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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兮非可     明末屠夫txt下载     明末屠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0章 猪头肉

    大营外的空地上,点起了无数堆的篝火,虎山军的士卒们,一群群围坐着畅饮欢笑。一些活泼的家伙,还扯开嗓子,哼了起来乡谣俚曲,更是赢得了不断的起哄和叫好。冲天的火光,喧嚣的闹腾,比十里开外的英德县城还热闹。

    中军大帐内,杨炯穿着单衣,披着头发,正埋头对付桌上的吃食。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碟雪白的馒头、一大碗猪头肉,还有一壶热乎乎的茶水。杨炯啃上一大口馒头,慢慢咀嚼几下,又夹几片猪头肉。

    杨炯吃得很慢,仿佛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吃食一般,脸上的神情放松而惬意。

    这些馒头和猪头肉,都是刚刚从英德县城里弄回来的。

    傍晚时分,忙完打扫战场,统计战损和缴获后,杨炯对石锤交待,说想吃馒头和猪头肉。

    当时,石锤随口应承了下来,转头却犯难了。这馒头和猪头肉,看似寻常,但眼下这境况,却是头疼了。虎山军的兄弟们,都是湖广人士,而且大多都是来自衡州、永州这些靠近岭南的地方,平素很少吃面食,也少有会做的。至于猪头肉,这行军在外的,除了随军携带些容易保持的腊肉,哪里弄得到新鲜的猪头肉。

    于是,石锤跑去求助亲兵营指挥使杨真。

    杨真听到这事后,也是一脸懵逼,不过又马上反应过来,眼睛转了转,便出言训斥道,“大当家的这点要求,你作为护卫千夫长,竟然都满足不了!你可是护卫千夫长,是亲兵中的亲兵!赶紧去办,不得贻误!”

    石锤无奈,又去找陈龙。

    陈龙听了,不作声,一脸为难的样子。

    石锤想起了陈龙在兄弟伙中的名声,便道,“大鼻子,帮兄弟出出主意!大当家那里,还在等着哩!帮兄弟这个忙,改日,衡州潇湘楼,吃喝玩乐,一切开销,兄弟我全包了!”

    大鼻子瞬间又涨大几分,说道,“哥哥我刚好想到一个哩!这馒头和猪头肉,大营里自然是没有,但英德县城里,肯定能弄到!这英德县城不远,你派人快马过去,弄回来都还是热的。”

    石锤听了,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又暗淡起来,苦笑道,“大鼻子,你说的倒是轻巧。可这英德县城,此刻必定紧闭城门,怎么可能进得去?”

    陈龙嗤笑道,“你呀,让哥哥怎么说你才好!刚才那杨指挥使,是怎么应付打发你的?你依葫芦画瓢,学着照做就是!”

    石锤一脸的不解,迷惑地看向大鼻子。

    见状,陈龙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你是千夫长,是上官,会指出问题,会提要求,就行了!至于事情究竟怎么办,让你手下人去头疼吧!”

    转了一圈,石锤想到了那个强硬回击李文贵的传令兵,便叫到跟前,把杨炯的要求说了。

    传令兵二话不说,当即拍着胸脯,一口应下。

    石锤不放心,犹豫了一下,追问道,“你,真能办到?”

    传令兵信心满满地回道,“能!保证能,只要千夫长你给我几个人,几匹马,保证让大当家吃上热腾腾的馒头和猪头肉!另外,千夫长,之前你说的,提拔属下干个十夫长,可别忘了!”

    一个时辰后,这个传令兵果真把东西弄了回来,而且还给杨真带了一只热腾腾的烧鸡。

    石锤极度惊讶,问道,“你小子,怎么办到的?这英德县城,你是怎么进去的?他们能让你进城?”

    传令兵轻描淡写地回道,“他们自然不让进。但属下跟他们说了,就是进去买些馒头和猪头肉,这是咱们大当家点名要吃的。若是不让进去买,咱们大当家说了,咱们虎山军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两广总督沈犹龙给抓住,也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把英德县令给抓住!”

    “┄┄属下就这样弄到的。烧鸡还是热的,千夫长,你赶紧趁热尝尝。对了,还请千夫长别忘了,十夫长!”

    石锤听了,惭愧地叹了一口气,转而拍了拍传令兵的肩膀,“你小子,当个千夫长,都屈才了!这次先给你报个十夫长,好好干!是个当亲兵的料!”

    传令兵喜笑颜开,心道:当亲兵的料,就是要会狐假虎威!

    ┄┄

    “馒头好吃么?”

    杨炯点点头。

    “猪头肉好吃么?”

    杨炯点点头。

    石三妹不乐意了!从傍晚时分起,她先是烧水梳洗了一下,尔后又好好拾掇装扮了一番,没成想,除了刚进大帐那一刻,杨炯抬眼看了一下,之后都是在埋头吃喝。在她看来,几个馒头,一晚猪头肉,竟然轻易就把苗疆最美的花骨朵给打败了。

    本想上前抢过杨炯手中的馒头,却被那俊朗的面庞,还有难得一见的惬意放松神情给吸引住了目光。细细打量了一番,觉得杨炯身上散发出,一种她从未见到过的气质——纯朴天真。那啃馒头的样子,还有咀嚼猪头肉的笑意,是一种由衷的欢喜和满足,仿佛那就是杨炯的最高追求。

    这是那个带着一帮山贼土匪,四处征战劫掠的屠夫么?

    带着一股异样的莫名的情绪,石三妹上前续了些茶水,温言软语,“你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杨炯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又继续啃馒头。

    沉默片刻,石三妹又问,“我看你,都连着吃了好几个馒头,应该也饱了吧!一定要吃完么?”

    杨炯又点点头。

    石三妹纳闷了,终于忍不住带着情绪质问道,“你就会点头!馒头和猪头肉,就那么好吃?还非得一顿吃完?”

    杨炯咽下馒头,给自己倒些茶水喝了,然后回道,“不能浪费了!得认真对待吃食!”

    石三妹气极反笑,“杨大当家,你都好几万人马了,今日又擒获了两广总督。时至今日,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犯得着跟几个馒头较劲?吃不完就扔,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炯摇摇头,一本正经回道,“不能扔哩!今日一战,虎山军阵亡两千多个兄弟。他们加入虎山军,就是为了这一口吃食!”

    说到这里,杨炯情绪低落起来,手指向那碟还剩一点的猪头肉,语速缓慢地继续说道,“这是兄弟们,也是我自己,拿命换来的猪头肉。我要慢慢吃,好好享受命运给我奋斗奋战的回馈!这天下,有些人,得豁出性命来,才能吃上肉。”

    石三妹怒气未消,嘲讽道,“见你说的,吃个肉,好像多难似的!我怎么就没觉得,从来都是想吃就有的吃!”

    杨炯认真看了一眼石三妹,苦笑回道,“不一样。你是女人,长得好看,这就是吃肉的资本!”

    此言一出,石三妹不再纠缠,喜滋滋地又给杨炯续了些茶水。

    ┄┄

    沈犹龙蹲坐在地上,双手抱拢,瑟瑟发抖。这个时节,即便是在岭南,夜里还是有些寒气的,需要添些衣物的。可恨的是,这帮贼子,既不给饭吃,也不弄些衣物或被褥过来,就这样把堂堂两广总督给关在一个帐篷里。

    昨天晚上,自己还从容淡定地读着《论语》,想着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典故,憧憬着自己也能像孙传庭、洪承畴一般,文官掌兵,匡扶社稷,获天下赞誉。今天上午,还督军上阵,麾下七卫两所三万五千余将士,气势恢宏,沙场豪迈。到了晚上,自己却只身囚于陋室,冻饿交加,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沈犹龙把平素修身养气的心得体会抛到了一边,失声痛哭起来。

    帐篷外的虎山军士卒听了,心烦意乱,本想呵斥几句,可想着,这好歹也是个总督,便忍住了。两广总督,广东巡抚,这些头衔,在这些士卒心目中,那是很大很大的官了。这么大的官,即便兵败被囚,那也是非常醒目,不能轻辱的。

    一开始,负责守卫的士卒,可是非常好奇地盯着沈犹龙,看了好长时间。直到发现,这个沈总督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站久了就蹲坐下来,冷了就抱手取暖,和一般人也差不了多少。有了这个发现后,他们才放弃了观察,安心守在帐篷外面。

    沈犹龙失声痛哭,越哭越起劲,一发不可收拾。

    守卫的士卒无奈,只得去找他们千夫长石锤。

    石锤睡得正香。之前,那只烧鸡实在太好吃了,石锤吃得连一点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饱餐一顿后,加之今日上阵杀敌的身体累,还有护卫中军的心累,于是石锤便早早睡下了。

    被叫起来,石锤本想骂娘,但自打护卫大当家以来,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便慢慢也受了些影响。大当家官比我大得多,都很少发脾气哩!这样,我先忍一会,听完再骂!

    待得知原委后,石锤的脾气却迅速消了下去,开始琢磨起来。

    把沈犹龙单独关起来,是大当家的意思。

    不给沈犹龙饭吃,也是大当家的意思。

    不给沈犹龙睡觉的东西,还是大当家的意思。

    在石锤看来,杨炯待人向来比较宽厚,即便对待俘虏,也从不折辱,还在军议上专门提过,不得虐待俘虏。

    那,大当家为何如此对待沈犹龙?

    石锤一边摸着脑袋,一边眨巴着眼睛,认真揣测着杨炯的心思。(未完待续)

第131章 心思

    石锤在揣测杨炯的心思,远在衡州的阎胖子也在揣测。

    因为,最近胖子发现,衡州知府衙门的一些官吏,对他的态度不像从前那般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了。而且,听投靠过来的一些亲信讲,不少官吏开始往原知府秦诗欢的府上走动联络起来。最近,更是明目张胆,那些官吏竟然结伴前往,全然不在乎他的感受。

    如今,秦府又开始恢复往日的荣光与喧嚣,整天迎来送往的,一派兴旺之相。秦府前面那条一度冷落的巷子,如今又是车水马龙的,连停放个轿子都得眼疾手快,才能抢得到位置。一度有些佝偻的管家秦福,又再度昂首挺胸,横着走路了。

    秦府为啥又热闹起来了?胖子心里明白得很:有个好女婿呗!

    对此,胖子除了妒忌之外,却不敢有更多的负面情绪。因为秦府的好女婿,就是提拔他,让他当上了衡州知府的杨大当家!不,如今得叫杨守备,杨指挥使了。

    鉴于衡州府的不少官吏,还有大户人家,开始大肆巴结秦府,胖子不得不开始考虑和面对,一个他一直在心里逃避的问题:杨炯会不会把他拿下,让自家便宜丈人重新执掌衡州?

    可别!

    当官是有瘾的!

    官越大,瘾越大!

    这半年来,从失城陷地的县令,到一府之牧守,胖子经历了从落魄到高光的惊天大逆转。

    当县令时,梅姑应付巴结;落魄时,梅姑都懒得给他评诗;如今,梅姑总用各种名目前来邀约,今日品茶,明日听箫,后日诗会┄┄

    失去更知珍贵!

    现实狠狠教育了胖子,无论是真实度,还是深刻度,都远远超过这几十年来读的圣贤书。所以,自己的未来,不仅取决于自己的表现,更取决于杨炯的态度。就像杨炯有次闲聊调侃一般: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如今,虎山军一举击败两广的剿匪大军,生擒总督沈犹龙,实力膨胀,声势更盛!在胖子看来,虎山军能成功进犯岭南,不单单是击败几万两广卫所将士的问题,更是一种气运和态势——心想事成,马到功成!这种气运和态势,将极大激励虎山军将士,也会吸引潇湘大地更多的英雄豪杰!

    跟着一个上升的集团,自己要把握机会,努力上进!

    最后,胖子的结论和决心是:得让杨炯明白,自己比秦诗欢更忠心,更可靠,更值得信赖!

