这家公司的办事处,赵红兵见到了老板本人,正好他也是为了这个月的订货会来到了海城,如果赵红兵迟来一天,他可能就离开了。

    两人相谈甚欢,这个潮州老板在深市开公司,实力不错,最重要是他要的货不是太紧俏的家电日用之类,他主要做五金建材生意,赵红兵前天喝酒时已经和五金组的曾经理大致聊了一下,这些货品他有把握弄出来一些,只是多少问题。

    潮州老板姓林,说话很痛快,当场拍板,只要赵红兵能搞出货品,他直接以订货会市场价的上浮百分之十价格收货,而且是有多少要多少。

    对于这些私营老板的收货价,赵红兵已有一定了解,并没有为林老板上浮百分之十的价格欣喜,只说他先搞定货源,等货确定后,再具体谈价格。

    林老板也是很有经验的商人,从无到有白手起家,看人做生意很有一套,见赵红兵虽然年轻,但说话稳重,滴水不漏,觉得不能像对待一般嘴上无毛的后生仔一般轻视,于是笑道,那是当然,先搞定货品,只要有货,价格好商量。

    将客户跑完后,赵红兵又回到了订货会场,观察这两天的情况,果然,情势有变,订货会从第三天开始,一扫前两天低迷的成交氛围,每日都是爆量交易,而且大部分货品价格节节升高。

    林老板果然是一位精明的生意人,相信他一定每天掌握订货会的情况,从火爆的成交量推断货品价格还会暴涨。

    和这样的生意人做买卖,有好有坏,坏的方面是对方太精明,你如果不够精明,可能会斗不过对方,吃了暗亏;好的方面很多事不需要弯弯绕绕,一点就透,只要对方觉得有利可图,生意做起来很痛快。

    从订货会出来后,赵红兵又去见了王科长,这是上午赵刚特意叮嘱他去办的事,至于目的如何,赵红兵心里有些猜测,但还没有把握。

    王科长见到他,一点不意外,好像早知道他的来意,笑呵呵道:“小赵来了,好,省的我派人去找你。”

    赵红兵说:“刚从会展出来,顺便看看王科长。”

    王科长说:“订货会开了几天,有什么收获?”

    赵红兵摇头:“太火爆了,简直是疯抢,一些紧俏商品,不要说我们这样的地方物资公司,就连一些省级大站都拿不到多少货。我看了几天,暂时无从下手。”

    王科长丢给赵红兵一根烟,两人点着,悠悠吸了两口,王科长道:“你的事赵科和我说了,让我看情况帮你一把。说实话,我老头子和你很对眼,也愿意帮你,但是有两个原则与你讲一下,免得彼此为难。”

    “您说!”

    王科长顿了顿,说道:“第一个原则,相信赵科和你讲过,那就是站里虽然有一些计划内指标,但是这些是不可能给你的。”

    赵红兵说:“我明白,我懂王科的意思,第二个原则我猜一下,是不是那些紧俏商品也无法批给我们?”

    王科长指着赵红兵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不要说我和赵科没这样的权利,连站里的领导都不敢轻易许诺,刘书记那里每天不知要收到多少上面的批条,那些都是大领导,可刘书记还得想办法推,不推不行啊,要个个应诺,就是把整个五交化公司卖了都不够。所以,凡此类东西你就别想了。”

    赵红兵心底有些失望,说实话,他来之前是有过这样的念头,眼下商品火爆,尤其是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那类货品,那真是每天一个价,傻子都知道好卖,能赚大钱,他也想过弄一批出来好好赚一笔,可看伯父和王科长的意思,这些东西他想都不要想,根本没门。

    虽然失望,赵红兵不露丝毫神色,很快调整心态,笑道:“电视机、冰箱、洗衣机这些紧俏,供不应求,是好东西,肯定人人都盯着,但我怎么能让领导为难?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不买这些,王科你看给我一些五金建材类货品怎么样,这些东西可不太紧俏吧,王科你大手一挥,能不能多给批一些?”

    王科长拿一脸笑意的赵红兵没办法,苦笑道:“这些东西也不能说不紧,全国几十个省市的二级大站都等着从海城仓库拿货,你小子以为还能剩下渣吗?这样吧,圆钉圆丝、螺栓螺母、五金工具、还有油漆、涂料、天那水,什么的可以给你批点,但是电线、开关、日光灯、灯泡之类就没有了,这些是真紧。”

    赵红兵前世做过一段时间五金生意,知道这里面利润很大,但是货种太多,比较琐碎,要现在他是做零售,肯定会再和王科长争取一下其他商品,不过这次他不过是倒手生意,只要有差价,转手就是赚,因此也不是太在乎,他更在意的是能拿到多少货,业务量上去了,利润才会可观。

    因此,赵红兵想了想问道:“王科,你看能给我们多少货?”

    王科长摆摆手,说:“年轻人,不要急,这里面还有个问题。”

第十三章 两百万

    听说还有问题,赵红兵心中咯噔一下,暗暗祈祷不要是什么麻烦事。

    只见王科长沉吟片刻,说道:“我和赵科共事多年,深知他的为人,你如果不是值得帮的人,他绝不会帮你,所以这一次他难得开口,这个忙我一定要帮。再说你小子喝酒对我脾气,以后想找你好好喝一顿,这个忙也非帮不可。”

    赵红兵笑笑,没有说话,知道他还有下文,王科长顿了顿,说:“帮有帮的道理,帮有帮的讲究,如果是顺手人情,我这里以市场价随便批你三五十万货,相信也没人说什么闲话。但是三五十万管什么用,要是我这么做,别说赵科那里没法交代,我老头子也白吃了你一顿好酒,你背后不拿唾沫星子把我喷死!”

