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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全文阅读

作者:凉夜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txt下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红颜祸水

    既然如此,索性趁这次过去好了,反正皇上昨夜才留宿摘星阁,今夜想必不会再来。

    三人到了永和宫,西配殿里传来吵闹之声,“不吃晚膳,我就要吃冰碗,我再吃一碗就不吃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司马答应。

    白答应笑着捂住嘴,“贵人听听,也不知她今日吃了多少碗了!”

    苏幼仪无奈摇头,心道这个司马浒也真舍得把女儿送进宫来,就不怕傻乎乎的司马答应遭了暗算吗?

    三人朝西配殿走去,只见司马答应绕着桌子追着宫女,宫女手里捧着冰碗,上头的碎冰都开始融化了。

    司马答应见状追得更凶,宫女一转头看到苏幼仪三人,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上前福礼,“奴婢见过昭贵人,白答应、苏答应。”

    司马答应正追得欢快,见状忙刹住脚步停在三人跟前,“昭贵人?啊,嫔妾见过昭贵人。”

    她总算不用人提醒,自己知礼一次。

    苏答应上前挽着她的手,“今日都吃了多少冰碗了,怎么晚饭也要吃冰碗?”

    说罢朝宫女手上看去,只见碗里碎冰混着果藕、莲蓬子、菱角等鲜嫩物,还有核桃仁、信任和蜜.桃。香瓜等物。

    这东西确实好吃,后宫里的嫔妃主子都吃,有些体面吃得起的宫女和太监也吃。又是夏日消暑最好不过的,只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司马答应苦着脸,“吃了,吃了四碗了……可是天气热,吃这个又冰又甜的,饭有什么好吃的嘛?”

    这是第五碗了,宫女们不让她吃,她偷偷跑去厨房拿,被宫女发现忙夺了回来,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苏幼仪听这话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细想了想,这不是和大皇子挑食的口气一模一样么?

    白答应给苏幼仪使眼色,苏幼仪上前道:“苏妹妹,让她吃吧。”

    此言一出,白答应和苏答应都错愕地看着她,司马答应一愣,欢呼雀跃,“昭贵人真好,谢谢昭贵人!”

    说罢从宫女手里夺走冰碗,乐呵呵地藏到自己怀中。

    苏幼仪淡淡道:“反正吃坏了身子的也不是咱们,到时候心疼的是司马大人,和咱们什么相干?”

    听她提起司马浒,司马答应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苏幼仪趁势道:“可怜司马大人就这么个女儿,送进宫里只想着你平平安安的,他在朝中为官才能放心。谁知道你这样不孝,为了自己贪嘴让他寝食难安,将来一纸讣告传回家里,老大人还不哭死?”

    司马答应被她说得眼眶含泪,愣愣地把冰碗放下,“只是吃冰碗,真的会那么严重吗……”

    白答应忙打边鼓,“你说呢?你知不知道宫里多少嫔妃生育的时候难产?身子里寒气多,不仅难以怀孕还容易生不下来,你不害怕?”

    司马答应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再也不吃了,再也不吃了……哇,我想我爹了……”

    宫女们瞧她嚎啕大哭的样子,忍不住低着头笑,苏幼仪自己也差点没忍住。

    她强忍着笑意,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们在这里自在说话。”

    众人身旁跟的宫女都退了出去,苏幼仪这才坐到司马答应身旁,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别哭了,我知道你想你爹。哪个刚进宫的女子不想家人呢?”

    她正是猜到司马答应的心思,才会拿她爹出来说事,司马答应果然不敢再吵着吃冰碗了。

    苏答应见状眼眶微红,“我也想我父亲了,不知道我不在家中,可还有人时时劝着他。他为官清廉却也因此树敌颇多,我总担心旁人对他不利。”

    两个才进宫不久的姑娘哭作一团,倒让白答应这个在宫里久了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向苏幼仪,既佩服她一语中的劝服了司马答应,又好奇道:“昭贵人,你进宫的时日也不算长,是不是也想你父母了?”

    苏幼仪淡淡一笑,“我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她很早就病逝了,我是父亲带大的。”

    “咦?”

    司马答应抬起头,一张圆圆的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那昭贵人不是和我一样吗?”

    苏幼仪摇了摇头,“我和你不一样。”

    众人不禁看向她,她淡淡道:“我进宫前父亲就死了,家中无亲友可靠才入宫当了宫女。但凡能投亲靠友,谁愿意给人当奴才呢?”

    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比她们都高出一截,原先身世这样可怜。

    司马答应和苏答应立刻就不哭了。

    人在伤心的时候,最好的安慰方法就是让他们看到别人更加凄惨的遭遇。

    苏答应歉疚道:“姐姐,对不起。早知道你的身世这么……我们方才就不说那些话了。”

    想想她们俩竟然当着一个无父无母的人面前哭诉自己思念父母,简直是在揭人伤疤,未免显得矫情了。

    苏幼仪大大方方一笑,“没事,想想也是一年前的事了,我早就走出来了。人要向前看,你们思念家中父母我能理解,但要让父母舒心最好的法子就是保全自身,他们才能老怀安慰。是不是?”

    司马答应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头把那融化一半的冰碗推开,“我听苏姐姐的。”

    见大家都笑了,白答应笑着打趣司马答应,“这下怎么好?贵人和苏答应都姓苏,那不成了两个苏姐姐?”

    司马答应眼珠子一转,“昭贵人,我能叫你昭姐姐吗?”

    “好。”

    苏幼仪笑着应了,朝门外道:“来人,给你们主子传膳吧。”

    见劝服了司马答应,众人也各自回自己宫中用晚膳,苏幼仪和白答应一道回去。

    两人路上边走边聊,白答应忽然笑道:“昭贵人觉不觉得,最近燕嫔安静了不少,待你的态度也变了许多?”

    苏幼仪前几日也纳闷过这事,闻言深深看了白答应一眼,白答应道:“我听福常在说的,说那日贵人在长春.宫对贤妃一阵唇枪舌剑,过后燕嫔觉得十分痛快,心里对贵人颇为佩服。加之后来宫里又来了新人,燕嫔的目光都转到新人身上,也无暇顾及我们这些旧人了。”

第七十七章 想家的女子

    苏幼仪这才想起,从前燕嫔看不惯的不仅是自己,白答应也是受害者之一。

    好在白答应有芳嫔这个主位娘娘护着,燕嫔也只能嘴上逞逞威风,威风不过片刻就被芳嫔抢白回去了。

    比起燕嫔的态度转变,苏幼仪对燕嫔和芳嫔二人的关系更加好奇。

    “白答应,你是进宫后就一直跟着芳嫔娘娘么?”

    白答应听她提起芳嫔,略有些惊讶,“不是,我进宫的时候,她还只是芳贵人,不过很快就封为嫔位了。我原本是跟着废嫔谭氏的,谭氏因大不敬之罪被打入冷宫后我就跟着芳嫔住在储秀宫,说来也有两年多了。”

    “大不敬之罪……”

    苏幼仪有些惊讶,她从来不知道这宫里还有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废嫔,还是以这样的罪名被送进去的。

    白答应见她走神,小声提醒道:“昭贵人,你怎么了?”

    苏幼仪忙反应过来,“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燕嫔和芳嫔两人似乎感情极好,好奇打听打听罢了。”

    提到这个,白答应噗嗤一笑。

    “她们俩算不得感情极好,不过谁也离不开谁倒是真的。燕嫔出身好些嘴上格外不饶人,芳嫔出身低她一等却心思细密。两人差不多是同时进宫的,当时同一批的嫔妃或死或殇,只剩下她们俩,也算相互有个依靠。”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到了储秀宫附近,白答应道:“昭贵人,你若想听这些日后我再慢慢和你说。今日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苏幼仪点点头,“你去罢。”

    “嫔妾告辞。”

    白答应绕过角门朝储秀宫去,淑芽跟在她身后,“贵人方才好厉害,三言两语就镇住了司马答应。司马答应瞧贵人那眼神,简直把你当亲姐姐了。”

    苏幼仪不以为然,“司马答应年少天真当然好糊弄,苏妹妹心思细密但天性良善,刚刚入宫的女子也容易相信人。你瞧见没有,白答应就不同了。”

    淑芽闻言一愣,不知道方才白答应做了什么让苏幼仪有此一言。

    苏幼仪道:“我方才和她闲谈,她好端端地提起了一个废嫔谭氏,只说是大不敬却没有告诉我其中内情。聊到芳嫔和燕嫔的事,我没让她走她却主动告辞,说下次再慢慢同我说。她这分明是故意想引起我的兴趣,让我下次不得不找她。”

    淑芽听得有理,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贵人,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呢?不会存着什么害人的坏心眼吧?”

    苏幼仪摇摇头,“看得出来她想和我结交,至于安的是好心眼还是怀心眼,我就不知道了。”

    天色擦黑,宫中巷道人烟稀少。

    好在摘星阁就在永寿宫旁边,还不算偏僻幽深的地方,否则这个时辰走回去怪吓人的。

    经过永寿宫旁时,一阵凉风从宫门中透了出来。

    淑芽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离苏幼仪近了些,“贵人,这风怎么阴森森的?”

    “不是阴森森的,只是从缝隙里吹出来罢了。奇怪,这永寿宫无人居住宫门一直是禁闭的,平日我们经过这里从来没有动静,今日怎么会有风呢?”

    苏幼仪说着,不禁朝永寿宫的宫门靠近几步,淑芽心中害怕却不敢声张,只能由着苏幼仪走近。

    古老的宫城中难免有些鬼怪故事,淑芽素来胆小,眼下天又黑了,她脑子里满是那些白衣红舌头鬼之类的形象。

    “吱呀”

    淑芽吓得差点跳起来,便见苏幼仪推开了永寿宫的宫门,一副正要进去的样子。

    她忙上前拉住苏幼仪,“贵人,你把宫门打开做什么?”

    苏幼仪指了指宫门上的锁,“不是我打开的,这门本就是开的,锁被挂在一旁了。要不是门开着,你以为哪来的缝隙吹出风?”

    淑芽诧异道:“谁好端端地把废宫的宫门开了?贵人,这事太奇怪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她朝永寿宫里望了一眼,漆黑的院子一盏灯火都没有,树影婆娑如鬼影张牙舞爪,她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苏幼仪隐隐觉得古怪,又不好直接进去探查,便点点头将门合上,“也罢,你派多福留意着永寿宫的动向。要是看见有人进去或者摆.弄门锁,就来禀告我。”

    说着和淑芽回了摘星阁,晚膳吃得十分香甜。

    淑芽心里还在想永寿宫的事,想到那巨大的无人居住的宫殿就在摘星阁旁边,她心里就有点怵。

    “难为贵人还吃得这么香,您果然是个胆大的。”

    苏幼仪因今日走多了路,身体消耗大,加之去永和宫耽误了回来用晚膳的时辰,是而比平日更加饿。

    她一开始还不太明白淑芽的意思,而后才知道她还在为永寿宫宫门的事耿耿于怀。

    “傻丫头,你在怕什么,怕鬼吗?”

    要不是苏幼仪正在吃饭,她一定上去捂住她的嘴,“好主子,这话也能胡说?那个字是不能说的,说了被你招来怎么办?”

    苏幼仪故意逗她,“哪个字?鬼字吗?”

    淑芽腿都软了。

    苏幼仪哈哈大笑,“别再想了,这世上哪来的鬼?要真有鬼方才就现身弄死我们了,何必把门开一道小缝吓唬咱们?这么小儿科的东西不像鬼做的,估计就是洒扫永寿宫的小太监忘了关门罢了。”

    淑芽半信半疑,“真的是这样吗?”