    于是,胖子开始埋头写信。

    ┄┄

    杨西施在自家院子里看戏。她面带微笑,轻松惬意地听着戏,不时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一小口,动作轻盈而优雅。惠姑在一旁站着伺候,不时续些茶水,加些点心。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与娘子戴发间┄┄

    戏台上,唱的是花鼓戏,这是在安徽、湖广一带广为流传,颇受欢迎的一种戏曲。戏台下面,前来看戏的,都是一些虎山军将士的家眷。因为地方不大,这些来看戏的,都是虎山军里有头有脸的家眷。

    这场戏,是秦府送的,名目是庆贺虎山军的岭南大捷。杨西施本想推辞,但听到这一理由,便爽快地接受了秦府的这番心意。

    在她看来,杨炯进军岭南顺利,一举击败两广总督沈犹龙的剿匪大军,自然是值得大肆庆贺。不同于一般的妇人,杨西施是有见识的。打下衡州、永州这两府,算是在湖广站稳了脚跟,若是再打下韶州,甚至广州府,虎山军算是真正成了点气候,成为了那种既有稳固地盘,又有虎狼之师的一方势力。

    如此喜事,自然值得大肆庆贺。

    听说,秦府请的这个戏班子,是连演三天。不行,三天怎么够?这戏班子,就留在杨府得了,以后想看就看,想听就听!

    一时心情大好,杨西施看着忙前忙后的惠姑,怜惜地说道,“惠姑,你坐下听戏便是!有丫鬟们在照料,不用你辛苦费神。你看,那个唱戏的小娘,多会梳妆打扮,你也跟着学学!”

    知道杨西施的脾气,惠姑便依言坐下,回道,“娘,那是人家长得好看!”

    杨西施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女人呀,持家贤惠,固然重要,但色相也是要的。你模样本就俊俏,去年到今年,这身段也长开了,若是多下些功夫,我保准,炯儿回来会大吃一惊。”

    惠姑听了,面色羞红,低头不语。

    杨西施又道,“自家儿子的天性禀赋,我是知道的。在女色上,炯儿本不上心,心思都在那治军用兵,攻城掠地上。即便如此,但手下这么多人,难保没有想着巴结孝敬的。”

    顿了一下,杨西施压低嗓子继续说道,“我都听说了,去年进剿苗疆,就收了一个苗女。这苗女,还没登过门,就一直待在军中。年前,又随着出征永州,现在还在岭南,在炯儿的军中!”

    惠姑听了,脸色瞬间由红变白,用力拽了拽手绢。

    “┄┄都说,少来夫妻老来伴。炯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保不被诱惑沉迷。这次,待炯儿回来,我就给你们俩圆房!到时,你可得要有些手段,把炯儿给拢住了,别让那些个狐媚子给勾走了!”

    说到这里,杨西施若有所指,恨恨地“哼”了一声。

    惠姑听了,又用力拽了拽手绢,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

    在一个时辰里,虎山军就一举击败了,两广总督的七卫两所三万五千剿匪大军。这个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战后没几日,永州府也得到了确切的军报。

    驻扎永州府的步军营指挥使马腾,得知这一消息,先是震惊,继而放声大笑。接着,他立马派人进城,请了好些大酒楼的名厨们,好好置办了几桌,宴请手下的一众千夫长、百夫长,以示庆贺。当日,大醉。

    翌日,他表弟马勃过来看他,问道,“虽说虎山军大胜,但表哥你守在这永州府,未立寸功,与你有何干系?又何必如此破费?”

    马腾听了,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表弟,有干系,有必要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日,要是永州卫勇猛善战,我又何必做恶人,取了黄指挥使的首级。”

    “┄┄永州卫据山而守,居高临下,要是善战善守,即便虎山军多一些,也是不怕的。你是没见过,虎山军士卒,打起仗来,真是不惜命,不惧死。他们光着膀子就往上冲,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不管不顾,不要命地涌过来。”

    “┄┄我也是真怕了,这才下令退守主峰的。后来,更是觉得,永州卫根本没法打赢那一仗,这才狠心谋了指挥使的性命,以求活命的。如今,永州一带,谁不知道,我马腾心狠手辣,臭名远扬。”

    马勃听了,觉得自家表哥的确名声臭了,也不出言安慰,只是问道,“表哥,你此举,莫非另有用意?”

    听了表弟的问话,马腾兴致高了一些,点头回道,“这是做给虎山军,做给杨大当家看的。告诉他们,我是心向虎山军的!自此往后,一条心跟着虎山军干了。”

    “你想,杨大当家为啥把我放在永州?不就是知道,我在此地,名声已经坏了,不可能得人心,没有资格背叛虎山军。那我也想告诉杨大当家,我马腾根本就没有心思背叛他。”

    马勃听了,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没想到,表哥你处境如此艰难!”

    马腾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回道,“唉,这就是命呀!所以,以后更是得看准了、做对了,才能一点点逆天改命。不然,以后这永州府志,少不了我马腾为求活命,谋逆上官这一笔。”

    马勃听了,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送走表弟,马腾便召集手下的千夫长和百夫长议事。他开口便道,“大当家带了三个步军营,在岭南一举击败了两广总督的剿匪大军。从此,我虎山军算是在广东布政使司,有了立足之地。人有两足,鸟有双翼,我想,大当家肯定还会有更大的进取之心。”

    “我不妨直说,你们这些千夫长,还有百夫长,都是虎山军的老人,是大当家信得过的,不然,也不会把你们放在这永州。”

    下边众人听了,默不作声,坦然以对。

    马腾又继续说道,“我听说,虎山军,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咱们窝在这永州,远离大当家,时间一长,不仅情分会疏远,而且,功劳也会落后。届时,当初你们的那些兄弟,甚至手下,都会超过大家了!”

    大伙听了,顿时点头称是。

    一个千夫长按捺不住,当即说道,“指挥使,你虽说是投诚过来的,但我们看你做事带兵,还是对胃口的。现在咱们都是一个步军营的人,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只要指挥使说得在理,是为了兄弟们着想,大伙必定支持!”

    就等这个表态。马腾当即激动地站了起来,“有兄弟这话就行!我马腾也想立功,还想带着大伙一起立功!咱们虎山军,不仅要在广东打下地盘,在广西也要有地盘!”

    “┄┄咱们现在就派出夜不收,开始收集桂林府的军情,为进军广西做准备。一旦大当家定下进取广西的决心,就轮到咱们这个步军营立功了!说不定,你们很快就有机会干指挥使,干千夫长了!”

    此言一出,下边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未完待续)

第132章 天大的篓子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半睡半醒间,沈犹龙耳边响起了少儿时代的读书声。伴着那清脆的读书声,脑海里逐渐闪过一幅幅的画面,有被夫子打手板时委屈疼痛的泪水,有中秀才时家人喜悦欣慰的笑容,还有那金榜题名时的欣喜若狂┄┄

    在欣喜若狂中,沈犹龙又清醒过来——这莫非就是那回光返照,即将走向死亡的感觉吧?在过去的三天里,每天除了半碗清水,什么也没得吃,睡觉也没有被褥,只有一堆干燥的茅草。无奈之下,为了御寒,他只得不顾斯文和体面,几乎把自己埋进了茅草堆里。

    这几天,他先后经历了怀疑,懊悔,遗憾等各种情绪,到现在才渐渐趋于平静,开始认命了,等待着生命的终结,等待着黑白无常的到来。唯一的不平静,就是经常神情恍惚、半睡半醒的时候,会做些梦,梦见过往的种种。在梦里,又会体会到那些怀疑,懊悔,遗憾,最后再从噩梦中惊醒。

    此刻,沈犹龙难得清醒地看着帐篷顶,试图把刚才梦中的场景给忘掉,把心静下来,好平静地走向死亡。突然,刺眼的光亮射了进来,帐篷的布帘被拉开了,进来了几个人。

    “沈大人,起来了!咱们大当家要见你!”

    光亮过于刺眼,沈犹龙闭上了眼睛,充耳不闻,以为是幻觉。

    进来的人,不耐烦地重复道,“起来了!大当家要见你!”

    心一下跳了起来,沈犹龙想开口说话,却是没有一丁点的气力,嘴巴完全张不开。心里一急,感觉心又猛跳了一下,接着便晕了过去。

    ┄┄

    等沈犹龙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大的帐篷里,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

    “沈大人,你醒了就好!差点就无故造杀孽了!”只见一个面容俊朗,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蹲在他跟前,欣喜地对他说道。

    沈犹龙不敢再开口,担心再晕过去,便用眼睛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认真打量了一会,然后说道,“沈大人,我想你是饿的,没力气说话了!我这就给你弄些吃的来!”

    说完,年轻人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去!把之前叫你们熬的粥,赶紧弄过来!对了,再去弄些糖霜,放到粥里!”

    过了一会,一阵浓郁的米香味飘进了大帐。

    沈犹龙一闻便知,是米粥的香味,接着肠胃一阵剧烈的蠕动。

    年轻人很是体贴懂事,只听他说道,“把粥放到沈大人面前的地上!再把沈大人的身子给翻过来。”

    沈犹龙费尽全身力气,终于握到了勺子,然后又逼出了一身虚汗,这才把粥送进了嘴里。

    这粥,实在是熬得太好了!

    香甜可口,糯软顺滑,胜过世间一切珍馐佳肴。

    待咽下第一口粥,沈犹龙仿佛立马有了气力,接连着总共喝了好几碗,这才惬意地放下勺子。

    沈犹龙想着又翻身躺下,年轻人说话了,“把沈大人给扶起来,坐到那椅子上去。”

    然后,便有人把沈犹龙给拎了起来,按在了椅子上。

    年轻人温和的声音再度传来,“人处于长时间的饥饿,会导致身体极度虚弱。沈大人,你不用急,慢慢恢复。等你清醒了,咱们再好好叙话。”

    肚子里有了东西,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脑子也开始可以想事情了。

    过了片刻,沈犹龙开口说话了,“你就是寇首,屠夫杨炯!”

    杨炯点点头。

    见对面的年轻人点头应承,沈犹龙一脸惊疑,不敢相信。

    过了片刻,沈犹龙再度开口,“你这贼子,意欲何为?要杀要剐,我沈犹龙,绝不投降从贼!”

    听了这话,杨炯笑了。一心求死之人,不会主动去喝米粥,不会主动表态说话。既然死志不坚决,那就有办法。

    斟酌了一下,杨炯语气温和地说道,“沈大人,我刚接到了朝廷旨意,任命我为衡州守备兼衡州卫指挥使。”

    沈犹龙眼睛骤然瞪大,嘴巴张开想说些啥,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巴就一直张开在那里。

    杨炯又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如今,我与沈大人,算是同殿为臣了!过往之种种,还望沈总督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沈犹龙听了,先是默不作声,接着失声痛哭起来。

    寒窗苦读,仕宦奔波,一生名节,毁于一旦。身居高位,总督两广,兵败被擒,沦为笑柄。这一切,竟是面前的这个小屠夫导致的。

    而且,这个小屠夫,如今还成了朝廷的武官。

    念及此处,沈犹龙更是委屈痛心,肝肠寸断,泣不能止。

    杨炯静静看着,静静等着,很有耐心。

    等宣泄够了,沈犹龙用衣袖抹了一把老泪,语气犹疑地问道,“敢问,杨守备,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如何,如何处理本官?”

    杨炯挠了挠头,语气显得很诚挚,“沈大人,你看这事闹的。我带着虎山军,把两广同仁给得罪狠了,如今,又委屈了大人。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哩!”

    顿了一下,杨炯又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的手下都说,还不如把沈大人给直接弄死,然后咱们拍拍屁股回湖广。若朝廷过问,咱们就来个死无对证、死不认账。反正,广东卫所的将士,不是阵亡,就是被俘了,咱们北归也没有阻碍。”

    话音未落,沈犹龙便急切呵斥道,“此乃大逆不道,一派胡言!尔等,既已弃暗投明,便当思谋报效朝廷,遵循朝廷法度,不能再肆意妄为!破官军,杀总督,岂非善了之事?”

