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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零六章 牧场

    几rì后,苏锦的腿伤已经基本痊愈,离开了李元昊的御驾随从,他的行动也zì yóu了许多,起码不必天天躲在车里过蜗居的rì子,可以骑着马儿随着队伍前行了。

    本来苏锦打算离开灵州地界便告辞南归,但听野利端云说起他们野利部落的牧场封邑便在洪州,苏锦很想去看看,既然和野利都兰达成了协议,以战马宋国做交易,那自己理应去看看货sè;再者说来,两国虽然已经停止交战,但和议还未达成,从洪州绕道往南经凉州再回大宋境内是条安全的道路,若是直接原路返回的话,恐怕沿途不会太平。

    越往西北行去,天便越是高远,也越是深蓝;已经是九月,在南方虽然还是酷暑难耐的rì子,但西北却早已入秋,天气凉爽,晨起之时都已经有薄露沾衣了;越过数处山地,终于置身于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苏锦从未来过草原上,后世水土流失严重,很多草原都已经成了风沙肆虐之地,没有河流的滋养,要看也只能看到一片斑斑点点的荒滩,而眼前的这一片草原却是真正的大草原。..

    绿sè的毡毯一般的青草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远处白云之下,几座雪山静静的耸立在那里,正是这几座雪山的融水汇聚成数条河流滋养着整个大草原。

    野利端云也舍车骑马跟苏锦并肩而行,一路上给苏锦介绍着沿途的风物,野利端云的骑术很好,入了草原之后,她明显的心情好了很多,换下了华服换上了皮衣马靴,将数十个小辫子束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妩媚中带着干练,而且她的骑术很好,扬鞭一挥,在草原上纵横自如,丝毫不输于属下的那些野利部落的男子们。

    苏锦暗自嗟叹,难怪党项人能在野战中将宋军打得落花流水,一个党项女子的骑术都比宋国训练出来的士兵高明,骑兵作战显然是党项人的一大优势;不过自己既然和野利都兰达成了战马换粮食的协议,假以时rì,党项人的这项优势也将丧失。

    苏锦也明白,野利都兰只是利用自己度过目前的难关,当夏国恢复生产之后,几年的时间之内将不再需要宋国的粮食接济,到那时,战马交易也必然会中止;到那时野利部落的下一代又将有数万勇士长大chéng rén,野利都兰自保无虞的情形之下肯定不会再和自己做战马生意,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苏锦也考虑好了,反正是相互利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被别人一脚踢开倒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苏锦也想好了,要在几年时间里在泾原路寻找一大片地方种植牧草,将交易所得的马匹选择良种作为种马,建立一个西北的养马场,那样的话,便可源源不断的供应马匹,不必看西夏人的眼sè行事了。

    野利部落的牧场便在洪州南边这一片大草原上,既不属于洪州所辖,也不属于南边的凉州节制,就像是个dú lì的小王国,由此也可知道,野利部落的势力曾经是多么的尊崇,只可惜战争和算计让野利部落元气大伤,偌大的草原上,散落的村寨和帐篷稀稀落落,牛羊马匹无人放牧,牧草疯长,直到人膝盖之处。

    沿途没到一处村寨或者是帐幕聚集之地,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妇女孩儿便相携着出来相迎,幸存野利部落的男子们流着眼泪被拥进村寨去,大部分妇孺迎来的是一捧骨灰和亲人的遗物,一路行来,一路的眼泪都流成了河。

    野利端云的眼睛红肿着,没过一个破败的村寨,她便要流泪哭泣,她见不得自己的部众们的悲伤,每一个失去亲人的家庭的痛苦她都能感同身受,因为她自己便刚刚失去了野利家族的两座大山,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的死就像是滚滚惊雷在草原席卷而过,每一个野利族的部众都以他们特有的方式为他们的首领默哀。