    苏幼仪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又恢复平常安慰淑芽,“当然是真的。对了,上次我把书落在塔楼上了,一会儿你上去帮我拿下来吧,我睡前要看的。”

    “是,奴婢一会儿就去。”

    苏幼仪吃饱喝足坐在榻上喝茶,正等着淑芽把她的书从塔楼上拿下来,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将树梢的鸟儿都惊得飞了起来。

    翠微慌忙冲进来禀告,“贵人,不好了!淑芽在塔楼上晕倒了!”

    夜晚宫中最忌讳高声,何况是这般凄厉的惨叫声?

    苏幼仪才让多福多寿把淑芽从塔楼上抬下来,皇后那边就遣人来问话,苏幼仪只好据实以答。

第七十八章 凄厉的惨叫

    “我让淑芽到塔楼上拿书,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就听到她的尖叫声,宫人上去抬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翠摇听了苏幼仪的话,又悄悄看了翠微一眼,后者的眼神印证了苏幼仪的话。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这院中高高的塔楼原本是先帝爷观星的所在,站在最顶端大约能看见半个皇宫。

    难道淑芽在塔楼上看见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叫得那么凄惨?

    翠摇不自觉后背一凛,寒意从脚底爬上身来……

    送走了翠摇,苏幼仪亲自在床前照顾淑芽。

    她没有把今日经过永寿宫前发生的事告诉翠摇,一来这件事毫无凭据,淑芽到底是不是看见了永寿宫里有什么东西尚未可知。二来就算真的是,在没弄清楚永寿宫到底发生过什么之前,她也不想把此事透露给外人。

    如今想想颇为奇怪,永寿宫是后宫六大宫里唯一一个空着的宫殿。惠妃的永和宫里还挤着三个主子,为什么不把永寿宫开起来用呢?

    她想到上次皇上在长春.宫说的话,说不愿意在旱情未完全解决时花费人力物力兴修永寿宫,理由真的这么简单么?

    她心里有许多谜团,等着淑芽醒来解惑。

    没过多久床上就有了动静,淑芽在梦中大呼小叫,表情极度扭曲。

    苏幼仪见状索性推醒了她,以免她在噩梦中承受更多惊慌,淑芽果然被推醒了,一睁眼又是一阵尖叫。

    “嘘,别叫了,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乖。”

    她坐在床边抱着淑芽,淑芽看清是她以后哭着扑上来,“姑姑,有脏东西,真的有脏东西啊!”

    她是吓坏了,对苏幼仪的称呼又恢复了从前。

    苏幼仪也不指出,只轻轻抚着她的背,慢慢安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胆子大,就算脏东西来了我也挡在前头,你不用怕,告诉我。”

    淑芽这才抽抽搭搭道:“奴婢听贵人的,去塔楼四层拿书。原本只想拿了书就下来的,可又想到永寿宫的事情,就在塔楼的窗子前朝永寿宫那处看了看。谁知这一看不得了,永寿宫里有个白影嗖地一下就飞过去了,吓死奴婢了!”

    她抓紧被角朝窗外看,“贵人,永寿宫有脏东西,咱们住在这里也不安全啊!快去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这里住不得了!”

    “好了,好了,你先冷静一点。”

    苏幼仪安慰着她,朝门外唤了一声,“多福多寿。”

    两人忙进屋来听使唤,苏幼仪道:“去把院子里的灯台都点亮,尤其是靠着永寿宫那一侧。今夜辛苦你们警醒点,淑芽害怕,别让她夜里怕了叫不到人。”

    两人连忙答应,“这是奴才应该的,不辛苦。淑芽姑姑吓坏了,不如今夜让春花和春景她们都来陪姑姑睡?”

    苏幼仪点点头,“那再好不过。”

    多福忙道:“那奴才这就去知会她们两,再把院子里的灯台都点上!”

    二人说着便退下了,淑芽听见她这么安排心里好受许多,“多谢贵人,要不奴婢今夜真的不敢睡了。贵人不害怕吗?还是奴婢们一起到贵人寝室外间睡吧?”

    苏幼仪摇摇头,“你只管睡你的吧,今夜让翠微轮班伺候就是。你好好休息,别落下什么病症。永寿宫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你不用害怕。”

    淑芽不懂还有什么可调查的,查查脏东西的出处吗?

    宫里的脏东西无非就是什么难产而死的嫔妃,跳井死的宫女,被主子责罚打死的宫人……

    每一个查出来都是一笔血债,何况查清楚了也未必能赶走。

    淑芽忙道:“贵人还是别查了,别给自己惹一身臊,万一那东西缠上贵人怎么办?”

    苏幼仪嘴角微翘,心道淑芽还真是个傻丫头,这么容易就被鬼神之说骗到了。

    有人在永寿宫装神弄鬼,针对的多半是她,还吓坏了她最亲信的宫女。

    这件事她要不好好查,如何对得起装神弄鬼之人?

    她将淑芽安抚好,独自回到自己的寝室,院中果然一片灯火通明,照得黑夜如白昼。

    这样做虽然奢靡了些,可瞧翠摇走时候那个发白的脸色,想必就算皇后知道她宫中彻夜点灯也不会说什么。

    宫里人人都忌讳那所谓的脏东西。

    不知怎么的,苏幼仪忽然想到了白答应说的那个废嫔谭氏。

    永寿宫里从前到底住着谁呢,难道就是这个谭氏?

    她见翠微守在门外,便招了招手,“翠微,你在宫里的时日比我久,可知道边上的永寿宫从前住的是哪位嫔妃吗?”

    “永寿宫?”

    翠微诧异道:“奴婢进宫两年了,那永寿宫一直是封着的,里面从未住过妃嫔。贵人时常上塔楼,应该能看到,永寿宫年久失修根本住不得人。”

    苏幼仪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永寿宫残破的程度,没有七八年是不至于到那个地步的。”

    翠微道:“是淑芽说了什么吗?她是不是看到永寿宫有什么东西才会尖叫的?”

    苏幼仪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便随意搪塞了过去,“没什么,是我自己想摘星阁附近只有一个永寿宫,所以多问两句罢了。不早了,睡罢。”

    她习惯睡前看一会儿书,今夜难以入眠,不知道是因为改变了习惯的缘故,还是因为永寿宫的事。

    夜微凉,窗外仍是一片灯火通明,而在灯火辉映的远房,却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耳畔有轻轻的风声卷起落叶的动静,苏幼仪闭着眼睛,慢慢陷入了梦中。

    梦里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看到那个常年捧着书和教尺的乡村教书先生,面上总是带着慈和的笑容。

    他伸出手,要牵着自己回家。

    漫天都是星星,空气里都是稻草和谷堆的香气,他的背影微微佝偻却令人安心。

    睡梦中,她的眼角划过一丝泪。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她时常梦见她的父亲,无数次活不下去时哭着喊她的父亲,为何她的父亲从未出现过一次?

    可见鬼神什么的,都是假的。

第七十九章 是真是假

    次日一早,长春.宫的例行晨会气氛诡异。

    不少人都听见了昨夜那声凄厉的惨叫,没听见的也听宫女和太监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一遍,心中皆为惊惧。

    后宫女子多半都是自小娇生惯养大的官宦小姐,胆子小,平日看见个老鼠跳蚤都要尖叫,何况是……那个东西呢?

    皇后昨夜已派翠摇去摘星阁问了情况,到底不放心,也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当着众人的面又问了一遍。

    “昭贵人,昨夜你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再细细和大家说说吧,免得大家胡思乱想。”

    “是。”

    苏幼仪面色沉静,精神也很好,看不出来昨夜宫中闹过鬼。

    她慢条斯理道:“其实也无甚大事,就是嫔妾身边那个贴身宫女淑芽胆子小,刚搬到摘星阁的时候她就对那个塔楼有些怕。偏偏嫔妾胆子大喜欢在塔楼上吹风,昨儿个用过晚膳,嫔妾让她上去拿本书,谁知这丫头捕风捉影自己吓着了自己,这才惊声尖叫的。”

    皇后细看她的面色,也不知她说的是实情,还是为了安抚宫中流言的假话。

    不管是真是假,众嫔妃听了苏幼仪的话后确实安心了许多,这就足够了。

    皇后笑道:“原来是这样,没什么大事就好。后宫里有些吃饱了闲得慌的奴才,听风就是雨,在宫里乱传谣言。诸位妹妹们回去可要好好管束宫中下人,别让他们到处乱嚼舌头坏了宫中安宁。”

    众人忙忙福身应是,苏幼仪暗暗打量众嫔妃的面色,惠妃唯唯诺诺,贤妃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

    她是个聪明人,只怕早就从某些细节里看出自己说的是假话,又或者从皇后急于粉饰太平的举动中找到了马脚。

    燕嫔和芳嫔两个还有些惊惧模样,悄悄议论不知到底信了没有,福常在和几个答应亦小心恭敬地称是。

    苏幼仪刻意多看了白答应一眼,后者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她却暗暗打定主意,要找这个白答应打探打探永寿宫的事。她是宫里的老人,又有意和自己交好,借这个机会多接触接触也好。

    待晨会散了之后,苏幼仪出了长春.宫,便被等在墙角阴影底下的众人吓了一跳。

    燕嫔见她傻愣着,一把将她拽过来,“傻站着干什么?昭贵人,你可跟我们说句老实话,那个叫淑芽的丫头真不是看见了脏东西?”

    芳嫔忙把她的手拉开,歉意地朝苏幼仪一笑,“昭贵人别见怪,燕嫔姐姐就是这样的没有恶意。你倒是和我们说说,淑芽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幼仪尚未开口,便见福常在和白答应一行人也走了过来,她二人原本就是跟着燕嫔和芳嫔的,却把苏答应和司马答应也拉来了。

    这下倒像是在皇后宫外开小晨会一样。

    苏幼仪哭笑不得,“该说的我方才在殿中都说了,二位娘娘不相信我的话吗?”

    她当着众人的面那么说,现在就不会推翻自己的说法,否则不是显见得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么?

    何况维护后宫的人心安定要紧,她不想横生枝节影响她查明此事。

    燕嫔将信将疑,“真的吗?你说淑芽捕风捉影,倒是说说她到底看见了什么风,捉了什么影?”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着苏幼仪。

    苏幼仪想也没想,“我那摘星阁边上不是永寿宫么?站在塔楼上正好能瞧得见。永寿宫无人居住到了夜里就黑洞洞一片,那些庭院里的树木也许久无人修剪,晚上风一吹可不就张牙舞爪的?”

    她说的也有道理。

    众人听了这话,比方才在殿中听的时候更加信了几分,燕嫔道:“说得也是,皇上把永寿宫空了七八年了,自登基之后就没人住过。说是永寿宫太大兴修起来费银子,有这银子不如用来赈济灾民。瞧瞧皇上这话,这爱民如子真叫人服气。就算皇上说燕嫔啊,你吃得太多了不如省点救济灾民,本宫大约也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口粮交出来!”

    众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芳嫔用团扇掩着嘴,“咱们皇上一向爱民如子,这还用你说?”

    苏幼仪正听永寿宫的事来劲,眼看话题就要转到皇上身上了,苏幼仪忙道:“比永寿宫大的宫殿也多,除了皇后娘娘的长春.宫,像永和宫和咸福宫不也很大么?皇上怎么偏偏不修永寿宫?”

    众人听了这话都无言应答,新人看着老人,老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芳嫔觑了她一眼,笑道:“原先皇上刚册封你的时候,本宫见人抬着你的东西朝永寿宫方向走,还以为皇上终于打算让永寿宫住人了呢!没想到皇上把你安排在了旁边的摘星阁,你是不是日日看着永寿宫宽敞奢华,更想住那里呢?”

