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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子姑娘     间者txt下载     间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4 可敦(二)

    正如叶勒依所料,此时的叶勒家族,陷入了一阵慌乱之中。

    经历了一天一夜提心吊胆,忻雅终于将大小姐护送回了达帕尔嘉西塘。一路上,叶勒倾一直陷入昏睡之中,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快要下车了,她还没有醒过来。

    “二姐酒量不是很厉害吗,不会睡到现在还没醒吧?”叶勒康尔看着车内闭目浅眠的“叶勒依”,不由的嘀咕道。

    忻雅听见了少主的质疑,哪敢多说什么,只好和女奴们,一起搀扶着叶勒大小姐,小心翼翼的下了车,扶她到帐篷里继续休息。

    忻雅知道,大小姐现在还陷入昏迷中,但是很快就会醒过来。她想起了自己主人的吩咐,到了赤水部,先去找叶勒大汗王。

    忻雅不敢迟疑,安顿好了大小姐后,直奔大汗王的议事大帐。万幸此刻叶勒大汗王正巧有空,只是一个人在帐篷里处理政务。

    忻雅过来时,叶勒大汗王还微微愣了一下,叶勒依的女奴,怎么会来找自己?

    叶勒大汗王看着忻雅进帐,缓缓跪下,向他行礼后,叶勒大汗王才疑惑道:“有什么事?”

    “大汗王……”忻雅紧张的低下头,想了想,直说道,“回来的,不是二小姐,是大小姐。”

    “你说什么?”叶勒大汗王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在这里的人,不是二小姐,而是大小姐?”

    “是。”忻雅点头承认,“二小姐让我回禀大汗王,她说……她替大小姐留在青云了。”

    虽然不过是寥寥数语,叶勒大汗王依旧立刻猜出了叶勒依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叶勒倾不同意当间者,所以,她替姐姐去做这件事了。

    “我知道了。”叶勒大汗王紧皱眉头,虽然结果有些出人意料,但是还算是好的。毕竟,叶勒依比叶勒倾更聪慧,更果决。她能够成为间者,才是最佳人选。

    “这件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叶勒大汗王问忻雅,“你有没有再向其他人,透漏此事?”

    “没有。”忻雅保证道,“二小姐已经叮嘱过奴婢了,这件事,就连少主也不知道。”

    “那就好。”叶勒大汗王终于放下了心,他看一看外面,见天色已晚,他说道,“倾儿估计要醒了吧,我去看看她。”

    忻雅也担忧的看着外面,她来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估计大小姐,早就醒了。

    果不其然,等忻雅过去的时候,叶勒康尔和叶勒倾正在大眼瞪小眼,叶勒康尔已经晕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事情要从叶勒倾刚醒来时说起,那是叶勒康尔正陪着自己的姐姐床边,见姐姐醒了,于是叫了声:“二姐……”

    “我是你大姐。”叶勒倾奇怪的看着弟弟,以前叶勒康尔从来不会叫错人的。

    “啊?”叶勒康尔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勒依”,惊呼了一声,“不可能吧,二姐,别骗我了。”

    “我就是你大姐。”叶勒倾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她想起自己正在帐篷里,和妹妹说话呢。突然,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二姐,你可不要吓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叶勒康尔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心想如果这个人是大姐,那么……在青云穿着嫁衣的那个人又是谁?

    “算了,我和你说不清。你二姐呢,我还有事找她呢。”叶勒倾问道。

    “……”叶勒康尔惊恐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叶勒倾才觉得眼前的帐篷有点熟悉,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反应过来,似乎这是自己和妹妹,在西塘住的帐篷。

    “这是……哪儿?”叶勒倾不安的问道。虽然她在西塘没住多久,就出嫁了,但是应该……不会记错的。

    “帕……帕尔嘉西塘……”叶勒康尔也磕磕绊绊的说道。

    “什么?”叶勒倾大吃一惊,“我在帕尔嘉西塘?我不是在青云的丹阳城吗?”

    “这里……就是……帕尔嘉西塘啊。”叶勒康尔说道,“不信你去问父亲或者母亲。”

    “……”叶勒倾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她疑惑道,“我不是在丹阳城,给你们送行吗?”

    “那是一天前的事了。姐姐,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叶勒康尔这次学乖了,直接叫姐姐,肯定错不了。

    正在此时,叶勒大汗王和忻雅一同进来了。叶勒康尔看见父亲来了,就像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急忙跑过去,对大汗王说道:“父亲,姐姐她……她说她是……大姐?”

    “是,她是你的大姐。”叶勒大汗王安抚叶勒康尔,“你二姐留在青云了。”

    “啊?为什么?”叶勒康尔彻底懵了,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他震惊的说道,“难道是我记错了?其实是二姐嫁去青云的?”

    叶勒倾也被搞的有点晕了,她不确定的问道:“父……父亲,难道您本来就想让二妹嫁过去?”

    “她做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叶勒大汗王叹了口气,“小依是冒名顶替了倾儿的身份,为了她的安全,你们两个必须严守秘密。”

    “原来还是大姐嫁,我没有记错啊。”叶勒康尔庆幸自己还没有健忘,然后又想起一个问题,“二姐为什么要冒充大姐,留在青云?”

    这件事情,叶勒倾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哀怨的看了父王一眼,要不是父亲非要让她做间者,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当然,间者的事,叶勒大汗王肯定不能让叶勒康尔知道,他含糊的说道:“可能是怕你大姐受欺负吧。”

    “真的吗?”叶勒康尔转头问叶勒倾,“大姐,可汗对你不好?”

    “他……”叶勒倾想起了新婚时的冷遇,一时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一下子就明白了。拓跋冽真是个薄情郎,这才刚刚结婚一天,就让新娘泪流满面。

    “算了,这种人不嫁也罢。”叶勒康尔安抚道,“大姐,你回来也好,先在这里散散心,以后你会找到更好的男人的。”

    叶勒倾悲观的摇摇头,她心里知道,自己已经陷进了爱情中去,想要出来,难!

    “好了,这些事暂且不提。眼下最重要的,是瞒着这件事。要是被可汗知道,可敦换了人,那么小依的处境就危险了。”叶勒大汗王说道。

    “怎么瞒?”叶勒康尔问道。

    “对外,你就当自己是二小姐。”叶勒大汗王对大女儿说道。

    叶勒倾微微皱眉,她还没开口呢,叶勒康尔抢先说道:“父亲,二姐和大姐性格一点也不像,难道你要让大姐像二姐那样,骑马射猎吗?”

    话说,叶勒依学叶勒倾简单,但是叶勒倾模仿叶勒依则不那么容易了。毕竟骑术、武功、射箭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能练会的。虽然叶勒倾也会骑马,但是没有叶勒依那样的娴熟。恐怕一上马,就会露馅的。

    “那就少出门,不要接触外人。”叶勒大汗王说道,“对外就说,二小姐身体不适。”

    这下,叶勒康尔没话说了。叶勒倾却说道:“母亲那里,肯定是瞒不过去的。”

    所谓知女莫若母,就算是双胞胎,作为母亲也会一下子就分清楚谁是老大,谁是老二的。

    “你母亲那里,我会去说的。”叶勒大汗王说道,“另外,伺候你的女奴,就用忻雅。其余的奴隶,最好在帐外伺候。”

    一直站在角落的忻雅,此时上前一步,对叶勒大汗王行礼道:“奴婢明白。”

    “还有你,康尔。”叶勒大汗王点名说道,“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别叫错人。”

    “那我就叫姐姐好了。”叶勒康尔说道。让他天天对着大姐叫二姐,叫久了估计他会错乱的。

105 可敦(三)

    金宫中。

    叶勒依装模作样的哭够闹够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她命其他的奴隶都下去,单独留下了萨仁和姆妈二人。萨仁紧闭房门后,叶勒依这才说道:“可汗那边,没有问题了。”

    “可汗信了?”姆妈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勒依,没想到拓跋冽那么凶残霸气的人,居然会信了叶勒依的小把戏。

    然而叶勒依只是冷笑了一下,并没有得逞后的得意洋洋。她笑道:“姆妈,可汗会信,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我姐。你知道吗,他刚刚对我说,他不喜欢我,甚至想要送我回赤水。”

    “什么?”姆妈大吃一惊,“他真的这样说?”

    “那还有假?”叶勒依叹了一口气,“要是姐姐知道了,估计得伤心死了。这就是她等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可敦,难得我们被赶回赤水了?”萨仁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一次,她再也不敢搞错称呼了。

    叶勒依摇头,“为了两部落的联姻,拓跋冽也不会轻易让我这么快就回去。他想赶我走,也是两三年后了。现在我们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就好了。”

    萨仁和姆妈对视一眼,其实她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二小姐要和大小姐换。只是因为二小姐怕大小姐在这里受委屈吗?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其他目的。

    但是,这些事情不是她们两个奴隶可以揣测的,她们的本分是伺候好小姐,其他的事情,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听的不要听。

    叶勒依对于萨仁和姆妈这一点十分满意,果然是姐姐调、教出来的人,本本分分的,用着安心。不像忻雅,总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个为什么。

    想到忻雅,叶勒依遥望赤水部的方向。不知道忻雅有没有完成使命,给父亲说清楚了没有。而姐姐她,会不会生气了?

    说起来叶勒倾其实有一点生气的,毕竟,新婚刚过就被强行送回娘家,搁谁这里,都会生气的。但是叶勒倾气的不是妹妹叶勒依,而是父亲叶勒大汗王。叶勒倾理解妹妹的举动,妹妹是在保全自己。但是父亲,却是在毁灭。

    要是以叶勒依的性格,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去父亲营帐,当面理论一番了。但是叶勒倾不敢,她从小很怕自己的父亲,和父亲也不常相处,反而跟母亲更为亲近呢。

    卫兀氏刚听叶勒康尔说完姐妹互换的事,立刻起身,来到了叶勒倾的帐篷。看着女儿独自一人倚在床边,她一眼就分清,这是叶勒倾,不是叶勒依。

    “倾儿。”卫兀氏上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康尔那小子,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母亲!”叶勒倾起身,直接扑倒在母亲怀中,她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隐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爆发了。

    “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卫兀氏觉得不对劲,叶勒依虽然顽皮了些,但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叶勒倾没有答话,只是靠着母亲,哭了半天。卫兀氏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女儿,一边试探的问道:“是不是……可汗他……对你不好?”

    叶勒倾闻言,轻轻的点点头,但没有说什么。

    卫兀氏摇头叹息,其实在大女儿出嫁前,她已经有些预感了。但是叶勒倾当年倔强,非拓跋冽不嫁,于是她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这门亲事。

    “就算刚开始夫妻关系不好,相处相处也就好了。”卫兀氏问道,“你是忍受不了青云的生活,才和妹妹互换的?”

    “是妹妹打晕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叶勒倾说道。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卫兀氏纳闷道。

    叶勒倾看向自己的母亲,忍了良久,终于忍不住,还是说出了真相:“母亲,是父亲。父亲说,让我在青云,做他们的间者。”

    “间者?”卫兀氏这下真的愣住了,她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想要干什么啊。

    “我不愿意当间者,妹妹这才代替我,去完成父亲交代的事儿。”叶勒倾说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难得……他们还想和青云打一仗吗?”

    “我不知道,你父亲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事的。”卫兀氏微微苦涩的说道,“军国大事,我们女人哪里有说话的份儿。”

    “妹妹就有。”叶勒倾不服气的说道,“妹妹一直参与着,其实她早就知道,父亲和青云不是真心联姻。或许在灭黑岩部的时候,妹妹就知道所以的一切。”

    的确,叶勒依心中一直是很清楚的。但是这些事情,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不要怨你妹妹,肯定是你父亲,不让她告诉你的。”卫兀氏劝解道,“这次是你父亲太过分了,他根本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不行,我得和他去说说。”

    “母亲,你不能找父亲说。”叶勒倾拦住卫兀氏,急忙说道,“我们是劝不动父亲的。妹妹已经在青云了,现在去闹,只会让事情更糟,甚至会让妹妹暴露身份。母亲,事已至此,算了吧。”

    叶勒倾就是这点好,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哪怕委屈了自己,也愿意成全他人。卫兀氏看着长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现在长女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而二女儿却在龙潭虎穴中与虎谋皮,每一天都过的心惊胆战,将来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目前为止,叶勒依倒是安全的。她摆平了姐姐的女奴和姆妈后,又避开了与可汗接触,如今在青云,没什么人可以威胁她了。于是叶勒依除了在金宫吃吃喝喝,就是去逛一逛丹阳城,了解地形,日子过的好不自在。

    要是说叶勒依现在有什么头疼的人或事,那么,要数金宫的总管,吉米了。

    吉米在叶勒倾初来金宫的时候,就带着几名奴隶,面无表情的向新可敦介绍这里的情况。当时叶勒倾才到这里,什么都不熟悉,面对这样冷冰冰的吉米,她也没有发火动怒。倒是旁边的姆妈,有点看不过去了,想要争吵,却被叶勒倾给制止了。

    洞房花烛夜之后,吉米看见可汗没有进可敦的寝宫,心里暗自欢喜,对新可敦也没有那么排斥了。但是,也不会突然对叶勒可敦热情起来,她依旧冷冰冰的,尽可能不和可敦接触。

    然而现在,叶勒依来了。她老是喜欢在金宫中乱闯,偶尔会碰到吉米。吉米看叶勒可敦总是喜欢一个人在金宫闲逛,于是她客气中带点警告的口吻,对叶勒可敦说道:“叶勒可敦,金宫是可汗处理政务和生活的地方。像是大殿,还有可汗的宫殿,这些地方没有可汗的允许,一般人最好不要乱闯。”

    叶勒依从来没有见过,像吉米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女奴。她强压心头怒火,面带微笑的对吉米说:“我没有闯正殿和可汗的寝殿,我就是随便转转,不可以吗?”