    赵红兵笑,连忙说:“我哪儿敢,您老就是不给我货,还是我长辈,想要喝酒我还得随时奉陪。”

    王科长笑骂:“嘴巴会说,别到时候拿毒酒侍候老头子。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就拿我和赵科的交情,也不能随便敷衍你。我是这么考虑的,货可以给你多点,但不能走海城公司的合同,我和江城站的白科长关系很熟,明天打个招呼,以江城站的名义多订一部分,这一部分超额是海城站给你的,你到时候给江城站留几点利润,然后将货提走,这样和海城站没有直接关系,不那么招人非议。”

    赵红兵心念电转,已明白了其中的关卡,飞快计算出自己的得失,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王科,这么一来,利润白白给了江城站,我们费了半天劲,最后也留不下多少。”

    王科长说:“跟我还打马虎眼,你即便是从二级站拿货,最后还是有利可图,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红兵啊,海城站树大招风,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也要理解我们身上的压力和难处。”

    赵红兵当然是故意做作,听到王科长的话,沉思半响说:“那您老能给多少货?”

    王科长说:“一百万怎么样?”

    赵红兵脸垮了下来,愁眉苦脸道:“我的王叔,江城站起码订几个亿的合同吧,您这超额也太少了,再说要过江城站的手,他们雁过拔毛,我们只能求点薄利,因此量要上不去,我这次可算是白跑一趟。”

    王科长问:“怎么说?”

    赵红兵给他解释:“实话不瞒您,我们物资公司也是和私人老板订的合同,这些货最后都是要倒给他们。合同订的是阶梯价,货越多价格才能起来,要是量不多,除了给江城站的利润,再抛去各环节开支,真的剩不下几个。另外我还有个小心思,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想给王科、曾经理你们意思一下。”

    王科长一听就沉下脸,说道:“什么意思一下,我们还用你意思?正常的生意往来,能支持的肯定会支持你,再说还有彼此的交情。”

    赵红兵忙道:“对,对,您老教训的对,是我说错话了。”

    王科长这才脸色缓和起来,说:“当然,你们的难处也在情理之中,是应该考虑。一百万少的话,这样吧,可以再加一百万,两百万这是上限了,不能再多,要知道其他省市都盯着,不可能突然给江城站增加这么多,而其他站没有。”

    赵红兵敏锐察觉王科长的语气有松动,试探道:“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与西安站的齐科长认识,如果得到他的同意,能不能给西安站拨一点,我们再从西安站拿货。”

    赵红兵是这么想的,虽然他和齐科长只有一面之缘,不过挺谈得来,再说这事是互惠互利的事,西安站过一下合同就能赚几点利润,他们应该也愿意。

    王科长皱起眉头想了想,苦笑道:“你小子厉害,就这死缠烂打的功夫,是块做生意的料。好吧,你要是和他们谈好,我想办法再给西安站批一百万,不能再多了,也别再给我出其他鬼主意,就这么多。”

    赵红兵心中飞快计算大概的利润空间,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不再纠缠,笑道:“还是王科够朋友,您的好我记在心里了,就这么说定,您老再给我合计一下怎么操作,我待会联系一下我们公司的客户,具体敲定需要的货品。”

    王科长看他几百万的生意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不放心道:“先说好,一定要给江城站打来货款,这边才能发货,不见钱这笔买卖就算黄了。”

    “那是当然。”赵红兵笑道:“王科放心,我亲自盯着,一直催到公司将货款打来才出合同。”

    王科长这才放心,感慨道:“看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几百万的大合同好像也不当回事,83年我还在印刷厂的时候,一个领导就因为几万块的合同出了问题,锒铛入狱,你知道判了多少,整整12年。”

    赵红兵道:“担心什么,人家私人老板都放心先将钱打给你们,你还担心被骗?不过也是,响当当的国营大单位,招牌还是很亮的,又赶上物价飞涨,不要说先打钱,你们现在要是宣布,随便谁都可以来订货,估计排着队打钱的人能从这里排到黄浦江。”

    王科长摇头苦笑,当着他的面给江城站供应科白科长打了电话,简单说了赵红兵的合同,听得出来他们不是第一次操作这种事,关系也很熟,很快就说好,但是江城站胃口挺大,直接要了合同额的八个点。

    王科长做了个八的手势,用眼睛询问赵红兵是否同意,赵红兵一咬牙,点点头,心甘情愿被狠宰一刀,他想得很明白,虽然江城站要价狠,但能通过这次的生意搭上江城站的关系,并且巩固与王科长等人的交情,这是值得的。

    挂了电话,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赵红兵告辞离开,他出来后,先去了罗抗美的办公室,借用那里的座机给林老板的办事处打了个电话,因为人多嘴杂,电话里也不好细说,只问到林老板还在,赵红兵让林老板等他一下,他马上过去详谈。

    林老板可能已经从电话里听出赵红兵的语气,知道这笔生意有谱了,这一次接待非常热情,亲自领着他到了自己房间。

    赵红兵坐下后,林老板又将自己的司机叫了进来,说道:“精仔,把我珍藏的好茶拿出来招待赵经理。”

    精仔答应一声,从大茶几下拿出一个玻璃电炊壶,煮上了水。林老板陪赵红兵坐在沙发上,闲聊了几句。

    一会儿,水已煮沸,烫了茶杯,泡上了铁观音。精仔沏好茶,对赵红兵说:“赵经理,来尝尝我们家乡的茶!”

    赵红兵上一世也是爱茶之人,不过平时喝惯的是绿茶,对功夫茶却是甚少了解。喝了一口,觉得入口有些苦涩,回味很是香甜。赵红兵自嘲道:“在内地都是喝一些绿茶,对功夫茶我是门外汉。”

    精仔说:“这是我们老板专门招待贵客的,极品铁观音,五百多块钱一斤。”

    林老板用眼色止住精仔,说:“让赵经理见笑了!”