    苏幼仪一脸尴尬,没想到自己有意打探永寿宫的事情,反倒让芳嫔误以为她觊觎永寿宫。

    她只得尬笑,“不敢,随口问问罢了。”

    众人各自散了回宫,苏幼仪正愁人多找不到借口留白答应说话,经过御花园时却见一个人影从斜刺里出来。

    赫然是白答应。

    “贵人是想打听永寿宫的事么?”

    这真是想打瞌睡就来了枕头,既然被她看出来了,苏幼仪也不想多隐瞒,两人朝假山上的凉亭走去。

    苏幼仪道:“白答应若知道关于永寿宫的事,还请一一告诉我。”

    白答应没有证明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看来淑芽的确不是捕风捉影,而是真的看到了永寿宫里有什么东西,是不是?”

    苏幼仪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

    白答应点点头,能得到苏幼仪的默认也就足够了,以苏幼仪的聪慧是不会把有些话宣之于口的。

    她想了想道:“其实要说永寿宫的事情,并不复杂。皇上登基之后永寿宫再也没有住过人,也免了宫人们定期打扫之事。然而在先帝朝的时候,永寿宫住的可是位宠妃。”

    “哪位宠妃?”

    “先帝朝的怡妃,就是先帝九皇子的生母,你总该听说过吧?”

第八十章 喝过的汤

    苏幼仪不由大惊,这个怡妃的名号不仅在宫里响亮,连在民间都有她的故事流传。

    传闻先帝爷喜好微服私访,因宠爱怡妃故而时常带着她四处游访,此事在民间传为一时佳话。

    可皇上封先帝遗诏登基之后,这个九皇子却处处不服,还在外散播谣言说皇上即位名不正言不顺,是矫诏即位。

    皇上一怒之下监禁了九皇子,怡妃很快也因思念先帝和儿子过度而病逝。

    苏幼仪道:“这么说,皇上不修缮永寿宫,很有可能是因为记恨当初的九皇子,顺带记恨怡妃所以才不让他的嫔妃住在怡妃住过的地方?”

    白答应点点头,“有可能,否则实在难以解释皇上的行为。”

    苏幼仪不禁蹙眉,抬头看她,“先帝朝的宠妃居所,又不是什么秘密。为何方才我在大家面前问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只有你知道?”

    白答应一愣,而后笑道:“昭贵人说笑了,这虽不是秘密,可对于后宫嫔妃而言谁有兴趣打探先帝朝时的旧闻?大家顾着眼前的你争我斗还来不及呢。我也是偶然听宫里的老嬷嬷说的,贵人也知道,新君登基后宫势必要换一批人,如今宫里知道先帝朝时期事情的人不多了。”

    苏幼仪听这话有理,这才慢慢打消疑心。

    白答应又道:“怡妃虽说是病逝,到底还是因为九皇子获罪的缘故,死的时候必定幽愤不已。昭贵人,你说淑芽看到的会不会是怡妃的冤魂?”

    苏幼仪正色道:“什么冤魂?儿子犯了大不敬之罪,皇上没有诛连她这个生母已经很好了。就算她是为九皇子之事忧愤而死,那也怪不得旁人,她有什么可冤的?”

    真正冤死的人连一缕魂魄都没有,这种罪有应得之人凭什么称冤魂?

    白答应愣了愣,不知道苏幼仪为何忽然变了脸色,好似有点生气的模样。

    苏幼仪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歉疚地朝白答应笑了笑,“白答应莫怪,我不是想对你大声,我是……我只是想维护皇上的名声。”

    白答应这才笑了,暧.昧地看着苏幼仪。

    “先前宫里都在猜测,昭贵人明明拒绝了皇上的封赏,为什么出宫一趟又是主动替皇上挡刀,又是接受了贵人的名分。嫔妾先前也疑心得很,如今算是明白了,贵人对皇上是动了真情。”

    苏幼仪没想到自己的解释反让白答应误会了,只好将错就错,“皇上英明睿智,俊朗秀逸,又是个爱民如子的明君。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如何能不拜服呢?”

    说罢朝亭外看了看,阳光灿烂普照大地,明明都到八月了,这天气似乎比先前还要热。

    “白答应,我不和你说了。趁着用午膳前,我去看看皇上顺便给他报个平安,免得他担心昨夜之事。”

    白答应缓缓点头,苏幼仪忙不迭朝假山下走去。

    她没有骗白答应,连摘星阁都没有回,她直接去了乾清宫。

    去的有点早,连高奇寿都不在,小义子道:“皇上在御书房呢,师父陪着,应该是在和大臣们商议事情。”

    “这样啊……”

    苏幼仪有些尴尬,她头一次以嫔妃的身份来乾清宫找皇上,偏偏皇上不在,难道她要打道回府吗?

    正在纠结之时,小义子道:“外头天热,贵人进宫边喝茶边等吧,皇上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苏幼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别的嫔妃来找皇上,能在殿中等候吗?”

    小义子跟着高奇寿那么久,嘴上功夫可不是盖的,闻言忙笑道:“别的嫔妃能一样吗?满宫里谁不知道,昭贵人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奴才听淑芽说贵人喜欢喝冰镇的什么水果茶,乾清宫没有这东西,奴才给您上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吧?”

    苏幼仪谢过了他,便在殿中耐心等着皇上回来。

    酸梅汤才喝了小半碗,便听见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皇上好像在和什么人边走边议事。

    苏幼仪暗道不好,听高奇寿说皇上有个习惯,就是在早朝上没谈妥的事情,他会让几个要紧大臣到御书房再商议。

    如果在御书房还谈不得不融洽,他会再带一二个大臣回乾清宫谈。

    苏幼仪意识到自己遇上了第二种情况,想要起身退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皇上的长腿大步已然迈进殿。

    她只得起身行礼,低着头的眼角余光看到皇上的明黄衣摆,边上那人的衣摆是蓝色的。

    蓝色官服是品级不高的朝臣穿的,如今朝中品级不高又最得皇上器重的臣子只有一个,苏幼仪不抬头也知道是谁。

    皇上看到苏幼仪在殿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平静。

    “起来吧,你来看朕么?”

    苏幼仪硬着头皮站起来,心道一般人不是应该问你来找朕什么事么?

    也是,皇上是在问他的嫔妃,作为嫔妃不应该有事才来找皇上,没事也要来关心皇上才是。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啊,臣妾……”糟了,她没带什么汤也没带什么点心,空着手来看皇上不太好吧?

    她顺势把桌上的酸梅汤端起来,“臣妾觉得外头天气热,担心皇上中暑了,皇上先喝口酸梅汤解解暑热吧?”

    皇上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酸梅汤,苏幼仪暗暗心虚,她才喝了两口,皇上应该看出不来是喝过的吧?

    小义子龇牙咧嘴地看着苏幼仪把酸梅汤递给皇上,心道她真是不要命了,皇上倒很乐意地一饮而尽。

    “嗯,很凉快。”

    他回头看了季玉深一眼,“那件事不急在一时,朕明日再同你细说,你先回去吧。”

    季玉深抬起头来,望了苏幼仪一眼。

    皇上对她来看自己好像很高兴,平素最看重朝政的人,竟然为了她直接把自己打发走了。

    看来,皇上是真的很喜欢她。

    季玉深拱手一礼,“是,微臣告退。”

    待季玉深走后,皇上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她,“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把自己喝过的汤给朕喝?”

第八十一章 穿白衣的猫

    小义子吓得腿软,差点跪到地上。

    苏幼仪一眼便看出皇上是在虚张声势,笑着挽上他手臂,“皇上别生气,都是臣妾的错,咱们到里头坐下慢慢说好不好?”

    她心道皇上毛病真是多,明明之前主动喝她喝过的水果茶的是他,今日指责自己的还是他。

    皇上淡淡哼了一声,由她挽着进了寝殿。

    小义子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皇上必定要生气,没想到他只轻描淡写说了那么一句,还很高兴地挽着苏幼仪进去了。

    皇上几时脾气这么好了?

    他想起高奇寿说过的话,皇上平日脾气好,是因为没有人敢惹他生气,这句话如今看来完全不对。

    皇上发不发脾气,主要还是看是谁惹他。

    “朕自册封你之后你还没有主动来乾清宫过,说吧,你有什么事找朕?”

    原来皇上知道自己是有事来找他的,想必方才当着外臣的面他一时不好明说罢了。

    苏幼仪也不绕圈子,直言道:“昨儿晚上宫里那声惊叫,皇上听见了不曾?”

    “朕没听见,高奇寿倒是听见了,说活像鸡猫子鬼叫。朕听说皇后派人去问了,你说是淑芽那丫头自己吓着了自己?”

    苏幼仪噎了噎,“皇上,其实淑芽的原话不是这样说的,臣妾是担心宫里因此生乱所以没有说得太清楚。淑芽说她看到永寿宫里头有个白影飘过,这才吓得乱叫。”

    皇上眸子微眯,“你跟朕倒坦诚。”

    苏幼仪道:“臣妾的话还没有说完。臣妾不觉得宫里真的有鬼,也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臣妾想请皇上帮个忙,把背后装神弄鬼的人揪出来。”

    这话倒让皇上来了兴致,他笑了笑,“如何帮忙?”

    苏幼仪凑到皇上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皇上眼角眉梢都是戏谑,“要是让后宫那些人知道你亲自去抓鬼,以后就没人敢妒忌你了。”

    苏幼仪半信半疑,“会有这种效果吗?”

    她是想瞒着众人来着,如果真的有这种效果,她不介意把此事公开。

    皇上一下子敲在她额头上,“有,她们躲你都来不及,就像见到钟馗似的。”

    苏幼仪这下听明白了,皇上是在嘲讽她。

    钟馗是个红脸关公样的丑八怪,用来比她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

    回到摘星阁,苏幼仪立刻行动了起来。

    多福多寿观察了永寿宫许久,一直没发现有人进出,宫门上的锁也没动,门仍是虚掩着的。

    他们找到了一处角门,苏幼仪带着他二人进去,命多福在角门旁守着,自己带着多寿往里走。

    虽是白日,然而太阳被云遮住了,永寿宫里萧条一片看着还是有些人。

    苏幼仪平白无故要查永寿宫,他们想想也知道一定是昨夜淑芽看到了永寿宫里有什么脏东西,多寿显得有些惊恐。

    苏幼仪没有注意他的情况,径直朝正殿走去。

    “贵人,贵人您慢着些,让奴才在前面!”

    多寿虽然害怕,可要是苏幼仪出了点什么事,他这个贴身跟随的宫人也活不了,只得硬着头皮到她前头去。

    苏幼仪头也没回,轻轻推开正殿的门,“没事,你要是害怕就跟在我后面好了。”

    太监虽然不完整,到底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在前面保护自己?

    多寿一下子来了勇气,当先推开正殿的门,随着吱呀一声,一大片尘土从门框上面掉了下来。

    “咳咳……”

    多寿眼睛脸上都是灰,被呛得连连咳嗽,还不忘回头朝苏幼仪傻笑,“奴才就说吧,还是该奴才走在前头。”

    苏幼仪哭笑不得,“快擦擦吧,我进去看看。”

    她朝殿中走去,只见殿中的所有装潢和陈设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透过那层灰依稀可以看出原先这宫室的华丽。

    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住的地方,当然不一般。

    苏幼仪在里头转了一圈,所有能藏人藏物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怡妃病逝之后这里应该彻底清扫过一次,所有属于原主人的痕迹都没有了,多余的杂物更是一点也没有。

    就像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一般。

    多寿终于把脸擦干净了,“贵人,这边什么都没有,咱们还看吗?”

