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金簪子
“这件事朕会查清的,你就乖乖在宫里养病吧。你虽然会水,秋意凉凉,在水里待了那么久难免着寒气,太医的药还是要喝的。”
皇上替她掖了被角,起身朝外走去,苏幼仪忙提醒道:“皇上可问问是谁推着司马答应往后退的,或许更容易.查些!”
皇上头也没回,朝她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苏幼仪裹着锦被,忽然打了个阿嚏。
皇上说的没错,看来还是着了凉,喝几日苦药是少不得了。
众人在外等了许久,才等到皇上走出来,连忙起身询问苏幼仪的病情。
皇上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视,有人惊慌,有人担忧,也有人笑着朝皇上献媚,一时间还真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最后看向司马答应。
“昭贵人能救回来多亏司马答应,你在水里待了那么久,没事吧?”
司马答应很少被皇上注意到,闻言受宠若惊,呆呆道:“我没事,昭姐姐待我好,这是我应该的。”
苏答应拼命给她使眼色,她还是我呀我呀的。
皇后转头看她一眼,“司马答应,在皇上面前要称臣妾,你的规矩怎么还是没学好?”
司马答应一脸委屈,皇上摆手道:“好了,司马答应跟朕来,你们也都散了吧。”
皇后一愣,“皇上,那昭贵人落水之事该如何了解?”
皇上道:“朕已经问清楚了,是司马答应后退昭贵人才被挤下去的。朕原本要处置司马答应,看在她救了昭贵人的份上知道她也不是故意的,此事便作罢了。”
原来苏幼仪是这么跟皇上说的,皇上也没有再怀疑旁人。
福常在等都松了一口气,众人恭送皇上离开。
外头下了一场大雨,地上湿.滑,司马答应跟着皇上离开有幸坐上撵轿,跟着皇上的御撵朝乾清宫去。
虽不似苏幼仪那样直接被皇上抱上御撵,司马答应也很欢喜,坐在撵轿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是她进宫以来头一次坐撵轿。
高奇寿跟在皇上的御撵旁边,冷不防回头看见司马答应的样子,竟没忍住笑了出来。
皇上看他一眼,“你近来好像心情不错,越来越爱笑了。”
最近苏幼仪常来乾清宫,高奇寿在别的妃嫔面前从来不失态,在苏幼仪面前却经常偷笑。
皇上发现了好几次,没想到这次看着司马答应也笑。
高奇寿低着头恭敬道:“奴才随主子,皇上近来爱笑了,所以奴才也敢跟着笑笑。”
皇上素来不苟言笑,冷不防听人说自己爱笑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想了想,似乎也是,苏幼仪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性子,相反很聪明很有心思,偏偏能让和她相处的人都感到轻松。
他在别的妃嫔前从来感受不到这种轻松,更显得弥足珍贵。
回到乾清宫,高奇寿特意上了些精致的点心和奶酪给司马答应,“听闻答应喜欢吃点心,这些答应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谢谢大总管!”
司马答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迫不及待地尝了口点心,便见皇上换了一身便服从内殿走出来。
她连忙起身,皇上摆手示意她坐下。
“今日湖边之事,你离昭贵人最近,跟朕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答应这才知道皇上是找她来问这个的,忙道:“这件事我……臣妾方才正想等昭姐姐好了告诉她,不想皇上先问了,那就告诉皇上吧!其实当时臣妾本来可以不退后的,臣妾跟父亲学过拳脚功夫,脚上是很稳的。可站在我前面的人头上戴了个金簪子戳着我额头了,我一时吃痛才退后的。”
她把自己的额发撩开,走近了给皇上看额头,皇上一看,果然有一处红肿,像是被什么锐器戳到的。
皇上点点头,心道这和苏幼仪说的符合,看来是有人推了司马答应才会把苏幼仪挤下去。
他道:“你可看清了,头上戴着金簪子的人是谁?”
司马答应摇摇头,“臣妾不认识,反正不是苏姐姐她们,应该是福常在或者白答应带的贴身宫女!”
一个宫女却戴着金簪子,还如此不知礼数压到司马答应身上,这事一听便有古怪。
“金簪子?”
苏幼仪躺在榻上,回想那日湖边众人,一时想不起谁带的宫女头上有金簪子。
淑芽也帮着回忆,“没有谁戴着金簪子呀,福常在她们几个位分都不高,自己戴戴金簪子倒有可能,她们的宫女哪有资格戴金簪子呢?”
淑芽摸了摸自己头上,“旁人都说贵人最得宠,连带奴婢也有体面。可奴婢虽有一两支主子赏的金簪子,平日也不敢随意戴在头上啊!”
淑芽这么一说,苏幼仪也想到了,“是啊,福常在她们的宫女还不如你体面,怎么能戴金簪子呢?倒是那日……好像福常在和白答应都戴着金簪子。”
一般年轻妃嫔平日是不喜欢戴金簪的,这东西要是不够精致,平日戴出来只会显得笨重老气,倒不如戴点珠玉好看。
故而苏答应和司马答应是不戴的,苏幼仪自己平日也很少戴,只有福常在和白答应入宫较早年纪较大,平日会戴金簪子。
淑芽忽然想到:“会不会司马答应把主子看成了宫女?”
司马答应傻乎乎的,要是说她看错了人,淑芽觉得不无可能。
苏幼仪摇头,“你别把人家当傻子,福常在和白答应大家都是天天见面的,司马答应再眼花也不可能看错。与其如此猜测,不如说是不是她们中的谁把头上金簪插到了宫女头上。”
“啊?还可以这样吗?”
淑芽目瞪口呆,觉得苏幼仪的猜测未免太过荒唐。
可细细想来,除了这个解释,还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淑芽恍然大悟,“那根金簪戳了司马答应的额头,司马答应才会后退的。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金簪插在宫女头上,故意戳司马答应,故意让司马答应后退把贵人挤下去?”
她一连用了三个故意,语气越来越重。
第一百零七章 打入冷宫
苏幼仪听得哭笑不得,“你倒是越发聪明了。我想她们两人戴的金簪一定是有区别的,这样,你立刻派人去永和宫问问苏妹妹和司马妹妹。看看她们能不能回忆出,那日戳到司马答应的金簪到底是福常在戴的还是白答应戴的。”
她让自己去问苏答应和司马答应,可见对这两人是十分信任的。
淑芽心里有数,忙道:“奴婢这就去!”
苏答应和司马答应听了淑芽的话,商量许久,最后确定戳到司马答应的金簪是福常在的。
为防冤枉好人,苏答应提出带司马答应去一趟钟粹宫,以拜访福常在为名看看司马答应能不能认出那日的宫女。
司马答应还真认出来了,那宫女见着司马答应神色慌张,司马答应没看出来,苏答应却看得真真的。
这算是确凿无疑了。
苏幼仪反倒犯了难。
福常在的性情有些像惠妃,温和,却因为位分低不惠妃更多几分谦卑不自信,又常年在燕嫔的yin威下低伏做小,平日很少言语。
燕嫔和苏幼仪交好之后,福常在这个跟在她身边的人自然也和苏幼仪多了些来往,不过她们很少交流。多数时候福常在就是在燕嫔和苏幼仪说话的时候,站在一旁笑,偶尔插一句话罢了。
难道她不知不觉中得罪了福常在却不知道,以至于如今福常在竟想趁机害她性命?
不对,她一向担心,连燕嫔那样色厉内荏的人都不敢反抗,怎么敢来害自己呢?
话说回来福常在和燕嫔住在一个宫里,燕嫔身为主位,要说她指使福常在的人来害自己也有可能。
但这样一来,就解释不通福常在的金簪子怎么会在宫女头上了,总不能是宫女从她头上拔的吧?
思来想去,苏幼仪决定将此事按下不提,让皇上自己查去好了。
有些事皇上假手她来做,有些事她也该假手皇上来做,免得自己在后宫树敌太多,锋芒太过。
大皇子听说她落水的消息忙不迭跑来,得知苏幼仪无恙才松了口气,又大骂是谁想害苏幼仪。
后宫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告诉大皇子也无益,苏幼仪没有多说什么,大皇子离开摘星阁却在路上遇到了惠妃。
“大皇子。”
惠妃欢喜地迎上来,“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大皇子,真是巧啊,大皇子是去看望昭贵人的吗?”
“是啊。”
大皇子待她客气而疏离,惠妃却笑得一如既往慈祥,“上次中秋宫宴看到大皇子照顾弟弟那么妥帖,本宫心里真高兴。如果先皇后还在的话,看到大皇子长成这样一定会很欣慰。”
大皇子眉头一蹙,不愿意从她嘴里听到有关先皇后的话,毕竟惠妃当初在先皇后身边做宫女的时候勾.引皇上,这事实在难堪。
惠妃担心他不高兴,又忙道:“本宫也是要去看昭贵人的,不知昭贵人的病情如何了?”
“既然惠妃娘娘也要去看昭母妃,那你自己去看了便知道了,我先走了。”
说罢带着小纪子匆匆离开,这一幕却被站在塔楼上的淑芽看了个明白,忙跑下楼去告诉苏幼仪。
苏幼仪闻言一笑,“也难为惠妃娘娘了,为了这个巧遇,只怕一直派人盯着摘星阁呢!”
淑芽愤愤不平,“奴婢也觉得是故意的,惠妃怎么会突然来看望贵人?明显是为了大皇子来的。知道贵人落水大皇子一定会来,惠妃故意利用这个空子,实在有些卑鄙。”
“随她去吧。”
苏幼仪倒不在意,她不觉得惠妃多见大皇子几次、多说几句好话,就能改变大皇子的心意。
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心里主意大得很。
有时候苏幼仪自己也不明白,她何德何能,能让大皇子认定了她,巴巴地想以她为母。
是夜,小义子忽然跑来摘星阁,传了一个极为骇人的消息。
“昭贵人,您落水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是福常在做的。皇上已经把她打入冷宫,命她永世不得出,您现在可以放心了!”
这么快?
苏幼仪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皇上未免太雷厉风行了,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直接打发福常在去了冷宫?
“小义子,你说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义子一五一十道:“皇上查到了站在司马答应身前的那个宫女,正是福常在的人。而福常在首饰柜子里的金簪也拿给司马答应指认过了,确凿无疑。皇上命人把福常在请到乾清宫问过,福常在自己供认不讳,说是嫉妒贵人您得宠。正巧那时看到机会,顺势就让司马答应把贵人挤下水了。”
“就这样吗?”
小义子一愣,“贵人觉得不妥吗?”
不妥,大大的不妥。
福常在嫉妒苏幼仪,这个理由已经很勉强了,皇上的处置更加勉强,明眼人都看得出有问题。
连个交代都没有直接匆匆把福常在打入冷宫,显然是在掩盖什么。欲盖弥彰,苏幼仪越发肯定,这件事一定有问题。
福常在身后必定有人指使,绝非一时异想天开而已。
“可恶!”
苏幼仪轻轻一拍桌子,淑芽和小义子都吓了一跳。
小义子忙道:“可不是吗?这福常在平日看着又老实又温柔,谁知道心肠这样歹毒,竟然想害贵人的性命!幸好司马答应把贵人救上来了,皇上也发落了她给贵人出气!”