    赵红兵笑道:“谢谢林总,虽然还没有品出茶的好坏,林老板的这份诚意我是感受到了。”

    林老板十分满意地道:“赵经理不愧是国营单位派出来的精兵干将,谈吐大气,坦坦荡荡!”

    两人客套几句,进入正题。赵红兵说道:“我这次前来,是给林总带来一个好消息,你要的五金货源已经谈妥了,价格方面我们进行了最大努力的争取,应该是以二级商业站的合同价拿货。”

    这个好消息并没有让林老板太惊喜,他的脸上稍微多了丝微笑,淡淡问道:“不知有多少货?”

    赵红兵暗暗佩服对方的沉稳,说道:“林总能吃下多少?”他反将一军,显示自己的实力。

    林老板脸上又多了一丝喜色,看似漫不经意地道:“可能赵经理还不清楚,我们昌盛贸易在深市是一家非常有实力的公司,尤其是五金建材销售,今年的销售额至今为止已经差不多有一千五百万,年底突破两千万绝对没问题。”

    赵红兵并不为所动,说道:“看来林总的生意确实挺大,但销售额毕竟不等同现金流,我实话实说,这一次我们的合同量会比较大,如果林总资金有困难,可以提前说,我们将会同时引入其他几位有实力的生意伙伴,共同吃下这批货。”

    这下林老板不敢怠慢了,小心问道:“赵经理手里有一百万的货?”

    赵红兵笑笑:“如果林老板资金到位,可以分给你两百万。再多的话……毕竟我们还有其他客户要照顾。”

    林老板终于大喜,兴奋地一下站起来,说道:“赵经理的话当真?”

    赵红兵说道:“林总和这些国营大站打了很长时间交道,应该知道他们的办事风格,只要你能打进货款,那么提货肯定不是问题,就怕人家不要你的钱。”

    “对对,赵经理说的太对了。”林老板兴奋不已,喜道:“赵经理可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瞒你说,这次的订货会实在出人意料,我走了几个关系,只订了不到一百万货,离公司的下一季度的需求还差两百多万,这几天可愁坏了,要不是赵经理突然出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红兵道:“林总先不要激动,咱们再谈谈价格。”

    林老板哈哈一笑,说:“对,对,看我高兴坏了,把最重要的给忘了。”

    说到底,生意成不成,还要看价格,事实上林老板跑了几天订货会自然不是有钱买不到货,而只是价格谈不拢,或者是货量太少,赵红兵一出手就是两百万,货源是没有问题了,就不知道价格如何。

    林老板试探道:“上次我们提到在合同价基础上浮十个点,不知道赵经理是否能接受?”

    赵红兵摇摇头,说道:“林总,这几天我也略微打听了一下,你们平日从海城仓库提货的价好像不止十个点,怕是三十个点都有了吧。这还不算那些中间环节的打点,要是全算上,实际价估计更高。”

    林老板苦笑:“赵经理的消息很灵通,但是现在的情况毕竟不同了,合同价已经暴涨了一番,接下来的价格到底如何,谁也拿不准,如果再以那么高的溢价拿货,我们公司根本无法承受风险。”

    赵红兵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提议一个价格,如果林总觉得可以,那我们就合作,如果无法承受,那我也不勉强,只好交给其他客户。相信林总也清楚,这些天到底有多少企业在等待拿货。”

    林总感受到了赵红兵的坚决,这更让他心里没底,毕竟他不清楚赵红兵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客户,因此想了想,主动说道:“20个点,合同价上浮20个点,再多恕我真的无法接受。”

    赵红兵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在林老板焦急的等待中,放下茶杯,微笑道:“好!就这样说定,但是必须先交货款,钱直接打到商业站的账户。”

    林老板松了口气,才发现大汗淋漓,犹如打了一场恶战,他不放心地再次与赵红兵确定:“赵经理,必须是两百万货,咱们说好了,不能中途反悔转给别人。”

    事实上赵红兵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一方面是诚信,另一方面,前次跑客户他已了解这些客户中林老板算比较有实力的一位,最关键是他要的是相对不太紧俏的五金货品,这是赵红兵能拿出来的货源,能赚到手的钱才是钱,所以赵红兵并不贪心,利利索索地搞定第一桶金是最重要的。

第十四章 请帮一帮

    从林老板那里告辞,赵红兵马不停蹄又拜访了几个客户,这些都是上次谈时有合作意向的客户,其中两家嫌赵红兵的要价太高,还有一家不要五金化工,剩下两家谈得差不多,只是货量不大,都是几十万的小合同。

    谈完这些,赵红兵又安排大国去联系上次没有谈妥的一些客户,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赵红兵做生意有一个习惯,尽量多结交朋友,即便买卖谈不成,大家也可以保持联系,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打交道。

    让大国去跑腿,赵红兵也没有闲着,他按火车上长安站齐科长留下的联系方式,去了天虹宾馆找他们。

    长安站的人住在宾馆八楼,订了两个房间,分别是8188和8187,赵红兵连敲了两处房门,都没有人,问过前台才知道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赵红兵心想齐科长和小蔡老孟他们应该是去参加订货会了,不过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应该回来,不如等他们一等。

    于是便在8188房间外等候,过了半个多小时,拐弯处有脚步声响起,赵红兵以为是齐科长他们回来了,等人转出来才发现不是齐科长,但也是熟人。

    “赵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一男一女,正是赵红兵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两位广东客商,其中那黄姓男子也看到赵红兵,惊喜地问着。

    赵红兵堆起热情的笑容,和两人握手,笑道:“黄经理,王经理,真是巧啊,又遇到你们两位。”

    黄经理高兴地说道:“真是太有缘分了,我相信遇到赵先生肯定会有好运,王经理,这次咱们的目的一定能达成。”

    他的同伴就是那位惊艳四座的美女,姓王名琪,看起来比较矜持,但是对赵红兵这个帮自己找回钱包的恩人还是比较热情,微笑道:“赵先生,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赵红兵问道:“两位也是在天虹宾馆下榻?”