    苏幼仪走到殿外看了看摘星阁的方向,顺着淑芽昨夜站的位置……

    她把手朝西配殿的方向一指,“淑芽看到的是西配殿的方向,走,我们到西配殿看看!”

    此刻已是下午,日影西斜,西配殿的光线更加昏暗。

    破旧的门窗紧闭着,看起来便阴森森的,不敢想象走进去会是什么样。

    多寿原想劝说苏幼仪多带些人再来,只要苏幼仪有一丝退却,他就能想办法劝她暂时离开。

    可苏幼仪脚下半步都没停,还在殿门外随手拿了一根木棍子,“你们盯着永寿宫,说没有人出入。那这殿里说不定还藏着人呢,你快找个家伙拿着,以免有人窜出来伤着咱们。”

    还有人?

    多寿已经快哭了,四周看了看,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家伙,一脸委屈地看着苏幼仪。

    苏幼仪无奈,只好把自己手里的棍子给了他,自己把头上的金簪拔了下来,一步步朝殿中走去。

    西配殿地方不算小,只是破败的程度尤胜正殿。

    大抵是因为在怡妃居住永寿宫时配殿便无人居住,所以这里年久失修的时日更长,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腐烂气味。

    多寿手里紧紧抓着木棒子,摸了摸胳膊,“什么味儿这么臭?”

    咯噔。

    内室里响起异声,多寿瞬间汗毛直竖,苏幼仪握紧金簪,“里面可能有人,别放松警惕!”

    她当先一步进了内室,却见一只黑猫站在地上,目露警惕地看着他们。

    而黑猫身旁,一只黄白相间的狸花猫已经死去多时,那股腐烂的味道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多寿顿时松了口气,“贵人,淑芽姑姑看到的不会是猫儿吧?”

    苏幼仪冷笑一声,指着床底下的方向,“猫儿会穿白衣裳么?”

    多寿顺着她的目光朝床下看去,一件被包裹好的白衣赫然藏在那里。

第八十二章 又一声惨叫

    鬼会把白衣裳脱了藏在床底下么?

    那她白日穿着什么呢?

    这下连多寿都起疑了,觉得此人是人是鬼还说不准。

    苏幼仪道:“把那白衣裳拿出来瞧瞧,仔细些,一会儿还要原封不动放回去的。”

    “哎。”

    多寿应了一声,将那包裹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尽量不将边上的灰尘扫出痕迹来。等完全拿出来之后轻轻放在床板上,将包裹打开。

    等他将整件衣裳完全展开,忽然调出了一团黑色的东西,多寿嗷地一声跳起来。

    苏幼仪白他一眼,面上仍是一点惊恐都没有。

    多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去地上找那团黑色的东西,这才发现是一片很长的假头发。

    他恍然大悟,“这是装鬼没跑了,这假头发这么长,想必装鬼的是个男的!”

    “那也未必。”

    苏幼仪看了看,“也许是个宫女,她要扮鬼总要想着如此脱身,披头散发的被人瞧见一看就有问题。要是用这假头套一戴,就不用把自己的头发披下来了。”

    多寿笑道:“主子的话有道理,咱们既然搜到东西了,为什么还要放回去呢?”

    苏幼仪摆摆手,让他把东西裹好放回原位,走出了西配殿才道:“东西自然要放回去,由着那个人再来穿戴上,咱们抓着才算铁证如山。要是见他溜进永寿宫就抓,难免抵赖辩解,下次就抓不到了。”

    “主子说的有道理。”

    苏幼仪朝小门那处走去,“走,咱们先回宫里,再合计合计‘抓鬼’的事。”

    因摘星阁人手不多,苏幼仪特意求了皇上把小义子等人拨来,到了天黑之时小义子等人埋伏在永寿宫里,多福和多寿便在宫外埋伏着。

    苏幼仪带着淑芽在塔楼四层上等着,淑芽还有些战战兢兢,苏幼仪安抚道:“你放心,一会儿他们就能抓到那个鬼,带到你跟前来让你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淑芽从塔楼上向外一望,永寿宫乌漆嘛黑的,和她见鬼之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个位置根本看不到小义子他们,只能看到多福的半个身子猫在永寿宫外的墙角,多寿在哪也看不到。

    淑芽不免担心,“贵人,他们不会出事吧?”

    “不会的。”

    苏幼仪特意把窗子开大了些,把身子露在窗口,让外头的人能看到她在四层上。

    观众不在的话,这唱戏的人哪还有兴致上场?

    她一面优哉游哉地看自己的书,时不时抬头朝永寿宫看去,淑芽更是紧张地攥着帕子,又害怕又不敢错过永寿宫的动静。

    苏幼仪的书都看了几十页了,永寿宫才有了点动静。

    只见一片白影从树和树之间掠过,淑芽倒吸一口冷气,苏幼仪朝底下看去,这回终于知道淑芽那日看到了什么场面。

    她不但不躲,反而挑衅似的站到了窗前,目光直直地盯着那白影。

    白影飘忽的身形一滞,很快也停了下来面朝苏幼仪的方向,两相对峙。

    他大约一直关注着塔楼这处的情况,看到苏幼仪毫无惧怕地站在窗前和他对视,先是惊讶,而后索性停下来对视。

    人和“鬼”的对视,他就不信“鬼”会输。

    可惜苏幼仪早就看穿了他的本质,不但一点儿都没被吓到,还朝他抬起了手。

    好像要同鬼打个招呼。

    白影一愣,便见苏幼仪伸出手朝他指了指,他不知所云。

    不对,她好像不是在指自己,而是……

    披着白衣的人下意识慢慢转头,朝自己身后看去,忽然看到一个七窍流血的鬼脸正靠在自己肩头。

    “啊!”

    这一声惨叫,比淑芽那声还要凄厉。

    六宫中再度点起灯火,众人惶惶不安,她们本就不信苏幼仪的话,今夜再听见这声惨叫更加确定宫里有脏东西。

    那淑芽是自己吓自己,总不至于今夜也有人自己吓了自己吧?

    翠摇匆忙掌灯到皇后床边,“皇后娘娘,各宫的主子都被惊动了,这会儿都打算朝摘星阁去呢。娘娘,奴婢是不是再去问问情况?”

    “还有什么可问的?”

    皇后无奈地扶了扶额,“昭贵人那些话果然只是为了安抚人心的,这件事可大可小。既然后宫里的嫔妃们都去了,本宫还能睡么?”

    说罢扶着翠摇的手,起身匆匆更衣便朝摘星阁去。

    皇上听见那声惨叫,原本就担心苏幼仪这下更加担心了,索性带着高奇寿朝摘星阁去。

    路上碰见皇后的撵轿正好一同过去,到的时候众嫔妃也刚到摘星阁外头。

    “皇上,皇后,诸位娘娘主子,里面请。”

    在门外迎候的正是淑芽,皇后一见她颇为诧异,“你不就是那个被吓坏的宫女淑芽么,怎么能起身走动了?方才那一声惨叫是谁叫的?”

    淑芽福身一礼,面上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惊恐,和平日一样沉着淡定。

    她微笑道:“方才的惨叫不是奴婢叫的,至于是谁叫的奴婢笨嘴拙舌也说不好。请皇上皇后移步里间,昭贵人自然会为诸位说明。”

    皇上当先一步进去,到了正堂便见地上跪着一个穿白袍抹白脸的人,一头凌乱的长发盖得满头满脸都是。

    皇后惊骇地顿了顿,后头众位嫔妃更是不敢朝里走,苏幼仪先朝皇上福了一礼,又对皇后等人笑道:“皇后娘娘别怕,这鬼已经抓住了。”

    “什么?你……你竟然抓了鬼?”

    苏幼仪再度福身,“嫔妾欺瞒了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还请娘娘恕罪。其实淑芽是看到永寿宫里飞过一个白影才吓坏的,可娘娘问话的时候合宫姐妹都在,嫔妾为了后宫安宁不得不说谎。皇后娘娘身份贵重,嫔妾又不敢把鬼神之说告诉皇后怕吓坏了您,只好找皇上请他派人协助抓鬼。”

    众人一看,这才发现边上一个太监脸上用红漆画着两道眼泪,正是高奇寿的徒弟小义子。

    皇后扶着胸口,摆了摆手,“起来吧,你也是一番好意,本宫和宫中姐妹都不会怪你的。今夜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再慢慢说来。”

第八十三章 怀疑惠妃

    “……扮鬼的哪里想到,嫔妾也让小义子扮成了鬼,且比他恐怖万分。就这样把他拿下来了,不过还未审,正等着皇上皇后来了审问呢。”

    皇后又是高兴又是惊讶,“昭贵人,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带着这么几个人就去抓鬼?亏你想得出来,让小义子扮得比这贼人还恐怖,他能不吓到么?”

    燕嫔本就对苏幼仪敢于直面贤妃的胆识十分佩服,再添上抓鬼这一节越发服气了,司马答应更是直勾勾地盯着苏幼仪。

    要不是皇上皇后在这里,只怕她就要扑到苏幼仪脚边了。

    白答应掩口轻笑,“还以为是有人见鬼了才发出惨叫,不想今夜的惨叫就是‘鬼’发出的,嫔妾倒想看看这‘鬼’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义子正在用帕子抹自己的脸,无奈脸上的血泪是用红漆画的,一时抹不干净。

    他只好就这么上前把那扮鬼之人的头发摘下来,露出了一张白净无须的面容,显然是个太监。

    苏幼仪看了小义子一眼,转头朝淑芽耳语了两句,淑芽会意地退了下去。

    高奇寿上前将那小太监的脸抬起头细看,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皇上,这小太监有些眼熟,奴才似乎见过他。”

    皇上道:“你再仔细看看。”

    “哎。”

    高奇寿下死眼盯了他几眼,那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是见着皇上和皇后吓傻了,还是知道自己死罪一条彻底死心了。

    高奇寿掐着他的脸,“皇上在这里,你还不快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在永寿宫装鬼的?”

    小太监被他一掐,瞬间脸红了一大片。

    高奇寿教管小太监的法子十分精到,别看他看起来瘦瘦的,手上却十分有力气,这么一掐比板子打在身上还要疼。

    他手底下的人几乎都是这么调.教出来的,小义子忍不住盯着看,看着觉得自己脸上也疼。

    忽然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他回头一看正是淑芽,手里拿着一瓶松节油。

    淑芽小声道:“我们贵人让我拿给你的,用这个擦擦油漆马上就掉了,你先出去擦干净再进来吧,免得冲撞了娘娘们。”

    小义子下意识看向苏幼仪,心中莫名一阵暖意,忙接过来,“哎,我这就去,多谢姑姑!”

    被高奇寿掐着脸的小太监一会儿就掌不住了,“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是自己鬼迷了心窍,想着永寿宫无人居住便进去自娱自乐,奴才不是有意扮鬼吓唬谁的啊!”

    “还敢胡说!”

    高奇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哪有扮鬼自娱自乐的?就算你胆子大,明知昨夜摘星阁的宫女见了你被吓到,你怎么还来乐?显然就是来吓唬人的!快说,到底是谁指使的?”

    那小太监嘴角都被打破了,渗出血迹来,却咬死了牙关,“实在没人指使,都是奴才自己的死罪!”

    他拒不承认,高奇寿这才转向皇上,“皇上,奴才其实已经认出来了,这小太监是在内务府当差的。按说内务府的奴才只管当内务府的差,总不能是总管指使的吧?”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听见内务府总管的名号,一点惊惧都没有。

    显然不是内务府总管指使的他。

    皇上道:“永寿宫荒废许久无人居住,且附近唯有一处摘星阁,也只有在摘星阁的塔楼上才能看到宫院底下有白影。这显然是冲着昭贵人来的”

    他看向那小太监,“你若说出幕后指使之人,朕可以饶你一命。若是不肯说,活着有时候比死了更加痛苦。”

    小太监哐哐哐地磕头,“奴才死罪,奴才但求一死,求皇上赐死奴才!”