苏幼仪看他一眼,“我不是说福常在。”
她是觉得皇上可恶,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告诉她,只把福常在打发到冷宫去就算完了,这桩事便成了无头公案。
“啊?贵人不是说福常在,那是说谁?”
小义子和淑芽都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苏幼仪自然不能当着奴才的面说皇上坏话,只好隐忍不发。
“没什么,睡了。”
她赌气地回了寝室,次日一早忖度着时辰到长春.宫。
令她意外的是,长春.宫里白答应和苏答应都等来得很早,见了她忙忙上来请安。
“给昭贵人请安。”
苏幼仪一愣,不知她们几人今日何故生分起来,想了想应是福常在的缘故。
第一百零八章 是个聪明人
皇上雷厉风行地把福常在打发去了冷宫,还说出终生不得出这样狠厉的话,看起来似乎十分维护苏幼仪,白答应和苏答应等自然不敢不谨慎。
尤其是白答应,她平日和福常在一向交好。
“今日倒多礼起来了,实在不必如此,大家仍像平常一样说话便是。”
苏幼仪说着,目光不自觉看向白答应,面带微笑。白答应自知难以避嫌,索性主动提起昨晚的事。
“听说皇上昨儿把福常在打入冷宫了,说是暗害昭贵人之故,可真叫人悬心啊!不是说是司马答应不小心把昭贵人挤下去了吗?福常在到底是怎么害的昭贵人?”
她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不像装假,苏答应却知道内情,不像白答应那样疑惑。
司马答应性急口快,下意识便要告诉白答应此事,幸而苏答应在身后拉住她没让她说出来。
这件事说与不说应该由苏幼仪决定,她们还是少插手得好。
司马答应看看苏答应又看看苏幼仪,苏幼仪笑着朝白答应道:“究竟皇上是如何查明此事的,我也不知道。皇上急匆匆就把福常在打入冷宫了,我这里还一团浆糊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呢。”
白答应刚要开口,忽然听见燕嫔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昭妹妹!”
燕嫔几乎是小跑进来的,看到苏幼仪十分激动,“昭妹妹,你要相信姐姐,可不是我指使福常在推你的啊!她虽是我宫里的人,平日却像个没嘴葫芦,我跟她一向说不上话。何况那日我也不知道你们会一起在亭子里,如何指使她推你呢?”
苏幼仪听了她没头没尾的解释不禁错愕,芳嫔无奈地摇头解释,“燕嫔姐姐担心昭妹妹误会她,也难怪,福常在那样胆小的人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难免叫人猜想她有人指使。”
燕嫔和她同居一宫还是主位娘娘,要说福常在被人指使,最有嫌疑的便是燕嫔。
苏幼仪笑了笑,“燕嫔姐姐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的,怎么会随意怀疑姐姐呢?”
燕嫔听了这话才放心,拍着胸脯道:“昨夜皇上派人来拿福常在,实在是把我吓坏了!我派人去打听着,谁知道就说福常在被打入冷宫了,连些贴身物件都不许拿,全部抄走。吓得我一晚上没睡好,就担心皇上和昭妹妹误会我!”
“可不是么?其实皇上看起来严肃冷淡,真要说起来,这些年他对咱们这些嫔妃还是挺好的。虽然不宠爱,却也没责罚过。打入冷宫这种事情,我进宫这么多年了这是头一次见。”
芳嫔说着不由叹气,想到福常在平日的为人,又道:“我也觉得福常在不像自己做的这事,一定是有人指使她她才敢如此。昭妹妹,你可有什么线索啊?”
苏幼仪一脸无辜,“我也一头雾水,皇上没和我说这件事啊。不如一会儿进殿请安的时候问问皇后娘娘,后宫的事皇后娘娘总会知道吧?”
说的也是。
众人便在院中等着,惠妃很快就来了,还没说上话翠摇便出来请众人入殿说话。
“福常在的事诸位妹妹想必也听说了,这件事是皇上亲自办的,本宫知道的内情也不多。倒不如让司马答应说给你们听,也许你们更明白些。”
皇后拈起茶盖,撇去茶水上的浮沫慢慢吹着。
司马答应看向苏幼仪,后者朝她微微颔首,司马答应便起身把自己那日的所见所闻说出来,又道:“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向皇后娘娘禀告,皇上就把我带到乾清宫问话了,并非故意隐瞒各位姐姐。”
司马答应还算聪明,一句话让皇后的面色好看了许多。
苏幼仪笑着看向苏答应,后者面色微红低下头去,一看便知这话是她教司马答应的。
她果然是个聪明人。
听罢司马答应的话,众人的好奇心终于得到满足。
芳嫔道:“也就是说,当时亭中拥挤一片。福常在看到昭贵人站在水边,又看到司马答应站在昭贵人前头,所以故意把金簪插到宫女头上刺了司马答应。司马答应一时吃痛向后退去,才把昭贵人挤下水。这一招用得可真好啊,可谓借力打力层层算计。”
燕嫔对福常在到底怎么下手的不关心,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被牵连,“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绝没有指使福常在去伤害昭贵人,如今宫里却有流言说是臣妾指使的,臣妾冤枉啊!”
燕嫔急得站了起来,口口声声诉说自己冤枉,说自己绝没有指使福常在。
皇后被她吵得耳朵都疼了,便道:“好了,福常在的事情皇上已经亲自处置了,容不得任何人议论。皇上没说有人指使福常在,那便是没有,本宫身为后宫之主会管教宫人不乱传谣言的。不过,本宫也有几句话提醒诸位妹妹。”
众嫔妃都恭顺站起,“请皇后娘娘赐教。”
皇后看了燕嫔一眼,“后宫里近来发生的事情不少,李嫔和江贵人还在禁足,福常在又被打发去冷宫了。希望诸位妹妹能克制自己,不要做出什么有违宫规的事情。昭贵人落水之事你们中许多人都有嫌疑,日后一定要谨慎行事。”
的确许多人都有嫌疑。
位分低的在场之人自然逃不过嫌疑,位分高的几人虽不在场,却有指使福常在的嫌疑。
苏幼仪头一次毫无头绪,不知道福常在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要想解开这个疑惑,恐怕只能去冷宫走一趟了。
“臣妾等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话将苏幼仪神游的魂儿拉了回来,皇后摆摆手,“去吧,本宫也累了。”
她的神情看起来不是很舒泰,想必福常在这件事皇后心里也存着疑点,无奈皇上没和她说清楚,这让她身为后宫之主难免不舒服。
苏幼仪顿时觉得自己没必要怪皇上了,还是找福常在问清楚这事要紧。
众人出了长春.宫,燕嫔还心有余悸,“昭妹妹,你什么时候见到皇上,记得告诉皇上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呀。你说的话皇上一定会听的,我可真怕哪天皇上也大晚上派人把我抓到冷宫去!”
第一百零九章 劝告还是警告
她说着打了个冷颤。
苏答应和司马答应站在一旁,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偷笑,没想到看起来厉害的燕嫔竟然这么胆小。
色厉内荏这个词用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了。
苏幼仪道:“燕嫔姐姐没听见皇后娘娘方才说的话吗?既然皇上直接发落了福常在,说明不打算再追究旁的了。燕嫔姐姐,清者自清,解释多了反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燕嫔一怔,忽然觉得苏幼仪有点可怕。
苏幼仪急着去冷宫,和众人告辞之后便带着淑芽朝御花园中走去,走到半道忽然被高奇寿叫住了。
“昭贵人,您倒是走慢点啊!”
高奇寿去长春.宫接苏幼仪,不想去晚了一步,听说苏幼仪朝御花园方向来了便跟在后头追来。
他朝前头看了看,“昭贵人这是去哪里?”
苏幼仪尴尬地笑了笑,幸好这里离冷宫还远,她有意绕道而行,否则让人知道她跑去冷宫终究不好。
“没,没去哪,随便赏赏花罢了。”
高奇寿笑道:“皇上召见昭贵人,贵人改日再赏花吧,皇上已经在乾清宫等着了。”
苏幼仪道:“皇上是预备告诉我福常在的事情吗?”
如果皇上愿意自己说,那更好。听说冷宫那个地方又脏又臭,如果能不去她也不想去。
高奇寿掩了口,笑得狡猾,“贵人说笑了,皇上的心思奴才们怎敢猜测呢?”
老狐狸,在我面前还装傻!
苏幼仪心中暗骂一句,面上只笑道:“那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到乾清宫的时候,小义子从殿中迎出来,“昭贵人稍候片刻,皇上在里头和季大人说话呢,估摸着快好了。”
苏幼仪站在门外,“嗯,那我等着好了。”
高奇寿一巴掌拍在小义子头上,“胡说,昭贵人需要在门外等吗?还不请到偏殿去奉茶来?”
小义子委屈地低下头,“奴才失礼了,昭贵人莫怪,贵人这边请。”
说着领苏幼仪到偏殿坐着,又亲自奉上茶来。
见高奇寿不在边上,苏幼仪悄悄拉住他,“你师父就是严厉了些,你别委屈。我也没有怪你,别放在心上。”
小义子感激得什么似的,“贵人别这么说,是奴才没眼色了。贵人这么得皇上喜欢,哪有在外头站着等的道理?奴才实在太笨了,怪不得师父打我。”
他其实早就习惯了,可苏幼仪这么安慰他,他心里还是高兴。
苏幼仪笑了笑,“不妨事,你日后在别的主子跟前当差谨慎些就好了,我也是奴才上来的怎么会怪罪你?”
小义子感激地看她一眼,默默端着茶盘退下。
不一会儿,内殿传来脚步声,季玉深从殿中走了出来。
苏幼仪端坐着,假装没有看见他,慢悠悠地品着茶。一个是皇上的宠妃,一个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两人都是炙手可热的地位。
真要说谁上谁下谁给谁见礼,还真说不好。
苏幼仪原以为季玉深也会假装没看见自己直接走过去,不想他走到自己面前,居然停了下来。
“昭贵人有礼。”
苏幼仪抬眼一看,他拱手了。
她便也站起来,微微一福,“季大人有礼。”
这下该走了吧?
季玉深脚下没动,只看着她。
“昭贵人进来风头正盛,本官在前朝都时常听见贵人的名号。只是贵人行事如此张扬,会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呦呵。
苏幼仪心中冷笑,“季大人这是在劝告我,还是在警告我?”
季玉深淡淡道:“大概是……劝告。”
苏幼仪从他的话中隐约察觉到讨好的信息,下意识有些抗拒,“那就多谢季大人了。”
说罢朝内殿走去,嘴上说着感谢,却一点感谢的样子都没有。
反倒是漫不经心。
季玉深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苏幼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珠帘后了。
她冷淡,不耐烦,甚至轻蔑。
和从前的她判若两人,却又在他意料之中。
本该如此的,她……本该恨他。
他恍惚想起幼时在乡间,她的父亲是他的先生,自小他们两便认识。她时常去他宅中,在他的书房一起读书、写字。
两人也时常手牵着手,一起到他家中的田地看佃农割稻谷,他们就躺在高高的谷垛上吹风,唱歌。
那时她的脸上满是欢喜,纯真,还有爱慕。
一切都变了。
“季大人,季大人?”