    黄经理摇头说:“并不是,我们住在海城宾馆,这次来这里是来找几位领导,希望他们能给我们解决一些货源。”

    赵红兵看王琪的眼神落在8188门牌,恍然道:“你们来找的不会是长安站的齐科长吧?”

    黄经理和王经理对望一眼,齐齐看向赵红兵,黄经理有些激动道:“赵先生认识齐科长?真是太好了,你一定要帮我们好好介绍一下。”

    王琪看同伴有些失态,不好意思道:“赵先生勿怪,黄经理这几天愁得都没有睡好觉,你不要怪他。”

    “怎么会!”赵红兵笑道:“两位是来找齐科长办事的吧,巧了,我也是来找他的,不过他们可能去了订货会,一直没有回来,咱们一起等吧,看时间应该快了。”

    黄经理还想试探,问道:“赵先生和齐科长是朋友吧,你们是不是一个地方的,听着口音有点像。”

    赵红兵心里对这个黄经理有点不感冒,但神色没有表现出来,淡淡道:“黄经理猜错了,齐科长是陕省人,我老家是晋省,倒是挨着,但不是一个地方。”

    黄经理听了,反而更有喜色,这个赵先生看样子年纪轻轻,不像是做生意的,既然不是生意人,但又来找齐科长,**不离十,两人肯定有交情,得想个办法让他帮自己一把。

    黄经理眼珠咕噜噜转,想着小心思,赵红兵却不想理他,对王琪笑道:“上次王经理给我名片,贵公司在广州,但我听王经理的口音好像不是东广人?”

    王琪美眸流转,嫣然笑道:“不错,我是杭城人,在广州上的大学,毕业后就在当地找了工作。”

    赵红兵心想原来这位王小姐的年纪比自己要大,大学毕业出来上班,还做到经理级别,年龄最起码应该在二十四五以上,正是女人的黄金年纪。

    赵红兵说:“有王经理黄经理这样的精英人士,贵公司一定实力雄厚,不知贵公司主营什么?”

    黄经理插嘴道:“赵先生,我们辉煌公司是一家实业公司,经营五交化、建筑工程、酒楼业务,请多关照!”

    听到五交化和建筑工程,赵红兵心中一动,也没有埋怨黄经理的打岔,问道:“贵公司还经营五交化和建材?请问你们需要一些什么品种,需要多大数量?”

    王琪抢先道:“只要是建筑上需要的,我们都经营。实际上我们公司是挂靠在广州当地一家国营房地产公司旗下,所以经营的许多货品都和房地产开发、建筑建材有关。”

    不知怎么回事,王琪很喜欢和这个谈吐自然大方的年轻人交谈,他有一种让人安定稳重的风度,让人不由心生亲切之心。

    “那你们一年的销货额有多少?”赵红兵问道

    这次又是黄经理抢答:“我们一年要做八百多万的业务。”口气很自豪。

    赵红兵说:“那你们的生意做得很大。”

    听到一年营业额只有八百万,他暂时熄了要和他们谈谈生意的念头,还是待会看一看齐科长的意思再说。

    三人就这样聊着,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齐科长三人终于回来了,黄经理犹如见到皇帝的小太监,大老远就跑去迎接。

    一见到黄经理,齐科长便沉下脸,不耐烦地摆手:“怎么又是你,不是说了合同不可能给你们吗?”

    黄经理脸色尴尬,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幸好王琪赶了过来,嫣然笑道:“齐科长,还有两位领导,生意的事先不急,今天我们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请领导们吃顿饭,感谢各位一直以为对我公司的关照。”

    这话说得漂亮,王琪又是大美女,齐科长的脸色缓和下来,说道:“吃饭就免了吧,我知道你们以前一直和站里批发部的岳科长打交道,这次出来时他也说过你们的事,要是能照顾,肯定要照顾。只是这次形势太严峻,我们站里的计划都没有采购完,哪有精力顾得上你们,希望你们还是找找其他门路吧。”

    王琪和黄经理听了,都是一脸失望,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齐科长三人也看到了站在门前的赵红兵,赵红兵已经先一步走过来,打招呼道:“齐科长,孟叔,蔡哥,我来看你们了。”

    齐科长对赵红兵印象很深,而且非常欣赏他见义勇为的行为,顿时换了副脸色,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赵经理,哪阵好风把你吹过来了。”

    说完,又联想到什么,看看身后的黄经理二人,问赵红兵:“你们一起来的?”

    赵红兵澄清:“不是,这两位相信你们有印象,在火车上丢失钱包的失主。今天我来找你们,在门外正好碰到。”

    齐科长哦了一声,亲热地拉住赵红兵,说:“进屋再说,待会不要走了,一起喝酒去。”

    开了8188的门,几人进去后,那黄经理也是脸皮厚,竟然不请自来也挤了进来,倒是王琪有些顾忌,没有跟进去。

    齐科长还真拿黄经理没辙,这事也是复杂,本来上两次订货会站里派的是批发部的岳科长出来订货,那岳科长不知怎么就和对方公司扯上了关系,可能帮忙批了一些货,这一次岳科长没有出来,站里派了自己,这两人又找了上来,本来碍着岳科长的关系,帮他们批一点也无妨,顺便还能为公司创收,但世事难料,现在站里的计划都没有完成,哪儿还顾得上他们。

    齐科长只当黄经理不存在,热情招呼赵红兵在充当会客室的外间坐了,小蔡给倒了水,老孟进了洗手间上厕所。

    赵红兵还有其他事办,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和齐科长说道:“老哥,这次我是来寻求你们帮助的,不过说起来,这件事应该是互惠互利,对你们站也有好处,不知三位领导能不能帮帮忙。”

    齐科长笑道:“你说,我先听听。”