    “┄┄所谓,不知者不为过。尔等进犯岭南,乃旨意送达前的糊涂之事。如今,朝廷旨意已下,尔等可不能一错再错,沉沦到底,无法回头┄┄”

    沈犹龙到底是两榜进士,在求生欲的驱使下,道理一套一套的。在杨炯听来,沈犹龙的意思是,不再追究虎山军与两广卫所军的交战,但是要放他一条生路。而这,只是杨炯的底线,不是上限。

    做事,重在合作共赢。

    杨炯听了,没有急着答复,而是又挠起了头,皱着眉头作思考状,过了一会才说道,“沈大人,若是把你放回去,这事还是圆不过来呀!”

    沈犹龙刚想插话,杨炯摆了摆手,又继续说道,“请大人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即便把大人放了回去,广东都司伤亡将士四千余人,这个事太大了,根本就遮掩不过去,这个窟窿缺口也很难填补。一旦朝廷知晓,追究起来,总督大人轻则丢官,重则,牢狱之灾,甚至性命之忧!”

    最后,杨炯叹了一口气,“沈大人,我都替你委屈着急哩!”

    沈犹龙听了,一脸苍白,额头上又开始冒虚汗。

    过了一会,沈犹龙终于反应过来了,急切地问道,“杨守备,你,你可有办法!”

    杨炯面色逐渐凝重,轻轻点点头,一本正经回道,“只要大人相信我,我就有办法!”

    ┄┄

    广东都指挥使刘子安逃回广州城好几天后,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不过,每当回想前几日的剿匪之战,他便立即愤愤不平起来。

    “他娘的,沈犹龙这老匹夫,这都是打的什么仗!”

    “他娘的,老子被这姓沈的,坑惨了!”

    “他娘的,这天下是怎么啦?什么时候,连山贼土匪,都比官军厉害了?!”

    这些咒骂,总是不时而且反复冒出来。在刘子安看来,此次进剿虎山贼,不可谓不重视,七卫两所三万五千余众,绝对算是兴师动众了。当初,自己还私底下笑话那姓沈的,书生带兵,腐儒上阵,所以才胆小怕死,非要广东都司派出这么多将士。

    即便对姓沈的有诟病非议,但刘子安在心里也承认,这伙虎山贼,还真不是一般的山贼土匪,衣甲鲜明,器械齐整,用的也是堂堂之阵。这次剿匪失败,最大的错误,就是对虎山贼的实力太过轻视,再加上那姓沈的瞎指挥,不知进退,这才导致全军覆没的。姓沈的,这回栽了吧!看你以后,还动不动对老子摆架子,甩脸子?

    靠,幸亏老子有眼色,溜得快,这才逃过一劫!

    端起桌上的茶壶,刘子安直接对嘴猛灌了几口,然后拿起桌上的佩剑,准备出门前往都司衙门。

    突然,一个家丁急冲冲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一队人马把咱们府邸给围住了!小的问了,是总督府的人,说是奉总督大人令!”

    刘子安当即训斥道,“总督府,总督府个屁!姓沈的,都被虎山贼给擒获了,还在英德哩!这广州城,哪来的总督?”

    一把推开面前的家丁,刘子安按着佩剑,气冲冲地就往自己府邸大门口走起。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他娘的!老子倒是要好好看看,哪里冒出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姓沈的不在了,如今这广州城里,老子最大!”

    到了门口,刘子安愣住了,还真有一伙衣甲鲜明,气质凶悍的年轻人堵在门口,其中一些人,正端着火铳对准了他。(未完待续)

第133章 无处不青山

    “将军,老夫选定英西峰林,此地甚好!”

    英西峰林,有耸立陡峭的山峰,有清澈急湍的溪涧,有精巧幽深的岩洞,还有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这是英德县一位德高望重、声名远扬的风水大师,在重金邀请下,为虎山军阵亡将士所选择的长眠之地。

    永州之战后,杨炯经过再三考虑,又反复征求兄弟们的意见,已经定下了虎山军的丧葬规矩——埋骨沙场。落叶归根,魂归故土,本是华夏子民朴素的情感诉求和习俗认同,不过,对于四处征战在外的虎山军,这个要求根本不现实,兄弟们也是理解的。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最后,杨炯用这句话给丧葬规矩,加上了一股豪迈之气。

    本来,风水大师是不愿意接这个活的。他是本地人,知道最近在县城附近的这场大战,两广总督率的朝廷官军全军覆没,在战场上,倒下的人,大部分都是广东子弟兵。虽然自家子孙,没有卷入其中,但同仇敌忾之意却是坚决。

    不过,大师最终却同意了。因为,他无意听到了那个年轻匪首的一番话,“算了,大伙就不要小家子气了!两军对垒,各安其命。咱们是求活,不得不打这一仗,那些广东卫所将士,也是护卫桑梓,服从军令,不得已才进剿应战的嘛!”

    “兄弟们有情绪,这个我理解。那这样,咱们掏银子,让附近的百姓动手,把那些死去的卫所将士给挖坟安葬了。对了,还得选一处高点的地势,此处靠近溱水,容易被水淹,不合适作为墓地。”

    在心里许了一个“盗亦有道”的点评,风水大师便把英西峰林介绍给杨炯。

    杨炯听了,当即让周鹏从各营选些老兄弟,骑马前去现地勘察。

    周鹏返回后,很是满意,“将军,属下认真看过了,有山有水,山灵秀,水清活,算得上一处风水宝地。将军仁心,属下代将士们感谢将军!属下还建议,以后,咱们每年,都要派人前来祭拜!”

    杨炯听了,认真点了点头!

    ┄┄

    没有祭文,只有悠长雄浑且略显悲壮的牛角号声。伴随着号声,“虎山儿郎,披甲舞戈,纵横天下,不死不休┄┄”的吟唱声响起,万人一声,慷慨豪迈。站在队伍里,杨炯也跟着大声吟唱,心潮起伏,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衡山县城,兄弟们死中求活。

    湘江河畔,兄弟们誓死一搏。

    衡州城下,兄弟们舍命夺城。

    苗疆深山,兄弟们不破不还。

    谏山岭上,兄弟们有我无敌。

    岭南溱水,又有不少兄弟们长眠异乡!

    不是武夫,难以理解军旅岁月的艰辛,更难以理解舍命求活的辛酸。不管前生还是今世,即便主义不同,口号不同,但武夫的本质都没有变——为集体而战,为荣誉而战,为胜利而战。

    吟唱过后,队伍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不少兄弟们的目光,都看向杨炯所站的位置。

    今日一早,全军便拔营行军,来到了英德县城西南方向的英西峰林,给战死兄弟们选定的长眠之地。刚才,大伙又动手把战死的兄弟们安葬了,还列队吟唱了军歌,以示送别之意。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大伙不知道,但就是觉得情绪还没有完全得到宣泄,有股情绪在心里郁结。

    杨炯走出阵列,骑上黑风,披散长发,开始在队列前驰骋。

    这次,大家没有欢呼,只是沉默而又期待地看向他们的大当家。

    在队列前来回跑了一圈,把每个方阵都扫了一遍,杨炯突然从背后抽出一只大斧头,持扬在手,大声喊道,“将士们!近日,朝廷下旨,任命我为衡州守备兼衡州卫指挥使!从此,大家不再是山贼,不再是土匪,而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军了!”

    沉默片刻后,大伙反应过来,开始欢呼鼓噪起来。

    “大当家威武!”

    “将军威武!”

    “虎山军威武!”

    “指挥使威武!”

    大伙喊得非常热烈,但口号却是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

    杨炯把斧头虚空下劈,片刻,由近及远,各个方阵又再度沉默下来。

    猛地举起斧头,杨炯再次纵声高呼,“虎山军威武!”

    接着,“虎山军威武”的口号,在峰林下的旷野上再次响起,宛若惊雷,经久不息。

    “┄┄将士们,今日这一刻,我们的身份地位,是长眠在此地的兄弟们,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除了他们,还有在衡山县城,在湘江河边,在衡州城下,在苗疆深山,在永州谏山岭,那些倒下的那些兄弟们。大家要记住,现在的一切,是所有战死的兄弟们,用命换来的!”

    “┄┄以后,我们每年,都要专门派人前来祭奠,不能忘了这些兄弟们。这个还不够,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要继续壮大,要继续前进,要确保这些长眠之地的香火永盛。若是咱们堕落了,衰弱了,被击败消灭了,那战死兄弟们的身份,就会成了叛逆,成了山贼土匪!”

    “到时候,他们的坟,肯定会被填平捣毁!他们的尸骨,肯定会被糟蹋侮辱!他们为虎山军流的血,送的命,就白流了,白送了!”

    “┄┄为了战死的兄弟,为了虎山军的前途,咱们要勇敢地拿起刀枪,不断前进,继续战斗!”

    双腿轻击马腹,杨炯一个个方阵巡视,举起斧头,大吼,“不断前进,继续战斗!”

    “不断前进,继续战斗!”

    将士们情绪激动,群情激昂,挥舞手中的武器,使出了全身气力嘶吼着,呐喊着!

    最后,杨炯吼道,“继续南下!出发!”

    没有片刻的犹疑,“继续南下!”的呼喊,瞬间就声震原野。

    军旗猎猎生风。

    队伍一往无前。

    ┄┄

    见鬼了!这老匹夫,不是都被虎山贼给擒获了么?怎么此刻又安然坐在总督府的大堂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看着堂上坐着的沈犹龙,刘子安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所看到的。

    就知道刘子安会这般反应,两广总督沈犹龙一脸冷笑,居高临下藐视着刘子安。片刻后,冷笑道,“怎么,几日不见,刘子安,你连本督都不识得了?”

    熟悉的官威,熟悉的腔调,让刘子安终于相信,面前就是曾经的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沈犹龙。

    确定了沈犹龙的身份,又听了刚才那句阴阳怪气的开场白,刘子安再度迷惑起来——这老匹夫,他是怎么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坏了!心思细腻的刘子安马上意识到,这里面是虎山贼在捣鬼。这个猜测一出来,便迅速被刘子安确认了。因为,把他押解到总督府的那些士卒,气质与总督衙门的士卒,明显不同。

    想通了这一条,刘子安的冷汗立马冒了出来:我命危矣!沈犹龙能从虎山贼那里安然脱身,想必许下了一些条件,甚至奉上了投名状。既然老匹夫跟贼寇私下媾和,老子这个都指挥使,必定成了他的眼中钉。

    而且,前几日,老子见机快,只身逃离战场,把老匹夫给撇下了。这老匹夫此刻,必定羞恼成怒,怀恨在心,想着怎么弄死老子。我命危矣!危矣!

    靠,这都什么世道——这老匹夫,丧师被俘,竟然还能活命。老子精明能干,啥也没做错,反倒性命不保!

    冷汗不断往外涌,眼神阴晴不定,刘子安两腿不断哆嗦。

    “哈哈哈!”沈犹龙站了起来,嘲讽道,“刘子安,你不思尽忠朝廷,临阵脱逃,以为可以活命。殊不知,人算不若天算!天理昭昭,一切魑魅魍魉,难得见天日哩!”

    “哈哈哈!”沈犹龙尽情欢笑,尽情宣泄着这几日遭遇的痛苦与屈辱。把刘子安给吓得冷汗直冒,两腿哆嗦,这更是令他心生快意。因为,刘子安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在剿匪上的失误与失败。

    没了刘子安,就没了失误与失败!

    都是刘子安的错!

    姓刘的,必须死!

    沈犹龙一边大笑,一边抚摸胡须,杀机在胸中酝酿。

    敛住笑容,沈犹龙扭头看向一旁的幕僚,一本正经问道,“东然,这刘都指挥使,你看,该如何处置为宜?”