    抵达中心城寨的前一天傍晚,野利端云拉着苏锦在草原上散步,两人并肩沉默而立,夕阳在草原的尽头落下,满天如血的晚霞,肃穆深蓝的天空下,一行大雁鸣叫着往南而飞,情境壮美,但却有些萧索。

    “苏公子,多谢你了。”野利端云看着夕阳,俏脸映得如晚霞般的美丽。

    “为什么谢我?”苏锦道。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何要涉险去烧了会州的粮草,因为只有烧掉粮草,战争才会结束,我的部众才可能活着回来,否则的话,这片茫茫大草原之上恐怕永远都是哭声了。”

    苏锦道:“我烧粮是为了渭州城的数万军民着想,并非为了你们野利部落,所以你不必谢我。”

    “我明白,但事实上你不但救了你们宋国的渭州军民,也救了我大夏的许多人的xìng命,所以还是谢谢你。”

    苏锦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不得不泼你的冷水,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杀戮战争永远不会停止,也许要不了几年,又将再起烽火,又要流血成河。”

    野利端云美丽的脸庞扭曲起来,咬牙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就是喜欢打仗,喜欢让别人送命,他们难道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么?难道快快活活的生活,和平相处友好交往便不行么?”

    苏锦道:“yù望主宰一切,有钱的想要更有钱,有权的想要更有权,人的贪yù永无止境,这便是人的罪恶之处;人xìng如此,怕是永远不会改变了。”

    野利端云转头看着苏锦道:“你是那样的人么?为了争夺权势地位金钱,你会让成千上万的人为你流血牺牲么?”

    苏锦微笑道:“你想听真话么?”

    野利端云道:“当然要说真话,我……我把你当成好朋友呢,你不能骗我。”

    苏锦道:“仅仅是争夺权势地位金钱我不会,但如果为了在这世间生存下去,为了保护更多的好人,我会!十万人的牺牲换来的是百万人的幸福生活,这样的流血才有意义;而死去的人会被这百万人所铭记,那才是真正的永生。”

    野利端云道:“你是说如今两国战死之人都是毫无意义的死亡么?”

    苏锦道:“是的,为了某个人膨胀的野心去死,那是可悲的。”

    野利端云若有所思的道:“你的意思是,死去之人为了亲人们能幸福快乐的活下去才有意义,那怎么样的活着才算是幸福快乐呢?”

    苏锦转过身子看着野利端云的面庞轻声道:“我说的也许你不会懂,我之用一句话来回答你的问题,这句话便是‘有尊严的活着,才算是真正的幸福,麻木不仁的活着,跟牛羊草木无异。’。”

    野利端云蹙起眉头道:“我真的没听懂你的意思,活着有饭吃有衣穿不算是幸福么?什么叫活得有尊严?”

    苏锦笑道:“我无法向你解释,也许将来你会明白的。”苏锦确实无法向她解释什么叫有尊严的活着,站在古代的土地上,跟一个党项族的少女谈后世的mín zhǔ人权显得有些傻缺,苏锦也不过是经历了许多之后的有感而发,他可不会傻到在这个世时代大谈mín zhǔ人权。

    ……

    次rì上午,车队终于抵达野利部落中心城寨,这是一座建在草原zhōng yāng的城寨,有着高大的寨墙和宽阔的寨沟,是一座草原上的坚固堡垒。

    城寨中男女老少都出来迎接两位野利大王的骨灰和郡主的归来,部落中的老少们含着眼泪高呼着两位故去的大王的名字,簇拥着野利端云进入城寨。

    野利部落的执掌者本来有三兄弟,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是老大老二,老三便是野利端云的父亲野利莫遂,只可惜早在十几年前,野利莫遂便已经在攻打回鹘的战役中战死,现如今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也死了,整个野利部落只剩下野利遇乞的十岁幼子野利尚均和野利端云两个直系的后裔了。