小义子见他站在这里不动,便上前提醒,季玉深这才回过神,“本官在想方才皇上说的政事,不自觉走神了。”
小义子也没怀疑,只笑道:“季大人最得皇上信任,皇上什么政事都和大人说,大人辛苦了。”
季玉深微微颔首,步出乾清宫。
苏幼仪进殿的时候,皇上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看起来和季玉深商谈政事有些累了。
她正犹豫是直接问福常在的事,还是先让皇上休息一会儿再问,便听皇上道:“遇见季玉深了?”
苏幼仪一愣,难道皇上耳力这么好,竟听得见他们在外头说话?
“遇见了,还说了几句话。”
苏幼仪如实以答。
“哦?说了什么话?”
不知道是不是苏幼仪的错觉,她总觉得皇上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季玉深,好像知道他们两之间曾是特殊的关系一样。
不可能,季玉深那么会掩藏,怎么可能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呢?
她笑了笑,“季大人心思深沉,大约见我受皇上宠爱,便‘好意’提醒我最近在宫里太过显眼,大约是想劝我收敛锋芒吧。”
皇上睁开眼睛看她,“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刺了他一句。”
苏幼仪有些得意,“本来我想告诉他,我的锋芒都不是自己招来的,除了给江贵人那一巴掌之外。可想想和他个外人说这么多做什么,他可是李阁老的女婿呢,不得不防。”
就像皇上常把季玉深在苏幼仪面前提起一样,苏幼仪也时常有意无意地提醒皇上,季玉深此人不可信任。
两人心中彼此都有数。
皇上道:“你是在说,朕处置福常在也给你招来了锋芒吗?”
第一百一十章 喝桂花酒
“臣妾没有那个意思。”
苏幼仪笑道:“不过皇上要是能把这件事和臣妾说清楚,那自然更好些。”
“说什么?”
皇上装糊涂,“福常在故意用金簪插在宫女头上,刺了司马答应,好让司马答应把你挤下水。这件事确凿无误,所以朕严惩了她。”
苏幼仪把头一歪,一副“皇上你把我当傻子了吗”的表情。
皇上看着她,一时忍俊不禁,这才道:“朕知道你想问幕后指使之人是谁,朕也知道福常在没这个胆子,幕后必有人主使。不过朕没有查出来,所以只能先处置了福常在。”
是没查出来还是不想告诉自己,苏幼仪存了个疑影。
如果皇上不想告诉她,她还是别私自调查了,苏幼仪道:“查不出来也没关系,后宫里就这么些人,皇上心里有数就是了。”
皇上挑了挑眉,“朕心里有数?难道不该是你心里有数?”
皇上都不告诉她,她怎么有数?
苏幼仪没好气道:“还是皇上有数要紧,臣妾锋芒太盛,需要避一避,养精蓄力方可继续帮皇上做事。虽然皇上这次用提拔季大人的法子堵了李阁老一行人的口,但是李嫔迟早会复位的,到时比现在更加麻烦。”
后宫里除了李嫔,其他人都只是小鱼小虾罢了,苏幼仪并不担心。
皇上无奈道:“你不是不听季玉深的么?”
苏幼仪道:“对自己有利的话自然是要听的,何况不用他说,臣妾自己也知道是该避一避了。万幸那个幕后指使之人不知道我会水,下一次说不准会用什么伎俩对付我。”
皇上想了想,朝外头招手,“把棋盘摆上来,朕许久没下棋了。”
说罢看向苏幼仪,“你会下棋么?”
已经叫人把棋盘摆上来了,才问她会不会下棋,如果她说不会皇上岂不是很没面子?
苏幼仪眸子微眯,看皇上似笑非笑的面容,忽然明白了什么
皇上知道她会什么,不会什么,尽管她并没有告诉过皇上。就像他不必问就知道自己会下棋一样,那么,还有什么是他没说但是心里知道的呢?
……
福常在的事算是过去了,宫中渐渐不再有人提起。
天气越来越凉,苏答应的桂花酒酿好了,派人送了帖子来请苏幼仪去喝酒。
苏幼仪打小和学堂里的男孩子混在一起,心中向往这种和手帕交一起的雅宴,自然欣然前往。
“这是我让小厨房做的荷叶糕,想着桂花酒甜,不如配上荷叶糕清淡解腻。”
淑芽把食盒递上去,苏答应亲自接了,朝苏幼仪福了福身,“姐姐赏脸来已经很好了,还麻烦你想着带东西来。”
司马答应看见新鲜的糕点便挪不开眼睛,众人在苏答应的东配殿外紫藤花架下坐了,别有一番诗意。
苏幼仪道:“怎么白答应不来吗?”
白答应和苏答应向来交好,这次没来倒有些古怪。
司马答应抢着道:“白姐姐身子不痛快,不能喝酒,所以就没来了。”
苏幼仪知道身子不痛快指的是什么,便没再多问。
司马答应从宫女手上接过酒坛子,尚未揭开盖子,已闻到浓烈的桂花酒香,她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好香啊!”
苏幼仪也道:“是啊,真的很香呢,我今日来着了。”
苏答应不好意思道:“闻着香,不知道味道尝起来怎么样。要是不好喝,姐姐可别笑话我。”
苏幼仪笑着摇头,司马答应更加捧场,“不会的,乡间那些粗劣的酒我一次还能喝一斤呢,这么好的酒我定要喝二斤!”
苏幼仪不由惊叹,“司马妹妹这么能喝酒?”
她忽然想起那日落水司马答应救她,一身力气像习武之人的事,不由问道:“司马妹妹真是豪气,不像闺阁小姐,倒像是江湖儿女。”
司马答应果然顺着她的话道:“姐姐忘了吗?我父亲原本就是乡间粗人。我母亲去得早,父亲怕我受人欺负,所以教过我一些拳脚功夫。喝酒也是跟着父亲学的,虽然父亲不让,但他打不过我,只能由着我喝,哈哈哈!”
苏幼仪噗嗤一笑,原来如此。
苏答应早听呆了,“你还敢和司马伯父对打不成?”
司马答应摆摆手,“不是对打,是切磋武功。父亲年纪大了腰不好,不如我身手灵活,自然打不过我。”
苏幼仪不自觉点头,“怪不得呢。我当初总想,司马妹妹这样天真无邪的性子,伯父怎么敢送你进宫。原来你会武功,如果有人想害你,只怕反被你毒打一顿。”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连宫女们都掌不住了。
苏答应已把酒坛盖子揭开,替她二人杯中倒上酒,待要倒自己的酒杯时,忽见惠妃前呼后拥而来。
“你们在笑什么这么热闹,本宫能不能凑个趣?”
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苏幼仪心道可惜,今日小宴原本十分风雅,却忘了这永和宫毕竟是惠妃的地盘,她若想当不速之客谁也拦不住。
苏答应只得起身道:“娘娘愿意来尝嫔妾酿的酒,是嫔妾的荣幸。”
惠妃朝身后一摆手,宫女送上提着的食盒,里头装的也是些配酒的点心。
她笑着坐下,“那本宫就和大家一处乐乐。”
说着看向苏幼仪,苏幼仪挂着礼貌的笑,目光落在惠妃带来的点心上。
她哪里是听见她们的笑声才来的,分明是早就准备好要不请自来,连点心都准备好了。
苏幼仪不知惠妃来的目的,只做若无其事地品尝桂花酒,一口入肚香气满怀。
她不禁赞叹,“苏妹妹的酿酒手艺真好,从未喝过这么香的桂花酒,是怎么酿出来的?”
苏答应被夸得面红,“姐姐谬赞了,我这里有酿酒的方子,姐姐若不嫌弃尽管拿去。只是这方子琐碎不好配置,要是姐姐喜欢喝,我再为姐姐酿一些。”
苏答应是个细心的人,能让她说琐碎的东西,一定非常麻烦。
苏幼仪便道:“罢了,也太辛苦妹妹。妹妹只是酿了来好玩的,若让你特意去做这个,岂不拘束了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相是什么
“能为姐姐尽一份心,不觉得拘束。”
苏答应微微一笑,倒是真心实意,又不失礼数地看向惠妃,“惠妃娘娘若喜欢,嫔妾也酿一些送给娘娘。”
惠妃不请自来已是失礼,这会儿自然不敢再要什么东西,便道:“不必了,本宫那里还有许多没喝完的美酒。”
酒过三巡,司马答应已经醉得趴在了桌上。
一坛子酒四个人喝,惠妃只喝了一点点,她的本意就不是来喝酒的。
苏幼仪和苏答应也喝了些,一多半都是司马答应喝的,故而只有她一个人醉倒了,剩下三人都很清醒。
“司马妹妹,司马妹妹?”
苏答应推了她两下,见她没有反应似乎是睡着了,便朝惠妃她们福身道:“嫔妾先送司马妹妹回房去,二位姐姐请宽坐。”
说罢带着宫女扶司马答应回去,苏幼仪端着酒杯把玩,心道这样正好趁了惠妃的意吧?
果然,她二人走了之后,惠妃便开口了。
“昭妹妹近来可去过东四所么?”
一开口就事关大皇子,惠妃的目的一直都很清晰。
苏幼仪笑了笑,“自打皇上给了旨意之后,只去过一次呢。这几日因为落水的事情,也没工夫去看大皇子,想着过两日再去。”
惠妃微微颔首,“大皇子很喜欢妹妹,妹妹真是福气好。”
这话听起来总让人有些不舒服,若说皇上喜欢她是她福气好便罢了,说大皇子总有些怪怪的。
苏幼仪知道惠妃一心想抚养大皇子,便也没说什么,只道:“大皇子是念旧情的人,因嫔妾伺候过他一阵儿,所以他念旧呢。”
“念旧?”
惠妃苦笑一声,“其实本宫伺候先皇后的时候,也照顾过大皇子,那时候他还很小。如果大皇子真的念旧的话,为何不亲近本宫呢?”
苏幼仪心中暗想,还不是因为你当宫女的时候勾.引皇上的事?
在大皇子的母后身边勾.引他的父皇,这事大皇子也念着了。
惠妃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苦笑道:“昭贵人也以为,本宫这个惠妃的身份来得可耻,所以大皇子才不喜欢本宫吗?”
苏幼仪一愣,待要请罪,便见惠妃摆摆手,“宫里谣传本宫在先皇后身边伺候的时候勾.引皇上,才能怀上公主成为妃位。其实这根本不是事实,可很多人都相信了。”
苏幼仪心中一惊,这不是真的吗?
惠妃接着道:“昭贵人不必想别的,只看看本宫这张脸。你觉得本宫有那个妖娆资本去勾.引皇上吗?昭贵人只看大皇子便知,先皇后是十足的美人,有她珠玉在侧,皇上怎么可能受本宫勾.引?”
苏幼仪听着也觉得颇有道理,“那……为什么会传出那么不堪的流言呢?若此事是假的,为何娘娘不同大皇子解释清楚?”
惠妃仍是苦笑,“三人成虎,我一个宫女出身又不受宠爱的人,在这宫里哪有地位?我肯说,也要旁人肯听。何况大皇子只是个孩子,你让本宫如何与他解释这些?”