    幕僚拱了拱手,断然回道,“总督大人,属下直言,刘子安有三罪:其一,玩忽职守,荒于兵事,致使广东都司所领各卫各所,军纪废弛,当日聚兵号令已下,却迟迟不能聚拢┄┄”

    “其二,临阵用兵,昏聩糊涂,乃至葬送大好局面,丧师辱国,害得无数将士丢了性命┄┄”

    “其三,贪生怕死,擅自逃离,置剿匪大事于不顾,置全军将士安危于不顾┄┄”

    “此三条,事实确凿,将士皆知。若不将其明正典刑,则不足以平息将士之怨愤,不足以正朝廷法度,必然辜负圣上所托┄┄”

    幕僚一条条说下来,口齿清楚,语气激愤,看向刘子安的眼神,鄙视中藏着阴冷。

    沈犹龙听了,连连点头,正待说话,只见,刘子安猛然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抱着身旁士卒的大腿,大声喊道,“告诉你们杨大当家!只要虎山军有志于经略岭南,我刘子安熟悉广东军务,用处很大!把我带走,送到你们大当家那里,我对你们虎山军,有大用!”

    沈犹龙听了,顿时大惊失色。(未完待续)

第134章 澳夷

    虎山军浩浩荡荡,大摇大摆,一路南下,直抵广州府香山县前军寨。

    前军寨(今关闸),是天启元年(1624年)开始设立的一处营寨,目的是防备控制澳夷(葡萄牙)。在拿到盖有总督关防的公文后,驻守在这里的一百多士卒很听话,同时很遗憾地撤走了。杨炯随即下令,立营扎寨,而且特别要求,要按一座县城的标准来建造,均使用砖石。

    除身边留下一个护卫百人队,还有让重炮营每日操练外,杨炯把其他士卒、民状,还有俘虏的卫所士卒都撒了出去。一声令下,寻山凿石,取土烧砖,虎山军便化身基建狂魔。至于前军寨,杨炯嫌格局太小,层次太低,让士卒们一把火给烧了。

    站在海滩上,看着海阔天空,波澜起伏,杨炯久久不语,神情惬意地一呼一吸。

    芝娘并排站在杨炯身边,异常惊喜,笑靥如花,“这就是书上说的,天之涯,海之角?”

    杨炯摇摇头,“不算,还差得很远哩!”

    芝娘撅着小嘴,不服气,“即便不是海之角,也是生平初见了!除了前几次来广州府,听那些商户提过,这还是第一次亲见哩。较之大江大湖,这海洋可是要宽阔得多。”

    杨炯附和着点点头。

    片刻,芝娘转换了话题,“怎么突然来信让我来岭南?”

    杨炯转身指向远处忙碌的工地,“看到没?我们在建城!”

    又扭头看向芝娘,笑道,“以后,这座城,就由你来管!”

    芝娘听了,顿时愣住了,等了一会,追问道,“你的想法是?”

    对着艳丽的脸蛋,杨炯语气温和,神情严肃地说道,“虎山军,光靠抢钱,可维持一时,却无法长久。眼前这座城,我会专门留军队驻守,让它成为岭南的重要商贸点。虎山军不仅从中得到税收,还可以购买急需的军械和物资。”

    芝娘凝神想了想,脸上笑容浮出,又问道,“不是建座城就可以吸引商户往来的。你的其他考虑是?”

    见芝娘不反对请她出面主持,杨炯笑了,尔后又转身,手指西南方向,“看,那里,就是我的下步考虑。”

    芝娘不解其意,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疑惑地看向杨炯。

    杨炯嘴里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濠镜”。

    ┄┄

    中军大帐里聚满了人。

    杨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过却是转身看向挂在案几后面的大幅地图。一个布衣穿着的汉子,一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一边不停解说:

    “濠镜(现澳门半岛),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澳夷借口商船触礁进水,登陆晾晒货物,并找上了当时的海道副使汪柏。”

    “据传,澳夷私下送了大量的金银。后来,汪大人便准许他们在濠镜逗留。久而久之,他们便在那里立寨造屋,商船往来停泊装卸。”

    “尔后,这帮澳夷便在此定居,往来贸易,繁衍生息。澳夷的母国,就是佛朗机,他们本想占据此地的。自大明隆庆年间起,有西夷多次寻衅滋事。不过,均被我大明将士给狠狠教训了┄┄”

    “天启三年(1623年),佛朗机国开始委派一个劳什子总督什么的,专门负责管理濠镜。哈哈哈,这么点屁大的地方,都派个总督。这要是放在咱们大明朝,这还不让人给笑死。”

    汉子说完,便自个儿哈哈大笑起来。

    下边听的人也觉得甚是好笑,也哈哈大笑起来。

    杨炯也跟着大笑起来。

    大伙嘲笑的是佛朗机,一个不入流的小官都敢称总督。杨炯是因为大家身上的这股大国子民的气势,是欣慰的笑。到底是天朝大国,再加上四处征战,走了不少地方,这底蕴气度,还有气势豪情,都不是小国子民可以比拟的。

    一边微笑,一边看向解说的汉子,杨炯笑得更加灿烂。

    那个汉子,便是原广东都指挥使刘子安。前几日,沈犹龙回到广州城,第一时间就派保护兼控制他的虎山军护卫队,把刘子安给抓了过去。在沈犹龙看来,刘子安这厮,不顾他的安危,只身逃离战场,害得自己丧师被俘,沦为笑柄,差点还丢了性命。

    羞恼兼嫉妒之下,沈犹龙本想弄死刘子安。结果,刘子安再次反应快,见机准,立马倒向了虎山军。那些护卫觉得刘子安官大,知道的事多,说不定有些价值,便把他送到了杨炯这里。

    一见到杨炯,刘子安就磕头求饶,表示投靠之意。

    当时,杨炯没有急着回复,而是问道,“你且起来。当日英德一战,你是怎么跑掉的?”

    刘子安不好意思地回道,“我见烟尘升起,知道有大队骑兵袭来,便打马就跑,这才侥幸逃脱的。”

    杨炯又问,“广东布政司,远离中原,若有割据之心,该如何经略?”

    刘子安想了一会,认真回道,“首在封关。中原若要进取岭南,也就四条道路,其中,从湖广、江西入岭南,最为快捷。只需重兵把守这两条道,则一时可守。”

    “其次,在练兵。岭南之地,狭长有余,纵深不足,只要朝廷大军一破关,从韶州到广州,几乎无险可守。若无精兵,不能正面抗拒,破军杀将,则覆亡在即。”

    杨炯轻轻点了点头,又问,“你投靠我,是为活命。我收留你,你能替我做些什么?”

    脑子里回想了一下传闻,又看了看杨炯的脸色,刘子安小心回道,“将军,听闻你已经招安,如今也是正经的朝廷武官了。既然如此,行事风格,便不能再等同于之前的山贼土匪。我家世代为将,都是在广东都司衙门,还有各个卫所当差┄┄”

    杨炯脸上浮起了微笑。三个问题,第一个是看观察判断力,第二个是看眼光见识,第三个则是看处事风格。从刘子安的回答来看,这个人的决断力是不错的,眼光见识也不差,处事也算明白。

    虽然运气差了,但总是懂得抓住机会,积极争取,应该给予奖励!

    于是,杨炯便收留了刘子安,并安排他做自己的幕僚。

    眼下,便是让他给大家解释濠镜的由来变迁。

    大伙笑过之后,一贯老成持重的**站了出来,郑重问道,“将军,虎山军全军南下,目前,又在此安营扎寨,建城造屋。敢问,将军可否告知心意?”

    此言一出,大伙都认真看向杨炯。**的这个问题,也是这些日子大伙非常疑惑和关心的问题。按之前的计划,本是要攻取韶州,因为沈犹龙率军北上,加上虎山军也不想强行攻城,便南下英德寻求会战。

    之后英德一战,击败了沈犹龙的剿匪大军,按理说,虎山军应该回师韶州,或者回师衡州。可杨炯又是一声令下,继续南下。现在,甚至跑到了海边,还把大家都变成徭役民壮,建起城来了。

    杨炯转身端坐,认真回道,“今日,我就好好跟大伙解释一番。”

    “这次继续南下,是因为很多事情,有了很大的变化,具体的变化我就不说了。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虎山军是靠打仗起家的,所有事情,都要围绕准备打仗和打仗来展开。让大伙放下刀枪,去凿石,去烧砖,去伐木,是为了前军寨这里,建一座新城。”

    “建这座城,是为了以后进行大规模海贸,也就是跟倭国,跟西夷,还有南洋做买卖。有了这座城,咱们就可以收租,可以大量采买物资,以后咱们虎山军,钱粮充足,军械齐备,就更有实力去打仗了┄┄”

    大伙听了,先是不吭声想了一会,接着又有人问道,“将军,为何不直接攻打广州府?那可是岭南大城,小时候,就听人说过。将军,咱们何必在这里卖苦力,自己造城,还要花钱。”

    唉!听着一口一个的“将军”,杨炯有些感慨:正式招安后,这些家伙立马就改口,不再叫“大当家”了,生怕被别人认为是山贼土匪。

    人呐,可不能忘本呀!

    心里默念了这么一句,杨炯清了清嗓子,“大伙想当山贼土匪,还是想做朝廷官军?”

    下边异口同声回道,“朝廷官军!”

    杨炯笑道,“这世上,哪有朝廷官军,去攻打官府手里的城。攻打广州府,以后不必再议,沈总督还在哪里呢!”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广州城,是岭南重镇,是大城,攻城不易,守城也难,对守备兵力要求高。咱们造的这城,内城就造两里见方,我初步估算了一下,留一个步军营,足够防御了。”

    大伙被杨炯这句话给惊住了。造城,做买卖,留人守城。一连串的事,让大伙一时间有些发懵。

    许久,**弱弱问道,“将军,除了这些,那我们还要干嘛?”

    杨炯站了起来,转身手指地图,冷声说道,“濠镜!”

    大伙齐声问道,“濠镜?”

    杨炯看向大家,一本正经回道,“明日,开始炮击濠镜,打澳夷!”

    ┄┄

    待众人走后,刘子安小心翼翼问道,“将军,你为何想着,要打澳夷?”

    杨炯看着地图,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想办个宴会。”

    “办个宴会,这跟打澳夷,有何干系?”

    杨炯扭头看向刘子安,笑道,“你既然投靠我,我得办个接风宴不是。那西夷女子,金发碧眼白肤,丰乳肥臀长身。到时候,让她们给你斟茶倒酒,这宴会规格不就上去了么?”

    刘子安一听愣住了,尔后反问道,“将军,你是湖广人士,如何得知这些?”

    杨炯听了,羞愧不已,难以作答。(未完待续)

第135章 我们是地主

    “天子得道,守在四夷;天子失道,守在诸侯;诸侯得道,守在四邻;诸侯失道,守在四境……”秀才一边饶有兴趣眺望前方的城墙,一边摇头晃脑地掉着书袋。

    自打上次被杨炯说过后,秀才知耻而后勇,收罗了好些杂书,连最新的《天工开物》都弄了一套,一有空闲,便苦读钻研。今日一早,杨炯带上大家现场勘查地形。这肚子里有了些墨水,秀才便趁机卖弄了起来。

    不过,却没有人搭理他,大伙都围在了**的周围。

    **双手小心翼翼拿着一支千里镜,正新奇地捣鼓着,嘴里啧啧称奇。

    “见鬼啦!还真是黄头发哩!一看是个男的呀,怎么脸上白得跟个鬼一样,莫非擦粉了?”

    杨炯一个人背手远眺,面带微笑,心情很是放松。

    从当地百姓,还有前军寨之前的驻军那里,早就了解过了,澳夷在濠镜的北边,虽然有城墙,但火炮并不多,大部分的火炮都用来防范其他西夷(主要是荷兰人、西班牙人)。

    周鹏突然跑了过来,建言道,“将军,这千里镜,可增目力,于行军打仗,颇有裨益。属下建言,宜大量向西夷购置。磨刀不误砍柴工,即便贵重,也得多买一些。”

    杨炯点头笑道,“你说的,很对。不过,这千里镜,也就是看着新鲜,其实道理很简单。回头,我让小王铁匠安排些人捣鼓出来便是。”

    周鹏听了不放心,又提醒道,“将军,听说,这千里镜颇为贵重,想必甚是精巧。王大使,属下也听说过,乃打铁匠出身。这制作千里镜,能否胜任?”