    吉米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可敦您需要什么,可以吩咐奴隶去做。如果您只是想看看金宫,也可以让奴隶带您四下转转。”

    这还是不让她一个人到处乱走的意思了。叶勒依心想金宫有什么大不了的啊,难不成藏着什么秘密吗,连转都不让人转了。

    然而确实让叶勒依猜中了,金宫确实藏有秘密。吉米尽可能的,保守着密道的秘密,不让外人发现。

106 攻楚(一)

    叶勒依现在虽然顶着可敦的身份,但是在青云,她人生地不熟,还得模仿姐姐善良柔弱的性格,不能打骂奴隶。于是叶勒依除了生闷气之外,对吉米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她和吉米不欢而散。

    叶勒依无法继续在金宫探察了,只好去草原上透透气。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却看见还有个人也和自己一样,百无聊赖的坐在草地上,遥望着远方,不知道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还是看变化多端的云彩。

    那个人,便是秦络。

    他一个人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孑然一身,遗世独立,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

    叶勒依知道秦络是孤独的,他就算被可汗在看重,但是在其他项羌人眼中,则是异族。她以前不懂秦络的孤独,现在却明白了,甚至有些感同身受。独在异乡为异客,现在的叶勒依,不也是一个人身处他乡,孤身作战吗。

    叶勒依本能的想走过去和他说说话,但她刚迈出一步,就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她,是“叶勒倾”,而姐姐并没有和秦络有过任何交集。如果她莫名其妙的上前搭讪,肯定会引起秦络的怀疑。

    于是叶勒依止住了脚步,她想了想,还是得赶紧离开为妙。

    秦络一个人跑到这儿,是来避嫌的。金宫大殿中,拓跋冽、拓跋凌、阿勒木和忽图鲁等人,正在商讨攻打南楚的军国大事。

    拓跋冽姗姗来迟,他步入正殿,扫了眼在场的人,开口问道:“怎么没叫秦络过来?”

    “是我不让奴隶去请他来的。”二王子拓跋凌接话道,“我们要攻打南楚,还是不要让他参与了吧。”

    其余人也纷纷同意,拓跋冽心中有些愧疚,秦络在保卫青云一战中任劳任怨,立下大功。现在却要鸟尽弓藏,让他隔离于权力中心之外了。

    但是,秦络的出身确实是个问题。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拓跋冽明白二哥的良苦用心,他最终还是认同了,“好吧,这一战,让秦络回避。”

    秦络的事定了后,大家开始步入正题。二王子率先开口说道:“马上就要入冬了,我们和黑岩这一役,消耗了太多粮食、牛羊、马匹。我的意思是,还是按老规矩,不过澜河,只攻打南楚西北边境的州县。”

    拓跋冽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地图,倏尔转头问忽图鲁,“忽图鲁将军,我们的兵马,还有多少了?”

    “我们本部的士兵,再加上黑岩的降兵,大该有二十万左右了。”忽图鲁将军说道,“只是黑岩降兵,目前还不敢用。末将怕他们还未被降服,在战场上不受控制。”

    “加紧练兵。”拓跋冽说道,“我们没有斩杀他们,还给他们军饷,不是让他们混日子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时候,无论是青云士卒,还是黑岩降兵,都得给我上战场。”

    “是。”忽图鲁将军领命道。

    随后,拓跋冽又说道:“既然要打,就不要小打小闹,我想搞点大动作。”

    拓跋凌有些不赞同,他打断可汗的说:“可汗,青云刚刚经历大战,现在需要休养生息。”

    拓跋冽反问道,“如果休养生息?二哥不要忘了,现在不止有青云的牧民,还有黑岩部的牧民。我们的人数,是翻了一倍啊。光靠我们草原上的牛羊,饿都饿死了。或者去南楚边塞抢一下食物,那又能有多少东西?能够牧民们吃喝,度过一整个冬季吗?”

    拓跋冽说的没错,项羌向来是,各个部落管各自的子民。现在青云吞并了黑岩,那么黑岩的子民,也属于青云统治了。现在黑岩的牧民们还算听话,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但是如果今年冬天黑岩部的牧民被饿死了,估计他们就会起兵造反。

    拓跋凌被拓跋冽说的一阵无语,倒是忽图鲁将军问道:“可汗,我们兵马不足,而且粮草也不够,要打大仗,恐怕……”

    “以战养战,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拓跋冽早有了主意,“忽图鲁将军,我们可以当地夺取军需,不必在乎粮草问题。”

    忽图鲁将军紧皱眉头,沉吟道:“那就得速战速决,绝不能打持久战。否则一旦断了粮草,我军就会马上溃败。”

    可是南楚城池坚固,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而且楚人,最喜欢的就是打保卫战,他们能坚守几个月呢。想到此,二王子说道:“只有攻其不备,才能速战速决。一旦南楚士兵有所警觉,想要快速攻入他们的城池,会很艰难。”

    “那就要连夜行军,偷袭城池。”阿勒木兴奋的说道。

    “这样对马匹需求会很大。”忽图鲁提议道,“每人至少得带两匹马,换着骑才行。”

    急行军的最大困难不是人,而是马匹。项羌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能够骑着马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但是人不累马累,要是马尥蹶子了,任谁也没了办法。

    如果一个人带两匹马,二十万人则需要四十万匹马。或许以前,青云可以凑出来这么多马,但是现在,青云一场大仗,损耗严重,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能找到那么多马来?

    “赤水那边,似乎有很多马……”拓跋冽又想起了联盟的赤水部。

    众人一阵无语,赤水虽然已经和青云联姻了,但是他们的马匹肯定是给赤炎骑兵用的,怎么会随随便便借人。

    不过拓跋冽随口一提,让拓跋凌灵光一闪,他提示道:“在黑岩部,我们也缴获了一些马匹。”

    “杯水车薪。”忽图鲁将军自然很清楚缴获了多少马,那些马匹虽然是黑豹骑兵的,但是数量并没有多少。

    “我听说,黑豹骑兵用的马匹,和我们的马不一样。”拓跋凌说道,“他们以粟喂马,马儿强壮,而且跑的也快。就算跑上几天几夜,也没问题。”

    “果真如此?”拓跋冽有些不敢相信了,怪不得黑豹骑兵速度那么快,原来和养马也有关系。

    阿勒木听到后,酸酸的说道:“马都比人吃的好,能跑得不快吗?摩藏氏,真是有钱啊。”

    忽图鲁将军听明白了二王子说这话的意思了,他对可汗说道:“我们可以用黑豹骑兵的战马,替换我们的马匹。这样的话,一人一匹,也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我们缴获的并不多,而且缴获后,我们用的是普通的草料喂马。”阿勒木说道,“除非我们继续用粟喂马,否则达不到那样的速度和体力。”

    拓跋冽闻言,感觉到了一阵肉痛。他们就是因为粮食不足无法过冬,而去南楚抢掠。但是现在,去打仗之前,还得把仅有的一些粮食,喂给马儿。真是……太过奢侈了吧。

    拓跋凌也理解可汗的为难之处,他问道:“黑豹骑兵的马,底子是好的。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用喂粟,也能让马儿恢复以往的强壮?”

    “那得问问养马的那些人。”阿勒木说道,“我认识很多养马高手,可以去打听一下。”

    “此事交给你了。”拓跋冽说道,“现在我们定一下,攻打南楚哪些州县?”

107 攻楚(二)

    众人聚集在了大地图前,拓跋冽对行军路线早已有了构想,他徒手指着地图,对其他人说道:“我打算兵分三路,一路沿东岭山脉,直入瞿安县。一路由武平关攻入墉州,还有一路,绕到西南,突袭靖阳县。”

    “要想攻打武平关,是场硬仗。”忽图鲁将军看着地图,率先说道。他有些不理解,可汗为什么要费人力物力,在武平关这块难啃的骨头上。

    然而二王子却明白了拓跋冽的用意。他赞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说道:“可汗是想佯攻武平关,为东线和西线作掩护?”

    “正是。”拓跋冽点头道,“武平关能不能攻入都不要紧,我的目标是瞿安县和靖阳县,要是能突破这两个县,我们就可以直入中原,南下澜河。”

    “可汗想要渡澜河?”阿勒木一惊,“澜河天险,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就算过不了澜河,也可以在南楚旧都阳城洗劫一番。那些中原人以为我们不会再攻打阳城了,肯定疏于防备。就算皇帝已经南迁,阳城百年繁华,有着数不尽的财富,这些也够我们过冬的了。”

    原来拓跋冽的最终目标,还是阳城啊。阿勒木和忽图鲁将军恍然大悟,这一招确实很妙。阳城已经失陷过一次了,他们肯定以为,项羌对阳城不会再有兴趣,却万万没想到,拓跋冽居然要来一个回马枪。

    二王子负手而立,对着挂着的巨大地图,沉吟道:“阳城距离这里数千里,我们长途跋涉,粮草和马匹都是问题。”

    “而且想要佯攻武平关,伪造成十万大军压境的假象,只少也需要一万人。”忽图鲁将军。

    “不必需要那么多人,只要有忽图鲁将军坐镇军中,中原人必不敢轻视。”拓跋冽如此一说,就等于是让忽图鲁将军攻打武平关了。

    二王子微微一惊,“那东线和西线,可汗打算派谁去?”

    “阿布泰,阿勒木。”拓跋冽早已深思熟虑,此番胸有成竹,势必要重用新的将领。

    “我?”阿勒木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可汗居然会交给自己这样重大的任务。

    忽图鲁闻言沉默不语,一朝天子一朝臣,果然是没错的。可汗到底是年轻人,已经开始培养年轻的将领,对于老将,或许真的要面临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了。

    拓跋凌见忽图鲁将军神色有些低沉,他安慰道:“忽图鲁将军肩上的担子也很重。东西两线能否顺利攻入瞿安县和靖阳县,就要看将军你能否拖住武平关的守军了。”

    “绝对不能让武平关的守军救援。”拓跋冽也说道,“阿勒木,我把西线交给你,没有问题吧。”

    “末将领命。”阿勒木单膝跪地,义正言辞的说道。

    “阿布泰那里,我打算让他去东线。”拓跋冽对阿勒木说道,“你将我的话,传达给他。”

    “是。”阿勒木说道。此次议事,阿布泰有事没有来。但是以阿布泰沉默寡言的性子,怎么会拒绝可汗的命令呢?

    见大事已决,拓跋冽微微松口气,他半开玩笑的对阿勒木说道:“记住你说过的,要解决马匹问题。要是办不好,军法处置。”

    “呵呵。”阿勒木挠挠头,摆在胸脯保证道,“可汗你放心吧。”

    阿勒木把大话撂下了,这几日一直在询问草原上养马的高手。他让奴隶牵来几匹黑豹骑兵的战马,但没想到那些养马人看见这几匹马后,一个劲的说道:“可惜了,可惜了。”

    “怎么了?”阿勒木不明所以,可惜什么了?

    养马人抚摸着马儿,低声叹道:“哎,这么好的马,都是汗血宝马啊。现在却瘦成了这个样子,可惜,太可惜了。”

    阿勒木闻言撇撇嘴,一脸不屑的说道:“汗血宝马而已,我们也不是没有,有啥可惜的?”

    “你见过从出生就用粟喂养的马儿吗?”养马人反问道,“这些马儿,一直用上好饲料喂养,现在一下子断了粟,用草料喂,它们肯定不愿意吃,于是一下子就瘦了。”

    阿勒木惊讶的张大了嘴,没想到黑岩部为了马匹,真是下得了决心,这哪里是喂马,这是喂金子呢。阿勒木这才明白养马人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他急忙问道:“有没有办法补救?让这些马儿能上膘?”

    “继续喂粟,喂上几个月,就能上膘了。”养马人说道。

    “……”阿勒木一脸无奈,“你不是不知道现在青云的情况,喂粟,还要喂几个月?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粮食。”

    “那没办法了。”养马人耸耸肩,对阿勒木说,“您另请高明吧。”

    阿勒木问了一个又一个,几乎把草原上有名的养马高手问遍了,但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都是让他继续用粟喂马。他想起自己给可汗的保证,心想这下吹牛吹大了。

    一连好几天,阿勒木都垂头丧气的。秦络碰见他后,看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上前询问道:“你最近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别提了。”阿勒木心情沉重的对他说道,“我恐怕要有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秦络问道。

    “我给可汗拍着胸脯说,要把战马养好。可是现在,所有的养马高人都说,除了用粟,没有办法。”阿勒木简单的说了一下。

    秦络心道,用粟喂马,以青云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奢侈了。

    “原来你是为这事烦恼啊。”秦络心中已有了主意,他笑了笑说道,“我认识一个养马高人,或许能帮助你。”

    “你认识的人是谁?”阿勒木心想,我认识的可比你多多了,或许秦络说的人,他早已经问过了。

    “桑丹。”秦络答道。

    阿勒木仔细在脑海中回忆了片刻,而后茫然的摇摇头:“没听说过。”

    “这个人他是在采石场旁边的牧场做活,他六十多岁了,在这个牧场干了大半辈子。”秦络缓缓说道,“桑丹大叔他以前是养马高手,也是骑术高手。只可惜他年轻时,有一次骑射,从马背摔下,右腿受了伤,再也不能骑马了。桑丹大叔心灰意冷,就隐居在牧场。你没听过,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阿勒木很明白,项羌男儿不能骑马,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他疑惑的问道,“秦络,你怎么认识他的?”

    “你忘记我被流放到采石场了吗?那时候我受了刑,搬不动石头。就是桑丹大叔,把我从采石场调到牧场来。他很照顾我,每天只让我喂马,不用干什么重活。”秦络淡淡的说着以往的伤痛,仿佛在说其他人的故事一样,没有任何悲伤或激动。

    一不小心戳到别人心头隐痛,阿勒木愧疚的低下头,他半是感激,半是内疚的说道:“谢谢你啊,秦络。我这就去问问桑丹大叔。”

    “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吧。”秦络目光真诚的说道。他这几日一直想打探可汗攻楚的计划,或许在阿勒木这里,是个突破口。

108 攻楚(三)

    秦络和阿勒木二人并辔齐驱,直奔采石场方向。秦络自从和桑丹大叔告别后,再也没有回去看过。此次故地重游,倒是多了几分感慨。

    那时候的秦络,还是一名罪犯,生死未卜,前途一片黑暗。现在的他,却得到了可汗的重用,脱离奴籍,成为项羌的官员。世事无常,的确如此。

    秦络一边骑马,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阿勒木:“可汗他,为什么突然要养马了?”