    当天中午,野利端云带着自己的堂弟野利尚均,在部族长老的见证之下将两位大王的骨灰送入佛塔安放,于此同时召开了部族长老大会,部落不可一rì无长,野利尚均是唯一有继承资格之人,所以毫无争议的被推举为新一代的族长,而因其年幼,遵循皇后野利都兰的懿旨,命野利端云暂时执掌部落,处理部落中的事务。

    苏锦全程见证了这一切,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野利都兰的安排,本来,野利尚均年幼,部落中的事务应该由长老们共同决定,但下懿旨命野利端云执掌部落,实际上便是为和自己的交易扫清障碍,这是苏锦乐意看到的。

第八零七章 重逢

    在野利部落的城寨中盘桓了数rì,苏锦跟随野利端云参观了各处的马匹牧场,虽然战争耽误了生产,但是战马牧场却丝毫未懈怠,因为西夏国各部落每年都要向朝廷供应成千上万匹的战马,这是夏国的战略资源,如同兵工厂一般,无论如何那是不能懈怠的。

    苏锦看着一个个围栏之中膘肥体壮的战马,馋的差点流口水,野利端云看出这一点,嘲笑他道:“苏公子看这些马儿就像看到美女一般。”

    苏锦回敬她道:“对,就如同看到你一般。”

    野利端云红了脸斥道:“你胆子不小,敢调戏你姑nǎinǎi,我知道你不是好东西,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阿狸之间的好事。”

    苏锦笑道:“知道了又如何?我和阿狸之间两情相悦,很自然不过的事情,可不怕别人知道。”

    野利端云冷笑道:“说的好听,阿狸糊涂的很,明知道跟你走不到一起,却还要委身与你,你是占了便宜卖乖罢了。”. .

    苏锦道:“你错了,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只是逢场作戏,但我刚刚下了决定,我要把阿狸娶回家,她想去大宋游玩,我答应了她要当她的向导呢。”

    野利端云神sè一动道:“你当真这么想?你会娶阿狸么?”

    苏锦道:“这有什么可撒谎的,我喜欢她,她喜欢我,我是个直接的人,喜欢就去占有,我不希望她嫁给别人,所以我要娶她。”

    野利端云道:“难道你想让阿狸去当你的小妾?那是对我大夏的侮辱,皇上绝不会答应,阿狸也决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苏锦道:“那是你们的事,我绝不可能休妻,我要找机会跟阿狸说清楚,答不答应是她的事,但我确实有娶她的心思,我不当始乱终弃之人。”

    野利端云神sè古怪道:“你倒是理直气壮,你们男子就是这样,爱了一个又爱一个,总是不能满足;不过呢,既然你说的情真意切,而有的人也已经想你想的发疯了,我便当个冰人,让你们重逢。”

    苏锦一惊,还未开口询问,就听野利端云高声道:“出来吧小妮子,看你急的。”

    马栏背后环佩叮当作响,一个娇小的身影脸上带着泪花朝苏锦奔来,苏锦大喜过望,下了马儿快步迎上去,阿狸飞扑入怀,苏锦一把将她抱起,腾空转了几个圈,两人凝视片刻瞬间吻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被身边的酸溜溜的声音所提醒:“行了行了,光天化rì之下,成什么样子。”

    李阿狸面红耳赤,却抱着苏锦不肯撒手,轻笑道:“表姐吃醋了,要不表姐也跟了苏家哥哥吧,我可不会吃你的醋。”

    野利端云红云上脸啐了一口道:“只有你瞎了眼,居然喜欢这个家伙,本姑nǎinǎi对他毫无兴趣。”说罢扬鞭催马狂奔而去,消失在草原的尽头。

    阿狸噗嗤一笑,回过脸来看着苏锦道:“她是硬装呢,我能看得出来她很嫉妒我。”

    苏锦笑道:“让她嫉妒去吧,我可没闲工夫管她。”说罢拦腰将阿狸抱起往远处无人的草甸子走去。

    李阿狸眼睛里要滴出水来,轻声道:“你要做什么?”