    杨炯回道,“英雄不问出处,不要看不起打铁匠。人家连佛郎机都捣鼓出来了,两片镜子的小玩意,还能整不明白。不怕,要相信自家兄弟!”

    大伙捣鼓完千里镜,便自觉围到杨炯身边,等着指派事情。

    杨炯问道,“咱们看了澳夷的防务,大家有何感触?”

    **第一个站出来说话,“将军,这澳夷是不是妖怪变的?怎么跟咱们长得不一样?”

    听**这么问,其他人都纷纷点头附和,期待地看向杨炯。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回答起来却颇为麻烦,于是杨炯应付道,“他们自西洋来,在太阳落山的地方,可能是太阳晒得少,身上的皮就白,毛就黄。”

    大伙一听,感觉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便恍然大悟了。

    接着,胡素又问,“将军,这远远看去,澳夷在海边的城墙上,倒是可以看到好多火炮。怎么这北边的城墙,却只是寥寥数门。这是什么缘故?”

    杨炯回道,“瞄向海边的火炮,是防范其他西夷来夺他们的城。至于敢用火炮瞄向大明,那是瞎了眼,活腻了呗!”

    说完,杨炯转身下令,“派人去濠镜,告诉澳夷:其一、马上把城墙上的炮台给捣毁了;其二,马上派人来咱们虎山军,有些事交待他们。”

    ……

    澳夷的反应很快,中午时分,人便到了。

    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金发碧眼的使者,一个是明人装扮的通事翻译。进了大帐,使者先是鞠躬致敬,明人翻译却下跪行礼。礼节过后,使者用一口别扭夸张的官话说道,“将军阁下,我们租金每年都缴纳了的,濠镜算是我们的领地。怎么防守,那是我们的事,为什么要我们拆除炮台?将军阁下,希望你不要干涉。否则,我们将郑重提出抗议!”

    杨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轻蔑地回道,“不,你弄错了——这不是干涉,这是命令!既然你们交了租金,那说明,我们是地主,你们不过是个佃农。在地主面前,你一个佃农,有什么资格跟我抗议?”

    “另外,下次再来我这,要按我们大明的规矩,老老实实下跪行礼。老子是朝廷五品武官,带的军队,比你们的国王都多。你下跪,不委屈!”

    使者听了,登时恼羞成怒,威胁道,“我们在世界各地,都有领地,都有军队。我们的火炮,我们的火枪,都是很厉害的。将军阁下,你们口中的佛朗机国,不是小国!”

    杨炯呵呵一笑,“什么时候,佛郎机还成大国了?行了,你别在我面前装了,就是你们整个欧巴罗加在一起,也没有大明国这般大。把炮台捣毁没?”

    使者被这般**裸的轻蔑给气着了,当即反驳,“你们的火炮,还是学我们的!想叫我们捣毁炮台,不可能。你们这是**裸的威胁。”

    杨炯轻描淡写地回道,“不,我懒得威胁你,都是很直接,很诚实地说话。这样吧,你回去跟你们总督说,让他准备好赔款吧,不然,就等着成为第一个死于任上的小总督吧!”

    ……

    议事会(葡萄牙人于1583年成立的自治机构)大厅。

    澳督马士加路也,一边焦急等待着使者布兰科的归来,一边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其他人,则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私下讨论。

    “明国人,怎么突然要捣毁我们的炮台?他们想做什么?”

    “是不是,明国**不想让我们呆在这里了,想赶我们走?”

    “可惜了,这里可是远东最好,最安全的港口之一了。没有了这块地方,王国在远东的影响力,将会极大地缩小……”

    “或许,那个明国的将军,只是想着吓唬我们一下,想让我们去贿赂他。上帝呀,我们可是虔诚的子民,难道要去做那种肮脏屈辱的事?我们应该坚持正直的美德,绝不向恶魔屈服。”

    大伙议论的同时,马士加路也则在盘点自己的实力:有三十二门大炮,不过北边城墙上只有四门,另外总督卫队有三百多名精锐的火枪手,议事会各家的商队船队里,也可以凑齐一两千火枪手。当然,若是来得及,还可以请求印度总督,再派个一两千火枪手过来。

    鉴于手中的实力,马士加路也既自信又自卑。这么多火炮火枪,若是放在欧巴罗大陆,也算不小的力量了。可是,放在这大明国,听说他们打起仗来,动不动就是几万、十几万人。

    是拒绝抗争,还是妥协顺从?

    纠结不决间,仆人过来提醒他,说使者布兰科回来了。

    布兰科一进大厅,还没等向总督和各位老爷们问好致敬,就发现自己被围住了。

    马士加路也第一个问道,“布兰科,你交涉得怎么样了?明国将军是怎么说的?他究竟想干什么?”

    布兰科严肃地回道,“尊贵的总督大人,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还有各位绅士,明国的将军,既不尊重我们的合法权益,更不理会我们的合理诉求,反而还侮辱了神圣的王国!”

    “啊!”

    “上帝呀!这真是一个令人遗憾和难过的消息!”

    马士加路也一颗心迅速往下沉,片刻之后,才问,“驻扎在那里的明**队,不是都被各家的商队收买了么?那个将军,是他们的上级,还是另一支军队的将军?布兰科,你再说详细一些?”

    布兰科当时气冲冲的,根本就没有认真观察过。对于总督的问话,他眼睛一转,大声吼道,“该死的异教徒!那个年轻的吸血鬼,他就是想讹诈,想勒索,想从我们这里抢一大笔钱。王国的威严,王国的骄傲,在吸血鬼眼中,他根本就不屑于考虑,该死的!”

    “上帝呀!敢于冒犯上帝的荣耀,敢于冒犯王国的尊严,必须给他好看!从亨利亲王时代起,用船上的火炮,来保护我们的利益,这就是我们所有葡萄牙商人的信条!”

    “对!葡萄牙王国的尊严不容亵渎!若是一个明国将军,随便就可以勒索我们,那该死的尼德兰人,肯定会笑话我们!”

    “打到异教徒!”

    在布兰卡的煽动下,议事会一帮商人立马转向了激进和狂热。

    归根结底,是从他们口袋里往外掏钱的恐惧,坚定了他们反抗的选择。

    不过,马士加路也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议事会,说到底,是个市政自治的机构,是一帮商人主导的,并不负责军事。而他,则是印度总督派来,专门负责濠镜,这个王国在远东的据点的安全。要是他把据点给弄丢了,必将成为整个王国的耻辱和罪人。

    明国,可不是印度,他们是一个庞大而强大的帝国,还多次打败过不可一世的尼德兰人。

    但此时,即便马士加路也心有不安,也没法提出绥靖妥协的意见,公然去与议事会的群情汹汹相抗衡。

    最后,马士加路也只得说道,“好吧!绅士们,去准备吧!各家的火枪手,马上去总督府集结,就让那个狂妄的明国将军,来面对我们的火枪火炮吧!愿上帝保佑,阿门!”

    ……

    使者布兰科走后,杨炯便把大伙叫来。

    “重炮营马上开设炮阵地。王威的步军第三营,来打这一仗!”

    此言一出,**,李文贵神色有些失落,王威则喜形于色,当即抱拳回道,“将军!第三营,一定好好收拾这帮澳夷……”

    杨炯伸手止住王威的话,“不要急着表态。这澳夷,就是佛朗机国人,咱们的佛罗机火炮,就是仿造他们的。”

    “啊!”一众人发出了惊叹。

    杨炯笑道,“大伙不必惊讶,更不必害怕。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些小国,总得让人家有点像样的东西嘛!咱们打这一仗,能发挥咱们的优势,压制住他们的劣势,就行了。”

    王威又问,“将军,这一仗,该怎么打?”

    杨炯慢慢敛住笑容,认真看了看王威,然后又扫了一圈其他人,最后严肃说道,“往后,虎山军的盘子会越来越大。营指挥使这一级,必须能够独立负责某个地方,某场战事。这一仗,怎么打,王威你自己去判断,去下决心,我不管过程。”

    “我只要结果。明天这个时候,我要进濠镜!”

    “咱们的临时营垒,实在太简陋了!我要在澳夷的总督府里,给新来的刘兄弟,办个接风宴,大伙也一起热闹一下!”(未完待续)

第136章 王国的荣耀

    为人厚道,关键时刻,便有朋友或贵人相助。

    出了大帐,**等人便围住了王威,七嘴八舌给他出主意。

    胡素第一个说话和表态,“这几日,王铁匠那家伙,又从衡州送来了十门佛朗机。等会打起来的时候,兄弟我一定把全部家当都压上去,轰他的娘的。王兄弟,我们重炮营,定然鼎力相助,帮你拿下这帮澳夷,立下一个大功劳!”

    **按资历,算是指挥使中的老大,便拍着王威的肩膀,一副老大哥的做派,“老哥我,刚才在大帐里就琢磨了。这是攻城,不是野战,这伙澳夷也有火枪,王兄弟你即便人多,也不一定能施展开手脚。还得另外想些办法,不然兄弟们肯定死伤惨重。”

    虎山军算是扎扎实实打过了一些仗了,大伙也都有了经验和想法,**说完,大伙都点头附和。

    “马大哥说的是!是得想个好办法,否则,别看濠镜虽小,但人家黄毛怪,有炮有枪,还真不好打,是块茅坑里的垫脚石。即便打下来,也得崩掉几颗牙……”

    “对,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李文贵一直围在边上,却没有吭声,只是不断地摸着脑门。

    王威便问道,“李兄弟,你有啥好主意没?我这心里有点乱,也没底。”

    两人同是虎头山的老兄弟,都是在出征永州前提拔的,私下交往也多。虽说李文贵平素有些张扬,但还是知道好歹,晓得王威是个老实厚道的兄弟。见王威主动问起,李文贵便老实回答,“兄弟,我也没想得太全,但也同意大伙的意思,不能强攻。至于究竟怎么打,暂时只想了一个大概。”

    “可以让重炮营,等会便架设佛朗机,每隔上一会,就炮击城墙,让他们不得安生,也逼着他们减少在城墙上的防守兵力。等到半夜三更,或者鸡打鸣的时候,再选些麻利的兄弟,用绳索和云梯,直接偷城。尔后,以刀盾手为主,见人就砍,一路杀过去。”

    “反正,他们好分辨,都是白脸黄头发,像鬼一般的。对了,兄弟,你可以把长枪兵,改成刀盾手。平时不也练过么,若是还缺刀盾,来我们营取些就是……”

    ……

    站在城墙上,马士加路也扶着垛口,身体微微前倾,仔细眺望着远处虎山军重炮营的行动。

    一个上尉走了过来,向他行礼,问道,“明国的军队,正在架设火炮。总督阁下,要不要现在朝他们开火?”

    马士加路也苦笑着摇头,“上尉,你看清楚没有,他们可是有好几十门火炮。我们,只有四门。”

    上尉神色沮丧,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等着他们架好了火炮,再来打我们?该死的异教徒!”

    马士加路也想了想,扭头看向上尉,严肃地说道,“上尉,我命令你:不许开第一炮!尽量不要激怒他们!王国很远,明国却很近。若是把他们激怒了,我想我们都要在这里去见上帝了!”

    上尉听了,认真思考了一番,不再多说,躬身致敬后便离去了。

    马士加路也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观察远方的动静,心里却忐忑不安,心绪繁杂。

    明国,这个神秘的古老的东方大国,让马士加路也爱恨交织。爱的是,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一如马可波罗说得那样,是个文明、富饶、辽阔的古老帝国。恨的是,身为濠镜(即澳门)总督,完全找不到王国在其他地方的,可以感受到的那种骄傲与荣耀,在这里,甚至只能感受到惶恐和卑微。

    任总督后,马士加路也曾隐瞒过身份,跟随商队去过一趟广州城,近距离接触见识过这个传说中的东方帝国。当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城,看不到尽头的城墙和街道,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流,商铺连绵,毗邻相接,各种见过的、没见过的,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商品货物,都有得卖。最后,马士加路也只剩下了气馁:相较之下,王国的首都里斯本,原来只是个乡下!