    “还不是……”阿勒木突然想起秦络的身份,他尴尬的咳嗽几下,“咳咳,还不是可汗要打猎,需要好马。”

    “需要多少匹马?”秦络又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阿勒木心虚的说道。

    秦络自然明白阿勒木在顾虑什么,议事那日早上,可汗本来派人去找过自己。他正准备动身呢,突然,二王子的奴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议事取消了。秦络听后便猜到,可汗他们恐怕是要对楚国不利了。

    果不其然,现在就开始让马上膘,攻楚是必然的了。秦络自知阻止不了拓跋冽,他唯有从旁探听出,他们到底想攻打何处?再告知铁匠孙,让楚国加强防御。

    可是秦络没想到,像阿勒木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学会保密了。恐怕是二王子特意叮嘱了参与议事的所有人,要提防自己吧。

    没过多久,采石场就到了。采石场的管事的听见马蹄声,走出大门一看,一眼就瞅见了马背上的秦络,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自然是记得自己曾打骂过这个奴隶,可人家现在是大官了,要想报复自己,轻而易举。

    但是秦络并没有什么心思和管事的计较,他没有放慢马速,甚至没有瞥一眼那个管事的,直接从采石场门前一闪而过。阿勒木倒是回头看了一眼采石场,只见里面的奴隶穿得破破烂烂,每个人的背上,都扛着一块大石头。

    这里都是奴隶干活的地方,少有居民。阿勒木很少来采石场附近,此次看了一番后,深觉得奴隶们太苦了。

    然而秦络,居然也在这里受了好几个月的苦。阿勒木心里有些同情此人了。正当他陷入沉思中,前面的秦络突然勒马,止住了脚步。他回头对阿勒木说道:“就是这里了。”

    “这里啊?”阿勒木定眼一看,原来是个破旧的跑马场。此次秋高马肥,跑马场里马匹虽然不多,但是个个都养得结实强壮。

    阿勒木下马,朝里面吼了一声:“有人吗?”

    然而并没有人作答。阿勒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对秦络说道:“这里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这样破旧啊。我记得这个地方,那次来是晚上,从马厩那里翻过去的,没有从正门入。”

    秦络也想起了,当年是阿勒木替可汗通风报信,来这里找过自己。后来,也是阿勒木过来,将自己带离了这里,而后去了金宫。

    阿勒木想起了往事,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桑丹,不会就是那个老头吧。”

    “就是他,你们应该有过一面之缘。”秦络说道。

    “他啊……”阿勒木恍惚记得这个老头相貌平平,真不知道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养马高手。

    “估计桑丹大叔在午睡呢,我们进去找他吧。”秦络淡淡的说道。

    一进跑马场,秦络觉得,仿若时光逆转。跑马场那是原来的跑马场,依旧简陋破旧。而马厩也还是以前的马厩,肮脏又狭小。桑丹大叔他还是保持着往常的习惯,躺在了他一直睡觉的地方,那地方正好能晒到太阳,又能通风。

    看着呼呼大睡的桑丹大叔,秦络都不忍心叫醒他了。他想起以前,每当中午吃过饭后,桑丹大叔都会对自己说一句:“你看着马,我先去睡一觉了。”然后就闷头大睡,睡上一两个时辰才会醒来。

    秦络看看天色,估计一时半会儿,桑丹大叔不可能自己醒来的。他们还有正事,没有时间耗下去。

    秦络走到桑丹大叔的面前,使劲摇摇他,对着他的耳边喊道:“桑丹大叔,快醒醒。”

    摇了半天之后,桑丹大叔才闭着眼睛答道:“怎么了?”

    “来人了,快起来。”秦络很有耐心的说道,他的嘴角几不可查的弯了弯,仿佛回到了当年,他和桑丹大叔共事的那段日子。

    桑丹大叔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看见秦络正站在自己身边。他的脑子还没有转换过来,纳闷的问道:“谁来了?”

    “……”秦络一脸无语,没看见是我来了吗?

    “……秦、秦络?”桑丹大叔终于回过了神,“你来了?”

    秦络含笑看着桑丹大叔,笑而不语。

    桑丹大叔一个激灵翻起身,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秦络,激动的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不止我来了,还有一个人。”秦络指了指身后的的人,对桑丹大叔说道,“我们来找你,有事相求。”

    “哦,这位是?”桑丹大叔年纪大了,怎么可能记得几年前的只见过一面的人。

    “我是阿勒木。”阿勒木自我介绍道,“此次来,是想请大叔帮我看看马。”

    “阿勒木?”桑丹大叔觉得名字听着有点耳熟,而后忽然想起来了,“哦,原来是左将军。”

    现在的阿勒木,不再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可汗身边的伴当了。他自从率兵攻打了黑岩部后,一下子闻名于草原,成为人们羡慕的英雄了。

    而秦络,他去赤水谈判,借来双赤军,也立下了汗马功劳。秦络虽然是楚人,但是经过此役后,也在草原上有了声望。

    桑丹大叔看见可汗身边文武两位重臣来到自己这个破烂的跑马场,哪里敢怠慢,将他们请入自己的帐篷后,问二位:“你们想问什么?”

    秦络看了一眼阿勒木,默不作声。

    阿勒木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有一群马,是上等的汗血宝马,从出生就开始喂粟,一直喂到几个月前。可惜现在青云粮食太少了,我断了粟,用草料喂,但是马儿不喜欢吃,渐渐瘦了下去。请问桑丹大叔,有没有办法补救一二?”

    桑丹大叔了然道:“你是想让马儿上膘?”

    “是。”阿勒木点头。

    “但是又没有粟米喂马?”桑丹大叔又说道。

    “是是是。”阿勒木继续点头,终于有个明白的人了。

    “这样啊……”桑丹大叔摸着发白的胡须,陷入了沉思中。

    阿勒木紧张看着桑丹大叔,生怕他和那些牧马人一样,直接说什么“无能为力了,另请高明”之类的话。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桑丹大叔一定会有办法吧?”

    “我自己曾配过一些草料,或许能行。只不过……”桑丹大叔沉吟道,“我得先看看你的马儿,才能知道,有没有效。”

    “我今天和秦络骑的马儿,就是那群马中的两匹。”阿勒木见有情况,连忙起身,带着桑丹大叔和秦络,来到了马厩里。

    “这两匹?”桑丹大叔熟练的摸了摸马儿,给它们周身检查了一番。而后他说道:“可以试试,野苜蓿配上羊草,或许能成。”

    “那就好,那就好。”阿勒木欣喜道,“我明日派人把所有马儿全给你赶来。”

    “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先试试,养不好的话,左将军可别怪我。”桑丹大叔说道。

    “怎么会呢,秦络告诉我,您可是养马高手呢。”阿勒木赞叹道,“草原上那么多人都没有办法,只有你想出了主意。”

    桑丹大叔爽朗的笑了,他又看看秦络,多年未见,秦络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对阿勒木说道:“左将军,我和秦络好久没见,让他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也好。你们聊,你们聊。”阿勒木很有眼色的,先行离去了。

109 攻楚(四)

    阿勒木离开后,跑马场只剩下了秦络和桑丹大叔。自从秦络离开这里后,两个人就此断了联系,如今算来,有三四年未见了。

    “大叔,这几年,你还好吗?”秦络开口问道。

    “我还是老样子,每天喂马,看马。倒是你,最近老听别人说起你的事迹。秦络,你果然不是寻常人。”桑丹大叔在秦络落难时,就看出这个年轻人非池中之物。就算当时他是奴隶,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独特的气质。

    秦络摆摆手,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你救了青云,功劳还不大吗?”桑丹大叔说道,“我们应该感谢你的。”

    秦络心怀愧疚,可担不起青云牧民们的感谢。他帮青云,不过是为了灭黑岩部。归根到底,秦络是在帮大楚,帮自己的故国。

    桑丹大叔和秦络闲话几句,又聊了聊近况。秦络又将话题引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桑丹大叔,左将军的马儿,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吧。”桑丹大叔心底里也有些不确定,他要等所有马儿过来,喂上一段时间,才知道有没有效果。

    秦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其实是希望桑丹大叔失败的。这样没有了战马,攻楚就会受到阻碍。

    “战马要长途奔袭,需要体力。要是一般狩猎,只需要速度就够了。”桑丹大叔问秦络,“左将军要那些马儿,做什么用?”

    “谁知道呢,明天等左将军送马时,你可以问问。”秦络有所保留,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桑丹大叔。

    从桑丹大叔那里回来后,秦络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去了小山洞里。他留言告诉铁匠孙,让他向桑丹大叔打探,阿勒木的马有多少匹,以及其用于何处。

    铁匠孙和桑丹大叔一直有来往,而且交情还不错。秦络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将桑丹大叔介绍给阿勒木,迂回作战,套出话来。

    铁匠孙隔天就看到了留信,他虽然不明白秦络为什么要问这些,但他知道秦络必有急事,否则不会留言给自己的。铁匠孙便找了个由头,来到了桑丹大叔的跑马场。

    “哟,这么多马?”铁匠孙一进去,就看见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马场,一下子多来几百匹宝马,他惊讶的看着这些马儿,虽然被饿瘦了,可是依稀能看出,都是良驹。

    “是左将军的马儿。”桑丹大叔说道,“昨儿才送来的,我都快忙死了。”

    “这得有几百匹了吧,你这小小的跑马场,不够用吧。”铁匠孙怀疑的问道。

    “是啊,而且不止几百匹呢。”桑丹大叔指了指远处,对他说道,“另外的那些马儿,在隔壁的牧场里。左将军将那个牧场,也借给我了。”

    铁匠孙自然而然的就问道:“左将军养这么多马,要干什么?”

    桑丹大叔并没有怀疑铁匠孙问这话的动机,他坦诚的说道:“左将军没说,不过我猜,估计要打仗了。”

    “打仗了?”铁匠孙故作惊讶的看着他,“打谁啊?”

    “肯定是南楚呗。”桑丹大叔推测道,“左将军要让这些马儿上膘,耐力要好。肯定是要长途跋涉,看来是打大仗了。”

    铁匠孙也早已猜到,拓跋冽收拾完黑岩部后,下一个目标,必定会是大楚。毕竟,青云部和赤水部刚刚联姻,总不可能现在就去打赤水部吧。

    然而大战过后,粮食稀少。现在已入秋季,草原上的草都渐渐泛黄了。每当到了这个时候,项羌人总会去中原边塞抢掠一番,夺取食物过冬。这时候的青云,肯定更想去攻打楚国。

    对于这一点,秦络和铁匠孙早有准备,但是他们没有料到,拓跋冽这才不是小打小闹,还是直接攻入阳城呢。

    “左将军给你多少匹马儿?”铁匠孙问道。

    “上千匹了吧。具体的我也没数,怎么了?”桑丹大叔奇怪的看向铁匠孙,以往这个家伙,除了打铁外,对其他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

    “没什么,就怕你人手不够。”铁匠孙忙找个了说辞蒙混过关了。

    桑丹大叔笑道:“没事,左将军不仅借我牧场,还给我一些养马高手。我现在只需要配料,他们会搬过去喂马的。”

    “左将军真是大手笔。”铁匠孙看似感叹的说道。他心里很清楚,这全是拓跋冽授意的,看来为了攻打楚国,拓跋冽真是下了血本啊。

    “对了,你怎么会过来?”桑丹大叔知道,铁匠孙天天忙着打铁,一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铁匠孙早已找好了一个生病的马儿,牵过来对桑丹说道:“这匹马病了,想让你帮我治一治。”

    “好说。”桑丹大叔对这些小事手到擒来,他对铁匠孙说道,“你把它留下吧,我忙完了,给你看。”

    铁匠孙点点头,他怕自己问的太多,让桑丹起疑心。他见好就收,打算等取马的时候,再找机会问问。

    不仅是秦络和铁匠孙猜出会有大战,就连身在金宫的叶勒依,最近也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

    比如,近日来金宫有很多将领来来往往,他们神色匆匆直奔大殿,和拓跋冽商议军国大事,经常商量到了深夜。再比如,拓跋冽每天都会去兵营巡视。

    肯定是要打仗了。叶勒依心想,不是打南楚,就是打赤水。不过青云和赤水才联姻,攻打南楚的可能性更大些。

    为了探听出确切的消息,叶勒依趁吉米给自己送饭时,试探的问道:“吉米,最近怎么老不见可汗的影子,他好久都不来陪我用饭了。”

    “可汗每天都要处理军国大事,日夜操劳,请叶勒可敦您体谅一二。”吉米看叶勒可敦天天游手好闲,还想要缠住可汗,心里就很生气。拓跋冽那么忙,哪有时间陷入儿女情长。

    叶勒依讪讪一笑,“我只是关心可汗的身体,他在忙什么啊?”