苏幼仪原本打定主意不与惠妃交往,可听了这些话,又忍不住同情她。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未免太可怜了。
“那……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惠妃望着她,眸中涌现一丝泪光。
她四下看了看,摆手示意自己的宫女退下,这才和苏幼仪说起往事。
“当年先皇后怀着大皇子,那是皇上的嫡长子,我们都小心谨慎地伺候着,一时一刻不敢耽搁。皇上也十分看重皇后腹中的孩子,时常来坤宁宫探望。可先皇后却不能侍奉皇上,她一向贤德,便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宫女送去伺候皇上。”
苏幼仪闻言一惊,“惠妃娘娘的意思是,当年您就是被先皇后送去伺候皇上的人?”
“是的,是先皇后送我去的,不是我自己勾.引皇上的。”
苏幼仪想了想,“那另一位被送去的宫女呢?”
惠妃顿了顿,似乎苏幼仪的问题让她想到了不愿意提及的回忆,她道:“那个人没有受到皇上宠幸,后来到了年纪就放出宫了,此后再也没有消息。”
苏幼仪微微点头,“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委屈娘娘了。这般流言在宫中甚嚣尘上,娘娘为何不想办法阻止呢?”
惠妃苦笑一声,“三人成虎,流言越解释越不清楚,本宫出面只会让有心人更加揪着不放。何况我区区一个宫女出身的人,就算身居妃位也没有恩宠,在这宫里谁会听我的呢?”
“娘娘这话说得太过了,如今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只有你是妃位。如果这等位分都要受人污蔑,那嫔妾等更加无地自容了。”
苏幼仪也不是头一天进宫,对惠妃夸张的话语有些抵触。
她从前和贤妃平级,众人待她虽不如待贤妃恭敬有礼,可也没有大的错处,要说冒犯更加不敢了。
惠妃却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让苏幼仪原本有些相信她,这会子又不信了。
当年到底是先皇后把人送给皇上,还是惠妃自己勾.引了皇上,这件事要细查不算难。
惠妃忽然握住她的手,“昭妹妹,姐姐和你说这些事,是想和你交心。咱们同样是宫女出身,又同样爱护大皇子,应该互相帮衬才是啊!”
苏幼仪吓了一跳,差点把手缩回来,“惠妃娘娘,大家同是后宫姐妹本应该互相帮衬的,您不必客气。”
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讪讪地把自己的手抽回。
惠妃愣了愣,好一会儿才道:“昭妹妹,你不愿意和姐姐交心吗?你如今依附皇后自然好,可皇后自然要为她自己的三皇子,将来谁会为大皇子呢?只有我,只有我和你啊!那个江贵人虽是大皇子的表姐,却对你深怀敌意,唯有我们二人团结起来才是最好的。”
苏幼仪眉头蹙起,对惠妃赤luoluo的要求结盟有些反感。
她明面上是依附皇后的,那是皇上的意思,她不过顺水推舟在后宫里给自己找个靠山。
真正依靠的还是皇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惠妃的往事
而惠妃虽然位分高,和皇后、贤妃相比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更要紧的是大皇子根本就不承认她。
和她结盟是下下策,苏幼仪还没这么蠢。
惠妃要拉拢她无非是见她得宠又得大皇子喜欢,可她拉上惠妃根本没有用,反而会让皇后忌惮她。
这笔账在心里轻轻一划,苏幼仪便有数了,她从未考虑过和惠妃结盟。
“惠妃娘娘,苏妹妹回来了!”
苏幼仪朝她身后看去,幸而苏答应这个时候去而复返,不然要如何拒绝惠妃她还真有些伤脑筋。
惠妃也朝后看去,苏答应一脸歉意地走来,“实在对不住,二位姐姐久侯了。司马妹妹她喝多了,我便照顾了她一会儿,确认无碍才敢离开。”
“这是应该的!”
苏幼仪面带笑意,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幸好苏答应这个时候回来,否则她势必要得罪惠妃了。
惠妃讪讪地起身,“美酒虽好却不宜贪杯,那本宫也回去了。昭妹妹,再细想想本宫和你说的话吧。”
说罢起身往正殿而去,苏幼仪和苏答应在身后福身恭送。
待人走后,苏幼仪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苏答应道:“姐姐要是不急着走了,就坐下再喝两杯吧,咱们说说话。”
苏幼仪笑了笑,“倒是头一次和妹妹单独说话,不过酒喝多了的确不好,不如吃点点心压一压吧。”
“好。”
苏答应从善如流,拈起一块糕点,“方才惠妃娘娘和姐姐说什么,瞧姐姐那一脸警惕的样子,我就不敢再躲着了。”
苏幼仪一惊,“躲着?”
“是啊。”
苏答应倒也不瞒她,“其实我方才早就回来了,在花圃那边看到你和惠妃娘娘在说话,两人都一脸正色的。我不敢上来打扰,直到后来看到姐姐把惠妃娘娘的手拂开,又变了脸色,这才上前解围。”
怪不得她来得那么巧,原来是看准了时机来的。
苏幼仪不由笑道:“妹妹一向细心谨慎,才能观察入微。我倒要谢谢妹妹,若非妹妹及时出来解围,我方才就要得罪惠妃娘娘了。”
苏答应笑着看她一眼,自顾自斟了一盏茶,神色不似平日那么谨小慎微。
“如今这宫里哪还有人敢得罪姐姐?就算姐姐得罪惠妃娘娘,她也不会开罪姐姐的。倒是姐姐不觉得奇怪吗?惠妃娘娘平日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苏幼仪倒喜欢她这样坦诚,不像平日装着小心翼翼的,便吃着糕点问道:“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苏答应想了想,“不晓得,妹妹进宫时日不长,还不敢乱说话。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或许和福常在有关系,福常在刚刚因为谋害姐姐被打入冷宫,惠妃就来找姐姐攀关系,有点欲盖弥彰了。”
苏幼仪挑了眉,“你怎知她是来找我攀关系的?”
苏答应道:“合宫里谁不知道,姐姐最得大皇子喜欢。惠妃娘娘一直想巴结大皇子,自然不能不讨好姐姐。她和江贵人不一样,江贵人位分不高也不得皇上喜欢,可她是大皇子名正言顺的表姐。惠妃就不一样了,她要是没有姐姐,难以成事。”
苏幼仪道:“惠妃方才和我说了些她的往事,你大约也听说过。”
“莫非……”
苏答应朝四周看了看,“是勾.引皇上那件事?”
这件事在宫中是经久不衰的谈资,连苏答应这样的新人都听说了,若惠妃所言是真的,她也算得上比窦娥还冤了。
“嗯。惠妃说那是宫中误传,她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你信吗?”
也不知是因为同姓的亲切感,还是苏答应这个人讨人喜欢,苏幼仪下意识选择了信任她。
苏答应想了想,反问她,“姐姐信吗?”
苏幼仪摇头,“没有证据只听一面之词,我是不会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的。若非要说直觉的话……”
她笑得讳莫如深,苏答应不觉亦笑了,“看来我跟姐姐的想法是一样的。”
苏幼仪问她,“你方才说她这样做和福常在的事情有关,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苏答应想了想道:“白姐姐常来永和宫和我说话,她和福常在也挺经常在一处的,所以一起来过几次。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见过福常在往惠妃殿里去。”
福常在和惠妃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惠妃向来与人为善却很少和谁亲近,福常在为何要往她殿中去呢?
苏答应笑了笑,“姐姐心里大约疑惑,我也挺疑惑的,只是既然看见了就该告诉姐姐。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是我该管的了。”
苏幼仪道:“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万一真的查出是惠妃幕后主使,你就不怕她猜到是你说的?”
“我有姐姐,不必怕这个。何况我抵死不承认,惠妃娘娘又能拿我怎么样?她虽是永和宫的主位,可我和司马妹妹的心都是向着姐姐的。”
难得看到苏答应强硬一次,苏幼仪不禁笑出声,心道今日是惠妃攀关系不成,她和苏答应的关系反而更进了一步。
“对了,司马妹妹怎么样了?”
“无妨,只是喝多了。幸而这桂花酒才酿半个月,并不浓烈,否则只怕该请太医了。”
两人相视一笑,苏幼仪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苏答应忙起身道:“天已经黑了,要不传撵轿来吧?姐姐在这里等一会儿。”
“不必了,如今正是该避风头的时候。何况天黑了又如何,你知道我是不怕鬼的。”
苏幼仪说着,带着淑芽离开永和宫。
她是不怕鬼,淑芽却很怕。
走在路上苏幼仪才想起这茬,不禁后悔刚才应该传撵轿的,“淑芽,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啊。”
出乎意料的是,淑芽显得很淡定,一点也不害怕幽黑的宫道。
“淑芽,我记得你以前很怕黑的,怎么现在一点儿都不怕了?”
“就是贵人捉鬼之后呗,奴婢就想明白了,这世上的鬼都是人假扮的。与其怕鬼,还不如怕人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解了禁足
与其怕鬼,不如怕人。
苏幼仪思忖这句话,只觉得淑芽无意间道出了这后宫的奥妙。
就算这宫里真的有鬼,那也远远没有人来得可怕。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无害的人,伤人才更加致命。
转眼秋去冬来,宫里预备着过年了。
苏幼仪头一次在宫里过年,对一切都很好奇,看着春花、春景她们在院中忙碌得走来走去,手里端着各种东西,她就坐在窗边看着。
淑芽从外头走进来,见雪花都透过窗子飞进来了,忙上前去把窗子掩上,“贵人小心身子,仔细着了凉。”
苏幼仪道:“你从哪里回来?”
“从内务府回来的,这个月因要过年,份例里的东西多了许多。奴婢亲自去内务府过了目,不过内务府总管说他一会儿派人把东西送来,不必奴婢拿。对了,有个消息要告诉贵人。”
淑芽一脸正经道:“李嫔和江贵人的禁足被解了,想来是因为要到年关的缘故,不好再把她们禁着。”
苏幼仪想了想,“原来她们都禁足这么久了,三个月多了吧?”
淑芽道:“到除夕正好是四个月,皇上还算仁慈放她们出来过个年,否则咸福宫岂不冷清到死么?幸好皇上没提给李嫔复位的事,贵人也好放心。”
“我有什么可放心的,不过是迟早的事。”
苏幼仪对此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正说着话,院外传来脚步和说话声,翠微进来通报,“贵人,内务府总管带人来送东西了。”
苏幼仪把窗子揭开一道缝,朝院中看了看,“怪不得说他们要送来,原来这么多,就是十个你也运不完。”
“这么多啊?”
淑芽顿时惊叹,“贵人要不要出去瞧瞧?”
说起来她们两都是今年刚入宫的,对宫里过年的规矩完全不懂,多少带着些好奇,淑芽便让苏幼仪一起出去瞧瞧。
苏幼仪从榻上跳下来,“那就去瞧瞧吧!”
院中站了七八个太监,除了领头的内务府总管之外,余下的人都挑着担子,身边放满了各种送到摘星阁的东西。
“奴才给贵人请安。”
“免礼。”
苏幼仪朝他笑了笑,但见她一身家常素衣不施粉黛,笑起来容色却比雪更加耀眼。
怪不得皇上那么宠爱。
总管躬身回禀道:“奴才内务府总管江湖海,特来给贵人送这个月和年下的份例。贵人瞧瞧,这是两匹织花蜀锦,是极难得的料子。外有十匹江南进贡的缎子,还有这一对玉雀春归步摇,正适合年下戴。另外是银屑炭、各色年货等,还有年下喜庆的摆件……等等,请贵人一一过目。”
淑芽把那两匹织花蜀锦捧起来一看,一匹是浅紫色的,一匹是玫红色的,布料光华璀璨,不愧是最为贵重的蜀锦。
苏幼仪朝她一看,随口问江湖海道:“这蜀锦料子珍贵,是皇上吩咐给我的吗?”