    好一个忠心的奴才!

    座中之人不由惊骇,故意吓唬苏幼仪的人多半是宫中嫔妃,可这小太监是在内务府当差的。

    是什么理由,能让他对一个内宫嫔妃如此尽忠?

    皇上眉头微蹙,摆了摆手,“打发到慎刑司去,用尽所有刑罚也要撬开他的嘴,让他招出幕后指使。”

    苏幼仪不禁丧气,好不容易抓到了鬼,本以为这扮鬼之人被吓唬之后一定会很快招供,没想到他嘴巴这么严实。

    虽然他吓到了淑芽,苏幼仪倒觉得这是个有胆气的人。

    能收买一个内务府的宫人为自己所用,还能如此忠心,这个幕后之人来头一定不小。

    苏幼仪的目光从皇后身上转到贤妃身上,又从贤妃看到惠妃,惠妃接触到她的目光一惊,下意识摆手解释,“昭妹妹为何这么看着我?这件事不是本宫指使的。”

    众人下意识看向她俩,苏幼仪忙收回目光,“惠妃姐姐说笑了,嫔妾只是看看,并没有怀疑你。只是姐姐这么急着辩解,倒让嫔妾心里有些不安了……”

    苏幼仪为何会怀疑到惠妃身上?

    难道这事真的和惠妃有关系?

    众人惊疑不定,皇上轻咳一声,“昭贵人,惠妃的位分在你之上,没有证据不可轻易怀疑。”

    苏幼仪委屈地福了福身,“是,都是嫔妾不好,嫔妾再不敢了。”

    皇上道:“好了,既然装神弄鬼之人已经抓到,宫中的谣言也可不攻自破。夜已经深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皇上只叫众嫔妃回去歇着,却没有说他自己要回去,皇后立刻会意道:“皇上今夜也劳累了,不如就在摘星阁歇下吧?省得来回奔波。”

    皇上看她一眼,“也好。”

    众人福身行礼退出摘星阁,苏幼仪的目光盯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默不作声。

    “你还在怀疑惠妃?”

    皇上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觉得她望的并非惠妃的方向,而是……

    苏幼仪摇摇头,“嫔妾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惠妃,她是想和我交好的,吓唬我有什么用?方才故意那么一闹,不过是想让真凶放松警惕,以为嫔妾的注意力都放在惠妃身上罢了。”

    皇上轻哼一声,慢慢朝内室走去,“小心眼子还挺多,你就不怕惠妃一时急了和你反目?”

    苏幼仪忙跟在后头,“那也得她有急的工夫才是。”

第八十四章 掀开此事

    次日一早,宫中便传言苏幼仪去永和宫了。

    众人精神抖擞,想着昨夜她才怀疑了惠妃,今日一早就去永和宫,这不是当面对质是什么?

    果然,不到一刻钟的工夫,苏幼仪被人从永和宫轰出来了。

    据说惠妃还打算派人去请皇后来做主,到底她平日心性和善,这才没有认真和苏幼仪计较。

    能把一向温和的惠妃气成这样,苏幼仪也算是很不简单了。

    皇后正奇怪苏幼仪一向稳重,为何忽然会如此不知轻重起来,到晚间正打算请苏幼仪来说话,便听到慎刑司传来的消息。

    “皇后娘娘,那个内务府的奴才招了,是惠妃娘娘指使他的!”

    “什么?”

    皇后不觉得惠妃有这个理由故意去吓唬苏幼仪,是而一直觉得苏幼仪的怀疑是莫须有的,没想到慎刑司逼供的结果竟然正是惠妃。

    难道真的是惠妃做的这件事?

    摘星阁中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果然供出惠妃来了,这人犯关在慎刑司里倒很通宫里的消息,我怀疑谁他就供谁。”

    苏幼仪笑得胸有成竹,淑芽道:“早上去永和宫,贵人和惠妃娘娘一起演了那么一场好戏,这下那幕后之人可不真以为贵人怀疑惠妃了么?她定派了人将消息传到慎刑司,那内务府的小太监招的供才能对得上。”

    苏幼仪道:“惠妃的演技果然不错,只不过我与她演同一场戏,这便算是交好了,到底遂了她的愿。可我没有办法,除了贤妃之外惠妃是最好的怀疑对象,芳嫔、燕嫔她们还不够这个分量。”

    淑芽点点头,低声道:“贵人不是怀疑贤妃娘娘吗?那现在是不是要查查今日贤妃娘娘有无派人到慎刑司?”

    “你看你,被吓傻了不是?”

    苏幼仪笑了笑,“贤妃怎么会明目张胆把人派到慎刑司去?这件事还得靠皇上来查,大总管对宫里的宫女太监了如指掌,他一定知道昨日都有什么人接触了那个小太监,这些人又是谁的人。如果有贤妃的人,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淑芽不禁胆寒。

    “您是说,慎刑司里也有贤妃娘娘的人?怪不得那小太监是内务府的,却对幕后之人如此维护,他肯定也是贤妃安插在内务府的人。”

    苏幼仪冷笑一声,“满宫里数她贤妃势大,一手遮天。只怕皇上这些日子对我的厚爱让她坐不住了,才想出这种法子来吓唬我。你想想,皇上时常到摘星阁来,而且总是和我一起宿在塔楼上。为何你见鬼那日正好皇上不在只有你在?”

    淑芽恍然大悟,“原来从那个时候起贵人就已经怀疑贤妃了?也是,宫里最忌惮贵人受宠的可不就是贤妃了么!”

    如果此事最终查明是贤妃所为,她和贤妃之间的关系就彻底撕破脸了。

    她得多为自己的将来谋划才是。

    高奇寿的效率极高,次日皇上用过午膳,他便把查到的情况报了,“皇上,昭贵人料得不错,负责对那小太监刑讯逼供的三个嬷嬷里头,其中果然有一个贤妃娘娘的人。她一向自诩是贤妃娘娘的人故而十分蛮横霸道,这件事慎刑司的人知道的不少。而且奴才查到,昨日贤妃宫里的宫女的确和这个嬷嬷见过面。”

    皇上轻哼一声,“她假装怀疑惠妃,又去惠妃宫里闹了一场对峙的把戏。贤妃便以为她真的怀疑惠妃,顺水推舟让慎刑司那个人供出惠妃来。要不是这样,还真抓不到贤妃的把柄。”

    高奇寿道:“皇上,如今真相已经查明了,可这件事要不要公开如何公开,还请皇上定夺。”

    “自然要公开。”

    皇上打开御案上的折子,头也没抬,“不过不是朕公开,你去把这件事告诉昭贵人,她自然懂得该怎么做。”

    高奇寿不由眉梢一抬,皇上除了对雍亲王等人有这样的信任,很少这么信得过旁人。

    贤妃的事事关前朝兹事体大,他竟这么随意交给了苏幼仪,可见恩宠。

    他喜滋滋地把这话回了苏幼仪,苏幼仪撇撇嘴,“这叫什么恩宠?皇上这叫甩锅,自己不想得罪贤妃就把这个黑锅交给我,日后我还不被贤妃害死?”

    这话说得未免太直接了。

    高奇寿顿时尴尬起来,“贵人别生气,皇上既然让您来办这件事,自然会保护您不受贤妃娘娘报复,您说是不是?”

    高奇寿近来对她是越发恭敬了,苏幼仪也不忍驳他面子,便道:“我要是这么大剌剌捅出来,贤妃一定奇怪我哪来这本事查的这么清楚。”

    高奇寿犹豫片刻,“那就说是贵人私下拜托奴才去查的,奴才为了奉承宠妃就帮了这个忙?”

    “你不行,满宫里谁不知道,你只听皇上的命令行事?”

    苏幼仪想了想,“倒是把小义子借给我用用,就说我拜托他查的。他是大总管的徒弟自然有些法门,也可以避开和皇上的直接关系。只不过大总管日后要护着小义子些,仔细贤妃和他过不去。”

    高奇寿不禁想到前日小义子那个样,不知道是被脸上的松节油熏的还是感动的,拼命流眼泪夸昭贵人好。

    说当时那个场面昭贵人还惦记着他,特意让淑芽给他拿了松节油把脸上的红漆洗了,那瓶油现在还珍藏在他枕头底下。

    原来他所言不虚,苏幼仪倒真是还顾惜奴才。

    要是告诉小义子昭贵人要借他一用,只怕他屁颠屁颠就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担心贤妃和他过不过得去?

    高奇寿笑着点点头,“好,那奴才这就回去告诉小义子,让他到贵人这里来,小心些别穿帮了。对了,贵人打算怎么把这事掀起来?”

    苏幼仪淡笑一声,“既然要掀,那自然是怎么轰轰烈烈就怎么掀,闹得越大越好。”

    次日一早,苏幼仪早早便到皇后宫里去了。

    “皇后娘娘要为嫔妾做主啊!”

    苏答应和司马答应早早就来了,福常在和白答应来得也早,听见殿中的声音唬得一时不敢进去。

第八十五章 为嫔妾做主

    直到芳嫔和燕嫔来了,听见殿中的动静一时也刹住脚,问福常在等道:“这是怎么回事?”

    福常在朝殿中看了一眼,“嫔妾等也不是很清楚,一早来的时候宫女说昭贵人已经在里头了。我们站在外头听了会儿,好像说的是在永寿宫装鬼的事,那个扮鬼的小太监已经招了……”

    “招了?是谁?!”

    燕嫔竖起耳朵,福常在却面露犹豫低下头,“嫔妾也不知道,好像……好像说是惠妃。”

    燕嫔一脸听到大八卦的兴奋,芳嫔却道:“不会吧?惠妃姐姐为人一向和善,不像这种人啊。”

    “你哪知道?这后宫里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那么肯定惠妃是好人?”

    燕嫔不屑地轻哼一声,“越是面上善良无害的人越是可怕,说不准背地里使什么阴谋诡计呢!”

    这话把苏答应和司马答应两个新人吓坏了,战战兢兢地抱在一起。

    燕嫔心里正得意,忽听白答应道:“不对啊,惠妃娘娘吓唬昭贵人图什么呢?皇上平日很少去她那里,就算她嫉恨昭贵人得宠,吓坏了昭贵人还有贤妃娘娘,还有您二位娘娘,她也得不到便宜啊!”

    燕嫔听见白答应反驳她,下意识就不乐意了,待要骂她两句,见她把自己也归到宠妃行列这才作罢。

    芳嫔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也就是说,想吓唬昭贵人的一定是有利可图的人,昭贵人不能侍寝,这个人就能得便宜……”

    芳嫔忽然不敢再往下说了。

    再往下说,等于赤luoluo把贤妃说出来了。

    虽然苏幼仪来之前,她和燕嫔的恩宠还算拔尖,可再如何也比不过贤妃。

    苏幼仪又和贤妃正面对上过,可不是贤妃嫌疑最大么……

    “你们在说什么得便宜不得便宜啊?”

    宫门外忽然传来声音,众人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原来是惠妃和贤妃前后脚到了。

    贤妃似乎心情颇好,惠妃面上也看不出一点被指认装鬼的痕迹,反倒看了看众人,“咦,你们都站在门外做什么,皇后娘娘还没起身么?”