    因为有黄经理在,赵红兵也不想往深里说,相信这些门道齐科长这个老江湖应该都明白,于是简单说道:“我们物资公司帮几个客户订了一批货,已经和海城公司谈好,只是现在的形势你们也清楚,大家都望着海城这口大锅想捞饭,要是直接给我们批,他们也没法和其他人交代,因此想过一下中间环节,借用贵站的平台走一下合同,不过请放心,这笔合同是额外特批的,不会算入长安站的订货指标里。”

    这话说完,齐科长、小蔡、黄经理都有点发愣,这次订货会的情况都有目共睹,能走通海城站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人,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此神通广大,海城站不仅特批,还帮着给出主意,真是了不得。

    齐科长心里有些感慨,火车上结识,本以为是萍水之缘,这次见面,他先前有些猜测赵红兵的来意,不外是有求于自己,也想着只要不是难办之事,帮他一把无妨,毕竟对眼,有一份好感,没想到赵红兵出口是这样的事,着实让他震撼。

    齐科长苦笑:“赵经理,你才是真佛呀,还说什么请求帮忙,你连海城站的关系都能打通,我们长安站自然是马首是瞻,你具体说说怎么操作?”

    旁边小蔡也道:“赵经理是真人不露相,要早知道你有这样的门路,我们齐科长也不用差点急白了头,现在长安站还差几百万货量没有完成,赵经理能不能给说说话?”

    赵红兵没想到求人反而被求,小蔡的请求他没有把握,实际上他自己有多少能耐他自己最清楚,齐科长等人猜想的神通广大根本和他搭不上线,如果不是精心策划再加上抓对时机,恐怕自己的生意都没得做,何谈帮别人。

    不过他有一个做人的原则,也是前世做生意总结出来的一套为人处事的道理,那就是能帮助别人的时候,一定不要吝啬,尽量去帮忙,尤其是别人求上门的时候,不管你能不能帮上,不要直接说拒绝的话,太伤人。

    赵红兵心里是真没底,表情上很为难,不过还是无奈点头:“这事我尽量去争取,但是人家领导给不给面子,我就不敢保证了。”

    有这句话,齐科长已经很高兴,重重拍了赵红兵一下肩膀,大笑道:“好哥们,不管成不成,听了你的话老哥就高兴。说吧,要我们怎么操作,一定给你把这件事办好。”

    赵红兵看了一眼黄经理,没有细说,齐科长领会其意,对小蔡道:“怎么招待客人呢,你带黄经理到隔壁房间坐一坐。”

    小蔡连拉带推将眼巴巴望着赵红兵和齐科长二人的黄经理赶出房间,赵红兵这才说:“海城站的领导也说了,不能白让长安站忙乎,这次的超额量大概有一百万,到时候提合同金额的百分之五给站里留下做利润,齐科长你看如何?”

    因为要帮齐科长他们说话,赵红兵临时改变了主意,将八个点扣成了五个点。

    齐科长是老江湖,这样的操作也做过几次,想了想道:“六个点吧,这样我和站里好交代,兄弟你说呢?”

    “可以!”赵红兵很痛快,马上敲定合作,然后嘱咐道:“这事我觉得你先和站里领导汇报一下,取得一把手领导的同意咱们再做,免得到时候横生枝节。”

    赵红兵前世和国企打过不少交道,最头疼的就是官僚主义作风,一件本来很正常的事,如果没有得到主管领导的拍板同意,即便你做得再合规合理,中途也能给你挑出不少刺来,而如果提前得到领导的同意,即便中途再有波折,也不用担心,一定会有个完美的结果。

    和长安站打交道毕竟和王科长推荐的江城站又不同,江城站有王科长背书,相信这样的操作他们已经进行过多次,一般不可能出差错,而长安站不同,即便齐科长同意,但要是货款打到站里后,突然发生变故,那可就麻烦了。

    听了赵红兵的话,齐科长笑道:“兄弟想得周到,我肯定是要提前汇报的,这事是好事,相信领导一定会同意。”

    齐科长是真心想促成此事,不只是为帮赵红兵,这同样也是一个和海城站拉近关系的途径,因此没有回避赵红兵,当场就用宾馆电话给站里领导打了电话。

    果然,领导听到这样互惠互利、最重要是能帮海城站一个忙的事情,根本没有多考虑,直接就在电话里下达命令,要求齐科长全力配合对方,圆满完成这件临时任务。

    谈好事情,两人心情愉快,齐科长道:“待会别走了,老哥请你喝酒。”

    赵红兵正待说话,小蔡走了进来,一脸为难道:“齐科,你看辉煌公司的那两人怎么办,要不……随便给他们一点小合同?”

    小蔡竟然替对方说话,齐科长和赵红兵都有些惊奇,齐科长黑了脸:“说什么胡话,谁给你灌**汤了?”

    这时小蔡身后,王琪走了进来,嫣然笑道:“两位领导,不要为难蔡经理,都是我的主意,他是被我推进来的。”

    齐科长对着王琪发不了脾气,无奈道:“王经理,这次真的帮不了你们。”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嘛。”王琪用撒娇的语气说着,让人生不起气,她的手里提着几个漂亮的袋子,说道:“刚才我看几位领导回来的时候没有带水杯,特意下去到商场买了几个杯子,美国进口的保温杯,齐科长你看看满意吗?”

    说着,王琪将袋子里的保温杯拿出来,非常精致,一看就是高档货,这个女人很会办事,竟然多买了一个,连赵红兵的都有。

    赵红兵推辞:“王经理,我就不需要了。”

    “那不行!”王琪美眸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赵先生是真人不露相,我看我们的事情最终还得拜托在赵先生和齐科长身上。”

    赵红兵一听,就知道那个黄经理肯定将听到的东西告诉了王琪,美人的撒娇很受用,不过这个事情他还没有想好,毕竟对方和齐科长认识,赵红兵先前刚说过自己有客户,转眼就把货给了辉煌公司,这不妥。

    当下,赵红兵不为所惑,微笑道:“好吧,今天算是沾了齐科长的光,多谢!”