    吉米自动忽略后一句,她冷漠的说道:“可敦放心,我会照顾好可汗的起居,不会让他生病的。”

    “但我还是担心,我这么久都没见他了。”叶勒依故意激了激吉米,起身道,“不行,我要去找他。”

    “可汗很忙的。”吉米想要制止她。

    “他有什么忙的?”叶勒依不依不饶的问道。

    “可汗准备打仗的事,叶勒可敦,您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吉米生气的说道。

    果然是打仗。叶勒依装作惊讶的样子,又急又怕的说道:“打仗,打哪里?不会是赤水吧。”

    “当然是南楚。”吉米翻翻白眼,真不想和这个缠人的可敦说话。

    叶勒依故作无知的说道:“南楚啊,他们很弱的,随便一打,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叶勒可敦,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吉米天天跟着可汗身边,虽然没太听得懂他们说打仗的事情,但也没有像叶勒可敦这样“白痴”。

    “本来就是啊。”叶勒依不以为然的说道,“以前我们项羌,不就经常去骚扰南楚边境,哪里需要准备什么,直接打就好了。吉米,是不是你不想让我去见可汗,故意骗我的。”

    吉米简直被气得快要吐血了,她需要骗“叶勒倾”?本来,可汗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啊。于是一急之下,吉米心直口快的说道:“这次不止是打边境呢,我听可汗他们说,要攻入内地,一直打到澜河边上去。”

    天哪,没想到这次,真的要和南楚大战一场。叶勒依真没料到,拓跋冽居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她终于探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于是愧疚的对吉米说:“原来如此,我……我错怪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放心,我最近不会去打扰可汗了。”

    吉米心里暗暗吐槽这个可敦实在是见识短,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奴婢哪敢责怪叶勒可敦,您请用膳,奴婢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110 攻楚(五)

    拓跋冽要和南楚大干一场,这对于赤水部,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叶勒依不敢多犹豫,回到寝宫之后,立刻提笔写信,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叶勒大汗王。

    翌日,叶勒依找了个大家都在忙的时候,趁众人不注意,一个人骑马出城,往石山方向去了。

    石山那边人烟稀少,除了采石场等地的一些奴隶在干活,一般人很少会去那里。叶勒依见四下无人,取出贴身带着的哨子,朝着天空吹响,哨音三长一短,不一会儿,一只雄鹰飞来,正是叶勒依的小不点。

    这次,叶勒依也把自己的鹰带来了,此刻正好用于传信。小不点在叶勒依不需要它的时候,会自己去猎捕食物,翱翔苍穹,但不会远离青云。等到叶勒依需要它的时候,哨音一响,无论小不点在何处,都会听到主人的召唤。

    叶勒依摸摸小不点的羽毛,只觉得好久不见,它又肥了。叶勒依将昨晚写好的信绑在它的腿上,随后给小不点做出指示,让它带着信,去帕尔嘉西塘。

    “你应该知道路吧。”叶勒依一边摸着它的羽毛,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千万别飞到圣兰山那里去,是帕尔嘉西塘,记住了吗?”

    小不点用鹰眼瞅着主人,发出一声鹰唳。

    “去吧。”叶勒依展开双手,放飞雄鹰。

    万里无云的空中,只见一只雄鹰振翅高飞,仿佛御风而行,扶摇直上。秦络在石山附近的山洞中等铁匠孙的时候,就目睹了鹰击长空的壮景。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越飞越高的雄鹰,只觉得鹰唳之音听着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正当秦络盯着远处回忆时,铁匠孙匆匆跑了过来,打断了秦络的思绪。

    “让你久等了。”铁匠孙很是抱歉。他们传信约的是巳时三刻,可他被铁匠铺里的生意耽搁了一下,快到午时了,才姗姗来迟。

    “无妨。”秦络并没有任何责怪之意,他直入主题的问道,“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说到正事,铁匠孙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两三次去寻找桑丹老头,终于打探出了一些重要的消息。

    铁匠孙道:“我听桑丹说,左将军交给他的马儿,大约有七八千匹。估计项羌是要向我们大楚开战了。”

    “这点我早有预料。”秦络了然的说道。

    “但你肯定没有料到,那些马儿,全都是黑豹骑兵的战马。”铁匠孙肃穆道。

    铁匠孙的话,终于引起了秦络的重视。他大吃一惊,“要是再加上青云的战马,恐怕得十几万匹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多战马?”

    “我也不清楚,如果只是攻打边塞,我觉得几千匹就够了。”铁匠孙看过太多次项羌扫荡楚国边境的战争,每次项羌出多少兵马,他心中早有一本明账。

    秦络思索片刻,疑惑道:“就是说,如果只是攻打边境小镇,青云的战马绰绰有余,更没必要费尽心机,请人养马。”

    “是这样。毕竟不可能将所有战马,都投到战场上去。”铁匠孙说道。

    “可是现在,拓跋冽要用缴获来的黑岩部的战马,那么……”秦络严肃的说道,“这一次,一定是长钱作战,拓跋冽他想打大战啊。”

    铁匠孙一惊,本能的反驳道:“青云刚刚经历过大仗,军队还没有恢复,拓跋冽他胆子有这么大?”

    “我和他接触了这么久,发现他的确是一个野心勃勃,胆大妄为的人。”秦络非常客官的评价道。

    就看拓跋冽那次,在身处略势时,突然袭击摩藏达西,突然挑起战争,突然潜入金宫,突然弑杀其母。就知道,拓跋冽的胆子是多么的大了。

    “难道他要学他老爹那样,攻入皇宫?”铁匠孙问道。

    “以现在青云的兵力,拓跋冽就算想攻打平城,也是有心无力。毕竟,平城在澜河以南,项羌士兵不熟水战,想要渡江,太困难了。”

    “也对。”铁匠孙十分佩服秦络的聪慧,他虚心请教道,“你猜测,他会打哪儿?”

    “我猜不到。”秦络无奈的说道,他现在也很好奇,到底拓跋冽看上了中原的哪块城池,不惜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长途跋涉的远征呢?

    想要知道拓跋冽攻击的目标,光靠桑丹大叔是没有办法获得的。秦络心想,要想知道更具体的计划,或许可以通过可汗身边亲近的人打探到。秦络对铁匠孙说道:“最近你不要轻举妄动,剩下的事交给我,我来处理吧。”

    铁匠孙点头同意道:“也好。你如果需要人手,我可以帮你。”

    “目前我一个人就够了。”秦络笑道,“要是将来需要盗取什么东西,或许需要你的帮助。”

    与铁匠孙分别后,秦络牵着马儿,正准备回丹阳城呢,却没想到迎面碰上了在石山附近的叶勒依。

    叶勒依传完信后,也正要回金宫,这下子撞见了秦络,简直是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实秦络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让人知道他经常来石山,肯定会被二王子等人怀疑的。

    于是,两个做贼心虚的人面面相觑,但又不能假装没看见对方。

    “叶勒可敦。”还是秦络先上前一步,装作淡然的模样,向“叶勒倾”低头行礼。

    叶勒依看着秦络,时刻提醒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叶勒倾”,自己和秦络从来没说过话,根本不认识的。她装作沉思,故意停顿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道:“你……你是秦络吧?”

    “正是在下。”秦络和“叶勒倾”只是在迎亲时,远远的隔着人群和她见过几面。没想到,“叶勒倾”居然还记得自己。

    叶勒依学着姐姐的神情,淡雅微笑的说道:“我老是听妹妹说起你。妹妹说,你是她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

    “是叶勒二小姐谬赞了。”秦络谦虚的说道,他看可敦身边只有一匹马,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没想到,“叶勒倾”居然会一个人跑到如此偏远的地方?

    秦络疑惑的看着“叶勒倾”,问道:“叶勒可敦,没有让女奴跟着您吗?”

    果然还是被问到了。叶勒依装作不耐烦的说道:“我想一个人出来静静。”

    秦络知道拓跋冽对叶勒可敦的态度,后来还知道了,拓跋冽居然和“叶勒倾”摊牌了。故而秦络并没有多想,还以为“叶勒倾”受到冷遇,心情郁闷,这才一个人出来的。

    秦络客气的说道:“这里都是奴隶待的地方,可敦还是少来这些地方。不如,由在下送可敦回金宫?”

    “不……”叶勒依本来想拒绝来着,可是看见秦络的侧脸,大脑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片空白,她脱口而出,“不会麻烦秦大人吧?”

    秦络还以为“叶勒倾”会拒绝呢,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而后温文尔雅的说道:“怎么会呢?在下乐意之至。”

    “那就麻烦秦大人了。”叶勒依矜持的说道。

111 攻楚(六)

    叶勒依今天穿的是红色长裙,头上和身上还带了很多装饰物。裙摆拖地,再加上身上配饰“叮叮当当”的,骑马特别不方便。

    要是旁边没有人,叶勒依肯定会撩起裙子,直接跨上马鞍。但现在秦络在一旁看着呢,姐姐肯定不会做这样粗鲁的动作,叶勒依忽然很想打自己两个巴掌,为什么一时脑热,要让秦络跟来呢?

    秦络也看出了“叶勒倾”骑马不方便,善解人意的说道:“我扶可敦您上马吧。”

    “也好。”叶勒依不再逞强,扶着秦络的胳膊,尽量保持优雅的骑上了马背。

    “可敦您慢点骑。”秦络看“叶勒倾”上马时僵硬的模样,很担心眼前的这个女子骑术不精,生怕她一不小心给摔了。

    “……”叶勒依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恶狠狠的想着,姑娘我十四岁就是草原上的第一骑士了。当年她在赛马节上,打败那么多骑术高超的男子,最终夺得冠军,出尽风头。没想到,现在居然落到,要秦络保护自己的地步了。

    看着秦络不紧不慢的护在自己旁边,叶勒依真想说,我骑术比你好多了,不需要你照顾。虽然她很想和秦络比试比试骑术,但是她现在是“叶勒倾”啊,只好假装成骑术不精的样子。

    叶勒依心想,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拉着秦络赛马,好好教训一下他。

    两个人说是骑马,其实马儿根本没有跑起来,而是慢悠悠的是散步。叶勒依琢磨着此处离金宫的距离,心想这个速度骑下去,估计得等到天黑,才能回到金宫吧。她想加快速度,但是又怕秦络发现自己骑术不赖,察觉到什么。

    叶勒依只得忍住自己的急性子,跟着秦络一摇一摆的骑着马儿。她侧头看向旁边的秦络,见他一副不急不躁样子,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目视前方,全身散发出一种静谧闲适的气质。

    叶勒依看到秦络骑马的英姿,烦躁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秦络和“叶勒倾”没有什么好交谈的话题。而叶勒依,更不可能主动开口。一路上,双方都没有说话。要是往常,叶勒依早就憋坏了,但此刻她突然发现,这样静默的时光,似乎也很舒服。

    秦络也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叶勒倾”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交谈啊,明明没见过几面啊。难道是因为孪生姐妹长得像,所以让自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吗?

    此时的秦络并没有想太多,更不可能猜到,身边的人,就是叶勒依。

    两个人仿若闲庭信步,慢吞吞的回到了丹阳城。秦络为了避嫌,在城门口就向“叶勒倾”告辞了。叶勒依这次没有犯浑,客气的和秦络道谢话别,而后赶快回到了金宫中。

    “我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找我?”叶勒依一到自己寝殿,就急忙问守候在此的萨仁。

    萨仁一边替叶勒依换下衣服,一边回答道:“只有吉米来过,大约是在午时刚过的时候。”

    “你怎么回她的?”叶勒依问道。

    “奴婢说,可敦您出去散散心。”萨仁答道。

    “吉米说什么了吗?”叶勒依生怕吉米看出什么来。

    萨仁摇头,“她没有说什么,见可敦你不再,她就走了。”

    叶勒依微微放宽了心,猜测吉米估计是给自己送饭的。她又问道:“可汗呢,回金宫了吗?”

    “没有回来,估计晚饭不会在金宫用了。”萨仁说道,“可敦,您别老是等可汗,饿坏了怎么办?”

    叶勒依每晚都会等候可汗一起用膳。可是拓跋冽经常不来,又不通知她,让叶勒依每每等到很晚。今天叶勒依也饿了,听萨仁劝说,便同意道:“好吧,今晚我不等他了。”

    萨仁急忙吩咐奴隶,让厨房传膳。她看叶勒依关起门来,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道:“可敦您饿坏了吧。”

    “可不是吗。”叶勒依现在没空装淑女了,她边吃边抱怨道,“今天遇见个难缠的人,和他磨叽了好长时间,连午饭都没有吃。”

    “可敦您别噎着,慢点。”萨仁好笑的看着叶勒依,这才像是她认识的二小姐嘛。说实话,二小姐装大小姐还挺像的,差点让她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不出一日,叶勒大汗王就接到了叶勒依的飞鹰传书。

    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叶勒大汗王微微吃惊,没想到拓跋冽要和南楚硬碰硬。不过这对于赤水部是好事。叶勒大汗王思忖着,是否应该趁着青云防守薄弱时,攻其不备?

    然而赤水部一旦和青云部开战,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要么消灭青云,统御草原。要么身败名裂,和黑岩部一个下场。开弓没有回头箭,叶勒大汗王是小心谨慎之人,肯定不会盲目下决断。

    于是他提笔,给叶勒依回信。命叶勒依继续注意青云的动向,查探拓跋冽打算派多少兵马出征,留守青云又有多少人。

    小不点安静的待在大汗王的书桌上,偶尔用喙低头啄一啄自己的羽毛。叶勒大汗王写好信后,将它绑在小不点的腿上。而后,抱起小不点,走到空旷的草地,放飞雄鹰。

    叶勒大汗王用怜悯又嘲弄望向青云方向,既然拓跋冽不自量力想要找死,那么他不介意在背后推波助澜。

    叶勒大汗王想问的问题,在这次议事中,拓跋冽和诸位文臣武将也在商议。出兵多少,留守多少,这些都是大事。而战马,则是这些问题的关键所在。

    万幸的是,不论是桑丹大叔,还是其他的养马高手,都十分自信的告诉阿勒木,定能在秋分之前,让马儿上膘。阿勒木闻言,欣喜的对他们说:“辛苦各位了。”

    故而,在此次议事之始,阿勒木立刻站出来,胸有成竹的对可汗说道:“末将已让养马高手桑丹接手黑豹骑兵的战马,桑丹大叔说,一定能在大战之前,让马儿上膘。”

    “不错不错。”拓跋冽欣慰的看着自己的这个伴当,现在也是能够担当重任的了。

    二王子拓跋凌计算道:“再加上我们自己的战马,应该能够凑四十万匹。忽图鲁将军佯攻武平关,不需要一人带两匹马。而且,最好以步兵为主。至于左右两位将军,他们长途奔袭,应配给他们更多的马匹。”

    “二王子所言极是。”忽图鲁丝毫不介意拓跋凌将自己划出主力军的地位,“末将只需要五万战马即可。”

    这就说明,忽图鲁将军只需五万骑兵,就想要攻打武平关。拓跋冽不放心的说道:“忽图鲁将军,我再你给调五万步兵,以作策应。”

    “多谢可汗。”忽图鲁没有拒绝,打仗,士兵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阿勒木,阿布泰。”拓跋冽看向两人,“你们各带五万骑兵,从东西两线攻入中原。每名骑兵,带两匹战马。”

    “末将领命。”阿布泰和阿勒木,异口同声的说道。

    “青云铁卫守护丹阳城,湛卢大草原和苏格撒朗大草原的守兵不动。”拓跋冽清楚,笨重的青云铁卫,不适合长途跋涉。

    “至于留守将领……”拓跋冽看向了自己的二哥,“二哥,丹阳城这边,麻烦你了。”

    “没有问题。”拓跋凌领命道,“只是可汗,光留下青云铁卫,恐怕不够吧。”

    拓跋冽不明白二哥的意思,“青云铁卫留下来,不过是以防万一。现在黑岩部已灭,谁还会来攻打我的丹阳城?”