    苏锦咬着她的耳朵道:“龙爪手,看招!”

    李阿狸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忽然凑到苏锦的耳边轻声道:“那我就来一招‘吞云吐雾’。”

    苏锦哈哈大笑,简直快要乐疯了,这妞儿绝对是极品。

    两人在小丘背面的草甸子上激情万分,很久很久之后才各自整理衣衫依偎在一起,苏锦这才知道,李阿狸分手之后三rì便相思难耐,禀明野利都兰说要来安慰表姐,怕表姐太过悲伤云云带人追赶野利部落的车队,她到达只比苏锦等人晚了一天。

    原本野利端云不想让李阿狸和苏锦见面,诸般厉害剖析之后告诫李阿狸要懂得收手,但李阿狸实在是忍不住相思,不断的哀求,野利端云这才无奈的让他们见面;牧场外的一番交谈实际上是野利端云想套出苏锦的绝情话儿来,没想到倒是让苏锦借机表白了心声。

    “这个疯婆子,我要骂她去,居然敢摆着圈套让我钻。”苏锦佯怒道。

    “别啊,她是为我好呢。”李阿狸亲了苏锦一口,平息他心中的怒气。

    “你听到了我所说的话是么?那么你愿不愿跟我在一起呢?”苏锦问道。

    李阿狸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愿意,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父皇绝对不会允许她的女儿给一个宋人为妾。”

    苏锦道:“然则你会为了你父皇的不喜欢便放弃是么?”

    李阿狸急道:“不是的,你不了解我父皇,他会将这件事当做一个极大的侮辱,父皇发起怒来会天塌地陷,他会借此再次发动对你们宋国的战争,那样的话,岂不是生灵涂炭,又要死很多的人,我不想看到打仗流血死人,你难道想么?”

    苏锦沉默了,照阿狸这么说,倒是不应该为了娶阿狸惹怒了李元昊,但是苏锦却又心有不甘。

    “别担心,两国只要不打仗,我会去宋国找你,到时候咱们不是还能在一起么?只要我们不公开,父皇便不会发怒的。”

    苏锦怜爱的看着阿狸道:“那你怎么办?难道你不嫁人?难道你甘愿就这么偷偷摸摸?”

    阿狸叹道:“我也没办法,但是阿狸绝不会嫁别人人,除了你,谁也别想得到我;阿狸也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可是谁让我生在帝王之家呢,我真的从来没有如此的讨厌公主这个身份。”

    苏锦抚摸着她的脸道:“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

    阿狸笑道:“我相信,我现在很开心,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的开心。”

    两人搂抱在一起亲吻个没完,地面马蹄震动,耳畔传来呼喊苏锦名字的声音,苏锦赶紧拉着阿狸的手登上土丘,只见数骑从远处飞驰而来,马上之人到苏锦面前下马行礼道:“尊贵的客人,我家小姐请您速回城寨,有几个人在城寨外闹事,说是认识你。”

    苏锦一惊,旋即一喜问道:“是不是三个身材结实的宋人?”

    那人道:“是三个人,不过穿着的不是宋人服饰,有一个长着两个大鼻孔面目可憎,另一个好像有伤还吊着膀子。”

    苏锦大喜过望,一定是马汉张龙赵虎他们,没想到他们居然跟到这里来了,苏锦来不及多言,跨上马儿将阿狸拉上马背两人共骑,快马扬鞭直奔城寨而去。

    远远的便看到一圈人围着几个人在寨门口鸹噪,苏锦远远叫道:“马汉、张龙、赵虎,是你们吗?”