    齐科长和小蔡老孟也收下了保温杯,王琪又说:“今天是适逢其会,刚才蔡经理说到同车之缘,现在又聚到了一起,真是天大的缘分,不如由我做东,大家一起吃个饭,行吗?”

    大美女柔语相求,杀伤力堪比重量级武器,不要说齐科长等人,就连赵红兵都不忍拒绝,最后还是被王琪硬拉着下了楼。

    天虹宾馆有豪华的宴客厅,包房装璜得富丽堂皇。齐科长这些商业大站出来的,向来目空一切,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到的。从客房到餐厅包房落座,他们三个人却不似往常洒脱,一个个循规蹈矩,正襟危坐。女人哪女人,有时候能够令男人完全变样!赵红兵暗自感慨不已。

    两名服务小姐为客人摆好茶盏,铺好餐巾。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部长从柜台上拿了两本菜单,递过来。

    王琪接过菜单,先递给齐科长,又递一本与赵红兵。赵红兵客气地将菜单转递给老孟小蔡。老孟和小蔡也不是点菜的料,又递回给黄经理。

    齐科长一副行家里手的样子,先不看菜单,直问:“你们这里最低消费多少?”那部长一手执菜单簿,一手握圆珠笔,微笑着答道:“最低消费380。”

    齐科长又问:“服务费怎样收?”

    “百分之十的服务费。”那部长一直微笑着,业务十分熟练,礼貌恭敬。

    王琪道:“请问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部长答:“我们宾馆的招牌菜有秦王喜、玉环鱼、贡使乐、贵妃争宠、霸王别姬、丹凤朝阳……”王琪又问:“有什么好酒?”部长答道:“贵州茅台、五粮液、古井贡、剑兰春,所有名酒我们都有。”“洋酒有没有?”“轩尼诗、马爹尼、人头马xo、路易十四……”

    王琪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赵先生、齐科长、孟经理,蔡经理,能与各位领导相识,十分荣幸。今天我们相聚海城,我做个东道主,如果点的菜不合诸位口味,请多多包涵!”

    包括赵红兵在内,众人被王琪刚才问菜问酒的气势吓了一跳。这时齐声道:“王小姐随意一点,不要客气。”

    王琪从黄经理那里拿过菜单,翻了翻便对那部长道:“秦王喜、玉环鱼想来是皇帝和贵妃吃的东西,又是招牌菜的头两位,一定不错的。再要一个清炖甲鱼,要大盅的。一个清蒸老虎斑,一个明炉桂鱼,九节虾椒盐开鞭,羔蟹煮过霜萝卜,木瓜鱼翅,蒜茸象拔蚌,龙虾生刺,芥沫要日本进口的。虾头熬粥,喝完酒再上来。再上两个清淡一点的蔬菜,豌豆苗、萝卜苗最好,上海青也行。两瓶人头马xo。对了,再来两条大中华。”

    赵红兵开玩笑道:“王小姐,太奢侈了,我们食之有愧啊。”

    齐科长也道:“去几个菜吧,洋酒就不要了,改成普通的剑兰春?王经理,说实话,你们的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王琪笑道:“齐科长不用过虑,贵公司有难处,我们绝不会强要一分货,你们尽管放心。吃好喝好后,我陪大家跳舞,寻个开心而已。”

    齐科长反而真的内疚起来,说道:“要不你们再多等几天,等我们的采购任务完成,我和站里协调一下,看能不能给你们先批一些。”

    王琪嫣然一笑,惊人的美丽让在场诸位男士心中皆是一跳,只听她笑道:“齐科长何必为难,其实我有一个办法,既可以让齐科长不用为我们伤脑筋,又可以解决赵先生的问题。”

    赵红兵心说来了,但也没有出口打断,只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齐科长一听王琪说到可以解决赵红兵的问题,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赵红兵,说道:“这个,这个要看赵经理的意思了,毕竟这笔货是他的,我这边……当然没有问题。”

    赵红兵知道,王琪那娇妍美丽羞花闭月的魅力是任何男人也无法抗拒的。这不,齐科长已经沦陷,毫不犹豫就将自己卖了,不过王琪想要拿下自己,恐怕没这么简单。

    赵红兵故作不解道:“两位打得什么哑语,我怎么听不懂?”

    一直不说话的黄经理终于忍不住插嘴:“赵先生,你可要帮我们呀,我听到你手里有一笔货,这笔货一定要给我们,价格可以商量。”

    这家伙可能先前被王琪训了,老实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多嘴的毛病,又开口。

    赵红兵皱眉,仿佛一副恍然的表情,说道:“原来两位是打我货的主意,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

    齐科长圆场道:“赵经理是公司委派的负责人,他也有难处。不过话说回来,我看王小姐公司很有诚意,赵经理也可以考虑一下嘛。”

    赵红兵苦笑:“老哥,我记得先前和你说过,公司已经有客户,这样绕过他们不太好吧。”

    黄经理又忍不住开口:“他们多少价格拿的,我们愿意出更高价格,做生意最重要是求高利润嘛。”

    赵红兵笑了笑,吊吊胃口果然有好处,但不能马上急切地答应下来。其实货给谁无所谓,关键看价格,先前几个客户订的只是意向,赵红兵不会先绝了客源,但赵红兵就想逗逗王琪,想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无措的样子。

    赵红兵的表情还是不为所动,说道:“黄经理有一句话说错了,我觉得做生意最重要是诚信。”

    王琪瞪了黄经理一眼,让他闭嘴,然后对赵红兵露出温柔的笑容:“赵先生,我们绝没有打主意的想法,货卖不卖给我们,全凭你做主,即便你不愿意,我们还是朋友,今日这顿饭不要再谈生意了,难得相识相逢,咱们要快乐高兴。”