    “还有赤水部和白沙部呢。”拓跋凌好意提醒道。

    “赤水部和我们是联盟,白沙部……”拓跋冽轻蔑的一笑,“他们有多少兵马,敢打我们青云部?”

    白沙部向来是胆小怕事的墙头草,谁强大,他就跟着谁。现在拓跋冽重新掌握政权,灭了黑岩部。白沙部见状立刻派人给青云送上大礼,并忏悔自己当年不长眼投靠了黑岩的摩藏达格,他们已经知错了,希望可汗不要追究。

    拓跋冽当时忙着联姻,哪有时间去追究白沙部。故而收下了礼物,打发他们的使者回去了。这几个月,白沙部的大汗王一直乖乖的待在自己领地,以示臣服。

    “可汗,不可轻敌啊。”拓跋凌苦口婆心的劝道,“我建议,丹阳城得留十万人。”

    “我们哪里有那么多兵马?”拓跋冽手头能调遣的,总共就二十多万人,分给忽图鲁将军十万,分给左右将军各五万,再去何处凑十万?

    拓跋凌明白三弟的难处,他退一步说道:“离大战还有一段日子,我们征兵吧。凑不齐十万,至少得有五万吧。”

    “……也好。”拓跋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要不是黑岩部,他们哪里会损失那么多人。当年的青云,好歹也是横扫草原,威震九州的大部落,百万大军随随便便就凑齐了。哪像如今这样,调个兵都捉襟见肘。

    忽图鲁将军也皱起了眉头,征兵肯定又要麻烦牧民们了,他们刚刚才经历完丹阳城的守卫战,还没休息多久,又要上战场了。

    果然,征兵令一下,草原上一片怨声载道。秦络对此啧啧称奇,又是征兵,又是秣马,拓跋冽这一次,真的是下足了血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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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今天多更一些字数,以感谢前段时间和昨天打赏红包的两位读者。

112 纵火(一)

    “可汗要征兵?”叶勒依斜倚在床榻上,漫不经心听着萨仁汇报外面的情况,直到听到可汗征兵的消息,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而且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是啊,本来牧民们都不愿意。可是可汗发了话,此次出征,能拿到很多军饷。牧民们就都愿意了。”萨仁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给了二小姐。

    叶勒依满腹狐疑的看着萨仁,“你没听错吧。拓跋冽能发军饷?他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了吧。”

    “大家都是这样传的。”萨仁委屈的说道,“他们说,这回是攻打南楚,南楚遍地金银财宝,到时候肯定能抢到不少呢。”

    原来是用南楚作为诱饵啊。叶勒依心底倏然产生了一个阴暗的想法,要是拓跋冽这一战败了,看他拿什么给牧民们发军饷。等那时候发不出军饷,引起民变,拓跋冽自顾不暇,赤水部则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丹阳城。

    不过叶勒依毕竟是项羌人,对外战争,她心底还是期盼项羌人胜利的。

    “那你打听到,可汗打算增兵多少?”叶勒依问道。

    萨仁无助的摇头,“不知道。”

    “哎,要你何用?”叶勒依看着萨仁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发出一声长叹。做间者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出马啊。

    铁匠孙听说了征兵令后,也在惆怅这件事情。他对秦络说道:“拓跋冽肯定要大干一场,大楚现在兵力不足,恐怕难以应付啊。”

    南楚经历阳城大战不到五年,中原休养生息缓慢,朝中又有贪污**,肯定缓不过来。要是现在,拓跋冽再发起一场大战,秦络真怕楚国无法承受。

    铁匠孙比秦络更了解中原的情况,他忧心忡忡的说道:“实在不行,我们给战马下药,能放倒几匹,算几匹。”

    铁匠孙和桑丹相熟,混进牧场下药,轻而易举。可是秦络却不赞同,他阻止道:“这样的话,不就把桑丹大叔拖下水了吗?”

    毕竟是桑丹大叔亲手配的草料,要是让马儿全都毒死了,桑丹肯定是会被可汗问罪的。

    “顾不上那么多了。”铁匠孙内心即使很愧疚,但为了国家,也不得不做了。

    秦络还是摇头,“不止会连累桑丹大叔,很有可能,你也会被供出了。间者都是单线联系,要是你出事了,线就断了。”

    “放心,即使我被抓了,上面会有人主动找你,把这条线接起来的。”铁匠孙露出一抹苍茫的微笑,“我早已有为国牺牲的准备,秦络,不必劝我。”

    “就算你把战马全部放倒了,也阻止不了拓跋冽进军中原的野心。”秦络激动的说道,“青云今年过不了冬,项羌和大楚必有一战,我们应该保存实力,探听消息,在战场上和项羌决一胜负。”

    铁匠孙面露难色,“我怕到时候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反而延误了战机。”

    秦络心里清楚,铁匠孙可能是担心自己的能力。毕竟,秦络在之前只是出谋划策,没有参加任何实际的行动。现在要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窃取情报,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

    当然,秦络也没想着,潜入可汗寝宫偷什么情报,他的手段还是套话、观察、分析情势,最终潜移默化的影响拓跋冽。这些手段,对付项羌,已是绰绰有余。

    可是现在铁匠孙不相信秦络的手段,秦络也无法证明自己。于是他只好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只要能阻止马儿长膘,不一定非要杀了这么多马儿。不如……我们把配好的草料都烧了,这样也不关桑丹大叔的事,可汗要怪,就怪看守的士兵们。”

    “野苜蓿很稀少,一时间不会再配出这么多的马料。”铁匠孙对秦络交口称赞道,“还是你聪明,这个办法最省事,还不易被察觉。”

    秦络不矜不伐的笑了笑,道:“放火的事,就麻烦孙大叔了。”

    “放心,我轻功很好。”铁匠孙信心满满的说道。

    铁匠孙说干就干,甚至没有惊动桑丹大叔,就潜入了跑马场。牧场的看守本来就很松懈,而且看守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马厩,他们光顾着担心丢失马匹,却忘记看管草料了。

    成堆的野苜蓿和羊草堆积在牧场的角落,铁匠孙吹燃火折子,抬手抛入草堆中。火借风势,不一会儿就剧烈燃烧起来。

    看守的士兵发现着火了,着急的大呼大叫起来,将附近的人都惊醒了。不仅人惊了,马儿也受到了惊吓。要不是用绳子拴着马匹,它们肯定会飞奔出马厩的。

    桑丹是在睡梦中被浓烟呛醒的,睁眼一看,外面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浓烟。桑丹大叔慌忙跑出去,看见是堆放草料那里着火,痛心疾首的大吼道:“我的苜蓿草啊,这可怎么办啊。快救火,救火!”

    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寻找水盆,一时间人影憧憧,马儿惊呼,一片混乱。然而就在桑丹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有人跑过来说,隔壁马场的草料,也起火了。

    “什么?”桑丹惊愕失色,继而大骂道,“是哪个狗娘养的故意放的火,是谁要害我?”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桑丹指挥着众人,扑火的扑火,盛水的盛水,配合的十分默契。直到后半夜,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终于控制住了火势。

    然而牧场一片凌乱,黑烟弥漫。桑丹大叔也和大伙一样,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

    桑丹大叔只觉得浑身脱力,虚弱的坐在地上,他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腾。看守的一脸自责,心情悲痛的诉说道:“草料那边,从来没有出过事。当时我也没注意,到底是谁放的火,根本没看见。”

    “这是釜底抽薪啊。”桑丹大叔愤愤的说道,“此人真是可恶,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左将军交给我们的活儿,这下全完了。”看守的哭丧着脸,卑微的请求道,“桑丹大叔,您可得在左将军面前替我求情啊。”

    这个看守的,其实是阿勒木麾下的一名小兵。今夜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料到,会有人蓄意纵火。桑丹大叔理解这个小兵,并没有怪他,于是点头道:“好,我会替你说话的。”

    草原上的火断断续续烧了大半夜,火光冲天,好多人都看见了。牧场起火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草原。

    次日,阿勒木清晨起来,便听见手下奴隶在议论着那场大火。

    “听说有三四处牧场都起火了呢。”一个奴隶闲来无事,坐在树荫底下,和同伴嚼舌根。

    其余人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都凑了过来,有人问道:“有没有人烧伤?”

    “好像没有,就是不知道将军的马,会不会被烧死。”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是有人故意纵火的。”那个奴隶悄悄的说道。

    很多人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在草原上,马匹就是项羌人最亲密的伙伴,很少有人会去故意伤害马儿,否则会被所有项羌人骂死的。

    阿勒木听到此言,什么都顾不上了,骑着马儿飞奔到桑丹大叔那里。要是昨夜的大火,真的把缴获的黑豹骑兵的战马烧死,那他只能去可汗面前,负荆请罪了。

113 纵火(二)

    阿勒木风风火火赶了过来,看见牧场一片狼藉,顿时心都凉了。他见到桑丹大叔,第一句就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马有没有烧死?”

    桑丹大叔愧疚的看着阿勒木,泪水涌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把阿勒木吓得,还以为怎么了呢。

    “死了……多少……马?”阿勒木哆哆嗦嗦的问道,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在滴血。

    “还好还好,马没有死。”桑丹大叔喘着粗气说道。

    阿勒木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刚刚看桑丹大叔的那架势,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然而桑丹大叔还没说完呢,他一个大喘气过后,才吞吞吐吐的禀报道:“就是……野苜蓿,全烧没了。”

    “野苜蓿没了?”阿勒木的头又开始疼了,“这草在草原上很少见的,桑丹大叔,你还能不能找到?”

    桑丹大叔也在为此事发愁,他无奈的说道:“长野苜蓿的地方,我只知道野山谷。不过上回,我带着人把野山谷的野苜蓿都拔光了。现在又是秋季,也不可能再长起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阿勒木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问桑丹大叔:“能不能……用其他草代替?”

    “不能。”桑丹大叔想都没想就否决了,斩断了阿勒木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说完后,发现左将军脸色似乎变得很难看,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除非……用粟米。”

    “……”阿勒木心头又被捅了一刀,桑丹大叔补充的话,说了比没说更糟。

    金宫大殿中,阿勒木战战兢兢的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可汗拓拔冽坐在上位,面无表情听完了这个噩耗。下首的二王子皱着眉头问道:“放火的人,抓住了没?”

    “没有。”阿勒木沮丧道,“看守的士兵说,连放火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估计很难抓获了。”

    “要他们何用!”拓跋冽终于开口,却吓得阿勒木一下子跪倒在地。

    “可汗息怒,我已经重重责罚了昨夜看守的那些士兵。”阿勒木急忙说道。

    二王子扶起阿勒木,对弟弟道:“这事不怪阿勒木,他也不可能预料到。不过放火之人用心歹毒,那个人既然敢放火,肯定还有其他的动作。”

    “纵火的人,是南楚细作吗?”拓跋冽怀疑道。

    “十有**,就是南楚的人。”拓跋凌肯定道,“可汗,如今项羌内部潜入南楚间者,我们必须彻查。”

    “怎么查?”拓跋冽问道。

    “不管是从南楚抓来的奴隶,工匠,或者高官,凡是楚人,一个个都要查。”拓跋凌说道。

    “丹阳城那么多楚人,一个个去查,得查到什么时候?”拓跋冽对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就先从高官查起。”拓跋凌坚决的说道,“从秦络开始查。”

    拓跋冽微微蹙眉,不满的说道:“二哥,你是不是对秦络一直有偏见?”

    “这不是偏见,大战在即,还是小心为妙。”拓跋凌肃然的说道,“可汗,这不仅是调查纵火案,要是真有间者潜伏在丹阳城,甚至,潜伏在可汗您的身边,那我们的作战计划,很有可能泄密啊。”

    “不可能吧,我身边的人,都是亲信。”拓跋冽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这几日有谁参与过议事。除了几位将军和二哥,再无旁人。并且议事时给可汗端茶倒水的人,只有吉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拓跋凌说道,“秦络、金宫里的楚人奴隶、牧场干活的楚人奴隶,这些人必须要彻查。”

    拓跋冽其实心里有点愧对秦络,秦络几年来一直帮自己出谋划策,算是自己的师父。现在却被怀疑至此。拓跋冽问道:“你怎么查,不会全抓起来,严刑拷打吧?”

    “不会,就是问话。我们就说调查昨晚放火一事,问问有嫌疑的人,昨夜在干什么。要是无法证明自己昨夜身处何地,再用刑不迟。”

    “也好,那你去问吧。”拓跋冽差点以为,二哥要把秦络抓起来拷问呢。如果只是问话,倒是可以接受。

    二王子很清楚,自己的三弟看似凶狠残酷,其实对自己人重情重义。拓跋凌也没想着能一下子扳倒秦络,他一直不信秦络是真心辅佐拓跋冽,总有一天,他会抓出秦络的把柄。

    拓跋凌得到拓跋冽的允许后,当下带着人,闯入了秦络的大帐。此时的秦络不是当年那个奴隶了,他现在有自己的帐篷,也有了伺候的奴隶,甚至可汗还派了侍卫,去保护秦络。

    于是拓跋凌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时,被守在外面的侍卫拦住了。

    “此乃秦大人住的帐篷。”侍卫瞅着二王子带着一群士兵想要硬闯,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啊。

    “放肆,我是二王子,还进不得秦络的帐篷吗?”拓跋凌厉声喝道。

    侍卫负责守护,哪敢随便放人。但面对二王子,他也不敢随便拒绝,只好请求道:“二王子,请容属下通禀。”

    “闪开。”拓跋凌一把推开碍手碍脚的侍卫,“我是奉可汗之命,前来问话的。尔等竟敢阻拦?”