    被围住的三人正是马汉他们三个,三人一听苏锦的声音顿时大喜过望,嗷嗷叫着迎了上来,苏锦滚鞍下马,差点摔个狗吃屎,爬起身来迎上去,四人瞬间搂成一团。

    “公子爷啊,可见到你了,呜呜呜……”马汉孩子般的鬼哭狼嚎。

    赵虎和张龙也满脸是泪,满是尘土的脸上被泪水一冲,脏兮兮的不chéng rén样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没事就好,你们怎么成了这副摸样了,一个个衣衫褴褛,这穿得什么袍子?”苏锦看着三个人的奇怪装束问道。

    马汉红了脸道:“别提了爷,被追杀逃亡,衣服都刮得稀烂,没招了这才偷了夏人几件衣物胡乱遮丑罢了。”

    “是啊,咱们饱饭都没吃几顿,您瞧瞧我这肚子,都憋下去了,从来没这么饿过。”张龙拍着脏兮兮的肚皮道。

    苏锦眼中带泪退后一步长鞠到地道:“几位兄弟,你们为我苏锦受苦了,请受我一拜。”

    三人赶紧跪倒还礼,乱作一团。

    王朝一早被苏锦派去查看回去的路程,所以没在城寨中,这三人来到此处打探苏锦的消息,守寨的部落士兵见三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说了两句难听话,几个家伙差点跟人家开打,幸而野利端云回到城寨认识他们三个,这才命人请了苏锦回来。

    “来见见人。”苏锦拉着三人给野利端云和李阿狸行礼,几人都是老相识,倒也不太生疏,李阿狸捂着嘴直笑,三人这才意识到衣衫不整形象邋遢,赶紧跳进护寨河中一顿好洗,野利端云命人拿了几件干净袍子让几人换上,这才迎入寨中。

    这三人一亮相便惊傻了寨中之人,倒不是因为相貌武功,而是因为当天中午的一顿饭,这三个家伙吃掉了两只烤羊,一锅肉糜,外加每人七八张大面饼,将当场就坐进餐的野利部落诸人惊得一个个差点掉了下巴。

    掌勺的心疼的要死,这三个人顶的上十个人的饭量,这要是呆上十天半个月的,不知道要超支多少。

    苏锦见惯不惯,在苏家他们四大吃货外加吴恒心五张大嘴可以顶的上全宅子的饭食,久饿之下,这还算是稍有矜持了,敞开了那更加不得了。

    李阿狸和野利端云则全程面孔呆滞,微张着小嘴,看着各种食物流水介送入无底黑洞中,叹为天人。

第八零八章 凯旋(上)

    下午王朝探路归来,见到马汉等人又有另一番的惊喜,众人在房内详谈到晚上,各自叙述别来情状。

    那rì,马汉赵虎等人引开搜查的夏军之后,被大批的夏军士兵逼到了会州东北角的一片小树林中,数千官兵分头迫近,眼见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时,马汉等人已经做好了拼命的打算。

    可是就在官兵发起攻击的前一刻,南边围击的官兵忽然发生了混乱,一名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突然现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杀进敌阵削了领军将领的脑袋,士兵们围着他追杀,却被那人杀开一条血路往外逃走,夏军士兵岂肯罢休,自然是跟着他急追,马汉等人便抓着这个机会从合围的缺口中逃了出去。

    黎明时分,几人用跟苏锦在夏竦家的后院学过的匕首爬墙术攀上高高的城墙缒城而出,在南门外寻得在城外等候的鲁老三,命他先回渭州报告得手的消息,然后便在南门外按照跟王朝约定好的办法坐下标记死等苏锦等人的消息。..