江湖海道:“是皇上亲口吩咐的,连颜色都是皇上选的。只有皇后娘娘和李嫔娘娘那里还有,余下就只有贵人这处了,可见皇上宠爱贵人啊!”
皇后和李嫔。
皇上虽没有给贤妃复位,却还是赏了她这么贵重的蜀锦,这个举动怕是在安抚李阁老一党吧?
这也是给她的一个信号,李嫔大约很快就要复位了。
淑芽不禁好奇,“那皇后娘娘和李嫔娘娘得的颜色,也是皇上选的咯?”
江湖海道:“是啊,皇后娘娘得了一匹正红的,还有一匹藏蓝的。李嫔娘娘只得了一匹宝蓝的。”
还是有差别的。
苏幼仪不禁微笑,她便觉得皇上不是个轻易示好的人,果然他连示好都只示一半,只赏了贤妃一匹蜀锦。
待江湖海走后,淑芽抱着那两匹蜀锦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又把那对玉雀春归步摇看了又看。
“除夕家宴的时候贵人一定是要戴这对步摇的,这两匹布料做的衣裳,贵人要穿哪一件好呢?奴婢觉得还是玫红的好,瞧着喜庆。”
“听听,我都还没开口呢,她自己全做主了。”
苏幼仪指着她,朝身旁的翠微等人笑话,众人掩口笑道:“淑芽姑姑最明白贵人的心思,这才敢自作主张呢!”
苏幼仪却道:“可我不想穿玫红的,还是把那匹浅紫的赶一身衣裳出来,宫宴时再穿吧。”
皇上特意赏了蜀锦,除夕宫宴自然是要穿的,不过玫红色太过煊赫,还是浅紫低调一些。
若是从前淑芽一定劝她穿玫红,那样才能昭示她宠妃的身份,旁人才不敢嫉妒她陷害她。
可跟了苏幼仪这么久,她也渐渐能揣摩到苏幼仪的一些心思了,便没有多说什么,“是,那奴婢这就命人赶去。”
春景忙道:“姑姑慢着!”
说着看向苏幼仪,“蜀锦贵重至极,要是送到尚衣局去做,不合贵人心意怎么办?何况尚衣局人多眼杂的,见着这么名贵的料子难免起坏心。贵人要是信得过奴婢,不如让奴婢来做这身衣裳吧!”
苏幼仪有些诧异,春花忙道:“贵人,春景做衣裳的手艺好着呢,她从前是尚衣局的毛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后来毛嬷嬷被送出宫去恩养,她这才出来的。”
这个毛嬷嬷的名号苏幼仪曾经听说过,直到现在宫里还有嫔妃提起她,说她做的衣裳怎么怎么好。
春景若是她教出来的,自然也不会差。
苏幼仪笑着看向春景,“你有这个本事,从前我竟不知道,倒是埋没了你。”
春景连忙请罪,“是奴婢从前不敢胡来,怕贵人以为奴婢不专心伺候,还想着从前的营生。如今见皇上赐的是蜀锦这样名贵的衣料,唯恐弄坏了,这才敢自告奋勇。”
苏幼仪点点头,“那就让你做去吧!”
春景福身谢恩,抱着那匹浅紫色的蜀锦便出去了。
“淑芽,你说春景真的行吗?”
人都走了之后,苏幼仪和淑芽在内室单独说话。她对底下的小宫女了解不多,这些人一向是淑芽在管理着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盛装打扮
淑芽想了想道:“她平日倒也谨言慎行,想来没有三分功夫怎么敢揽蜀锦这么要紧的活儿呢?”
苏幼仪笑笑,“从前皇上和皇后赏的衣料也多,从不见她主动提起为我做衣裳。看来皇上在我身上的恩宠已算稳固了,这些从前混日子的人也开始表忠心了。”
一语成箴,春景把衣裳做好拿出来的时候,果然艳光四射。
“这衣裳做得好漂亮啊!针脚可真细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淑芽她们几个围着春景和那件衣裳,夸奖得不得了,“贵人快看看喜不喜欢?”
春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苏幼仪笑着看了看那衣裳,沉默许久。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嗯,很好。”
春景如释重负。
到除夕宫宴之前,淑芽早早把苏幼仪拉到梳妆台前打扮,换上那身光彩夺目的浅紫色蜀锦,又戴上了那一对玉雀春归步摇,难得的华丽。
苏幼仪对镜照了好一会儿,“幸好先前没有听你的用那匹玫红色的蜀锦制衣裳,否则岂不是太过华丽了?如今这样都嫌张扬,只恐一会儿少不得被笑话。”
“谁敢笑话贵人?”
淑芽十分满意,“哪里是衣裳的问题,是贵人容貌美艳。平日不上妆也不打扮,如今稍稍一打扮便是艳压群芳,这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你也学会贫嘴了?”
苏幼仪嗔她一句,见外头天色不早了,便起身乘撵轿朝御花园的饮梅轩去。
因是除夕家宴,除了后宫嫔妃和众皇子,便只有雍亲王等几个皇上的兄弟。饮梅轩地方虽小,坐这么些人是绰绰有余的。
苏幼仪到饮梅轩的时候诸位嫔妃都已经到了,连一向自矜身份的贤妃和江贵人都来得十分早。
雍亲王等也在,只有皇上和皇后尚未至。
看到苏幼仪,众人皆是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苏幼仪站在殿中,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瞬间朝她聚集,不免担心自己太过抢眼惹人嫉妒。
躲也躲不掉,走也走不了,她索性大大方方站在那里任旁人看。
贤妃身着宝蓝色蜀锦衣裳,看起来比从前憔悴了些,今日却可见盛装打扮。她禁足后头一次见皇上,自然要在容貌上下功夫。
衣裳自然要穿皇上赏的最好的衣料,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犹在,宠爱犹在,叫谁也不能看轻她。
可看到苏幼仪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的功夫都白做了。
不但比不过她,还显得自己太过刻意,惹人笑话。
雍亲王从前是见过苏幼仪几次的,她册封为贵人后倒见得少,记忆中她一向打扮简素,难得看到她这般盛装模样。
众人看着看着,忽然齐刷刷起身请安,把苏幼仪吓了一跳。
“给皇上、皇后请安。”
苏幼仪这才意识到皇上来了,忙转身朝门外看去,便见皇上站在门外的雪光下,正含.着笑看她。
这笑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是嘲笑还是喜笑。
苏幼仪微微面红,低下头去福身一礼,“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
“都起来吧。”
皇上径自朝上首去,苏幼仪起身侧立,看到皇后跟在皇上身后,穿着一身正红蜀锦宫裙,外头罩了牡丹遍地金的褙子。
苏幼仪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皇后这一身艳丽无人能及。
众嫔妃的目光渐渐落在皇后身上,羡艳地望着她的衣裳,“到底是皇后,除了她还有谁配穿这灿烂辉煌的正红蜀锦呢?”
这是后宫众嫔妃想也不敢想的。
皇后迎着众人的目光,不自觉昂首挺胸,坦然地迎接众人的羡慕。
这正红蜀锦是皇上赏赐给她的,她穿的理直气壮,穿得理所应当。
“皇后娘娘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可真好看啊!”
“是啊,蜀锦本就光华夺目,这正红的颜色又浑然天成,真真衬皇后娘娘的气度!”
众人交口称赞,皇后自觉面上有光,笑着看了皇上一眼,“是皇上恩典赏赐的蜀锦,除夕是大节庆自然要穿戴庄重些,故而赶了一身衣裳出来。”
说到皇上恩典,燕嫔立刻道:“听说这珍贵的蜀锦,皇上也赏了李嫔和昭妹妹呢。”
说罢朝她二人身上看去,看到贤妃的时候有些不服气。
虽说皇上只赏了她一匹蜀锦,不像皇后和苏幼仪各有两匹,但她是个犯了错刚刚解禁的人,皇上如此厚赏未免太抬举她了。
燕嫔心中不悦,心想着这蜀锦赏给自己也比赏给李嫔有理由些,难道皇上是看在李嫔的二皇子份上?
皇后顺势看了看贤妃和苏幼仪,“二位妹妹的衣裳也极好看,李嫔的宝蓝庄重得体,昭贵人的浅紫淡雅飘逸。”
怪道方才一进殿皇上就看到她,目光在她身上久久移不开。
明明这身浅紫色是那五匹蜀锦中最淡的颜色,可穿在苏幼仪身上,万分夺目,把从前宠冠后宫的贤妃风头都比了下去。
苏幼仪起身一福,“皇后娘娘的衣裳才是最好看的。红为正色,嫔妾们无论如何好看,都是仰仗皇上恩典,托赖皇后娘娘明月之辉。”
皇后满意地一笑,朝她颔首,苏幼仪复又落座。
后宫里有这么个会说话的人为自己说话,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
皇后细细想来,只觉得皇上册封苏幼仪让她帮衬苏幼仪之后,好像不是她在罩着苏幼仪,倒是苏幼仪帮了她不少。
尤其在贤妃这件事上,自己身为皇后的尊严总算拿回来了。
大皇子看向苏幼仪,想知道她方才那些话是出于客气,还是想拍皇后的马屁,转头便看到苏幼仪的笑容。
她笑得浅淡,笑意映着那身浅紫色的蜀锦,显得十分淡雅脱俗。
大皇子一时看傻了眼,而后用力甩了甩头,心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才不是那种溜须拍马的人。
当初父皇想册封她她都敢拒绝,如今又怎会对皇后溜须拍马?
想到此处不禁偷笑,三皇子轻轻拍他胳膊,“大皇兄,你想什么呢?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以茶代酒
大皇子端起茶杯掩饰,看到嫔妃们互相敬酒,便举杯碰了碰三皇子的杯。
“你喝过酒吗?”
三皇子一愣,“没喝过。”
大皇子道:“没关系,我也没喝过,咱们以茶代酒吧!”
以茶代酒这四个字还是他前几日才从书里读到的,文人雅士喜爱饮酒,以酒寄情,若遇不便之时只能以茶代酒聊抒胸臆。
大皇子很向往,今天趁机一试。
三皇子眼前一亮,忙端起茶杯,“好啊!”
两个孩子把茶杯碰到一处,笑得嘻嘻哈哈,二皇子在旁默默看着。
他目光一转,忽然发觉贤妃正看着自己,不由抿着唇低下头,唯恐贤妃用严厉的目光指责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皇子不喜欢和他在一处了,反倒三皇子总是粘着大皇子,他们两感情越来越好。
难道是因为苏幼仪和皇后走得近的缘故?