    “这……”侍卫左右为难,既然二王子打得是可汗的旗号,他不敢不放行了。

    “让他进来吧。”此时,帐内传来秦络平淡的声音。

    拓跋凌大步踏入帐内,只见秦络坐在书桌前,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着秦络处变不惊的样子,二王子气的牙痒痒,心道这个人真是会装,等待会儿问话,看他还怎么装下去。

    “二王子头次光临寒舍,蓬荜生辉。”秦络放下手中书,起身恭迎。

    “少来这一套。”拓跋凌现在觉得秦络做什么都很虚伪,他直奔主题道,“我是来问话的。”

    “二王子请问吧。”秦络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仿佛没有任何惧怕。

    拓跋凌看秦络没有任何心虚或拖延的表现,心底也有些松动。他自我怀疑,难得真不是秦络做的?

    “昨天夜里,你在干什么。”

    “看书,睡觉。”秦络简明扼要的回话道。

    拓跋凌对秦络的话将信将疑,他拍拍手,对外面的人喊道:“把秦络的奴隶,带进来。”

    二王子带来的人,早就将秦络的几个奴隶抓住了。听到主人吩咐,他们立刻压着奴隶们进帐,让他们跪成一排。

    “昨夜你们主子在干什么?”拓跋凌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

    其中一个奴隶答道:“秦大人一直待在帐篷内看书,亥时刚过,就睡了。”

    难得真的冤枉了他?拓跋凌狐疑的问道:“一直在帐篷里,没有出去过?”

    几个奴隶面面相觑,而后都摇摇头。

    拓跋凌还是不信,又将秦络的侍卫叫了进来。问了相同的问题,却还是一样的答案。

    “你们是项羌的士兵,可别被楚人所收买。”拓跋凌威胁道,“秦络真的一直没有出去?”

    最初拦着二王子的那个士兵答道:“我们敢对赤乌天神发誓,昨夜秦大人一直待在帐内,没有出去过。”

    拓跋凌闻言沉吟不决,回头望向秦络,却没想到,刚巧和秦络视线相碰。

    秦络坦然的直视拓跋凌,淡然一笑,“二王子,这回信了?”

    “还算你老实,我们走!”拓跋凌这次没有抓到秦络的把柄,愤愤然转身离去。

    不仅是秦络被问话,与此同时,金宫中的所有楚人奴隶,也是最先调查的对象。

    “可敦,救我!我没有放火。”叶勒依身边的一个女奴,一大清早就跑来叶勒依身边哭诉。

    “放火,什么放火?”叶勒依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女奴,她还不清楚昨晚发生的事情呢。

    随着那个女奴一起过来的,还有几名士兵。其中的领头人对可敦行了一礼,恭谨的说道:“叶勒可敦,昨夜有好几处牧场失火,可汗怀疑是楚人捣鬼,我们奉命前来问话。”

    “问话?怎么问到我这里了?”叶勒依疑惑道。

    “可汗怀疑是楚人奴隶捣鬼,这个女奴,正是从楚国俘虏来的。”领头人答道。

    “叶勒可敦,奴婢没有放火。”那个女奴爬到可敦脚下,痛哭流涕的说道,“奴婢昨晚在寝室门外守夜,中途我还进来给您倒过水的,奴婢从未出过金宫半步,怎么可能去放火?”

    “昨夜我口渴,是她过来倒水的。”叶勒依作证道,“她昨晚一直都在金宫,不可能出去纵火的。”

    叶勒可敦都亲自作证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领头的那个人闻言,放开了这个小女奴,他讪讪笑道:“打扰叶勒可敦了。”

    “无妨。”叶勒依心里虽然生气,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微笑,“你们也是奉命行事,下去吧。”

    那群人离开之后,被怀疑的小女奴不停的向叶勒依磕头道谢,显然刚刚她被那些人吓坏了。

    叶勒依温和的说道:“这事已经过去了,你别哭了。姆妈,带她下去梳洗一下,让她休息一日,今天不必过来服侍了。”

    “谢谢可敦。”那个女奴擦着眼泪,缓缓起身。她这才发现自己发髻也散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狼狈不堪。

    叶勒依等那些人都离开后,单独留下萨仁,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是刚听说,昨天夜里,左将军养的马,差点被烧死。”萨仁说道。

    “阿勒木的马?”叶勒依心想,阿勒木的马出事,可汗就让人大肆搜查凶手?难不成,那不是阿勒木自己的马儿,而是此次出征用的战马?

    “听说,不仅是金宫的楚人奴隶被查问了,还有牧场的楚人奴隶,都被问到了。”萨仁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给叶勒依了。

    “全都是楚人?”叶勒依恍然大悟,“这不是查纵火者,这是在搜查南楚奸细啊。”

    “或许吧,反正现在所有楚人都人心惶惶的。”

    “所有楚人?”叶勒依突然问道,“秦络呢,也被问过了?”

    “是,还是二王子亲自去问的。”萨仁回道。

    叶勒依却想起那日,在石山附近偶遇秦络。当时她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好像牧场就在石山那边吧。

114 纵火(三)

    丹阳城外,东边是野山谷,多是贵族打猎游乐之所。当年拓跋冽还不是可汗的时候,就喜欢带上伴当,去野山谷玩。而西边,则是奴隶聚集的地方。秦络现在作为项羌的官员,居然还去奴隶住的地方,这不得不让叶勒依多想了。

    然而没有办法,秦络不得不去石山。因为铁匠孙也住在西边,传信的小山洞对铁匠孙更方便些。

    “你还好吗?”秦络在事发后两三天,终于忍不住,去山洞约见铁匠孙了。

    万幸的是,铁匠孙如期赴约,秦络上下打量着他,发现他气色还好,而且也没有受伤,看起来没有被拷打。

    铁匠孙明白秦络在担心什么,他道:“他们没人来问过我话,我本来就是铁匠铺的,和牧场不沾边。”

    “如此甚好。我还一直担心你,怕你出事呢。”秦络终于可以放下悬着的心了。

    铁匠孙道:“我更担心你,听说二王子问你话了,你没被怀疑吧。”

    “本来就不是我放的火,而且我的奴隶替我作证,那夜我一直待在帐篷里。”

    铁匠孙依旧很担忧秦络,他叮嘱道:“我看二王子似乎在针对你,他已经对你心存疑虑了。这段时间,你要小心啊。”

    秦络早就发现了,二王子对自己的猜忌。他点头道:“拓跋凌太过聪慧,行事又小心谨慎。这个人比拓跋冽更难对付,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其实他一直都不曾信任过我,不得不说,他猜的很对。”

    “都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一把火,让草原上的同胞们受苦了。”铁匠孙深感愧疚,自责道,“我应该听你的,徐徐图之。”

    秦络也听说了,这次可汗对金宫和牧场的楚人进行了彻查,有些人无法替自己证明,于是被拉入大牢,拷打审问。

    当然,秦络还听说战马因为大火,而受到了惊吓,最近也不爱吃东西了。这把桑丹和阿勒木都急坏了,却对此束手无策。

    “项羌的损失也很大,你为大楚立了一功。”秦络安慰道。

    “只可惜,放草料的地方离马厩太远,否则定能烧死几匹战马。”铁匠孙心里犹不满足。

    “孙大叔,我们这段时间,先不要见面了,只用纸条传递信息即可。”秦络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二王子盯上了。他今天冒险前来,就是来看看铁匠孙,有没有被抓。

    铁匠孙理解秦络的处境,他再三叮咛:“你也要小心,就算探察不出什么,也不要急,保住自己是最重要的。”

    秦络笑了笑,当初铁匠孙要毒死战马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和铁匠孙分别后,秦络再一次碰上了叶勒可敦。可他并不知道,这次不是偶遇,而是叶勒依在此守株待兔三四天,终于逮着秦络了。

    “秦大人,又见面了。”叶勒依这一次主动打招呼道。

    秦络愣了愣,赶忙上前微微行礼,“叶勒可敦。”

    “叶勒倾”为什么又会来石山?秦络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他总觉得碰见一次是偶然,碰上两次,就有些奇怪了。

    “你怎么在这里?”叶勒依率先发问道。

    没想到“叶勒倾”突然发问,秦络心如电转,立刻回复道:“我和桑丹大叔相熟,听说他牧场遭遇火灾,特来看看他。”

    秦络如此一说,没有任何疑点。因为采石场、跑马场,以及传信的山洞,都在石山那里。叶勒依只看见秦络在石山,并不知道他去的具体位置。

    “上次,秦大人也是来看望朋友的?”叶勒依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秦络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上次是有事。左将军的马儿不上膘,想找一个养马高手,我过来帮左将军问问桑丹大叔。”

    “原来是你将桑丹介绍给左将军的。”叶勒依看秦络答话不假思索,毫无迟疑,对此说法不再怀疑。看来秦络不仅不是放火之人,反而还在帮助阿勒木,解决问题呢。

    “正是。”秦络反戈一击,问“叶勒倾”,“可敦今日,又是一个人出来散散心?”

    “上次经秦大人提醒,一个人的确太危险了。我的女奴们,都在山坡下等我。”叶勒依当然会准备充分,不给秦络任何把柄。

    秦络回头一看,果然在山脚下隐隐约约有一群女子。她们在河边嬉笑打闹,玩得甚欢,都没有注意可敦这里的情况。秦络猜测,估计“叶勒倾”闲来无聊,才会到山坡上转转吧。

    叶勒依和秦络在草地上边走边聊,叶勒依问道:“听说可汗正准备大战,怎么没见秦大人去金宫议事?”

    秦络闻言微微有些尴尬,“毕竟我是楚人,此战就不参与了。”

    “是我唐突了。”叶勒依赶紧道歉,其实刚刚她是故意这么问的。她心想,怪不得二王子会亲自查问秦络,果然,秦络被二王子排挤猜忌了。

    “可敦哪里话。”秦络淡淡的说道。

    秦络这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令叶勒依着实敬佩。要是叶勒依无端被人污蔑,她恐怕会把怀疑自己的人给狠狠捶打一番吧。

    秦络和叶勒依缓步走下山坡,萨仁见可敦来了,急忙跑上前。秦络止步,对“叶勒倾”拱手道,“可敦,在下告辞了。”

    “秦大人慢走。”

    萨仁过来搀扶着叶勒依,略微好奇的打量着秦络的背影,“这就是秦大人?”

    “是啊。”叶勒依问道,“你没见过?”

    “奴婢怎么会见过秦大人呢?”萨仁以前一直是叶勒倾的贴身奴婢,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大小姐的。就算是叶勒倾出嫁那天,秦络混迹在人群中,萨仁也分不清谁是谁。

    萨仁第一次见到秦络,看他身材挺拔,从容不迫,气质温文尔雅。果然和草原上其他莽汉截然相反。甚至对比被俘虏过来的中原奴隶,也与众不同。萨仁思若有所思的看着秦络的背影,原来草原上传颂的智者,是长这样的。

    叶勒依也望着秦络离去的身影,说道:“看他的神色,大火应该不是他放的。我还真好奇,到底谁是南楚的间者。”

    萨仁收回心思,言归正传道,“可汗查了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后来,可汗就将抓来的人都放了。我看,是查不出来了吧。”

    青云混入了南楚的间者,不知对赤水是福是祸。叶勒依思来想去,就算可汗放弃追查,她也得查出这个间者到底是谁,否则她内心不安。

    叶勒依吩咐道:“萨仁,你再帮我查一个人。”

    “谁?”萨仁问道。

    “桑丹。”叶勒依觉得,这个桑丹就算不是间者,也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一场大火,虽然战马没有被烧死,但是也受到惊吓。再加上野苜蓿被烧毁,黑岩部的那些战马又不爱吃东西,一天天消瘦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好不容易长出点膘,现在又完了。”阿勒木忧心忡忡的说道。

    对此,桑丹大叔也无能为力了。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时,突然看见远方有一群人打马而来。阿勒木定眼一看,可汗居然来了。

    因为大火,石山的那几个牧场都没法养马了,阿勒木早已将马匹全部转到了军营,连带着桑丹,也一起来军营吃住。

    拓跋冽经常来巡视军营,今日想起战马受损,顺带着过来看看。

    “可汗来了!”阿勒木急忙拽起桑丹,两个人跑出去迎接。

    “可汗居然来了?”桑丹大叔一阵紧张,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可汗啊。

    然而等拓跋冽下马,和桑丹大叔一照面后,桑丹大叔大吃一惊,“你,你不是……那个,经常来看秦络的人?”

    拓跋冽也微微一愣,他望向桑丹大叔,回忆了好久,才想起来,“哦,你就是看管秦络的那个大叔。”

    “是我,是我。”桑丹大叔一阵心虚,他做梦也没想到,原来很久以前,他就见过可汗了。

    阿勒木介绍道:“桑丹大叔就是负责养马的高人,还是秦络介绍给我的。”

    “原来如此。”拓跋冽心想,那纵火事件,秦络就更没怀疑了。否则,他何必介绍桑丹给阿勒木呢。

    “战马现在怎么样?”拓跋冽一边跟着阿勒木查看战马,一边问桑丹。

    桑丹这才知道,原来这些马儿不是左将军的,而是可汗要用来出征的。他更加愧疚的说道:“可汗,我有负重托。现在这些马儿不喜欢吃普通草料,日渐消瘦,恐怕无法上战场了。”

    桑丹的话让在此的人心头一颤,阿勒木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拓跋冽的神色,而拓跋冽则是眉头紧锁,沉默半晌才问道:“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除非……用粟米喂马。”桑丹大叔说道。

    “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的粟米?”跟着拓跋冽身后的拓跋凌反问道。

    “这个……其实不需要太多,喂养一个月,就可以了。”

    拓跋冽疑惑的看着桑丹,“只需要喂一个月?”

    “是啊。”桑丹拉来一匹马,拍着马背,对可汗和其余人解释道,“可汗您看,虽然脊骨和肋骨可以看见,但您看它的尻部,已经长了些肉了。这说明已有三四成膘了,再为一个月粟米,虽然不能满膘,但长个七八成还是可以的。”

    “七八成,能够行军作战,经得起长途跋涉吗?”拓跋冽问道。

    “能行。”桑丹信心满满的说道。

    拓跋冽转头问二王子:“二哥,粮库内还有多少粟米?”