    众人为难地朝殿中一望,燕嫔看了看贤妃又看了看惠妃,“昭贵人在里头呢,说要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什么的,我们一时也没敢进去。”

    “哦。”

    贤、惠二妃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反倒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众人也捉摸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只见翠摇走出来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请诸位进去用茶。”

    众人进去的时候,只见苏幼仪倨傲地站着,皇后高坐上首有些头疼的模样。

    “你们都坐下吧,昭贵人给本宫出了个难题,本宫也有些听不明白了,正好想让诸位妹妹来一起听听。”

    “好啊好啊。”

    燕嫔头一个响应,她还担心这件事事关重大皇后会秘密处置,不让她们这些人听八卦了呢。

    皇后抬眼看她一眼,朝苏幼仪道:“昭贵人,你再把方才的话和大家说一遍吧。”

    苏幼仪福了福身,看向众人。

    “捉鬼当夜我心里就在想,能收买一个内务府的小太监做这种事情,还能咬死牙关让小太监不供认幕后主使,此人肯定势力极大。又故意在永寿宫想吓唬嫔妾,可不就是后宫里的人想害我么?”

    她说到最后一句看了惠妃一眼,惠妃冷汗涔涔。

    怎么到现在还在演戏,没得把她吓了一跳。

    贤妃眼角余光瞥见,心中十分称意,面上却做出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苏幼仪继续到:“当时我就想,皇后娘娘不可能跟妾妃争宠,贤妃娘娘贤名在外,那就只能是惠妃娘娘了。于是次日我就去找惠妃娘娘对峙,不想她竟把我赶出了永和宫。谁知我去完永和宫,那扮鬼的小太监就招认是惠妃指使他了。奇怪,他先前不是死都不肯开口么?”

    苏幼仪笑得诡异,这回目光落在了贤妃身上。

    贤妃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后来我就摆脱小义子去慎刑司帮忙查看,到底是谁和扮鬼的小太监有过接触。小义子,你进来回话。”

    苏幼仪朝殿外招呼了一声,小义子应声进去,众人一看便认出这是皇上身边的人,也是高奇寿的徒弟。

    贤妃眸子微眯,“昭贵人好手段,连皇上身边的人都听你差遣。”

    小义子朝众人行了礼,“回禀皇后娘娘,诸位娘娘和主子,从前昭贵人在大皇子身边时奴才就常替皇上去送东西。这么着就和昭贵人熟悉起来了,何况抓鬼那夜也是皇上命奴才去帮昭贵人的,奴才想着帮人帮到底,所以就顺手帮贵人查就这件事。”

    皇后微微颔首,“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你继续说吧,究竟查到了什么?”

    小义子道:“奴才查到负责审讯那个扮鬼小太监的有三个嬷嬷,因这个人犯是皇上点名严刑逼供的,所以除了这三位嬷嬷没旁人能接近。这三位嬷嬷里有个姓刘的一向自称是贤妃娘娘的人,仗着贤妃娘娘的名在慎刑司作威作福无人敢得罪。奴才当时就留了一个心眼,果然查到贤妃娘娘身边叫仪儿的贴身宫女那日去见过这位刘嬷嬷,而后那个扮鬼的小太监就供出惠妃娘娘来了。”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这再清楚也没有了,苏幼仪怀疑惠妃,甚至去永和宫闹了一场。反倒让贤妃这个真正的幕后主使找到了洗清嫌疑的法子,教唆慎刑司里的人犯供出惠妃来。

    苏幼仪当即跪下,“皇后娘娘,您可都听明白了吧?贤妃娘娘想害嫔妾,皇后娘娘要为嫔妾做主啊!”

    她声音陡然拔高,被鬼影吓唬的时候倒是镇定,不知为何查出真凶反倒如此激动。

    贤妃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众人都看着贤妃。

    贤妃哪里肯轻易认罪,只是淡笑一声,“本宫的确让仪儿去过慎刑司,不过不是和犯人串供,只是问问情况罢了。本宫身居妃位,对后宫中大小事务关心也有错了吗?至于说那个什么刘嬷嬷,本宫从来不认识。许是她自己借着本宫的名作威作福,今日本宫既然知道,必定好好教训这等败坏本宫名声的人。”

第八十六章 听不明白

    苏幼仪站起来,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贤妃娘娘这是要杀人灭口不成?慎刑司的人十亭倒有八亭都知道刘嬷嬷是娘娘的人,娘娘说自己关心宫中大小事务,却不知有人仗着您的威名狐假虎威了二三年,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皇后舒了一口气,心中大呼过瘾。

    这么多年来,后宫无一人口齿上能胜过贤妃,就算有也不敢对贤妃使出,唯恐得罪了皇上的宠妃,得罪了在朝中一手遮天的李阁老。

    如今总算见得一个胆子大敢得罪贤妃的,这口齿也一点没叫人失望,堵得贤妃无话可说。

    过瘾的何止皇后一个?

    惠妃和燕嫔她们心中同样畅快,看到贤妃吃瘪的脸她们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燕嫔眼珠子一转,拍着胸口道:“幸好昭妹妹歪打正着怀疑上惠妃娘娘,否则有些人也不会露出马脚呀。这真是神佛庇佑啊,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贤妃活该。

    苏幼仪看了燕嫔一眼,想的却是别的。

    什么时候她在燕嫔嘴里成了昭妹妹了?这称呼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贤妃也看向燕嫔这个时候没有工夫和燕嫔计较,她只能咬死牙关否认,“是么?看来本宫对后宫事务还是不够了解,竟然让这些的小人打着本宫的名号狐假虎威。多谢昭贵人提醒,本宫日后一定会注意。”

    苏幼仪笑道:“贤妃娘娘避重就轻,看来是打算咬死不承认了,是吃定嫔妾没有证据吗?小义子,既然贤妃娘娘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就把棺材拿出来吧。”

    棺材?什么棺材?

    众人好奇地看向小义子,想看苏幼仪还有什么法宝,只见小义子朝殿外拍拍手,两个小太监把仪儿押了进来。

    她面颊高高肿起,整个人头发散乱,一点贤妃身边大宫女的骄矜都没有了,只剩下狼狈。

    原来贤妃一出咸福宫,小义子后脚就命人把仪儿弄出来严刑逼供,这才弄成这副模样。

    昔日这个仪儿在贤妃身边作威作福,没想到她也有今日。

    连福常在这样老实的人都不禁露出笑意,心照不宣地同白答应对视了一眼。

    仪儿到底是贤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有的,见此一幕她立刻就要起身。

    苏幼仪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贤妃娘娘,今日.你要是对仪儿说半句话给半个眼色,就是串供。皇后娘娘在这里,她会秉公为嫔妾做主的。”

    “你!”

    贤妃气得花容失色,回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好整以暇,正等着拿她的错处。

    她慢慢坐了回去。

    皇后被她压了那么久,早就想报复她了,如今借着这件事可不正好打压她么?她这个时候不能出一点错。

    苏幼仪满意地看到她坐回去,转身看向仪儿,“仪儿,贤妃娘娘似乎命人去慎刑司接触过刘嬷嬷,那个人是不是你?”

    贤妃听见她的问题,顿时面色一变。

    她好像知道苏幼仪打的什么算盘了……

    她还没来得及提示仪儿,仪儿已经矢口否认,“不,娘娘没有命人去过慎刑司!奴婢更没有去过!”

    座中诸人抿唇微笑,但笑不语。

    仪儿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想看看贤妃的脸色,无奈苏幼仪用身体把贤妃挡得严严实实的,她根本看不到。

    苏幼仪又道:“好吧,那刘嬷嬷是贤妃的人,这一点你总该承认吧?”

    仪儿低头思忖片刻,心想刘嬷嬷平日为人高调,总是把自己是贤妃的人挂在嘴上,这件事慎刑司里的人几乎都知道。

    苏幼仪只要随便查查就能查出来,她倒不如直接承认,免得自己和贤妃的供词反过来。

    她抬起头来,颔首道:“是,刘嬷嬷是我们娘娘的人,可我们娘娘从未派人去指使过她什么。”

    “噗。”

    燕嫔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幸灾乐祸道:“你和你家主子的说法可是完全反过来了,要是没做亏心事何必撒谎?一看就知道是确有其事!”

    苏幼仪侧身一步让开,贤妃看着仪儿,心中又是恼又是恨,不想苏幼仪小小把戏仪儿就真的上钩了。

    这下铁证如山,她再也没有狡辩的余地。

    “好了,本宫已经知道了。”

    皇后摆摆手,“只怕皇上还在和前朝大臣们议事,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这件事自然由本宫处置。贤妃命人在宫中装神弄鬼搅得宫中人心不稳,意图威吓昭贵人还有构陷惠妃,罪证确凿。本宫会奏请皇上将贤妃降位处置,昭贵人你也可以消气了。”

    贤妃听见降位立刻睁大了眼,苏幼仪抢先一步道:“皇后娘娘,如此大罪只降位了事吗?贤妃意图用鬼神吓唬嫔妾,幸而嫔妾胆大没有被她吓住,这也就罢了。可惠妃姐姐和辜受人污蔑?要不是小义子帮着嫔妾查清此事,只怕就冤枉就惠妃姐姐了!”

    苏幼仪位分低却恩宠甚厚,惠妃恩宠虽薄位分却高,贤妃一下子把这两人抱团得罪上了。

    惠妃忙从座中起身,众人都知道她平时性情温顺,以为她会和稀泥,不想她却十分坚决,“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臣妾平日不争不抢从未得罪贤妃,她却如此陷害臣妾。宫里谁不知道昭贵人受宠,要是昭贵人真的以为是臣妾害她,臣妾岂不百口莫辩?”

    她一开口,直接将贤妃的罪行钉死。

    贤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指着苏幼仪,“你,这是你们联合起来演的戏?你们联合起来要害本宫!”

    她差点朝苏幼仪扑过去,皇后宫中的人立刻拦住了她,苏幼仪朝她淡淡一笑。

    “贤妃娘娘说什么?嫔妾听不懂。”

    惠妃也转向她,“正是,本宫也听不明白。”

    贤妃自负聪明,怎么也没想到苏幼仪竟然摆了她一道。

    她假装怀疑惠妃来让自己上钩,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派人去接触慎刑司的犯人,就不会让苏幼仪抓住证据。

    好高明的手段!

    是她太轻敌了,这些年宫中没有一个敌手,使她渐渐傲慢了起来,如今被苏幼仪这么一打击才意识到自己的劲敌出现了。

第八十七章 皇后拿主意

    她不该那么贪心,撇清自己还想顺便脏惠妃一手。

    贤妃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被皇后暂时禁足在咸福宫不但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检讨起自己的错处。

    皇后怎么做她无所谓,顶多是禁足几日,别的她还没有权限管。

    要紧的是皇上怎么做。

    皇上如果真的要降她的位分,她相信自己的父亲一定会为自己求情的,何况还有一个二皇子在,她的地位不会轻易被动摇。

    问题是……

    皇上会吗?

    她想得有些头疼,“仪儿,给本宫倒杯冷茶。”

    小宫女端上茶水,小心翼翼道:“回娘娘,仪儿姑姑被皇后的人带走了,还没回来呢。”

    贤妃越发头疼了。

    ……

    “皇上,贤妃这件事闹得满宫皆知,您打算如何处置?”

    早朝过后,皇后打听着皇上已经从御书房回到乾清宫,连忙亲自去讨皇上示下。

    皇上眉头微蹙,心道皇后还是不太聪明。

    不过不太聪明也有不太聪明的好,太聪明了有时也讨人嫌。

    他缓声道:“皇后是后宫之中,后宫出了这等事自有宫规可照章处置,皇后又来问朕做什么?”