    更令马士加路也伤心的是,在他眼中的天堂之城,只不过是这个庞大帝国的一个边疆城市罢了,根本就不是帝国的中心。

    广州城之行后,马士加路也迅速抛却了扩充地界、大干一场的意气风发,只想着平平安安干完这个总督。于是,他大力支持议事会在拱北地界修建城墙——不是想扩充地盘,而是对现有的一个昭示和保护。对于明国**,他也是尽量经营和维持关系,甚至入乡随俗,每到过年过节,都派人前往香山县城,还有广州城走动送礼。

    究竟,明国的将军想干什么?

    莫非,上帝的旨意是要抛弃这块远东的土地了?

    那么,王国的荣耀呢?

    ……

    入夜时分,王威再次来到中军大帐。

    杨炯正伏在桌上写写画画,案几上满是纸张。

    王威大声禀报,“将军,我们营已经准备好了!重炮营从晌午起,就开始炮击城墙了,间歇着打炮,一直没停。我们想趁着明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举偷城。”

    杨炯放下手中的毛笔,看了一眼王威,不带情绪地问道,“为什么这样打?”

    王威回道,“将军说过,澳夷有火炮有火枪,若是强攻,兄弟们伤亡会比较大。再加上,将军也要求明天正午前拿下濠镜。我和大伙一起商量,定下的这个办法。”

    见杨炯没有说话,王威又补充道,“长枪兵可能不好施展。属下给他们换了刀和盾,便于近战搏杀。另外,火枪兵,也有五百人变成了刀盾手。”

    杨炯沉吟片刻,对亲兵下令,“叫石锤过来!”

    待护卫千夫长石锤进来后,杨炯对两人正色说道,“料敌从宽!据之前打探的消息,澳夷的总督府卫队,有三百多个火枪手,再加上商人凑出来的武装护卫,估计会有一两千人。”

    “这样,护卫千人队,出五个百人队,加强到步军营,临时归王威节制指挥。他们都是使斧头的,便于近战搏杀。照王威你的这个计划,得在两个时辰内,肃清一切抵抗之敌。”

    “澳夷是番邦,畏威而不怀德。此战,执行斩首功,赏格照上次谏山岭之战。打出虎山军的狠劲杀气来,除了重要人物外,一律击杀,不留俘虏!”

    “记住,咱们是泱泱大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让他们以后,看到咱们虎山军的旗帜就怕,再也不敢生出抗拒之心来!你们好自为之,这可是咱们虎山军第一次跟外夷交手!”

    王威和石锤听了,单膝下跪,郑重应诺。

    ……

    待两人出去后,石三妹立即从屏风后钻了出来,把泡好的茶水放在案几上,埋怨道,“你怎么老是在打仗,没个尽头的!对了,这次,是澳夷惹到咱们虎山军了?”

    杨炯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笑笑回道,“呵呵,送他们一万个胆,他们现在也不敢。”

    石三妹追问,“那什么时候,他们会敢呢?”

    杨炯听了,一下子竟被难住了,于是回想一番,才语气沉重地回道,“待山河变色,天下易主,华夏沉沦,国将不国之际,到那时候,他们就敢了!”

    石三妹听了,顿时生出一股不明觉厉的情绪,傻傻看向杨炯。

    一开始,杨炯倒是没觉得,待后来无意间抬头发现了,便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盯着我看干什么?”

    石三妹回过神来,娇嗔着转移了话题,“我见你会写字,方方正正的,挺好看。我是苗人,现在会说汉话了,可不会写字。要不,你教我?”

    杨炯摇摇头,埋头又写了起来,应付着回道,“我没空。”

    石三妹顿时生气了,撅着嘴质问道,“除了忙正事,我看你也有空练武,还有空看书呀。怎么,一说要教我写字,就没空了?我看你,不是没空,而是不想,哼!”

    杨炯只得又放下笔,抬头解释道,“我一介武夫,武技是立身之本。至于看书,那是学习上进。至于你学写字,我看完全没必要——你都长得这般好看了,立身之本,终极技能都有了,你还想干吗?”

    只要一旦往长相好上面扯,十之**,石三妹会转怒为喜。这是长时间相处,杨炯从现实生活中,总结提炼的鲜活经验。果不其然,石三妹听了,眉眼立马由英气变成了媚气,嘟起了小嘴,娇嗔道,“哼,你就会说好听话,敷衍我!我是真想学,你想想办法吧!要不,你另外找个人教我也行!”

    真是活生生的,越优秀,越努力的案例了!

    杨炯把此次出征的,读过书的,在心里琢磨比较了一番:秀才,学问不够,时间不多,性别不符;周鹏,学问是够,但现任百夫长,时间不够,当然,性别也不符;至于其他的,大字都不认得几个。

    绞尽脑汁,偌大的虎山军,愣是找不出合适的人来。突然,脑子里蹦出了一个人。于是,杨炯脱口而出,“芝娘!”

    石三妹听了,脸色立马冷了下来,转身就走。、

    目送着那高挑俏丽的背影,杨炯摸了一下额头,心有感慨:三思后行,大大的好;脱口而出,大大的坏!(未完待续)

第137章 中外中外

    炮击在晌午后便开始了。双方火炮数量悬殊过大,在短暂对射后,虎山军的火炮便主宰了战场。不过,胡素见澳夷的炮台哑巴了,便下令各炮轮流射击,还特别交待,“不着急!咱慢慢打!让这帮澳夷,好好见识一下咱大明的厉害!”

    连续的炮击,让葡萄牙守军从惊慌到痛苦,再到麻木不堪。一开始,他们看到虎山军架设了许多火炮,炮口都对准了城墙,以为会有一场激烈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没想到,对方的火炮好像是在悠闲度假一般,偶尔打上一发,而且大多还是实心弹,听着轰隆隆的巨响,对城墙有一定的毁伤,但人员伤亡并不大。

    只要不是被犹大亲吻过,被炮弹直接击中的,都没什么大碍。

    在城内集结的火枪队,一开始也是严阵以待,做好了战斗准备,时刻盯着城墙上,焦虑紧张地等着命令。没想到,从中午等到傍晚,再到深夜,只听见炮响,却始终没有见到明**队的踪影。

    从总督马士加路也,到普通的士兵,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本来为了王国的荣耀,为了口袋里的银币,一腔怒火,准备着狠狠教训一番明国的军队。但随着一发又一发的炮弹落下,仿佛不会停歇,这份怒火渐渐转变为无聊的等待,还有疑惑。

    难道是明国太富饶,他们只想用火炮来解决一切?

    马士加路也虽然没有放松警惕,但是也没法让总督府的卫队,还有商人的雇佣兵,长时间列队准备战斗。于是,他征用了一些靠近城墙的房屋和仓库,用来安顿这些士兵们。同时,还是坚持让一些连队,始终保持着戒备状态。

    但到了深夜,不管是城墙上的士兵,还是值守的连队,大家都觉得,尽管炮击还在继续,但战斗不会在今天打响了。于是,大家除了诅咒那该死的明国炮兵,很多实在顶不住困顿,便纷纷蜷曲在垛口下酣睡起来。

    ……

    “王大哥,等会偷城的时候,是不是让**把火炮给停了?”石锤低声问道。

    王威盯着远处模模糊糊的城墙,过了一会,才狠狠地说道,“算了,让**继续打!这样,反倒不容易让黄毛怪发现咱们有异动。再说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就是咱们的命!”

    石锤听了,不再说话,又埋头擦拭斧头。王威继续死死盯着城墙,一双眼睛在黎明前的微光中,闪闪发亮。他们的身后,士卒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相互偎依着取暖,神情各异,有满不在乎的,有脸皮紧绷的,有面如死水的,当然,还有闭眼睡着了的。

    又是一阵鸡鸣传来。

    从前方跑过来一个士卒,低声叫道,“指挥使,摸上去了!摸上去了!”

    王威立即呵斥道,“小声点,不要大声嚷嚷!去告诉兄弟们,要准备冲了!”

    过了片刻,王威一跃而起,举起手中的大刀,低吼道,“兄弟们,杀黄毛怪了!”

    石锤抡起斧头,赶忙追上,跟着吼道,“杀黄毛怪了!杀黄毛怪了!”

    ……

    踏过一路的血污和断臂残肢,杨炯在王威等人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总督府。

    这是一座城堡性质的建筑,外面是厚实高大的围墙,里面还有马厩、营房等军事设施。看得出,这些葡萄牙人是下了功夫的,所有的设施都是用条石和青砖建的。在总督府前的空地上,铺满了无头尸体,血水把地上的草皮都浸润染红了。

    走进大厅,一身血水的王威指向大厅的一角,“将军,剩下的那些澳夷头目人物,差不多都在那里了。”

    顺着王威的手指方向看去,一群黄头发白皮肤的葡萄牙人,正挤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有些还不停划着十字架。

    杨炯问,“他们的总督,死了没?”

    王威先扭头示意手下,然后鄙夷地回道,“没死,还在哩,被咱们搜到了。这濠镜里面,有不少大明的子民,在这里做工过活。是他们给我指引的。”

    片刻,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被押了过来。有些秃顶,头上的黄毛不多,胖胖的圆脸,硕大的鹰钩鼻甚是引人注目。见到杨炯后,他连忙求饶,“将军阁下,我是葡萄牙王国驻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我投降,我投降,请求将军阁下宽恕我!”

    杨炯感觉很意外,这洋鬼子贪生怕死很利索,连官话也说得很利索。

    于是,杨炯又居高临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马士加路也这厮身上,竟然冒出一股浓烈的狐臭味。

    嫌弃地后退两步,杨炯问道,“你还会说大明官话?”

    马士加路也又连忙点头,讨好地回道,“会的,会的。明国,是最伟大的国家,是全世界文明的典范。我万分尊敬明国,学会了明国的语言。”

    杨炯听了这话,心情大好,对亲兵下令,“这话说得对!把他身上的绳子给去了!”

    待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后,马士加路也弯腰鞠躬,毕恭毕敬地致辞,“尊敬的将军阁下,我想是使者交涉出了问题,才导致了双方的误会。我们葡萄牙人,对明国是万分尊敬的,双方的友谊也是经过了时间的考验。以前,我们还一起对付过,那可恶狡猾的尼德兰人!”

    杨炯笑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任澳门总督?完全没有殖民帝国的气派嘛!

    于是,杨炯亲切体贴地说道,“别怕!虽然此刻,你们的上帝,还有你们的王国,都没法庇护你,但是,你遇到了一位骑士!相信我,相信一位骑士,服从他,答应他的要求,你就会得到应有的庇护!”

    马士加路也听了,又连忙鞠躬致谢。

    光靠漂亮话不行,还得来点硬菜。于是,杨炯又道,“走,我们一起出门去看看!”说完,杨炯大大踏步走向门口,马士加路也慌忙跟上。

    指着面前的空地,杨炯语气沉重地说道,“总督阁下,你看,这都是尸体,是战败的后果!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你们之前不相信我!”

    说完,杨炯扭头一看,只见马士加路也已经跪倒在地,面向那些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泪流满面,嘴里一顿叽里咕噜,手在不停划着十字。

    祷告了好一会,马士加路也站了起来,愤怒地质问道,“这,这难道就是骑士的表现?”