    等了十多rì,三人心急如焚,但是苏锦和王朝都没有出现;好在从城外观看城防的严密程度,大致可以判断出苏锦等人并未被捕,夏军还在没rì没夜的在城中搜查,虽然依旧很是担心,但也无可奈何。

    几人终rì在城外的荒野中晃荡,又不敢露面,每rì随便shè杀些小兽果腹,渴了便喝些溪水,等着苏锦等人脱困的消息。

    直到李元昊的车驾离开会州往北,几人一合计,这是唯一一次能混出城的机会,公子爷绝对不会放过,于是几人偷偷的跟着大队人马行动,当几人偶尔看到随行的李阿狸的车驾的时候,他们更是确定苏锦便是在队伍之中,因为李阿狸是人质,她能安全的随驾北上,要么是苏锦被抓获,要么便是在苏锦的控制之下,而苏锦也必然混迹其中。

    几个人一辈子的智慧在这件事上发挥到了极致,几次分析和预判都极为准确,于是乎三人便尾随车驾一路北上,到达威州外的那天晚上,三人原本是想偷偷摸摸摸到內营中寻找苏锦,三人的计划是找到那位阿狸公主的帐篷,要么苏锦便在她的帐中,最不济也能从她的口中得知苏锦的下落。

    谁料想李元昊身边的质子军防备甚严,还在外围便被发现了,三人敌不过敌人的人多势众,于是胡乱杀了几个人便赶紧逃离;随行至灵州的时候,见有一队车马转而往西北,而李阿狸的车驾却依旧往北,三人一合计还是跟着李阿狸的车驾比较稳妥,于是便和苏锦岔开了道。

    几天后李阿狸突然又去追赶那队往西北而去的车驾,三人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避免惊动保护李阿狸的一干质子军,三人远远的在后面缀着;沿途向野利部落的牧民们打听了,根据牧民们所描绘的情形,才知道苏锦早已脱困,跟随那个母老虎野利端云回归部落中去了,三人不明白苏锦为何要跟随野利端云去这草原上来,但既知苏锦脱困,自然是喜出望外,一路风餐露宿,步行追踪到了野利部落的中心城寨,这才闹出了一场误会。

    苏锦听着三人的叙述心中激动,马汉等人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一路上所受的苦楚自然不少,仅靠两只脚赶路要跟上车驾马匹这一条便颇不容易,看三人原本魁梧的身材也消瘦了许多,苏锦暗自感叹,这四个家伙虽然不太聪明,但对自己确实是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谈话的焦点不由自主的汇聚到那个在会州城中挺身施救的黑衣人身上来,到底是谁会在危难之际帮了自己一把,而且在千余官兵的围攻之下能轻易的逃走,这武功算的上是顶级的高手,在苏锦所认识的人里边似乎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我觉得那个黑衣人是陆师叔,你们觉得呢?”苏锦道。

    众人本来觉得毫无头绪,苏锦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众人。

    “很有可能,师叔的本事在万军从中高来高去还是挺容易的,只要他想走,几乎没人能拦住他。”王朝道。

    “对对对,俺记得在京城为他践行的时候,公子爷曾问过他将要去何处游历,师叔说过,南边的城镇都已经玩的腻味了,打算去西北荒原大漠来看看,会不会他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危机之时出来相助?”赵虎忽闪着大眼道。

    众人都记起了那rì的情形,而且师叔和公子爷之间有些不睦,不现身出来和众人相见倒也情有可原。

    马汉一拍脑袋道:“是师叔,绝对是他,张龙赵虎,你们没觉得他那天使得那柄宝剑有些眼熟么?汴梁离别之时,少夫人送了他一柄宝剑,剑柄上带着七彩垂穗的那柄,王朝大哥,你陆师叔身上可从来没这些花哨玩意儿是吧,只有这七彩的剑穗最是惹眼,当rì你还说师叔拿了那柄剑之后更像个风流剑客呢。”

    王朝咂舌道:“就是师叔了,一定是他,确定无疑。”

    赵虎忽然仰头大叫道:“师叔,出来吧,俺知道你跟着俺们呢。”

    众人被他一嗓子吓了一跳,茫然四顾屋内屋外,哪里有半点声响;王朝甩手给赵虎一个爆栗道:“瞎叫唤甚么?师叔知道我们脱困之后那是断然不肯再跟着我们的,别疑神疑鬼的。”

    苏锦叹道:“都是我不好,陆师叔是不愿见我罢了,rì后若有机会,要当面向他老人家致谢,这份看顾之意救命之恩如何能忘?”