    皇后面露难色。

    若是寻常嫔妃,她自然知道照章处置,可贤妃不是寻常人。

    她是当朝首辅李阁老的千金,李阁老门生遍天下,在朝中势力广布,连皇上都要给他几分颜面。

    处置贤妃自然要请皇上示下。

    皇后看了看皇上的脸色,一时摸不着头脑,皇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过来。”

    皇后一愣,顺从地走上前。

    皇上抓着她的手,却半点旖.旎味道都没有,只淡淡道:“你是皇后,虽是继皇后,也是堂堂正正的后宫之主。有些事如果你自己都拿不了主意,朕只好找个能拿主意的来顶替了。贤妃的主意就很多,你说呢?”

    皇后不禁打了个冷颤,福身在地,“臣妾以为贤妃此举罪大恶极,应该降位处置!念在二皇子的份上只降为嫔位也罢,不过应该褫夺封号以儆效尤,再罚她不许见二皇子,免得把那些歪心邪意带给皇子们,请皇上允准!”

    皇上嘴角微翘,放开了她的手,轻描淡写道:“这样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皇后已经完全意会皇上的心思,斩钉截铁道:“皇上,臣妾是后宫之主,即便皇上宠爱贤妃臣妾也不得不忠言劝谏。皇上今日若是不允许臣妾按照宫规处置贤妃,那臣妾将如何立足于后宫?臣妾的三皇子又如何立足于皇子之间?”

    高奇寿顺势上前道:“皇上就准了皇后娘娘所言吧,此事不但关乎皇后娘娘管理后宫的威望,更关乎惠妃娘娘和昭贵人的冤屈啊。皇上若是不允,岂不伤了后宫嫔妃的心,以为皇上只纵着贤妃娘娘?”

    皇上一脸“无奈”,“唉,那好吧,就按皇后的意思,即刻拟旨去传。”

    旨意次日便传了下去,贤妃被贬为李嫔,连封号都没了,也不许见二皇子,幸而皇上开恩还允许她住在咸福宫那么好的地方。

    皇后总算扬眉吐气一回,后宫中几乎人人称快,苏幼仪的摘星阁一时人满为患。

    “昭妹妹实在太厉害了,做姐姐的佩服得不得了!”

    燕嫔百般殷勤,苏幼仪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拼命想把自己的手从燕嫔臂弯抽.出来,燕嫔却抱得紧紧的。

    “昭妹妹,你可别怪姐姐从前对你没有好脸色,那时候我不是以为你狐媚惑主么?如今瞧你这胆识这机智,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可千万别记仇了啊!”

    燕嫔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芳嫔不禁仰头翻了个白眼,“燕嫔姐姐,过往那些难听的话就别说了。”

    燕嫔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是是,昭妹妹,姐姐我送了好些名贵的首饰来给你,我自己都不舍得戴呢,你快看看!”

    说着又拉她起身看首饰,苏幼仪忙拦着,“不必看了,燕嫔姐姐送的一定是极好的,我从来也没记仇,姐姐也别放在心上了。”

    燕嫔喜得睁大眼睛,“瞧瞧,瞧瞧昭妹妹这心胸宽广得!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

    白答应冷眼旁观,心道燕嫔哪里是喜欢苏幼仪,不过是觉得她聪明大胆不好得罪,加上整了贤妃也帮她自己出了一口气罢了。

    苏幼仪心里何尝不知,只是没有点破。

    如今这样相安无事就很好,这宫里有贤妃一个已经竖起靶子的敌人就够了,别人能彼此安好就彼此安好吧。

    果然,燕嫔得意道:“李嫔如今被降位又夺了封号,还不如咱们呢!咱们好歹是有封号的,照理说高她半极!”

    芳嫔道:“你就别做梦了,人家有个皇子,又有那么好的出身。只要李阁老在朝中一日不倒,咱们就高不了她。”

    燕嫔不禁泄气。

    苏幼仪笑道:“是啊,燕姐姐可别忘了形,仔细将来李嫔复位找你算账。”

    燕嫔早把苏幼仪的话当成了金玉良缘,忙掩住口,“我听妹妹的就是。”

    众人面面相觑,连芳嫔和燕嫔那样好的关系,她说些劝阻的话燕嫔还时常呛她,不想苏幼仪一句话她就服服帖帖地听了。

    芳嫔不禁有些嫉妒苏幼仪。

    正说着话,多寿忽然从外头进来,“见过芳嫔娘娘燕嫔娘娘,见过诸位主子。贵人,皇上说贵人此番受惊了,让高公公来送赏赐给贵人压惊呢!”

    早不送晚不送,偏挑众人都在这里的时候送。

    苏幼仪心中暗暗担忧,这不是给她拉仇恨么?

    果然,燕嫔下意识道:“唉,本宫都不知道多久没得过皇上的赏赐了,还是昭妹妹福气好。”

    称姐道妹是一回事,该嫉妒的时候也毫不含糊。

    苏幼仪顿了顿,“那保佑下回燕嫔姐姐也见到鬼影,皇上不就也会派人赏东西给您压惊了吗?”

    燕嫔不自在地看了看周围。

    虽说这回永寿宫的鬼影是贤妃指使人假扮的,可燕嫔还是害怕,她外强中干,比谁都更加害怕鬼神之说。

    这个鬼是假扮的,真的鬼指不定就在宫城哪个角落猫着呢!

第八十八章 分送众人

    燕嫔干笑一声,“算了算了,哪里都有妹妹这么大的胆子呢?我宁可不要那些东西也不想被吓着,命都没了要赏赐有什么用?”

    苏幼仪顺水推舟,大方道:“今日是个高兴的好日子,不论什么赏赐见者有份,还请诸位姐姐妹妹不要嫌弃,大家一起分了吧!”

    皇上送的赏赐,她说分就给这么多人分了?

    众人不由惊讶,这未免也太大方了!

    别说像福常在和白答应这种在宫中人微言轻的人,对皇上的赏赐稀罕得不得了,便是燕嫔和芳嫔也颇为欢喜。

    苏幼仪暗自打量众人的神色,微微抿唇轻笑。

    女子都喜欢那些珠光宝气的摆设和首饰,哪怕位分尊如皇后也不能幸免,只看东西够不够让她欢喜的分量罢了。

    苏幼仪自小跟随父亲读书,身上女儿气不太浓,对于脂粉钗环等物不像一般女子那么看重。

    她乐得把这些东西送出去,不说邀买人心,能让众人看在东西的份上不来害她,她便乐得自在。

    高奇寿从院外进来,身后跟着一溜小太监捧着各色首饰摆件,苏幼仪也没多看,“芳嫔、燕嫔二位姐姐先挑选吧。”

    芳嫔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了,可这到底是皇上赏给你的,我们岂可独占?”

    苏幼仪故意扁扁嘴,“难得这回大家都站在一边,一样高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呢?”

    除了皇后、惠妃位分尊贵没有亲自到摘星阁来,余下人里只有一个江贵人没来。

    江贵人和大家不对付,仔细算来,她们在座诸人对贤妃之事至少还算一条心,连苏答应和司马答应两个新来的也下意识站在苏幼仪这边。

    苏幼仪上前看了看,挑出一对白玉耳坠子,“这白玉虽小巧,却剔透得很,我看很适合芳嫔姐姐。”

    说罢对着芳嫔的耳垂比划了两下,众人都道十分适合。

    芳嫔原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她真心诚意地分赏赐给自己,这才欣然收下。

    燕嫔本就是个爽利的性子,见状也不再客气,“可本宫可就挑了,要是挑走妹妹心尖上的爱物我可顾不得了!”

    众人依次上前挑了东西,到底都是有些出身的嫔妃,一人只挑了一件就作罢了,余下的仍然留给苏幼仪。

    高奇寿见这一屋子嫔妃交流饰物的模样,不禁笑着摇摇头。

    后宫里这样和谐的场面可不多见,要是所有人都能像苏幼仪这样大方、这样周全,那就好了。

    苏幼仪回身道:“有劳大总管了,替我谢过皇上,就说我改日去谢恩。”

    高奇寿心道哪里等得你去谢恩,只怕你还没去皇上自己就来了。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当着一屋子嫔妃的面还是不敢说。

    苏幼仪又从皇上赏的饰物里随手拣了一串翡翠珠子,“大总管可否顺路把这个替我带给江贵人?”

    听见她也要分赏赐给江贵人,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燕嫔道:“你分给她做什么?人嫌狗不理的,她又不来亲近你,你何必上赶着贴去?何况人家是威远侯府的大小姐,未必稀罕你送她。”

    苏幼仪笑笑,“我知道,只是人人都有独独没有她的,未免说我欺负比我晚入宫的妹妹了。”

    说罢把东西交给高奇寿,高奇寿颔首退了出去。

    皇后命李嫔禁足咸福宫思过,江贵人作为同住在咸福宫的嫔妃,看着宫人们战战兢兢的样子难免心烦。

    “犯了事的是李嫔又不是我,连带我也受这份晦气!”

    江贵人大为不满,为着李嫔的事,她这些日子都不方便出宫门了,只好窝在这小小的东配殿里憋闷着。

    正觉得闷得透不过气时,忽听宫人通报大总管来了。

    江贵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高奇寿是皇上身边的第一人,难道是皇上派他来传什么旨意么?

    她不可避免地像后宫任何一个妃嫔那样,听见高奇寿的名字就遐想连篇,以至于亲自到殿外廊下查看。

    只见正殿李嫔那里也派了人出来查看,似乎在盼望高奇寿来传皇上赦免李嫔的旨意。

    江贵人翻了个白眼,心道皇上刚刚贬了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又派人去赦免她、安慰她?

    显然,高奇寿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高奇寿领着一群小太监进得宫苑,江贵人远远看见,死命盯着他们。

    不知道是受到她意念的感召,还是她终于聪明了一回,高奇寿果然带着人朝东配殿方向走来。

    江贵人大松一口气,连忙回到内室坐在榻上,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她的心跳却十分快速。

    她想象中自己嫁进宫来的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子的。她应该不是妃就是嫔,位比副后抚养大皇子,成为自己亲姑姑的接班人。

    一旦王皇后犯了什么错自己便取而代之成为皇后,或者是到皇上驾崩大皇子登基,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而现实是,她只是区区一个贵人,皇上不但不宠爱她,连对她母家威远侯府的一点敬意都没有,直接把她丢在这里像冷宫似的。

    她甚至比不上那个宫女出身的昭贵人,区区一个宫女比自己更得皇上宠爱也更讨大皇子欢心,甚至后宫里的嫔妃都更加喜欢她。

    凭什么?

    如今皇上总算想起她了,派高奇寿亲自来找她,她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奴才见过江贵人。”

    “啊,是大总管啊?快请坐快请坐。”

    江贵人装作刚看见他的模样,殊不知她方才从廊下匆匆进了内室的背影早就被眼尖的高奇寿看在眼里,这会儿只觉得看滑稽戏般。

    他没有坐下,只躬身道:“奴才站着把差事交代了便是,贵人不必客气。”

    江贵人掩饰着心中的狂喜,“哦?是皇上有什么事交代大总管办吗?”

    高奇寿将那串翡翠珠子呈上,“这是今日一早皇上下令,奴才才从内务府库房挑出来的今年新贡的翡翠。贵人瞧瞧”

    江贵人一听是皇上的赏赐,忙忙接过手来细看,不禁狐疑。

第八十九章 谁才是主子

    皇上赏赐怎么会只赏一串珠子,若是什么稀罕物倒罢了,这翡翠成色虽好也只能算中上乘。

    莫不是高奇寿眼花挑错了?

    她迟疑道:“大总管,皇上就命你把这个赏给我,没说别的吗?”