    赵红兵这才表情缓和下来,淡淡道:“王小姐说的不错,今天不谈生意。”

    王琪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快展颜一笑,说道:“赵经理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佩服。”

    正说着,菜端上来。大家你来我往地敬酒,气氛开始热烈,不知不觉快到八点钟,菜吃到差不多,酒也基本到位,王琪道:“今天高兴,咱们去跳舞,黄经理带大家先去舞厅,我换身衣服,随后就来。”

第十五章 灵犀之舞

    自前几年开始,跳舞热开始席卷神州大地,为响应大众热情,凡上档次的酒店宾馆都开设自己的舞厅,既对内,也对外营业。

    天虹宾馆便有自己的舞厅,而且规模不小,赵红兵一行来到舞厅门口,由黄经理买了票,价格是每人40元,在这个时代算是高消费。

    舞厅很大,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得人眼花缭乱,一时看不清方位。只觉得里面黑压压一片人,每个台座都坐满了。舞会还没有开始,音响很好,正播放着优雅的萨克斯独奏曲,如泣如诉。

    四周很多圆型小台,每个小台设四到八个座位。台和椅光滑高档,脚下地毯又厚又软。几个乐手正走到主持台,架子鼓、电子琴、电贝思、小号、长号等乐器对音调弦声顿时杂乱无序地响了起来。

    看来马上就要演奏舞曲。一个领班模样的小姐看到这一大群人进来,东张西望,忙上前问询。

    黄经理问道:“有包厢吗?”

    领班小姐说道:“八个包厢全满了,几位先生不如坐外面客座,可以欣赏歌舞。”

    黄经理有些不满,再问:“敞开式包厢也没有了?”

    领班小姐抱歉:“真没有了,今天是周日,客人非常多。”

    赵红兵说道:“那就坐外面吧,既然是来跳舞的,就感受一下气氛。”

    黄经理便道:“那就坐客座,给我们挑好一点的位置。”

    领班小姐微笑着答应,带领几人来到距离舞池不远的一处客座,将他们安排好,黄经理又要了啤酒和水果茶点,一会儿,鲜果、小食、咖啡、牛奶、饮料、瓜子等满满地排上几台。

    领班小姐说道:“几位先生,东西都上齐了,请问还需要什么?”

    “东西足够了,谢谢。”齐科长说

    领班小姐又问:“需要陪舞小姐吗?”

    小蔡眼睛猛地亮了一下,老孟表情有些尴尬,齐科长还算稳重,咳嗽一声道:“我们不需要。”

    黄经理想要说什么,不过看到齐科长不苟言笑的脸,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赵红兵暗自窃笑,他对于什么陪酒陪舞倒不是太感兴趣,见惯了后世的红灯酒绿,现在这些小儿科已经激不起多少兴奋,当然,美女人人都爱,他就对王琪很有兴趣。

    赵红兵正在暗自盘算,突然一曲高亢激昂的开场曲奏响,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款款走出。乐声一停,只见主持人朗朗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晚上好!欢迎大家光临天虹歌舞厅。今天我们请来了红遍全国的歌唱家王达刚先生和海城歌舞团的首席女高音江丽丽小姐,还有很多深受人们喜爱的歌星,他们将以无与伦比的歌喉为大家演唱,请大家翩翩起舞,跳得开心,玩得高兴,在天虹歌舞厅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舞曲奏响了,音响一流,灯光效还果一流,乐队歌手都是一流。赵红兵上中专时就学会了跳舞,他从小练武,精力充沛,身手灵活,毕业工作后还参加过文化馆举办的交谊舞培训,代表市里参加过晋省交谊舞大赛。

    后来下海经商后,也是舞厅的常客,舞技相当规范和精湛。他一米七八的身高,相貌英俊,挺拔伟岸,舞姿潇洒自然,曾迷倒了不知多少舞伴。

    当然,这一世他还没有征战,也无任何可堪夸耀的战绩,但是音乐声一响起,赵红兵便感觉心中非常亢奋,心情特别舒畅,充满自信和骄傲。

    这种自信的气场,再结合他提拔的身材,犹如鹤立鸡群,很快吸引不少女人的目光,不久,就有一位大胆的海城姑娘跑过来邀舞,在齐科长和小蔡等人的起哄下,赵红兵潇洒一笑,接受了姑娘的邀请。

    进入舞池,赵红兵以非常绅士的手势环抱对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他的动作和姿势,标准而优雅,让姑娘非常惊喜,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舞技也直线提高。

    赵红兵从与他伴舞的海城女孩欣喜的表情和溢满好感的目光中体会到一种爱昧的情愫。他嘴角挂着矜持的笑容,既不鼓励也不拒绝,享受着久违的舒畅感觉。

    一曲下来,赵红兵觉得浑身燥热,他脱下西装,只穿一件白衬衣。一条领带在舞姿摇曳中荡漾飘逸,雪白的衬衣在灯光下明亮耀眼。他感到与自己伴舞的小姐的手变得沉重起来,言谈越来越少。赵红兵从那稍纵即逝的迷乱眼光中,读懂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有如此强烈。

    忽然,旁边一对舞伴滑过,称赞道:“赵先生,你的舞跳得棒极了!”