苏幼仪正看着大皇子那处忍不住发笑,看到二皇子的异样又看向贤妃,这才发现贤妃严肃地盯着二皇子
就像他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二皇子的确犯过错,一面假装和大皇子交好,一面偷偷陷害大皇子。
但这错是贤妃教养不善的错,不是一个孩子与生俱来的错,她若要责备不如责备她自己。
苏幼仪不禁叹了一口气,觉得二皇子也颇为可怜。
“今日是除夕佳节,家宴之上不必拘束。允祥,允棋,来,朕敬你们一杯。”
皇上朝诸位亲王、郡王举杯,众人连忙起身举杯相应,“应该臣等敬皇上一杯才是。”
皇上道:“你们都是在朝中领实差的王爷,一年到头为国辛苦了,朕敬你们一杯也是应该的。”
除了雍亲王坦然地回视皇上之外,苏幼仪察觉到另外两位郡王的脸色不太对。
瞧皇上的脸色也不像真心敬他们,看来这里面少不得牵扯朝堂上的事,苏幼仪心中脑补了许多情节,坐等看热闹。
令她失望的是,那二位郡王还没有开口,皇上已经饮尽了酒,又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大皇子起身道:“父皇,今日我和弟弟们可以喝酒吗?”
皇上道:“过了年你也才九岁,他们两个更小,不能喝酒。”
大皇子没有露出众人想象中失望的脸色,反而笑道:“儿臣就知道父皇还不许喝酒,特意斟满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敬父皇。”
他果然从席上捧了一杯茶,二皇子正要跟随他,忽见三皇子已经站了起来,手里也端着一杯茶。
“儿臣也敬父皇,以茶代酒。”
显然他们两是事先商量好的。
二皇子匆忙端起茶盏起身,只听大皇子道:“儿臣等给父皇和母后拜年,也给后宫诸位母妃拜年,也给诸位皇叔拜年了。”
众人闻言忙端起酒杯,贤妃看了二皇子一眼,埋怨他把露脸的机会给了大皇子。
皇上端起酒杯道:“是谁教你以茶代酒的?”
总觉得这种属于文人雅士的东西一定是苏幼仪教的,可他看向苏幼仪的时候,后者回了他一个无辜的表情。
天地良心,这回真不是她教大皇子的。
歌舞升平,宾主尽欢。
宴席将尽之时,皇上忽然道:“年后朕有两件安排,今日家宴索性就说了。一件是后宫的,李嫔犯了过错被朕降位,朕见她如今已经彻底思过,决定复其封号和位分。”
后宫之中,众人面色一变,连皇后都差点撑不住笑容。
她才得意没两日,皇上又把贤妃复位了,这意味着一切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后宫众人也没想到,回想贤妃从前位高权重的样子,不禁心中后怕。苏答应看了看苏幼仪,见她面上毫无波动,难免好奇。
“姐姐不害怕吗?贤妃复位,姐姐可是首当其冲。”
“首不首当其冲的,有区别吗?”
苏幼仪把玩着酒杯,“正因为我和贤妃明面上撕破脸了,她一时才不好对我下手。反倒是福常在那件事至今还没查清,你不觉得,暗箭伤人的比真刀真枪的来得更加可怕吗?”
福常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贤妃正在禁足,不可能是她。
苏答应想了想也释然了,“姐姐说得对,以姐姐的聪明和恩宠,未必敌不过贤妃。”
苏幼仪朝她眨眨眼,“还有你和司马答应一文一武,一个能救我的性命,一个能帮我分析局势,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苏答应心中一暖,望着她用力点点头。
“臣妾谢皇上隆恩。”
贤妃从座中起身,款款朝皇上福了一礼。
皇上淡淡地嗯了一声,倒是皇后开了口,“恭喜贤妃妹妹复位,希望妹妹彻底悔过,日后不要再做出伤害一宫姊妹之事。修德自持,他日才有福报。”
贤妃面色一僵,很快又微微一笑,“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教导。皇后娘娘近来和昭贵人走得近,似乎也学到了些昭贵人的口齿,越来越会教导人了呢。”
修德自持。
当着合宫嫔妃还有王爷、皇子们的面说这话,不就是在说她从前无德么?
苏幼仪假装没听见,不想出这个头。
皇后无奈,只得笑笑,“本宫身为皇后,自然应该教导妃嫔。看来是本宫从前口齿不够好,贤妃从前没好好听。日后本宫一定慢慢跟你说,说清楚些,免得再出什么事。”
贤妃皮笑肉不笑,款款坐下。
雍亲王道:“皇上,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皇上身上,一件事是复了贤妃位分,那另一件事会不会是晋封别的嫔妃呢?
众嫔妃心中难以按捺,皇上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雍亲王身后,“今冬雪多,听说皇陵那边又有松动。朕决定派二位郡王去为先帝守皇陵,二位意下如何?”
原来不是后宫的事。
众嫔妃瞬间失去好奇心,苏幼仪却亮着两只眼睛好奇地继续听。
守皇陵对于郡王之尊而言绝不是什么美差,皇陵都在山林荒无人烟处,没有京城的歌舞升平和富贵荣华。
不过也不算什么苦差。
这个差事清闲无事可做,只要不出意外便是办事得力,说不准还能得个嘉奖。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道旨意
那两个郡王对视一眼,很快道:“臣领旨。”
苏幼仪瞧他们两一脸懵的神情,心想他们心里八成在想,虽然不知道派我们去干嘛不过先领旨肯定没错。
两道旨意宣布之后,众人各怀心思再无心情宴饮,倒是苏幼仪又尝了后头送上来的几道菜品,觉得味道十分可口。
“淑芽,把这几道菜记下来,回头咱们派人去御膳房问问,看看能不能做出一样的。”
要是自己宫里能做出来,淑芽也有口福,她十分趁意,“是,奴婢都记下了。”
皇上瞧着众人食不知味的模样,猛然看见苏幼仪边吃边和淑芽说悄悄话,还劝着苏答应和司马答应吃菜的模样。
苏答应本是个谨慎的,被她一劝也忍不住一起边吃边讨论,司马答应本就是个吃货,早就被食物堵得说不出话来。
皇后心中正为贤妃复位之事不悦,看到皇上的目光顺势看去,见那一角三个人吃得正香,不禁一愣。
皇上嘴角微翘,朝高奇寿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朕布菜。”
看到旁人食欲好,自己的胃口自然也好起来,皇上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
宫宴结束后,司马答应捧着肚子道:“二位姐姐今夜打算怎么过?”
苏幼仪看她一眼,“你打算把我们俩支开,你好自己躲在宫里再瞧瞧地吃点心?想都别想!”
司马答应被她一语点破,禁不住面红。
苏幼仪道:“今夜除夕,皇上按照惯例要去皇后那里守岁,不如咱们三人一同守岁可好?”
“好啊!”
她二人都十分欢喜,苏幼仪便道:“那去我那里吧,我那里虽不宽敞,到底独门独户无人打扰。”
燕嫔从身后赶来,原本也想邀苏幼仪一起守岁,却见她和苏答应、司马答应二人走了。
这两人一个是她的同姓“妹妹”,一个是她的救命恩人,三人走得近是应该的。
燕嫔不禁失落,幸而芳嫔迎上来道:“姐姐宫里没了福常在,今年就到我那里去守岁吧,好歹做个伴。”
燕嫔笑了笑,入宫这么多年看身边人来人往,到底还是芳嫔一直在她身旁,“那走吧!”
有人作伴的守岁总是好的,那些独自对灯顾影自怜的,在后宫中也不算少……
苏幼仪和苏答应、司马答应三人闹了一夜,三人年纪都小,又有司马答应这个最会闹的,一夜也不得安静。
幸好摘星阁是独门独户,若是依傍着哪位娘娘住,像她们这么吵闹早就被责罚了。
一直闹到天快亮了三人才睡下,苏幼仪寝室的床是一张极其精致大气的千工床,比民间的一个屋子还要大,睡她们三人一点不成问题。
不知睡到何时,苏幼仪迷迷糊糊半睁开眼,便见皇上站在她床前。
皇上?
不好,她床上还睡着两个人呢!
苏幼仪立刻从床上坐起,苏答应迷迷糊糊地起身,看到皇上站在床前吓了一大跳,连忙推醒司马答应。
三个嫔妃睡在一张床上,皇上站在床前看着,这个情景怎么想怎么诡异。
苏幼仪飞快披上外衣下了床,苏答应紧随其后,睡得不省人事的司马答应最后起来,早就吓得胆子都破了。
三个人做错事似的齐刷刷站好,皇上也不开口任她们忙碌。
待司马答应把外衣穿上,皇上才道:“你们紧张成这样做什么?”
皇上看苏幼仪,苏幼仪看苏答应,苏答应和司马答应都看着苏幼仪
是她头一个看见皇上,也是她头一个紧张地坐起来穿衣裳的,那两人下意识受了她的影响,其实还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幼仪不禁尴尬。
她单纯觉得方才那个画面太古怪也太暧.昧了,万一皇上不仅是想看,还想……
她猛然甩了甩头,心道自己想太多了,这大白天的皇上怎么可能那样呢?
皇上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脸色沉了下来,“朕昨夜在皇后宫里守岁,没有睡就过来看你了。你倒好,胡思乱想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苏答应和司马答应头一次听皇上这么说话,原来他不威严的时候这么有人情味,说着怨怪的话却一点都不凶。
两人不禁愣了,皇上这才意识到她们两还在,干咳一声道:“你们先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
说着就要往外走,苏幼仪忙道:“哎,把衣裳穿好再出去,你看看你们两个穿的是什么!”
两人方才急忙起身,中衣倒是穿着,外衫却乱七八糟的,一个扣子扣错一个带子没系。
两人低头朝自己身上一看,又犹豫地看着皇上。
皇上知道自己在外人面前如洪水猛兽,连自己的儿子见了自己也未必敢放松,他若不发话只怕这两人连衣裳都不敢穿好了。
他便道:“你们去外间穿好衣裳再出去,不必着急。”
有皇上的话,苏答应二人总算舒了一口气,笑着福身退了出去。
苏幼仪立刻狗腿地请皇上躺下,“皇上一夜守岁未眠,快躺下歇歇吧。哎,不对,现在什么时辰了?”
“晨时快过了,怎么了?”
苏幼仪睁大眼睛,“那皇上还没去上朝吗?还是今日早朝这么快就结束了?”
皇上淡淡看她一眼,“年关休沐,谁来上朝?”
苏幼仪尴尬地在自己脑门上一敲,“臣妾没睡醒呢,既然皇上没睡,不如一起睡一会儿?”
皇上本就有此意,谁料到了摘星阁才发现床上横七竖八躺了三个人,他只好站在床前等着,苏幼仪却很警觉一下子就醒了。
便看到方才那一幕。
皇上冷哼一声,“方才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从实招来。”
“皇上不是猜到了么,还有什么好问的?”
苏幼仪打了个呵欠,不由分说地自己先躺下,准备再补一个觉。
皇上被她这句话噎得无话可说。
她竟然好意思承认,一个女儿家思想如此污秽,把自己想得如此不堪,她竟然还好意思承认?
罢了,总比撒谎要好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洞察力极好
他自己脱了靴上床,“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撒个谎不就好了,何必直言?既伤了你的脸面,也伤了朕的脸面。”
苏幼仪立刻睁开眼,“皇上不高兴了吗?”
“没有,朕这话是为你考虑。”
苏幼仪松了一口气,“只要皇上没生气就好,臣妾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说谎话是很累的事,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圆。既然皇上没生气,我为什么要做那么麻烦的事?”
皇上不动声色道:“你觉得麻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对朕说过谎是吗?”