    话有未了,屋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老夫救的是几个小子,可不是救你,你也用不着跟老夫致谢;看在你舍生忘死为了渭州百姓的份上,前事一笔勾销,老夫走了,这草原上的景sè确实不虚此行。”

    众人一惊,纷纷高叫‘师叔,师叔!’窜出屋外,但见云飘风轻,树摇花灿,小院内寂静无声,哪里有陆师叔的身影,声音袅袅似在耳边,人却已经是鸿飞渺渺了。

    ……

    王朝去南边的凉州附近探明了一条夏军稀少的小道,南归之时便从那条小道绕过凉州重返大宋,鉴于马汉等三人一路辛苦,张龙的肩伤因缺少药物恢复的缓慢,又数次动手破裂了伤口,所以苏锦决定在野利部落休养几rì。

    王朝马汉等人对苏锦和阿狸公主之间的事情也有些耳闻,几大吃货均暗自里高挑大指,自家这位爷可真是个情场高手,竟然连李元昊的公主都弄上了手,办事泡妞两不误,实在是此身难忘其项背;而另一位姑娘野利端云的神sè几个人也心知肚明,吃醋吃的瞎子都能看的出,看来这位野利端云迟早也是公子爷的胯下之臣。

    苏锦抓紧这几rì时间,跟野利端云商量将来的马匹交易事宜。

    野利端云告诉苏锦:“凉州西南八十里有座天梯山,内有峡谷贯通东西,西面是沙漠戈壁,东面则是通往南边的一条便道;原本这是通往西域吐蕃等处的商道,但近来沙盗横行加之夏国与吐蕃交恶,这条商道已经几近废弃;将来交接战马之时,可在天梯峡谷内进行交接,不虞为外人所知,只要出了凉州地界,一路上便是荒野戈壁,数百里无人烟居住,一路可至宋国境内。不过这条通道安全隐秘自然不必说,但是却有一大隐患,一来或许会遇到沙盗,二来,一路上无水源无青草,对马和人都是一大考验。”

    苏锦想了想道:“赶着大群的战马穿越沙漠戈壁确实不容易,事前必须要做好准备,我提议咱们在数百里的荒漠上建上驿站补给,五十里建一座驿站,储存清水草料,无需建的多么jīng致,只需数间屋舍一个大围栏即可。”

    野利端云为难的道:“我族中元气大伤,如今焉能有能力建造驿站,耗费大批物资人力,实在是难以为继。”

    苏锦道:“资金我来出便可,另外进入大宋境内的一段驿站我来建造,你们只负责建造夏国境内的几座便可。”

    野利端云道:“看来你对于战马的渴求甚是迫切,我野利部落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苏锦笑道:“人有尖刀,我无寸铁,那便很容易发生战争,你有尖刀傍身,我有利器在手,相互忌惮才是和平共处之道,再说了,我早已和皇后达成协议,但只要夏国不率先启衅,我绝不会先犯夏国;而且夏国里边有阿狸和你,我和阿狸自不必说,和你也应该算是好朋友了吧,我不会对朋友出尔反尔的。”

    野利端云看着苏锦道:“记着你今rì的话,若是你糊弄我,姑nǎinǎi……姑nǎinǎi……”

    苏锦笑道:“姑nǎinǎi会吃了我是么?我知道了,别瞎cāo心了,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这个姑nǎinǎi还不成么?”