    杨炯点点头,一字一句回道,“骑士的美德之一,就是说话讲信誉。你们拒绝妥协,不愿拆毁炮台,在大明的领土上,竟敢用火炮对着大明的军营,这便是相应的惩罚。我不是针对你,我从来都是这样的风格。”

    马士加路也听了,从裤兜里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这是一场巨大的悲剧。伟大的葡萄牙王国,开辟了新航线,发现了新大陆,在全世界都有殖民地,到处都能看到我们的大帆船。我不知道,你们明国人,为什们突然要这样对待我们……”

    杨炯有些不耐烦,脱口而出,“中外中外,全世界就两个国家,一个中国,一个外国!葡萄牙算个毛线”

    马士加路也听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杨炯,久久说不出话来。

    杨炯断然说道,“接下来,我说,你听,只需点头,不得插话。特别提醒你,一旦摇头,就要掉脑袋!听清楚没有?”

    马士加路也连忙点头。

    “一,拆掉濠镜北部城墙的炮台,城门由我们明**队驻守和管理。”

    点头。

    “二,此战赔偿我们五十万两白银,一次性付清。”

    点头。

    “三,以后你们在濠镜停留的租金,每年提高到一万两。”

    点头。

    “四,以后濠镜的安全,由明**队全权负责。要是其他势力威胁,你告诉我便是,我们会庇护朋友的。”

    点头。

    “五,……”

    ……

    两日后,两广总督府。

    看着手中的文书,沈犹龙先是不敢相信,于是又重读了一遍,最后目瞪口呆。

    许久后,沈犹龙慢慢放下手中的文书,长叹一声,“唉!东然呀,如今这世道,老夫都有点看不懂了!莫非,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一天十万两银子!”

    “这抢钱果真比收税来得快!”

    幕僚听了,知道是那份虎山军的报捷文书到了,顿时苦笑不已。而后,他的小眼睛转了转,喜笑颜开地说道,“恭喜大人!大人总督两广,安靖地方,教化番邦,卓有成效!属下为大人贺!”

    说完,幕僚向沈犹龙郑重行了一礼。

    沈游龙不解其意,疑惑地看向幕僚。

    幕僚又拱手道,“大人,虎山军乃湖广都司下面的卫所。依朝廷法度,无兵部行文,各地卫所,还有营兵,都是不能越境作战的。他们的报捷文书,送到了咱们两广总督府,这里面,另有其意哩!”

    沈游龙顿时眼睛一亮。

    幕僚继续说道,“前番英德一战,我们跟虎山军,也算不打不相识,结下了一段缘分。此次,他们南下攻打濠镜,也是事前通报过我们。眼下,战事了结,他们把报捷文书送给了咱们,明摆着是送功劳的!”

    “虎山军的头目,我见过!真是想不到,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雷霆手段,此等玲珑心思!真是江山辈有才人出呀!”

    沈游龙面露红光,右手忙不迭地抚摸着胡须,喉结一动一动,下巴一抖一抖。

    幕僚见状,压低声音,试探着道,“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知道自家幕僚又有想法了,沈犹龙立马说道,“东然,你我相交多年,原本一体,不必生分,但说无妨!”

    幕僚面带喜色,“大人,前番英德之战,我卫所将士,多有折损。属下建议,不若就上书朝廷,说澳夷寻衅滋事,总督大人为维护圣上龙威,朝廷体面,亲率广东卫所将士,一举攻破濠镜,惩治不臣,彰显国威。然澳夷经营多年,防守森严,虽将士用命,亦多有折损。”

    “给朝廷的上书,再附上虎山军跟澳夷提出的条款。想必圣上,还有各位阁老,朝廷诸公,看在赔款和条款的份上,不仅士卒的折损可以轻轻揭过,甚至朝廷还会对大人另有恩赏!”

    沈犹龙听了,没有立马回复,只是胡须摸得更快更急了。

    许久,沈犹龙断然说道,“东然,劳烦你再去会会那杨守备。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最好双方能协商清楚,说辞一致。本官交待下边备好车马,你尽快启程。”

    “不,事不宜迟,东然,你最好即刻动身。如今,流寇反复无常,中原一片焦土,想必圣上,还有满朝文武,都想听到一些好消息。澳夷,是番邦,寻衅滋事,被王师征讨一战而定,正好彰显我大明之强盛,中国不可辱。捷报传开,想必振奋人心!”

    幕僚一脸兴奋地应诺而去。(未完待续)

第138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再次见到伍正,杨炯坦然站了起来,主动打招呼,毫无心理负担。

    不同于对沈犹龙的别有用意,作为两广总督幕僚的伍正,在被俘期间,杨炯并没有亏待他。当日,在伍正自报家门后,杨炯便吩咐亲兵营,给他弄了一个单独的帐篷,还每日好吃好喝招待了。和沈游龙达成交易后,考虑到伍正是总督府的红人,杨炯还私下送了一份丰厚的盘缠。

    鉴于盘缠的重量,伍正再次见到杨炯,满怀期待,心情大好,一进大帐,便恭维道,“杨大人,这才几日,你又大有收获哩!”

    根据后世的习惯,杨炯把白天当成上班的时间,都是一身盔甲,全副武装,连头盔都是放在自己的案几上。

    绕过案几,杨炯迎了上去,拱拱手,大声道,“捷报送往总督府时,我就在想,这回又可以看到伍先生了!上回,大战刚结束,事情千头万绪,实在脱不开身,招待多有不周,委屈伍先生了。这回,濠镜已复,澳夷已降,诸事已了,总算有时间,可以好好向伍先生拜师求学,还望先生不吝赐教才好!”

    随着手下的摊子越来越大,杨炯的事也越来越多。事越多,话越少,这才能多些时间去做事。这番话,杨炯表达了三个意思:倾向跟你打交道,也愿意像上回一样给好处,而且这次会比上次更丰厚。

    显然,伍正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连连拱手道,“杨大人不愧是人中豪杰,气度不凡。与大人打交道,我就是放心!”

    杨炯一听,也憨笑起来。之所以攻打濠镜,就是想在岭南地区,拥有一个稳定的商贸点和立足点。要实现这一意图,两广总督府的默许和支持,至关重要。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把功劳让给沈游龙,主动给两广总督府送捷报,就是诱饵和筹码。

    伍正匆匆前来,说明沈游龙动心了。刚才那番话,更是一种确认:气度不凡,便是出手不凡;放心,就是愿意进行谈判和交易。

    于是,两人分主宾入座,直奔主题,开始了讨价还价。

    伍正笑道,“濠镜,澳夷经营多年,乃南洋商贸中转之地。若总督府接手,可岁入大增,上酬圣主,下济民生。杨大人,你意下如何?”

    杨炯摇摇头,径直回道,“不妥。濠镜,之所以是重要的商贸中心,靠的是海路和海贸。目前,广东布政司的海防力量,还不足以控制海路。”

    “……若是有福建郑总兵那么多战船,濠镜就可以直接交给总督府!”

    听了这话,伍正不高兴了,“郑芝龙那厮,昔日不过海上一寇罢了。他尚且能称霸台澎,我两广总督府,总要上下一心,潜心经营数年,也必定可以拉起一支称霸南洋的水师来。”

    杨炯又摇了摇头,“伍先生,我并非贬低两广,只是一山不容二虎,郑芝龙气候已成,不会给广东水师从容发展的机会。再者,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流寇难剿难平,东虏屡屡寇边,内忧外患之下,朝廷财政枯竭,那里再有心思和财力去打造一支水师?”

    被杨炯这么一说,伍正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盏呡了一小口,便把话岔开了,“濠镜不归总督府,莫非,杨大人有意染指?”

    杨炯看向伍正,目光清澈,语气诚恳,“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乃衡州守备,手如何能伸这么长?濠镜,还是维持现状为宜,让澳夷继续管着吧。”

    伍正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个土贼,逗我玩呢!不肯给总督府,自己也不要,那你折腾一番干啥?

    知道伍正不信,于是杨炯便耐心解释道,“澳夷就靠在海上讨生活,濠镜继续交给他们经营,这商贸中心的地位才不会变。但是,租金要大幅提高,至于具体多少租金,伍先生你尽管跟他们交涉。多少给朝廷,多少截留给总督府,你和沈大人商量着办。”

    伍正听了,低头皱眉思索了一会,然后抬头看向杨炯,“濠镜依旧归澳夷,租金归两广总督府。杨大人你辛苦一趟,所为何来?”

    杨炯灿烂一笑,站了起来,转身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圆圈,“前军寨(关闸)!我只要前军寨,在此筑城,驻军五千。我不会让两广总督府为难,这五千士卒,就打广州左卫的旗号,除确保前军寨的安全外,若你们有需要,我也会帮忙。”

    ……

    送走伍正,又迎来了芝娘。

    芝娘艳丽依旧,却神情慵懒,不时用手绢掩着小嘴直打呵欠。

    “没睡好”,杨炯关切地问道。

    芝娘有些羞涩地点点头,见大帐里没有其他人,便小声嘀咕了一句,“还不是你闹的。”

    杨炯脸红无语。

    吃了几块端上来的点心,芝娘满意地看向杨炯,“听说两广总督府来人了。谈妥没?”

    杨炯语气有些愤然,回道,“谈妥了。大功一件,年入万两,难道还买不来一座破落的军营?这些个岭南人,天生就会做买卖,什么都跟你讨价还价。”

    芝娘嘻嘻一笑,“那是你不会做买卖。哪有你这样做事的,这边逼迫澳夷多交租金,转身又把租金让给别人。这不是为别人做嫁衣么?”

    杨炯自嘲一笑,“澳夷是番邦,是别人家。这两广总督府,大明的地方官府,算是自家人。反正是肉烂在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有,上回饿了人家沈总督三天,怪不好意思的!”

    听了这话,芝娘敛住了笑,静静看着杨炯,又轻轻摇了摇头,尔后叹道,“看来,市井传言不假,你果真是个呆子!”

    又被赤果果地打脸,杨炯很郁闷,便不再搭理芝娘,埋头看起案几上的文书来。有些惊讶,手中的文书竟是马腾写来的。杨炯快速拆开封皮,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属下以为,人有两手,鸟有双翼,虎山军已入广东,当此之时,宜再接再厉,进军广西,占据桂林、河池两府……”

    看完,杨炯很是欣慰,被嘲讽打脸的郁闷一扫而空,一股笑意浮上了面庞。

    芝娘见杨炯不再绷着脸了,便好奇地问道,“什么好事?”

    扬了扬手中的书信,杨炯颇为快意地回击,“我是呆子不假,可兄弟们能干!你看,这是驻防永州府的马指挥使写来的信,建议进军广西布政司,打下桂林、河池两府。而且,他已经派人去打探两地的虚实,就等着我最后拍板了!”

    最后杨炯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扬起剑眉,愤愤不平地质问道,“你说,这样的呆子,你见过多少?”

    毫不理会杨炯的反击,芝娘施施然站了起来,扭着细腰往外走去,到门口的时候,撂下一句,“今晚你得早些过来。不然,我可没心情帮你去做事。哼!”

    佳人去,清香留,杨炯觉得挺好闻。

    ……

    “怎么还不回来?真是儿大不由娘,莫非是想在岭南安家了?这信里,既不解释为何继续南下,也不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就知道捎些东西来哄人?”

    撂下手中的书信,杨西施生气地说道。

    信是杨炯写来的,专门派一队骑兵送的,还有一大包袱的西洋饰品玩物。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稀罕物,惠姑眼睛发亮,咬了咬嘴唇,劝慰道,“娘,别生气了。杨大哥是军务缠身,需要安顿好,才能回衡州。”

    听了这句话,杨西施心情方才好些,嘴里“哼”了一声,没再说啥。

    惠姑小心翼翼地从饰品堆里,挑出了一对耳环,递到杨西施面前,“娘,你看,这对玉石耳环多好看,晶莹剔透的,还闪闪发光。娘戴上,保管又年轻几岁!”

    对饰品的喜欢,永远是女人的天性。瞬间,杨西施的注意力便转移了,在认真打量一番后,轻轻摇头,“这不是玉石,是西洋人喜欢的一种石头,很硬。据说,这种石头,非常难以打制成首饰。这对耳环,也算巧夺天工了。”

    惠姑一脸崇拜地说道,“娘,你真厉害,啥都知道!”