苏幼仪原本放松地闭着眼,这会儿眼睛没有睁开,但皇上一下子察觉到她身体紧绷了起来。
而后慢慢放松,恢复成原样。
好一会儿,她道:“自然不是。人活在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没有谎言呢,除非是一张白纸。”
这句话,至少不是谎言。
苏幼仪原以为皇上会问她说过什么谎,如果他问,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皇上没有问。
苏幼仪睁开眼,皇上却已经闭上了眼,似乎睡着了……
除夕夜皇上在皇后宫里度过,年初一这天却几乎一直在摘星阁,难得休沐不用处理朝政,可以在后宫一待就是一日。
午膳是皇上命御膳房准备的,就是昨夜宫宴上苏幼仪爱吃的那几道菜,她还命淑芽记下来说有空要去问御膳房的人。
看到桌上这些菜品,苏幼仪不免吃惊。
皇上从袖中取了一张纸出来,“这是这几道菜的做法,御膳房的主厨写的。你拿去给小厨房的人一看便知,要是做不好朕改日就从御膳房拨个人来给你。”
“不必了,写得这样详细一定能做好的。”
苏幼仪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不禁诧异,“皇上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淑芽说的?”
淑芽站在一旁伺候,闻言忙抬头朝苏幼仪连连摆手,示意她自己没有说过。
那就怪了,除了淑芽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皇上道:“朕又不是瞎子,你昨夜吃了好几口这几道菜,又跟淑芽窃窃私语,朕想想也知道你爱吃。”
皇上的观察力有时候真是好到恐怖,苏幼仪暗暗佩服。
同时又有些好奇,“皇上的座位好,那个位置看下来什么都看得见。臣妾的位置只能看得见前面的人,看不见后面的。那……皇上除了这个以外,还有观察到什么吗?”
皇上看她一眼,“你指的是什么?是朕下旨调两位郡王时你目光异常清明,还是朕复位贤妃时你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苏幼仪:“……”
皇上的洞察力是真的好,她再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皇上嘴角微翘道:“朕知道你胆子大,不怕得罪贤妃。不过你对两位郡王的事情为什么那么感兴趣,朕倒有兴趣知道。”
苏幼仪硬着头皮勉强一笑。
皇上这是感兴趣吗?这简直是拷问犯人……
苏幼仪首先想的不是如何答话,而是皇上为何感兴趣。
她不过是对两个郡王的调动好奇罢了,皇上感兴趣无非是担心她与朝政有牵连,或者身为后宫嫔妃有意干政。
想到这里,苏幼仪便不慌了,“皇上只观察到臣妾对两位郡王的事情感兴趣,可观察到臣妾其实对今日宴上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当然,我承认我对后宫嫔妃感兴趣得少了一些,日后加强可好?”
皇上眉梢一挑,这是在问她为何感兴趣。
苏幼仪摊了摊手,“因为臣妾第一次参加除夕宫宴,自然少不得好奇。几位郡王说来也是皇上的兄弟,份属亲戚,有何不能好奇的?”
她倒理直气壮。
皇上嘴角一翘,“朕不是问你这个,朕是问你为何对后宫嫔妃不够好奇。昨夜贤妃和江贵人刚刚被放出来,你就不关心关心她们?”
两个都是她的死对头,这才是她该好奇的地方,而不是把注意力随意放到别处。
苏幼仪道:“我倒是观察了贤妃,她对二皇子十分严厉。二皇子因她这次被贬锋芒也少了许多,看起来贤妃不太高兴,她喜欢二皇子引人注目。”
皇上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算是奖励。
苏幼仪撇撇嘴,心道皇上还真是关心她的事情,知道她对贤妃不是毫无观察就这么高兴。
皇上又道:“那江贵人呢?”
这回苏幼仪直接道:“我懒得看她,什么也没注意到。”
这是不把江贵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也是,除了出身高贵以外,江贵人对她而言的确够不上任何威胁。
说了这么一会子话,苏幼仪早就饿了,她启筷给皇上夹了许多菜,而后便自顾自大快朵颐起来。
皇上的话还没有说完,见她饿虎扑羊似的扑到菜上去,无奈地摇头,“大年初一就吃成这个样子,像是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也不怕今年的运道不好?”
苏幼仪嘴里的菜还没吞下去,被皇上这么一说直接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咽下口中的食物,“能吃能喝是最大的福气,怎么会运道不好呢?皇上要是怕运道不好就别吃了,这些统统留给臣妾。”
昨夜守岁本来是有许多东西可以吃的,可司马答应太过能吃,竟然把苏幼仪命人准备好的食物吃了大半。
因是半夜又不好命人再去准备,只好囫囵睡去,故而今日饿得不行。
高奇寿站在门边看着,心道皇上历年来的习惯,年初一吃得都不多,有时甚至只吃素不沾荤腥。
他原以为皇上会就此放下筷子,不想皇上道:“朕本来是不想吃的,既然你不让朕吃,朕偏要吃。”
说着便动了筷子,看得苏幼仪目瞪口呆。
她放下筷子,悄悄凑到皇上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皇上方才那句话让臣妾想到一个人,您知道是谁吗?”
“谁?”
“大皇子。”
不,大皇子都没这么幼稚……
一直到晚间,皇上还留在摘星阁不走,后宫中议论纷纷。
新年的头一日皇上就一直留在摘星阁,他可从未像这样留在别的妃子那里过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在看什么
看来就算复位了贤妃,皇上的心也没跟着恢复。
众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妒,想想贤妃暂时还没恢复恩宠,大部分人倒宁愿是苏幼仪得宠。
摘星阁中,皇上和苏幼仪各自歪在榻上看书。
准确地说,苏幼仪是歪着的,皇上是被她压倒的,时不时就要调整一番坐姿。
一直看到眼睛都酸了,苏幼仪起身打了个呵欠,“皇上在我这待了一日了,想来要气气贤妃娘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皇上还不走么?”
自来只有嫔妃往里请皇上的,没有人敢把他往外推。
苏幼仪忽觉天旋地转,原来皇上丢了书把她压在榻上,面色冷然道:“谁说朕是为了气贤妃才待在这里的?”
苏幼仪只是随口一说,皇上既然否认了,看来不是这个原因。
她不过是被皇上用来对付过贤妃,所以现在遇到什么不一样的情况,容易往这处联想罢了。
皇上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将她放开,“朕若说自己就是喜欢待在这里,你可相信?”
苏幼仪想了想道:“相信。这里有皇上和先帝父子之间美好的回忆,换做是臣妾也会喜欢常来的。”
皇上:“……”
这个女人不是聪明绝顶么,为什么有些事情她就是想不明白。
皇上的脸色更沉了,“那你陪朕到塔楼上走走吧。”
塔楼上四壁透风,又没有暖炉,夏日过后苏幼仪便很少再上去了。如今是寒冬时节,皇上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苏幼仪见他脸色不好看,也没询问,只好披了厚厚的狐裘随他去。
一出温暖的屋子到院中,她立刻打了个冷颤,顺手拢紧披风。
皇上瞧她一眼心生不忍,到底没有说什么,当下走到塔楼上去,到了四楼站在通往顶楼的那个位置等她。
苏幼仪一看,识趣地上前抱住他的腰。
皇上把头一低,看到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紧紧搂着自己,不由有些好笑,身形一跃上了顶楼。
顶楼的风更加大。
苏幼仪裹紧披风坐在床边,看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皇上瞧她一眼,“知道冷,不会把窗子关上吗?”
“皇上每次来都站在窗边朝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皇上没发话,臣妾如何敢关窗?”
既然他发话了,苏幼仪巴不得把窗子都合上。
窗子都合上后果然暖和了许多,皇上把床上的锦被揭开,朝她拍了拍,示意她躺进去。
苏幼仪狐疑地看他一眼,心道大不了就是白日宣yin,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被窝里更加暖和些,皇上却没有进去,只坐在床边看着她道:“你想知道朕每次在这里都在看些什么吗?朕在看父皇当年看过的东西。”
苏幼仪顿了顿,“那……先帝在这里看什么?不是看星星吗?”
“不是。”
“从前朕也以为是,可后来朕明白了,并不是。”
皇上走到窗边,似乎下意识想打开窗子,苏幼仪忙将锦被裹紧了些,皇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差点忘了,苏幼仪怕冷,她生得瘦弱,不像男子那样健壮不畏寒。
他又转身走了回来,“上回永寿宫有人装鬼一事,你可曾打探过永寿宫的事情?如果有你应该知道,那里在先帝朝时住的是最得宠的怡妃。”
皇上主动提起怡妃,苏幼仪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她知道这件事后,一直认为皇上是因为痛恨怡妃所以不让人住在永寿宫,不想他今日主动提起。
苏幼仪只好点点头。
皇上继续道:“当年先有永寿宫,父皇才修建了摘星阁。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父皇宠爱怡妃,所以在她的宫殿旁边修建摘星阁,连看星星的时候也要看到她的宫殿。朕的母妃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她一直认为,父皇对她没有情意。”
苏幼仪想了想,疑惑道:“可先帝若真的想时时看到怡妃,为何不直接到她的永寿宫看星星?”
皇上笑了笑,“朕年幼时也想过这个问题,你可记得朕和你说过,同父皇一同在这里看星星的那一夜?那一夜朕醒得很早,几乎不敢睡着。而后朕走到窗子边,才发现在这面窗子外头看得最清楚的地方,其实是母妃的宫殿。”
苏幼仪不禁张开嘴,万分惊讶。
难道先帝修建摘星阁,不是为了看怡妃,而是为了看皇上的母妃?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身为皇帝,他喜欢哪个妃子难道不能直接去哪个妃子.宫里么?还要偷偷摸摸在摘星阁偷看。
皇上道:“这一点朕小时候就知道,却从来不敢和母妃联系在一起。因为父皇从来不宠爱母妃也不宠爱朕,对朕只是淡淡的。朕不过是他十几个儿子中极为普通的一个,非嫡非长,也不会说讨好的话来讨他欢心。”
虽如此,先帝不还是把皇位传给了他么?
苏幼仪隐约明白了什么。
因为先帝有太多妃嫔和儿子,所以他的喜好不能轻易流露出来,以免他真正钟爱的女人和孩子被人所陷害。
这就是先帝爱一个人的方式,他真正爱的不是近在咫尺的怡妃,而是皇上的生母。
看着她恍然大悟的神情,皇上嘴角微翘,“这一点还是你提醒朕的。”
“我?”
苏幼仪不解其意,皇上道:“你说逝者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朕这才想到,其实身在高处能看清的反而不是身边的东西,而是远处。那一刻朕才确定,父皇看的不是怡妃,而是母妃。”
也是那一刻他才确定,小时候那一夜和先帝同床而眠不是巧合,是先帝隐忍而克制的爱。
这份迟迟才领会的父爱,对他而言胜过一切。
苏幼仪心想自己无心插柳还立了个功呢,看来皇上把她弄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惩罚她的,应该感谢她才是。
她裹紧了锦被看着皇上,一脸等待嘉奖的样子。
皇上叹了一口气,“朕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懂么?就因为父皇如此让母妃和朕伤心,所以朕不想学父皇的法子。明明喜欢谁却要冷落谁,不喜欢谁又故意和谁亲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换秘密
苏幼仪狐疑地看着皇上,“皇上是想说,您今日在摘星阁待了一日是因为喜欢臣妾,不是故意在向谁示威对吧?可不喜欢谁又故意和谁亲密……皇上对贤妃不是一直如此么?”