    高奇寿一愣,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是奴才话没说清楚。不是皇上让奴才来的,是昭贵人让奴才来的。”

    江贵人瞬间变了脸色。

    “皇上赏了一堆首饰物件给昭贵人压惊,正巧芳嫔娘娘她们也在摘星阁,昭贵人就让众人各自挑选自己喜欢的物件。唯独江贵人不在,这不,昭贵人就命奴才把这串翡翠珠子分给江贵人,说是人人都有自然江贵人也要有。”

    高奇寿一气儿把该说的说完,而后行了一礼,“要是江贵人没什么事,奴才就告退了。”

    江贵人脸上的失望和气恼几乎已经憋不住了,嘴角微微抽.动,“大总管去吧。”

    高奇寿麻溜儿地离开东配殿,还没走远,果然听见殿中杯盏瓷器摔烂的声音,哗啦啦的叫人心疼。

    他不禁掩了掩胸口,小义子机灵道:“师父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听见这动静没有?哗啦啦的都是银子的声音,流水样地出去了。”

    小义子朝东配殿望了一眼,“也难怪江贵人生气,师父方才怎么不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江贵人以为是皇上赏她东西自然高兴,一听是昭贵人可不就生气了么?”

    高奇寿白他一眼。

    他能想到的事情,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能不知道么?

    宫里的奴才要想活下去活得风生水起,就得靠察言观色过活,高奇寿号称人精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低声道:“昭贵人自然是不想得罪江贵人才送东西来的,可你的主子不是昭贵人,是皇上。别跟着昭贵人两天心就偏向她了,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说罢径自朝咸福宫外走去。

    小义子一愣,而后忽然想明了什么似的,朝着他屁股后头追去。

    江贵人在殿中砸碎了一地杯盏瓷器还嫌不足,看到那串翡翠珠子就觉得碍眼,“别人挑剩下的东西她拿来送我,她把我当乞丐打发吗?她不就是炫耀自己得皇上的恩宠才拿这破珠子来送我吗?我威远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就这破珠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说罢高高举起就要摔到地上,被近身的宫女一把拦下。

    “贵人万万不可!这虽是昭贵人送您的东西,可到底是皇上赏的御赐之物,砸不得啊!贵人要是不喜欢不戴就是了,砸碎了被有心人知道,一状告到皇上跟前可怎么好?”

    江贵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心里也明白宫女说的有道理,便把那串翡翠重新放到跟前看了看。

    起先她以为这东西是皇上送她的,不管什么成色价值几何她心里都欢喜。在得知这是苏幼仪给她的之后,她越看越觉得这翡翠成色不好,像廉价的劣质品。

    她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

    “把这东西拿走,我再也不想看见它!苏幼仪,我记住你了!别得意,待来日我得宠你失势,我定要把这东西叫你活吞下去!”

    宫女忙把那串翡翠拿起来,急着朝内室走去。

    别看江贵人平日在外人面前还算端庄,私底下说起狠话真叫人胆寒,一点不像大家小姐的做派。

    把这珠子吞下去?

    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把东西收进了内室箱笼的角落里。

    ……

    贤妃的人见高奇寿往东配殿去之后,不必吩咐就跟了上去探听东配殿的动静,这会儿才回到正殿。

    被贬为李嫔的贤妃正坐在榻上读书,她忽然发现自己好久没读书了,想来是这样才会败给苏幼仪那个年轻丫头。

    不是有句俗话么,三日不读书,脑子输给猪。

    她早忘了自己多久不读书了,自从成了贤妃一心想的都是如何笼络圣心,如何教导二皇子,如何在后宫中立于不败之地……

    如今重新拾起书本,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如从前好使的,头一日看过的东西次日便忘了不少。

    宫人匆匆进殿,贤妃将书放在榻边,扉页孙子兵法四字清晰可见。

    旁人看兵书是为了带兵打仗,可她觉得后宫同战场没有什么区别,反而更加诡异莫测,她看兵书是为了算计人心。

    她微微合目,揉了揉太阳,“东配殿那里怎么了?碎瓷的声音吵得本宫耳朵疼,还如何安静看书?”

    宫人禀道:“回娘娘,是出热闹的好戏呢,奴才细细说给娘娘听。”

    他将所听闻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贤妃,连江贵人如何打碎瓷器如何骂苏幼仪,还有那句叫苏幼仪把翡翠珠子活吞下去的话都禀了。

    贤妃不禁掩口轻笑,“还真是出好戏啊,本宫被禁足在咸福宫这几日,总算听见了点乐子。不过就凭江贵人这轻浮自傲的心性,只怕她是等不到那日了。”

    宫人试探道:“可江贵人到底是威远侯府的大小姐呀,那个昭贵人毕竟是宫女出身,难保江贵人没有占上风的时候。”

    “你错了。”

    贤妃闲着也是闲着,颇有耐心地同他解释道:“正因为她是威远侯府的大小姐,皇上才更加不会让她占上风。你倒想想,皇上几时允许威远侯府的人进宫看望过大皇子?”

    她冷笑一声,“本宫静心读了几日书才发觉,皇上还是更喜欢出身卑微的人,比如,本宫的好妹夫季玉深。”

    贤妃是李阁老的嫡长女,也是他最看重的女儿。

    她在宫中遭遇变故,李阁老是最心急的那个,也是最不敢轻举妄动的那个。

    随着年纪渐长,皇上的心思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明明是个年轻的帝王,却像有四五十年的城府。

    河间一事后他隐约觉得皇上对他不如从前信任了,他更喜欢重用新科举子,其中季玉深是最典型的一个。

    李阁老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季玉深身上。

    内堂之中气象威严,李阁老喜欢紫檀的物件,这堂中的座椅书架便全是紫檀。

    看起来一片黑压压的颜色,充满了年老之人的衰朽气息,不见天日。

第九十章 这么近那么远

    李阁老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里托着茶盏,“娘娘在宫中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如今正是母家要为她撑腰的时候,只是……稳妥起见,还是由你去劝说皇上得好。”

    季玉深站在地上,他顿了顿,“内宫的消息我也听说了,娘娘对自己的罪行无力否认,皇后借机威胁皇上秉公处置。皇上心中对娘娘还是有情的,只是不得不按宫规处置。此等情况,岳父觉得劝说皇上有用吗?”

    李阁老叹了一口气,“老夫何尝不知?自然不是要让皇上朝令夕改,不过是让他尽早恢复娘娘的位分罢了。不过是个区区贵人被吓唬的小事,降位一个月,至多两个月也就是了吧?”

    一个月,两个月。

    这和朝令夕改,似乎没有区别。

    季玉深不觉得皇上会如此轻易将贤妃复位,他淡淡一笑,“只恐小婿没这个本事劝服皇上。”

    “你有,你当然有。”

    李阁老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老夫自然会给皇上上书施压,还有老夫的门生。到时候为娘娘开罪的奏折堆满案头,皇上自然不能不顾。可要说到亲自去劝皇上,还得你去。”

    季玉深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李阁老,目光古井无波。

    “年轻人难免暴躁,就像小野猫似的需要顺毛捋。你去劝皇上给他台阶下,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朝臣们逼迫下此决议的。”

    李阁老笑着捋捋胡须,“皇上到底年轻,以为重用你们这些年轻的新科举子就能把大权握在自己手上。他怎么不想想,你们名义上是天子门生,实际上多半还是我的门生,哈哈哈……”

    季玉深微微颔首,露出会意的笑容。

    想来当初李阁老一眼相中自己做他的女婿,其中也有这个原因吧。

    他明知没有结果,还是笑了笑,“好,我这便去。”

    ……

    “相公。”

    走出内堂,廊下一粉衣妇人迎上来,生得和贤妃有五分相似面孔。

    她正是李阁老的次女李梓月,年方十八,是季玉深的新婚妻子。

    与贤妃久经后宫争斗,早已练就出波澜不惊之色不同,眼前的女子更加年轻单纯也更加温柔和善,一双笑眼里满是柔情。

    季玉深顿了顿,朝她迎上去,“你站在这里等了多久?”

    “没有等,我刚刚过来。”

    李梓月体贴地隐瞒了事实,唯恐让他担心,“相公急匆匆的,父亲又交了什么事给你办么?”

    “嗯,我进宫一趟。”

    “哦……”

    李梓月有些失落,她在门外等了这么久就是想和季玉深说几句话,不想他又要进宫。

    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她心中不免难过。

    想到这也是因为皇上器重他的缘故,她很快又抬起头笑道:“那相公去罢,早去早回。”

    她的情绪恢复得真快,从来不需要季玉深费心去哄,她就能自己好起来。

    季玉深微微颔首,“好,你也会去休息吧。”

    说罢转头朝府外走去。

    待他走远之后,李梓月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二小姐,你怎么了?”

    丫鬟上来给她系上披风,“廊下风大,小姐仔细被风扑了身子,还是先回去吧?”

    李梓月慢慢跟着她往回走,忽然停住脚步,“静儿,你说姑爷他喜欢我么?”

    “二小姐怎么说起这话来了?”

    丫鬟静儿抿嘴一笑,“姑爷不喜欢二小姐喜欢谁?别忘了,咱们姑爷是上门女婿,就算皇上再器重,他也是不能随意纳妾的。”

    李梓月摇摇头,“无关嫁娶的问题,他就算不能纳妾也可以喜欢旁的女子。我总觉得他心里好像有别人,他站在我跟前的时候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伸手在自己跟前比划了一个弧形,怅然若失。

    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总觉得季玉深心里有个人占据了那个位置,她根本挤不进去。

    她以为是季玉深太忙,夫妻两相处不够所致,可刻意找机会接近他他也总有事情要忙。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不想和自己在一处。

    静儿想了好一会儿,“可是……姑爷在谁跟前不都是这样的么?看起来总是淡淡的,有种疏远的感觉,但是让人很放心。好像什么事只要交给他办,就没有办不好的!所以老爷才会那么器重姑爷呀,小姐可千万别多心!”

    李梓月不禁笑道:“你说的对,相公好像就是那样的。当初我一眼看上他就是喜欢他那个样子,遗世独立,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干系。”

    既然她爱的就是这样的季玉深,自然要接受这样的季玉深带来的疏离。

    他们才刚刚成婚不到半年,还不及,还有很长的时间培养感情,到时间到了一切就会好的。

    静儿见她笑了,忙轻轻推她往前走,“好了我的小姐,快别多想了,咱们回去歇着吧!”

    李梓月摇头,“不,我要给相公炖一盅雪蛤,等他从宫里回来正好能喝。”

    主仆两个说笑着离去,依稀听到她们讨论着用什么炖雪蛤好,声音越来越远

    被早秋的风一吹,消散在庭院中。

    “皇上,季玉深季大人求见。”

    皇上正在御书房批折子,高奇寿进殿通报,不禁想到皇上这些日子见季玉深见得少了。

    从前季玉深几乎总在御书房中,陪皇上左右商议朝政,有时候连回寝宫皇上都要他跟着,一边走一边还在议事。

    这几日稍有疏远,大约是为了贤妃不,是李嫔的事吧?

    季玉深到底是李阁老的女婿,是贤妃的妹夫,总要避避嫌。

    高奇寿心里想着,瞧瞧抬眼打量皇上面色,皇上头也没抬,“宣。”

    季玉深从殿外进来,仍是一身简单的青布长衫,依稀还是那个尚未高中的寒门子弟,细看才能看出那并非青布而是上好的绸缎。

    也是

    如今已有了这般显赫的身份,又是天子近臣朝中红人,谁还穿便宜的棉布呢?

    高奇寿看他一眼,躬身退下。

    “微臣季玉深参见皇上。”

    “坐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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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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