    杨西施听了,矜持一笑,有些感慨,“知道不重要,得到才重要!惠姑呀,你还真是有福气!这么年轻,就可以看到,还能拥有这些稀罕物!”

    “这世上的妇人,不知道有多少,终其一生,都没机会看上一眼。来,娘给你戴上!”

    惠姑听了,乖巧地回道,“那是遇到了娘,才会有这样的福气!”

    杨西施宠溺地刮了一下惠姑的小鼻子,“就你会说话!靠过来些,娘给你戴上这对耳环!”

    惠姑身段娇小,皮肤白皙,配上闪闪发亮的耳环,既有小家碧玉的贤淑,又显高门大族的贵气。杨西施既喜欢惠姑的这身装扮,又得意于自己的眼光,水汪汪的眼睛里尽是笑意。

    接着,杨西施也戴上了一串同等材质的项链,配上纤细修长的脖子,还有那宛若凝脂的肌肤,熠熠生辉之下,美艳不可方物。

    在惠姑的赞美奉承下,杨西施感念杨炯的成就和好处,脱口而出,“这孩子,在外面打打杀杀的,甚是辛苦,也不知道他身边那些人,会不会用心照料?”

    听了这话,惠姑眼神一暗,嘟起了小嘴,“娘,我都听说了,那经常跟虎山军做买卖的芝娘,前些日子,又去岭南了!而且,还传出来一些闲言碎语的!”

    瞬间,杨西施柳眉微蹙,神色骤冷,眼神变幻,咬着银牙,久久没有出声。(未完待续)

第139章 去兴趣里折腾

    濠镜,总督府。

    大厅中央摆了不少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菜肴,都是整盘整盘的鸡鸭鱼肉,还有整只整只的螃蟹龙虾,卖相十分丑陋,食材却是厚道。参加宴会的,除了虎山军千夫长以上的军官,还有几个黄头发白皮肤的葡萄牙人。大厅一角,是总督府的乐队在演奏歌唱,唱着大伙完全听不懂的番邦野曲。

    在穿梭忙碌伺候的,也是总督府的佣人和侍女,都是些丰乳肥臀的欧罗巴女人,试样古怪的裙子,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脯,让不少兄弟们眼睛发直。

    这是兑现诺言!前几日,杨炯说过,要给刘子安,在濠镜总督府,办个盛大的接风宴。隆重介绍过刘子安,再简单致辞,杨炯便带头坐了下来。

    刚坐下,杨炯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在自己的面前,竟然摆了一盘猪头肉!

    靠!难道杀猪的,就一定喜欢吃猪头肉了?这马屁拍得!

    苦笑一声,杨炯把筷子伸向了那盘明显与此次宴会格调迥异的猪头肉。石锤见了,得意地笑了——当初将军就让我去弄过这玩意,估计是真好这口!一旁的芝娘看到这个细节,俏脸瞬间变红,嘴角紧抿,还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腕——生怕自己失态笑出来。

    杨炯生性不喜喝酒,便抬头说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大伙不必拘束。喜欢喝酒的,就好好喝上一顿。不喜欢喝的,就多吃些好吃的!”

    这句话算给大伙松了绑。好酒的,立马就吆喝着开始拼酒了。不会喝酒的,像饿死鬼投胎一般,筷子迅速伸向那大块的肥肉。一时间,觥筹交错与风卷残云同步展开。

    看着被快速清空的菜碟,杨炯略带歉意地对刘子安说道,“刘兄,你是高级武官,兄弟们都是苦出身,吃东西吃得急,你别介意!”

    刘子安爽朗一笑,“不会,不会!即便是都指挥使,那又如何?在姓沈的眼里,还不是一介粗鄙武夫!咱们武夫,再温文尔雅也没毬用,还不如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得自在!”

    听了这话,杨炯便主动敬了刘子安一杯。刚才话里,除了对沈犹龙还有些许怨气,剩下的都是能屈能伸的睿智和豁达。都指挥使的出身,沦为卫指挥使的幕僚,这等境遇转折,都能泰然处之,不由得让杨炯另眼相看。

    招呼完刘子安,杨炯不想冷落佳人,便又夹了一块猪头肉给芝娘。

    芝娘怒目瞪向杨炯,但见人多,没有发作。

    杨炯低声解释道,“这猪头肉,是个好东西!女人吃了,有美容养颜之效,令人肌肤白皙滑腻有弹性!你看我,是不是老是晒不黑?”

    “我告诉你,就是因为喜欢吃猪头肉!”

    芝娘听了,先是半信半疑,继而柳眉扬起,在桌下用手狠狠掐了一下杨炯。

    杨炯咬紧牙关,忍痛咽下了嘴里的猪头肉,心里苦笑:这马屁拍得!

    ……

    宴会结束后,马士加路也找上了杨炯。

    “将军阁下,之前定下的条约,你们的总督府提出要改动。不知道,将军阁下是否知道这个事?”

    杨炯不动声色看向鹰钩鼻,“总督府是我的上官。他们要改动,你找我干什么?”

    马士加路也摇了摇头,一本正经说道,“将军阁下,我相信我的观察和判断。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你要钱,要得多,要得直接,而他们,要得并不多,也没有将军这么直接!”

    靠,你个鹰钩鼻,是夸我,还是损我?

    杨炯很不爽地回道,“他们改动了什么?”

    马士加路也耸了耸肩膀,神奇郁闷地说道,“你们的总督府,要我每年上交给他们一万两白银,不过,条约上,却要求写上每年五千两!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跟印度总督,还有我们的国王说清楚。”

    杨炯听了,苦笑不已:沈犹龙这老小子,是阴阳合同的祖师爷么?你的节操去哪了?你可是未来的抗清义士呀,连我都不敢杀你!

    苦笑归苦笑,但大明形象不容玷污,未来的抗清义士还需维护,所以,这个谎怎么着都得圆过来!

    清了清嗓子,杨炯郑重对马士加路也说道,“五千里,是租金不假!另外五千里,是我们在前军寨的驻军费用。你得感激总督府,每年五千两银子,就让你买到了安全!”

    “相信我!濠镜,还有你们葡萄牙人,在你们的背后,站着全世界最庞大最强大的帝国——大明帝国!用五千两银子,你们就可以让尼德兰人、西班牙人、英吉利人,让他们滚到一边去!”

    杨炯居高临下俯视着马士加路也,眼神清澈而犀利,脸上浮现出一股严肃,“告诉我,你们葡萄牙人,是不是赚了?”

    慑于杨炯的身高和气势,马士加路也连退两步,尔后结结巴巴地回答,“是的,是赚了!感谢上帝!感谢将军阁下!感谢大明帝国!”

    杨炯忍着对鹰钩鼻观感的不适,上前一步,拍了拍马士加路也的肩膀,亲热地说道,“只要条约签订了,从此,咱们就是朋友了!咱们要一起保护濠镜的安全,一起开拓海贸!来来来,你坐下,咱们一起好好商量……”

    于是,马士加路也哭丧个脸,惴惴不安地坐下。

    ……

    和马士加路也谈妥后,虎山军便撤出了濠镜,仅仅保留了驻守北城墙的士卒。

    中军大帐。

    **站起来,拱手问道,“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回湖广?下边很多兄弟们,都在问这个问题?”

    杨炯心道,来了,不过面上却没有表情,而是语气平淡地回道,“等前军寨这座城建好,咱们就北归。不过,到时候,还得留下一个步军营驻守!”

    大伙听了,一脸焦急紧张,却又不敢出言质问或反驳,只得又看向**,希望他把大伙的心声给说出来。

    **本是犹豫,但拗不过众人炙热期盼的眼神,只得又拱手,“将军,咱们虎山军都是湖广人士,对这岭南的时令,还有吃食,都不太适应。要不,属下建议,咱们就在岭南招兵,再编一个步军营,然后让这个营驻守?”

    杨炯听了,摇摇头,“一码归一码。不适应时令和吃食,呆久了,自然就适应了!至于在岭南招兵,那又是另一码事。”

    停顿片刻,杨炯又道,“我知道大伙的意思。所谓,富贵不还乡,如衣锦而夜行。不过,咱们虎山军,不能一股小家子气。大伙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在何家冲,准备去攻打衡山县城的前夕,所发的誓言?”

    大伙若有所思。

    李文贵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大当家,小的记得哩!走出大山,纵横天下!将军,属下请命,就由我们这个步军营,来驻守岭南!”

    关键时刻,眼色很重要,表态很关键!

    杨炯轻轻颔首,正色道,“一支军队,得大气贵气,绝不能沾染一股小家子气。咱们不要像北边的流寇一般,到哪里,就抢到哪里,抢银子,抢粮食,抢女人,一副饿死鬼的模样!今日,我在这里预言,大伙以后也可以见证,流寇或许会成气候,但绝对不会成大事!”

    “刚才文贵兄弟的话,就代表了虎山军的风格!咱们虎山军,什么时候,变成了守家顾财的土财主了?大老爷们的,天下之大,就不敢出去走走看看逛逛了?!”

    说完,杨炯犀利的眼神把大伙扫了一圈。

    一圈下来,大伙都垂下了脑袋,只剩下**和李文贵还站着。**神情讪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李文贵则是一脸发光,昂首挺胸。

    杨炯见大伙怂了,也不为己甚,便话锋一转,“大伙不必惭愧,我也不是训斥大家,只是告诫而已!大老爷们的,要懂大道理,没有国,哪有家,没有虎山军,哪有大伙的官位和饭碗?大伙都是千夫长以上的军官了,凡事要多琢磨道理,按照道理来行事。”

    “……虎山军要发展壮大,四样东西,缺一不可。敢战,有粮,有钱,有武器。后三样,光凭湖广的衡州、永州两府,如何能支撑?!”

    “……必须在岭南站稳脚跟,必须有一个来钱来粮来武器的路子。经营好前军寨,守住这里,是每名虎山军士卒都必须懂的道理!”

    最后,在杨炯的弹压和告诫下,大伙只得安下心来,继续采石运石、烧砖搬砖,努力加快前军寨的建设进度。到了三月下旬,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时,一座城池拔地而起,初见雏形。

    一天,刘子安巡视完工地回来,对着杨炯感慨,“将军,见你月月发饷,我原本以为,这虎山军走的是边军营兵的路子。可这番筑城,见兄弟们吃苦耐劳,没日没夜地赶工,又像是卫所士卒的架势。将军,你说咱们虎山军,究竟是个什么路子?”

    杨炯想了想,语气幽幽地回道,“日月为明,明崇火德,大明将士的戎装乃是赤色。赤色,就该像太阳一般,尽量发光发热。咱们带兵人,尽量少打败仗,不让士卒们白白丢性命,再尽量提高饷银待遇,足矣。至于让兄弟们干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上阵能杀敌,闲时能搬砖,这才是虎山军的做派!”

    这一论调,超出了刘子安的一贯认知,一时间无言以对,大帐内陷入了沉默与尴尬。

    许久,刘子安仿佛为了摆脱刚才的尴尬,又出言问道,“将军,最近无大事,将军不是练习武艺,就是处理军务的,也没见你出去走走?这岭南大地,风情可与湖广截然不同。将军年少,正是能吃能玩的年龄,何不出去见识见识?”

    杨炯笑着摇了摇头,“一位老哥对我说过——与其在憋屈中挣扎,不如去兴趣里折腾。治军统兵,让虎山军不断壮大,这就是我的唯一兴趣。至于其他,该见识的,到时候自然会见识,随缘吧!”

    说完,杨炯又笑着回敬了一句,“刘兄,送你的佛郎机女子,你见识了没?”(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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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小屠夫一枚,却身逢明末乱世,不得已放下杀猪刀,拿起斧头,挣扎着,艰辛着,上进着,一步步走上了征战天下的道路,避免了神州陆沉、衣冠沦丧……群号:775307992。欢迎加入,期待交流。明末屠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屠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屠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