皇上没有答话,苏幼仪也不再问。
或者皇上对贤妃并不是真的全无情意,只是李阁老在朝中结党营私,而贤妃又在为二皇子搭桥铺路,将他们两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吧?
苏幼仪连忙认错,“都是臣妾不好,皇上一番好意臣妾却误会了,皇上要打要骂随意,臣妾绝不敢怨怪。”
皇上才没有那么傻,坦白一番只为打她骂她。
他道:“这件事朕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不仅是先帝的秘密,也是朕的秘密。”
“臣妾绝不会告诉旁人!”
苏幼仪立刻举手发誓。
皇上轻哼一声,“谅你也不敢。朕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现在,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朕你的秘密?”
她的秘密?
她能称上秘密的事情,不过是那一件,有关她父亲的死,有关季玉深。
就算她能毫无顾忌地把父亲的事告诉皇上,可季玉深的事……
她曾深恨季玉深抛弃了她,为了荣华富贵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丢在脑后,可他们到底相互扶持过,苏幼仪不忍将他置身于危难之中。
她抬头看着皇上,皇上的目光冷静中带着了然,似乎知道些什么,只等着她坦白从宽。
她思忖了许久,这才咬牙道:“皇上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若要骗朕就不必开口了,朕不喜欢勉强。”
她可以选择不说,若说了就不能有假话。
苏幼仪进退两难,犹豫了许久,皇上等不到她的回话,从床边站了起来。
她到底还是不信任自己。
“罢了,朕说过不会勉强你。”
说罢朝通向四层的通道走去,忽然身后的衣角被人紧紧拽住。
皇上回头一看,苏幼仪从锦被中伸出一只手,牢牢揪着他的衣角,“好,我说。”
身家性命都是他的了,苏幼仪愿意赌一把。
皇上复又坐下,只听她道:“从前我和皇上说过,家父是乡间的教书先生,他死后我无亲可靠才进了宫。这件事是真的,不过其中细节我没有告诉皇上。家父其实是被人杀死的,至于仇人是谁,我至今也不知道。”
皇上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朕。”
“那日,我送学堂里一个受了风寒的孩子回家,他的家在隔壁村子。家父则去了村中一个姓季的乡绅家里,他家的公子也是家父的学生,家父时常去他家单独为他授业。等我回去的时候去季家找父亲,隔着很远便见到季家外头围着一堆村民,里正在那里主持大事,一具具尸首从季家抬了出来。”
“而我在那些尸首里,看到了我父亲。”
“围观的村民说,季家被灭门了。上至季老爷季夫人,乃至是家中的长工、短工都被杀了,无一活口。可我常去季家,知道季家连上长工、短工一共有五十余口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全都被杀了呢?”
苏幼仪震惊地望着皇上,“就算是皇上下令满门抄斩,也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对不对?”
皇上想了想,朝她点头。
苏幼仪心中安慰了些,“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当时吓傻了,根本不敢上前。围观的百姓认出我来,让我去看看我父亲的尸首,皇上您猜怎么的?”
她笑了笑,眼里有泪花,“我不但没去看,还扭头就跑了。我担心杀了季家满门的人还没走,一旦知道我和季家的关系,他们会连我都不放过。所以我连家都没有回,跑到山上躲了起来,在山上,我遇到了季家的公子。”
皇上沉默着,替她拢了拢锦被。
苏幼仪道:“他和我从小受父亲的教导,也不知是父亲把我们教成这样,还是他天性凉薄把我也带坏了。总之他当时也不在府里,他比我更聪明,远远地看见季家出了事就跑上山躲着了。我们俩原本就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经历了家中变故,故而相互扶持在山上躲了十日。那十日就像噩梦一样,我们白日挖野菜,夜里连火都不敢点,蜷缩在山洞里互相依偎取暖。”
皇上听到这里目光变了变,到底没有开口。
“十日之后,我们想着灭了季家满门的人应该离开了,才下山回去拜了父母的坟茔。因季家是乡绅之家,我父亲又是个读书人,里正做主给他们埋了个好地方。我们两便决定逃往京城,一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二是他要进京赶考,考上了或许能借着为官的机会查明当初的真凶。”
话说到这里,那个季家的公子是谁不言而喻了。
苏幼仪看着皇上,“皇上是否早就知道此事?”
皇上微微颔首,“你还记得在这里的第一夜,你夜里冷抱着朕不放么?当时你说了梦话,你梦里喊的是父亲。朕难免有好奇心,便命人回你的老家岭南查探了你父亲的事情。你父亲是本地的教书先生,十里八乡的孩子几乎都受过他的教导,一查就查出来了。”
既然能查到她的父亲,自然也知道他的父亲是如何死的,那么季玉深的家世当然也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苏幼仪不禁松了一口气,幸而她话中没有半分谎言,皇上早就查清了她的身世,只不过是等她自己说出真相罢了。
皇上却道:“关于季玉深的事,你还是打算隐瞒朕,是吗?”
苏幼仪笑了笑,“不,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皇上想想,两个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的孩子,一起遭受了灭门之灾,一起相互扶持从岭南一路跋涉到京城……我们之间,自然而然成了相依为命的关系。后来他中了探花娶了李阁老之女,而臣妾入了宫,其中细节想必臣妾不说皇上也明白吧?”
皇上停顿片刻,“他负了你。”
苏幼仪摇头,“从前我也觉得是他负了我,我也承认是因为他负了我我才无奈进宫。”
第一百二十章 心里好受多了
“可我进宫之后便释然了,理解了他。他明明风光无限,何必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他日日对着我便会想到他家中灭门的惨案,而我也是如此。两个人在一起成天为回忆伤感,这是何必呢?”
“何况我该感谢他,若非他及时放手,我又怎么可能进宫遇到大皇子,遇到……皇上。”
虽然她把自己排到了大皇子后头,可皇上心中还是有一丝窃喜。
起码她把遇到自己当成是一件幸事,而非迫不得已。
皇上曾经留意她每次遇到季玉深、提起季玉深时的神态,知道她对季玉深的确是放下了。
不过……
“你曾告诉朕小心提防季玉深,其实你心里还是恨他,不愿意他备受朕的恩宠信任,是不是?”
苏幼仪忙道:“这件事是皇上误会了,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而是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的性情,自从他家中.出了灭门惨案之后,他就性情大变。小时候的聪明机敏,后来全都化作了心思深沉。皇上瞧他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也很活泼,也爱玩爱笑。”
“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心思深沉之人,臣妾提醒皇上不要过分相信他,有错吗?别忘了,他到底是李阁老的女婿。”
这话说的不错,皇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朕答应你会为你彻查你父亲遇害之事,如果找到那个仇人,朕一定会为你报仇。”
报仇?
苏幼仪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笑了笑,“皇上如今这样说,到真的查清真相的时候,未必会这么做。那个人能杀几十口人命悄无声息,必定是朝中位高权重的显贵大臣。皇上难道会为臣妾的父亲随意杀一个显贵大臣吗?”
皇上挑了挑眉,“你就一点都不想为你父亲报仇?”
“人都死了,报仇还有什么用?臣妾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不过不为报仇,只为了了一桩心愿。比起报仇,我更喜欢这世界真的有鬼,这样我就能看到父亲,问问他临终有没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未能见到她父亲最后一面,这是苏幼仪一辈子的遗憾,永远弥补不了。
皇上隔着锦被揽住她,“你当年是为了保全自身性命才没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想想你父亲若在天有灵,是希望你去看他还是希望你保全性命好好活着?”
苏幼仪从未将此事与旁人说过,故而没有人安慰过她这一心结,她愣愣地抬起头看着皇上。
她忽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原来皇上也会安慰人,还会这么耐心地宽慰她的往事,而且并没有计较……
她和季玉深的过往。
彼此把话说开之后,皇上和苏幼仪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亲密起来。
正月休沐期间,皇上十日有八日都在摘星阁,剩下两日在御书房,对其余嫔妃连看都没看一眼。
原以为皇上从前待苏幼仪已是恩宠,对照如今的情形一看,这才叫新婚燕尔。
说来苏幼仪进宫也已经一年了,皇上对她的兴趣不但没有渐渐减弱,反而有越来越离不得的势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敢是真的狐狸精变的不成?
刚刚复位的贤妃万万没想到,自己被禁足几个月出来,宫里已经变成了如今情形。
皇上宠苏幼仪也宠得太过分了些,照这样下去,封为嫔位不是指日可待?
她心中暗作计较,招呼仪儿来,“去打听打听,皇上这会儿在御书房还是在摘星阁。对了,叫小厨房把莲子荷叶汤煨上,一会儿说不定用得着。”
“是。”
仪儿出去之后很快回来了,道:“娘娘,皇上不在摘星阁。皇上现在和昭贵人在御花园赏梅呢,是刚刚去的。”
贤妃听见前半句总算打起精神,后半句话又让她彻底失望。
“昨儿是一起在御书房待了半日,前儿是去东四所和皇子们一同写字,今儿又去御花园赏梅。昭贵人还真是能者多劳,只怕咏诵梅花的诗也念了不少吧?”
“凭她?一个乡野丫头。”
仪儿忙道:“娘娘放心,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娘娘博学多才的。娘娘可是出身书香世家,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乡下教书先生罢了。”
贤妃眸子沉了沉,“乡下教书先生教出来的女儿,却更讨皇上喜欢。想来皇上也看腻了京城那些大家闺秀,想换换胃口吃了。”
仪儿闻言想了想,道:“娘娘这么一说,还真是。如今宫里除了昭贵人,就是那个司马答应疯疯癫癫的,还有那个苏答应一股小家子气。她们三个还十分亲密的样子,听说除夕夜一起睡在摘星阁,次日一早皇上去的时候还没起身呢!”
“有这等事?”
贤妃闻言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微翘,“她们三个年纪轻轻,又刚来宫中不久,难免失仪。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仪儿道:“知道的人大概也不多,虽说皇上去的时候撞见了,到底没有提前通知也不算御前失仪。皇上只让她们离开,两人出去的时候也是好好的,旁人又能议论什么呢?”
贤妃莞尔一笑,“那就把这件事宣传出去,和大家说道说道,也当是个饭后谈资。”
……
御花园一角种着一大片梅树,红梅在左白梅在右,还有零星的黄.色和红色腊梅。
苏幼仪喜欢白梅,皇上便跟着她朝右边去,“今日未曾下雪,若下了雪还是红梅映着白雪好看。”
“皇上喜欢红梅映雪,不如等下雪的时候臣妾采一些红梅插在瓶中,送到皇上的御书房或者乾清宫,这样皇上就不必跑来御花园看。”
毕竟皇上很少有空逛御花园,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休沐这几日清闲些罢了。
皇上瞧她嘴皮子一碰张嘴就来,有些不信,“你是随口一说哄哄朕,还是认真的?”
苏幼仪原本是随意说说,一瞧皇上认真的样子,便知他当真想要。
她不禁偷笑,又一脸正经看着皇上,“自然是真的,臣妾岂敢犯欺君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