    赵红兵心脏一跳,从柔软的话音中听出是谁,回头看王琪和齐科长在一起跳着,这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她换掉了工作西服,换了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袅袅婷婷,身材非常好,这时对着他嫣然一笑,美丽极了。

    看得出来,王琪的舞也跳得非常好,相对来说,齐科长就差远了,从两人别扭的姿势看,王琪是在迁就齐科长,跟随他不成节奏的舞步勉强跳着。

    舞池中再一次与王琪相遇,两人目光相接,发出会心一笑。赵红兵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他不知道在王琪目光中读懂了什么。只觉得要与对方共舞一曲的要求发自内心,非常强烈。

    他在舞池中情不自禁地寻觅着王琪的目光,发觉王琪也正注视着自己。那灿烂如花的笑容,每一次都令他怦然心动。他忽然觉得与她伴舞的齐科长是那样臃肿不堪,俗不可耐;忽然又觉得齐科长那洋洋自得的表情是那样令人羡慕和嫉妒他甚至有意无意间带着女伴追随着王琪的身影,追随着王琪的笑容。齐科长和小蔡一曲接一曲不断地轮流与王琪伴舞,令他心里恨恨地发急。

    忽然,音响里飘出熟悉的施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赵红兵灵光一闪:从齐科长和小蔡的舞技来看,他们未必能跳快三,这是一个机会!赵红兵毫不犹豫地走到舞池边缘等着,果然不出所料,齐科长和王琪相伴而回,齐科长擦着一头大汗,准备趁着高难度舞曲机会歇息一下。

    王琪看到等待的赵红兵,嫣然一笑,完全明白对方的来意。赵红兵左手背后,躬身右手抚胸平开,对王琪做出一个十分标准的绅士邀请。王琪扶着他的手,公主般随他下到舞池。赵红兵感到王琪白净的手是那么柔软娇嫩,微微有些颤抖。他笑了笑,左手略略一紧,双眼凝视着王琪,发现她睫毛很长,却不是假睫毛,一双美目流盼,闪动着娇羞媚人的光彩。

    赵红兵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随着音乐节奏,轻轻移动,迈开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然后如行云,如流水,如彩蝶,旋转起来,飘荡起来。翩然若仙子,奇幻如梦境。谁也不曾想有这种默契,更不曾意料到双方舞姿同样出类拔萃,从迈开脚步的那一刻起,两人同时意识到对方出神入化的本领。一举手,一投足,心领神会,两人将舞姿完全发挥到了最高境界,把动作融入到了音乐之中。他们感觉到:春天来了,大地在欢唱;他们感觉到:绿树展新枝,小鸟在雀跃;他们感觉到:青青碧水,多瑙河在流淌;感觉到恋人的喜悦,感觉到情人间水**融;感觉到美丽的乡村、蓝天和白云、远处的山峦……

    乐曲舒缓,他们舞姿轻柔妙曼;乐曲激昂,他们飘逸如飞。满舞场的舞伴都被他们的动作姿态吸引,发出由衷的赞叹;所有的观众都看着这对金童玉女的表演,目瞪口呆。一动一荡,一急一缓,莫不恰到好处。人们的目光追逐着他们,不曾想世间真有神仙般美丽俊朗的人儿。他们对音乐的理解,动作的稔熟和协调,以及两人光彩照人的容貌和身材,让所有人赏心悦目。

    赵红兵想起文化馆歌舞团的一位老师说过:只有心灵相通的两个人,才能达到跳交谊舞的最高境界。

    一曲终了,二人以非常优雅的造型结束舞蹈。齐科长几人情不自禁地鼓掌称贺,全场的人们也随之鼓掌响应。

    赵红兵和王琪鞠躬答谢,然后走出舞池,异口同声对问:“你学过舞蹈?”王琪答道:“我从小到大练的就是舞蹈!”说着抽了抽手掌。

    赵红兵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

    回到客座,大家齐声赞叹:“你们跳得太棒了!”

    赵红兵双手合十,笑眯眯地点头答道:“多谢多谢!过奖过奖!”

    几人跳了一会,都感觉有些累,便在客座打开酒水,一边喝着一边聊着。齐科长和王琪连跳了几首,不知王琪又给他灌了什么迷汤,又旧事重提,拍着赵红兵的肩膀道:“兄弟,你觉得今天王经理和黄经理的招待怎么样?够意思吧,你要也这么觉得,那给老哥一个面子,无论如何把你的货分给他们一些。”

    即便齐科长不说,赵红兵也准备找个机会说的,毕竟多个客户多条路,前面故意拿捏,主要是因为一方面已经和齐科长说过自己公司有固定客户,出尔反尔不好;再一个方面,这也是做生意的套路,到时候讲价谈合同能占据更大主动。

    这时见到齐科长又说情,这个面子自然要给他,赵红兵已经从罗抗美那里获悉,下下个月的全国订货会在长安召开,提前和长安站打好关系,绝对有百利无一害。

    当下,赵红兵便作出一副几经考虑很为难的样子,想了想道:“齐科长既然放了话,兄弟我还能说什么,再困难也得给你办成。容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无论怎么样,我保证给王小姐他们分一部分货。”

    “好兄弟!”齐科长大手掌又拍着赵红兵,他应该是喝多了,看那力度,换一个人恐怕不一定承受住,饶是赵红兵体格健壮,也被他拍得龇牙咧嘴,忙道:“老哥,啥也不说了,咱们喝酒。”

    黄经理听到赵红兵终于松口,非常高兴,忙起开几瓶啤酒,说道:“对对,喝酒,今天真是高兴,几位领导,我敬你们。”

    几人仰头干了一小瓶啤酒,趁着无人注意的空当,王琪小声对赵红兵说:“这件事要是对你有影响,不要勉强。”

    赵红兵心中有一丝暖意,低声道:“无妨,我自有安排,你放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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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时代介绍:
赵红兵:我来深市十年了,亲眼看着这座城市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迅速发展成国际大都市,一天一个样,简直是日新月异。深市是个非常特殊的城市,年轻而充满活力,在全国绝无仅有,来这里的人都是有理想有抱负有作为之人,不论是大展鸿图的企业老板,还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打工仔打工妹,不论成功与失败,每一个人都值得尊敬!我看过许多企业沉沉浮浮、起起落落,也看到形形*的人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抱负,昔日的前台文员,明天说不定就创业成功变成老板,一个勤勤恳恳的营业员,转眼可能就成了大品牌*店经理……
那么,你有什么理想呢,说给我听,也许我能帮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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