    “喂养一个月的粟米,还是有的。”拓跋凌也有些动摇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是没有战马,他们的作战计划再好,也是纸上谈兵。

    “那就用粟喂马。”拓跋冽最终拍板道,“桑丹大叔,阿勒木,这段时间辛苦二位,给我盯紧点。”

    “可汗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歹人再来行恶的。”阿勒木把所有战马都拉回了军营,而且派了重兵把守。他不相信,纵火之人还能潜入军中,故技重施?

115 猜疑(一)

    一个月后,拓跋冽再次去军营检查马匹时,那时的战马肌肉平满,且已经上膘了。

    “还是桑丹大叔有办法啊。”拓跋冽赞许道。虽然没有满膘,但他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桑丹大叔是个老实人,听见可汗赞誉自己,激动的直挠头,嘿嘿笑道:“是粟米好,我只不过是喂养而已。”

    “阿布泰啊,马的问题解决了,你那边练兵情况如何?”拓跋冽问道。

    阿布泰一脸漠然的说道:“按可汗的要求,正在加紧训练。”

    “很好。”拓跋冽郑重的对左右将军说道,“大战将至,诸位不可松懈。”

    “是。”阿布泰和阿勒木同时领命道。

    萨仁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将桑丹大叔的身世,经历,与秦络关系等等全部了解清楚了。

    “桑丹是青云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赛马高手,后来有一次意外,他从马上跌落,摔伤了腿,再也无法骑马了。”萨仁徐徐道出桑丹大叔的往事。

    “居然会这样,他真是可怜啊。”叶勒依有些同情。像她这样喜爱骑射的人,对桑丹大叔的遭遇感同身受。

    萨仁继续说道:“后来,桑丹大叔就去养马了。但是他日渐消沉,虽然身怀养马绝技,但是不显露于外人。一直待在石山的跑马场,过着平静的生活。”

    “那秦络是怎么认识桑丹的?”这一点,是叶勒依最疑惑的一点。

    萨仁说道:“听说秦大人曾经背叛可汗,被可汗发现,鞭打过后,让他去采石场做苦力。后来是桑丹看他可怜,叫他到跑马场喂马。秦大人和桑丹大叔就是这样认识的。”

    叶勒依听到前半段就睁大了眼睛,她惊奇的问道:“秦络背叛过拓跋冽?还被发配到采石场?”

    “是,秦大人差点因此被杀,不过在采石场,也磨去了半条命。”萨仁对秦络的遭遇心怀不忍。虽然草原上奴隶很多,但是奴隶也分好几等。比如像萨仁、吉米这样在金宫,在贵人身边伺候的,就是最上等的奴隶。而采石场的奴隶,干的是最重最累活,是谁也看不起的下等奴隶。

    叶勒依则是想的其他的事。她并不知道秦络还有这一段历史,难道说,秦络并不是真心辅佐拓跋冽的吗?可是既然背叛过,拓跋冽为什么还要重用秦络,就不怕他二次背叛吗?

    再次背叛?叶勒依心底一颤,刚刚才对秦络放下的猜忌,此刻又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了。叶勒依对萨仁说道:“你去打探下,秦络当年是因为何事,背叛拓跋冽?还有,最近注意秦络的一举一动,看他经常接触什么人?”

    “可敦怀疑秦大人?”萨仁一下子花容失色,不明白秦络到底做错了什么,会引起主子的怀疑。

    叶勒依恼怒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不会见了秦络一面,就喜欢上他了吧?”

    “可敦您说笑了,我这就去帮您查。”萨仁说罢,生怕叶勒依继续打趣自己,急忙告退了。

    看着萨仁这个样子,叶勒依真是哭笑不得。的确,秦络长得还算英俊,而且待人接物温文有礼,也难怪会被一些女孩喜欢。不过叶勒依知道,秦络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尤其是他现在有着重大嫌疑,叶勒依真怕萨仁对秦络动心,那就大事不妙了。

    除此之外,叶勒依还有些恼怒,秦络越是在女子中受欢迎,叶勒依就越生气。可叶勒依对自己的这种心境,依旧是懵懂不知。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其实是在吃醋呢。

    此时的青云陷入了战前紧张的氛围中,所有将士都积极准备着,他们的战马在嘶吼,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上战场了。秦络不用刻意打听,光看他们秣马厉兵,便知大战将即。

    而在暗地里,南楚的间者,赤水的间者,也进入备战状态。草原上,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

    这一日,秦络破天荒的来到了金宫。要知道,自从可汗商议攻楚之事后,秦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会去金宫晃悠。

    秦络直接前往可汗寝宫,果然吉米就在殿外守着呢。

    “秦络,好久不见。”吉米惊奇的看着他,好不容易见到秦络,她还是很高兴的。

    “吉米,最近怎样,手还痛不痛?”秦络关切的问道。

    吉米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摇头笑道:“就那样,除了使不上劲,其他的还好,伤口早就不痛了。”

    吉米不想谈论手伤的话题,她转而问道:“秦络,你怎么来了,是来找可汗的吗?”

    “是啊。”

    吉米抱歉的说道:“真不巧,可汗他和阿勒木他们去练兵了。估计回来,就到晚上了。”

    “这样啊……”秦络眉头紧锁,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实际上他今天不是来见可汗拓跋冽的,而是找机会“偶遇”吉米,套她的话呢。

    吉米看秦络左右为难的样子,忙问道:“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倒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秦络看着吉米,犹豫良久后才说道,“听说,又要打仗了……”

    “呃……”吉米摸摸鼻子,低头不敢看秦络的眼睛,她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秦络语气低沉的问道:“是要攻打南楚吧。”

    “你知道了啊。”吉米尴尬的看着秦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秦络叹一口气,“我真是不想看见,可汗和南楚起冲突。我这次来找可汗,是想请他收回成命。”

    “这怎么能行。”吉米生怕秦络触怒可汗,忙阻止道,“可汗早就下定了决心,你要是去劝说,他肯定会动怒的。秦络,千万别干傻事啊。”

    吉米看秦络对故国还有一丝感情,非但没有怀疑他会通敌,反而觉得这个人有情有义。

    “难得让我看着青云和南楚打起来吗?”秦络伤心道,“吉米,你不懂我这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感受。”

    “可是,可汗厉兵秣马好几个月,就是为了这场大战。”吉米劝道,“你就当、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让我冷眼旁观?不可能的。”秦络摇头说道,“不就是要些粮草过冬吗,大不了和南楚和谈,让他们送点粮食过来。何必要打个你死我活呢?”

    吉米一下子同情心泛滥,看秦络居然想以卵击石,慌忙劝道:“哪有那么简单,可汗下了征兵令,又调集了二十多万兵马,一切准备就绪,怎会反悔?可汗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会因为你而放弃战争吗?”

    原来调集了二十万兵马啊。秦络心道,犯境不可能需要这么多人马,果然如自己料想,是长线作战,不知道可汗到底想要攻打何处?

    “这么说,可汗是不会同意议和的吧?”秦络失落的说道。

    “秦络,你做不了什么的,放弃吧。”吉米不停的劝道,“千万别触怒可汗,你快回去吧。”

    “可是……我来都来了……”

    “我不会告诉可汗你来过的。”吉米贴心的说道,“你快走,记住,千万别让其他人看见你在金宫。”

    “吉米,谢谢你了。”秦络由衷的感谢吉米,要不是她说漏嘴,自己还不知该从何得到用兵数量呢。

    可惜吉米太过感性,她看见秦络焦急万分的样子,又觉得他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故而对他放下了戒心。就算二王子一再叮嘱要保守议事的内容,但吉米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给说漏了。

116 猜疑(二)

    不用吉米叮嘱,秦络也知道要避开闲杂人等,尽量走小路离开金宫。从可汗宫室出去,避开大路,有一条隐秘的林间小路。夏天的时候,小路两边绿树成荫,飒飒风响。此时正值秋季,树叶都变黄了,落在地面上,仿佛铺着一层厚厚的金色地毯,踩在落叶上,“咯吱咯吱”的,响声不断。

    春夏的时候,或许会有贵人来此处赏花观景。然而到了秋天,百花凋零,这条路少有人来。秦络早就看好了这条小道,有时候可以避开盯梢的人,潜入金宫。

    可是今日,秦络却听见似乎有人向这边走了,那人走在落叶上,足音放大了好几倍,“咯吱吱”的不听作响。秦络赶忙藏身在一棵大树背后,侧头偷偷观察来者。果然,没过多久,从小道外走来一位女子,秦络看那女子神色匆忙,还有些紧张。等她走近后,秦络细看之下,大吃一惊,这个人他见过,似乎是叶勒可敦身边的贴身女奴。

    叶勒倾的女奴,怎么不走大路,会来这里?而且,看她的打扮,是穿着普通牧民的服侍,并不是金宫侍女的衣服。

    秦络对此疑惑不解,见那个女人走近,他背靠大树,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萨仁光顾着低头赶路,没有发现躲在大叔后的秦络。

    秦络望着那个女奴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秦络才出来,不敢多做停留,匆忙离开金宫,直接回自己的帐篷里了。

    秦络回去后细细回想自己和“叶勒倾”碰过的几面,发现叶勒可敦的确很可疑。她一个胆小怕事的弱女子,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石山那种脏乱的地方,而且第二次遇见“叶勒倾”时,“叶勒倾”似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秦络听到的传闻,都是说叶勒倾温柔善良,并不关注军国大事。如果她没有关心纵火案,那她为什么会怀疑自己呢?

    叶勒可敦的这个插曲,让秦络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和经历去调查此事。如今最重要的,是传信给铁匠孙。

    “打探到了吗?”叶勒依看见萨仁回来,连忙将门窗关紧,殿内只留下她一个人。

    “我偷偷去了丹阳城牢房,问了那里的牢头。他说可汗还未登基时,确实交给他一个楚人奴隶,姓秦。看守的人说,秦大人背叛了可汗,被关到狱中严刑拷打。据说连续拷问了十几天,秦大人一直被捆绑在刑架上,就没放下来过。”

    叶勒依闻言脸色有些苍白,蓦然间感到十分心痛。她没想到秦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要忍受如此残酷的刑罚。她很清楚项羌严刑拷打罪犯的力度,就算是壮汉,也有熬刑不过,屈打成招的。

    “秦络……招了吗?”叶勒依问道。

    “没有。”萨仁钦佩的说道,“那个看守的人也很敬佩秦大人,苦苦熬刑数十日,没有呼痛,也没有求饶。”

    “后来呢?”叶勒依又问道。

    “后来可汗来了,单独审问秦大人。看守的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可汗拷问之后,秦大人就被发配到采石场搬石头去了。秦大人没有认罪,于是通敌背叛之事不了了之。”萨仁如实汇报道。

    叶勒依闭上眼,似乎有些不忍。她缓了片刻,冷漠的睁开眼,“拓跋冽果然够狠的。”

    “不过听说,本来老可汗是要将秦大人直接杖毙的,还是可汗求情,放其一条生路。”

    叶勒依一愣,“老可汗也要杀秦络?”

    “是啊。”对此,萨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叶勒依又问道:“萨仁,你打听到秦络到底犯了何事被抓?”

    “不知道。”萨仁摇头。其实这不怪萨仁,她暗中旁敲侧击的问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不清楚,秦络当年到底是因何获罪的。

    毕竟,当时老可汗下了严令,不让任何知情人透漏。而现在,知道此事的人,也不会再提。在很多年之后,秦络的这个事,便成了项羌历史上的一大谜团。

    出征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秦络和铁匠孙除了知道兵力和马匹数之外,其余的事,无法确认。而拓跋冽则让大巫师准备好了占卜祈祷仪式,只等出征之时,祭拜天地。

    南楚的间者们陷入了困局,他们时间有限,却无法获得情报。眼看大楚就要面临着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危局,可铁匠孙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大战临近之前,有一队楚国来的商贩,进入了项羌,打算在丹阳城买些皮袄、兵器,再卖出一些茶叶、丝绸、器皿等中原的好东西。

    商队的首领已经来过丹阳城不下百次了,他轻车熟路的,来到项羌人买卖聚集的地方。

    商队很快将从中原带来的货物,从马匹和马车上卸下来,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其中也不乏楚人,他们看见有中原来的商队,会停下来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铁匠孙也是其中的一个,他漫不经心的走到商队前,对着那个首领,随意指了指一个瓷器,问道:“这个,怎么卖?”

    “十两银子。”首领报出一个价来。

    铁匠孙皱了皱眉头,摆手道:“十两银子我没有,我有一张牛皮,换不换?”

    “那得看看货色。”商队首领说道。

    铁匠孙将牛皮展开,对那人说道:“你看这皮子,是上等货色。一般人,我二十两都不买呢。”

    “除了皮子,没有其他……东西了?”商队首领问道。

    铁匠孙摇头,“没有了,只有这个,换不换?”

    “换换换。”商队首领将铁匠孙看中的瓷器递了过来,这是一个残次品,能换个皮子,已经算好的了。

    铁匠孙接过后,和那个商队首领对望了一眼,然而转身离去。

    商队首领卖了一天货物,到了傍晚时分,满载而归。可是当他一进自己的帐篷,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的心腹见状,让其他人都清点货物去,自己进帐问首领:“怎么了?”

    “项羌准备发兵二十万,攻打大楚。”头领简明扼要的概括道。

    “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了。”心腹又问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没有了。”商队头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铁匠孙不是拉拢了很多人当间者吗,现在却只打听到了这点消息,我该如何向将军交代。”

    原来,这个商队不仅仅是普通的商队,而是大楚用来和间者传递消息的商队。而铁匠孙,则是负责青云部内所有南楚间者,每个月商队来到丹阳城时,铁匠孙就会去买卖东西,传递情报。

    “有情报,总比没有好。”那个心腹宽慰道,“属下先回中原,把消息传给将军府吧。”

    “也好。”商队首领同意了。这个商队不光是要到丹阳城,还要去白沙部、赤水部走一遭,要真是大战在即,等他们走上十天半个月再回边关,黄花菜都凉了。

117 反间(一)

    大战之前的占卜活动,则是项羌古老的传统了。九月初八,秋高气爽,是个祭祀拜天的好日子。拓跋冽让项羌所有的文武官员全部出席仪式,就连养病多日的大国师,也在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过来了。

    这一次,拓跋冽没有再做任何手脚,让大巫师安安稳稳的完成了祭祀、占卜、解释神谕的全过程。等到了解释神谕的时候,大巫师颤抖着发白的胡须,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牛肩胛骨的裂痕,喃喃道:“神谕,吉中带凶,不如守。”

    “这是何解?”拓跋冽就坐在大巫师的身后,听见了大巫师低语,急忙问道。

    大巫师思索片刻,转身看着可汗,破解道:“万勿冒进,小心后方。”

    难道此战,会是后方出现问题吗?拓跋冽心中戚戚,但现在出征在即,拓跋冽不能做出任何影响军心的举动。他严肃的看着大巫师,再次问道:“所以说,此战是胜,是败?”

    “……胜!”大巫师终于吐出了这个字,但是他没有说,胜则惨胜,杀敌一万,自损三八千,可谓是惨胜如败。

    拓跋冽才不管是怎样胜的呢,他只需要大巫师的这句话。他朝大巫师点点头,而后来到高台前,对着下马数万兵马,大声吼道:“大巫师说了,占卜结果,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成千上万的士兵怒吼,吼声响彻青云,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秦络掩饰着自己的表情,也跟着众人喊着“必胜,必胜”。而铁匠孙则隐藏在人群中,恨不得将祭祀议事搞乱。他曾经写信问秦络,能否做个手脚,将占卜结果弄成必败,动摇拓拔冽的信心,让他不要出征。可秦络太了解拓跋冽的性格了,就算占卜出必败的结果,他也不可能退兵的。

    对此,秦络根本没有指望,拓跋冽一直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想要阻止他出征,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占卜过后,拓跋冽面对群众时,还显得兴致勃勃的样子。等他回到了金宫,一下子变得忧心忡忡起来。阿勒木、吉米他们都没有发现可汗的神色变化,只有心细的二王子,看见三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单独去可汗的寝殿,求见可汗。

    “二哥,你怎么来了?”拓跋冽没想到这么晚了,二哥还留在金宫未走。

    二王子关切的问道:“我看你一下午都是心神不定的样子,是不是占卜,有什么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拓跋冽一脸犹豫,他虽然心气很高,但是他毕竟是项羌人,从小敬奉赤乌天神,对于占卜的结果,不可能无视的。

    “神谕到底是什么,大巫师是怎么解说的?”拓跋凌直截了当的问道。当时高台上只有可汗和大巫师,大巫师说的话,除了拓跋冽知道,其他人一无所知。

    “大巫师解释说,万勿冒进,小心后方。”拓跋冽思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小心后方?”拓跋凌的双眼蓦然变得犀利,“看起来,南楚间者还是要捣乱啊。可汗,不除掉南楚的间者,此战会困难重重。”

    “三日后,阿勒木他们就要出征了。这么短时间内,我们要如何找出间者?”拓跋冽略显急迫的问道。

    “那么,我们就给间者设个套。可汗,你心急,南楚间者,肯定比你更心急。”拓跋凌料想,南楚间者肯定还不知道作战计划,用兵多少。他们眼看着项羌就要出兵了,肯定会着急。然而一着急,就会急中出错的。

    “如何设套?”拓跋冽问道。

    “放出消息,就说此战目标是攻打武平关。”拓跋凌得意的笑道,“到时候,南楚光顾着防范武平关,那么东西两线,就很轻松攻入了。”

    “这的确是一石二鸟之计。”拓跋冽看自己的二哥,果然是聪慧过人,只是……“我们该如何不动声色的放出消息呢?”

    拓跋凌对此早有妙极,他徐徐说道:“知道议事内容的人,只有可汗您、忽图鲁将军、阿勒木、阿布泰,以及我五个人。吉米偶然过来端茶送水,可能略知一二。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知晓。”

    “的确如此。”拓跋冽点头道。

    “然而可汗你自己不会说出去,阿布泰将军沉默寡言,不会乱说。忽图鲁将军对可汗忠心耿耿,我当然也不会说出去。那么最有可能的,是阿勒木和吉米。”

    “你怀疑他们俩人?”拓跋冽摇头否决,“不可能是他们。”

    “我不是怀疑他们故意泄密,我只是怀疑有人利用他们,套他们的话。”拓跋凌耐心的说道。

    阿勒木性格大大咧咧,而且喜欢广交朋友,的确有被人利用的可能。至于吉米,更是心直口快,毫无心眼,她被套话的可能最大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拓跋冽问道。

    拓跋冽伸出三个指头,“我们通过三条渠道,放出消息。第一条是通过吉米,可汗,你假装不经意间,将攻打武平关的消息告诉她。”

    “就按你说的办。”拓跋冽知道,吉米只是隐隐约约听了一耳朵战略意图,她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告诉她主攻武平关,她不会起疑心的。

    然而阿勒木是知道作战计划的,所以,二王子对阿勒木,就无法隐瞒意图了。

    “第二,我会让阿勒木通过桑丹,将消息递出去。”拓跋凌说道,“我会告诉阿勒木,怀疑桑丹的跑马场有南楚间者,他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

    那一夜,几处牧场突然失火,的确让牧场的人成为了重点怀疑对象。虽然他们派人抓捕了牧场的楚人奴隶严刑拷问,但并没有任何收获。对此,明面上可汗让拓拔凌放了那些奴隶,其实暗地里,拓跋凌还是在盯着牧场,看看有谁在捣鬼。

    “可行。”拓跋冽点头,“实在不行,我去给他下严令,他一定会服从命令的”

    “至于第三条……”拓跋凌为难的说道,“还是需要可汗你的帮助。”

    “第三条途径,是通过谁?”拓跋冽问道。

    “秦络。”

    “二哥,怎么又是秦络?”拓跋冽不耐烦的说道,“上次你不是查过秦络了吗,他不是没有通敌吗?”

    “再查一次,以防万一嘛。”拓跋凌请求道,“可汗,此战非同儿戏。如果这一次秦络通过了考验,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他了。”

    “……好吧。”拓跋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拓跋凌的请求,“不过秦络他很聪明,你怎么让他‘不经意’的得到这个情报?”

    拓跋凌闻言笑而不语,他拿起桌上的朱笔,提笔在行军图上的武平关处,画了一个红颜色的大大的圆圈。

    拓跋冽看着二哥的动作,对此疑惑不解。

    拓跋凌指着圆圈,对拓跋冽解释道:“可汗,只要将这幅地图挂在你的寝宫里,然后再召见秦络,他必然会看见此图,也会看见图上的圆圈。”

    这幅地图上什么都没有标记,只是在“武平关”三个字上,被重点圈出来了。只要人不傻,就会猜出武平关是攻击的重点。

    “二哥,这是最后一次试探秦络,下不为例了。”拓跋冽收起地图,他打心底里不喜欢试探朋友,尤其是秦络这样,替他出谋划策,半师半友的人。

    然而拓拔冽并不知道,自己还是被拓跋凌算计了。只要三条线中有一条出了问题,那么,无论是和吉米接触过的,还是和阿勒木、桑丹接触过的人,都会被严刑拷问。秦络,自然也会是其中之一,无法逃脱嫌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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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反间(二)

    二王子谋划的三条途径,在他的预测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拓跋冽和吉米聊天时,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这次出征,然后“不经意”的将攻打武平关的事透漏给她。到了第二日,叶勒依则听着萨仁的汇报,得知了攻打武平关的消息。

    另一条渠道中,阿勒木和桑丹闲聊,“一不小心”就将主攻武平关说出了口。阿勒木让桑丹一定要保密,桑丹乐呵呵的答应,绝不会告诉第二人。可惜一天过后,铁匠孙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至于秦络这边,拓跋冽犹豫了好久,终于在第二日,召见了秦络,并让吉米直接带秦络进入寝宫内,等候可汗。

    秦络来可汗寝殿不是第一次了,他还在此养过伤,待了好久呢。自从秦络由奴隶身份转变为官员后,他则不方便经常出入可汗寝殿,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他更是好几个月没有来过此处了。

    吉米将秦络带到寝宫后,就下去了。秦络打量着这座熟悉的殿宇,发现摆设都和以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要说变化,也就是多了一张……行军图。

    秦络第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床头的行军图了,上面画着楚国的一山一水,各个关隘、州县。然而在“武平关”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武平关?秦络发现整幅地图,只有武平关被圈了出来。难得,拓跋冽攻击的目标,是武平关吗?

    正当秦络陷入沉思的时候,寝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了,拓跋冽姗姗来迟,对秦络抱歉道:“刚去兵营,耽误了一些功夫,让你久等了。”

    “可汗。”秦络赶紧起身,向拓跋冽行礼。

    “免礼,快坐下吧。”拓跋冽热情的说道,“秦络啊,最近政务繁忙,好久都没见你了。”

    “可汗肩负项羌军国大事,朝乾夕惕,宵衣旰食,真是辛苦了。”秦络恭谨有加的说道。

    拓跋冽隐隐觉得,秦络对待自己,似乎不如以前那样亲密了。他苦闷道:“秦络啊,你也知道项羌现在的情况,这一次对楚作战,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可不要怪我。我发誓,绝不会滥杀楚国平民百姓的。”

    迫不得已?哪有战争是迫不得已的?秦络苦笑了一下,对可汗道:“臣下不敢。”

    虽然秦络口中说不敢责怪自己,但拓跋冽注意到秦络的表情。他发现秦络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忧愁,似乎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拓跋冽的想法和吉米是一样的,他不仅不会怀疑秦络通敌,反而觉得秦络心系故国,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拓跋冽想起当初秦络投靠自己时,也是左右为难,还说什么,不会参与对楚的战争。

    与故国直接斩断联系的人,甚至对背叛故国,出手狠辣之人,都是被世人所唾弃的卖国贼。这些人连母国都可以出卖,他们的忠诚,让人不得不有所怀疑。而秦络对这个度就把握的很好,装作是无奈之中投诚,对故国仍有一丝怜悯之心。但又不会太过,没有吵闹着让可汗放过楚国,令拓跋冽厌恶。

    于是拓跋冽看见秦络这样,更加同情怜悯他,而不会产生什么猜忌了。

    “秦络,楚国是楚国,你是你。我不会因为你是楚人,就对你产生怀疑的。”拓跋冽解释道,“这次没有让你参与议事,是因为怕你处境尴尬,左右为难,二王子才会派人阻止你来。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可汗,多亏二王子不让我参与,否则我该如何自处。”秦络不仅不怨恨,反而做出一副感恩的姿态,“我如今是可汗的谋臣,理应和南楚斩断关系,只是我……”

    “我懂,我都明白。”拓跋冽劝道,“我不会逼迫你做什么不利于南楚的事,此次出征,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多谢可汗体谅。”秦络起身,再次向可汗行礼。

    秦络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后,还在思考可汗寝宫的那副地图。按理说,他好不容易得知了作战目标,应该立刻告知铁匠孙。但是秦络总觉得,情报获得太过轻易,轻易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了。

    可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告诉铁匠孙时,铁匠孙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秦络和铁匠孙本有约定,这段时间不要频繁见面。可铁匠孙现在等不及了,他直接跑到丹阳城内,在秦络的营帐前徘徊着。

    秦络一出门,便看见了铁匠孙在那里装模作样的闲逛。他警惕的看看四周,猜测肯定有二王子的侍卫在盯梢。他装作没看见铁匠孙,直接去了人多的地方转了几圈。熙熙攘攘的人群将秦络挤来挤去,很快就摆脱了那些盯梢的人。

    这时,秦络才去寻找铁匠孙,两个人来到了隐秘处,铁匠孙才告诉秦络,项羌想要攻打的是武平关。

    “你也知道了?”秦络诧异的看着铁匠孙,没想到铁匠孙也打探到这个消息。

    “是啊,难道……你也打探到了?”铁匠孙问道。

    秦络点点头,“我是在可汗的寝宫,看见了行军图。”

    “我是通过桑丹知道的。”铁匠孙告知了消息的来源。

    “桑丹大叔?”秦络起疑,“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桑丹他说,是左将军无意中说出来的。”铁匠孙说道。

    “阿勒木,的确有可能。”秦络对阿勒木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心粗嘴大,很容易说错话。

    可秦络又想到,上回自己套阿勒木马匹用途,他虽然掩饰的很差劲,但还是有警惕之心的。难道说,阿勒木的警惕,只限于对楚人,对桑丹这样的项羌人,他毫无防范吗?

    铁匠孙不待秦络多思多虑,直接说道:“我们得立刻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只是,我上头的人,前几天刚走,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他。”

    “等一下。”秦络倏然说道,“先不要急着把消息送出去,我们还没确定真假。”

    “连你都知道了,肯定是真的。”铁匠孙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下面不仅只有你一个间者,我通过另一个间者,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那就是说,不止是我们俩,还有其他人,也知道可汗要攻打武平关?”秦络问道。

    “是啊。这么多人都知道了,消息不会有假的。”铁匠孙对此毫无怀疑。

    “不对。”秦络摇头,“我们查了那么久,一直都毫无线索。可是就在出征前夕,突然很多人得到了这个情报,我怕是可汗故意放出来这个消息的。”

    “故意放出的?”铁匠孙奇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反间,这是反间计。”秦络终于确认,武平关的消息,一定是拓跋冽他们,故意让自己和南楚间者们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攻打的其实是其他地方,这个是障眼法?”铁匠孙问道。

    “没错。”秦络说道,“我们不能上当。”

    “万一,他们真的攻打武平关呢?”铁匠孙着急的说道,“反间计什么的,都是你的猜测,要是武平关失守,大楚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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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者介绍:
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 探花出身的秦络,本该有大好的前途。然而一场战争,国破家亡,不幸被俘。从他踏入草原的那一刻起,他的一生便处于黑暗之中,潜伏敌方,成为间者。 苍茫草原上,古老而神秘的游牧民族中,上演一曲曲忠诚与背叛,信任与猜忌……  以往完结文:《将相》(架空历史) 作者微博:太子姑娘 读者群: 554980467间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间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间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