    野利端云红了脸,扭头走人。

第八零九章 凯旋(下)

    大宋庆历二年九月二十九rì,经过近半月的跋涉,苏锦带着王朝马汉等四人和两名幸存的伴当终于穿越大漠翻越雪山回到渭州城外。

    早早得到消息的渭州军民纷纷出城迎接,渭州西门外,数万军民跪地相迎,场面极其壮观感人。

    数rì后范仲淹、韩琦联袂来渭州向苏锦道贺,两位西北大员本来已经对渭州之战抱着必败之念,却不料苏锦神来一笔,仅仅付出了数人的代价便烧毁了夏军十余万大军的粮草,逼得李元昊灰溜溜的退兵。

    虽然此战渭州的损失也不少,守城军民五万余人死伤大半,但夏军的损失更是巨大,十二万人来攻,只有五万多人回去,可谓是元气大伤。

    更重要的是,此战的战略意义非同寻常,原本两国之间秘密进行的和议都是咸淡乱扯的空谈,夏国占据优势之时自然是狮子大开口毫无诚意,宋国对于苛刻的条件也不会答应,双方互相扯皮;但是经过此战之后,胜负的形势逆转,加之元昊兵败之时,范仲淹在鄜延、环庆两路全面出击,将李济迁配合李元昊攻击渭州而牵制佯攻的三万大军一路追击压缩到宥州城中,将环庆鄜延以北的十余座城寨尽数收复,更加让西夏难受不已。 ..

    由此,双方的谈判也发生了实质xìng的变化,夏国使者开始认真的对待起双方的谈判,相反,对于宋朝而言,朝廷上却出现了不同的两种意见,一种是以吕夷简杜衍夏竦为主的主战派,三人联名上表,请赵祯下旨,命西北各路乘胜追击直捣黄龙;而另一派则是晏殊欧阳修范仲淹韩琦等人,主张抓紧拟定和议,确保边境安宁,边境四路恢复生产,同时修战备,建立立体的边境防御网络,也让大宋的紧张的财政松一口气。

    赵祯没有急于表态,他心中有个重要的人的意见还没征询,那便是苏锦,此战的最大功臣是苏锦,亲历此战之人最有发言权,而且处于对苏锦的尊重,也不能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再加上赵祯要亲自嘉奖此战有功之臣,故而下旨招西北四路的三名路使进京封赏。

    时近十月,晏碧云的临产之期也即将到来,便是赵祯不召见,苏锦也打算回京城一趟,于是接到旨意之后,将渭州的重建重任交予李重、潘江等人,自己则和范仲淹韩琦等人相约进京。

    苏锦本来想将夏思菱也带回京,但夏思菱怕被夏竦得知自己回京横生波折,执意不回;于是苏锦只要留下小穗儿照顾她,自己则轻装简从,带着赵虎张龙两名护卫和一百禁卫马军启程回京。

    十月十七rì,一行数百人的队伍到达汴梁城西门外,让苏锦等人惊讶的是,西门外早已搭好十里彩棚,各sè旗帜仪仗列队相侯;赵祯再一次率领文武百官出城亲自相迎,对于范仲淹韩琦等人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但对于苏锦而言却已经是第二次享受这样的殊荣了。

    一番拜见寒暄之后,赵祯下旨命三人歇息一rì,次rì一早上朝议事,韩琦和范仲淹在京城均有宅子,各自回家团聚,苏锦则在城门口就被家中车驾接走,让等着跟苏锦说话的晏殊欧阳修富弼等人大翻白眼,这家伙急吼吼的回家去,想必是太想家了,不过也难怪,一个尚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在外经历生死之后自然是极为想家的,况且人家新婚燕尔便去西北为官,家中娇妻美妾老母都需要安慰,三人也都识趣的没有跟去打搅。

    车往南城苏府行去,一路上苏锦心cháo澎湃,赶车的小柱儿也兴奋的很,不时的扭头跟苏锦说话,苏锦连珠炮般的发问,但小柱子只是个赶车的仆役,哪里知道太多,不过苏锦只是想问而已,至于答案如何倒是并不太在意。

    待看见苏府高大的门楼和围墙,家中耸立的数座箭塔和葱葱郁郁的苍天大树的时候,苏锦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此时此刻的苏锦才意识到,自己几乎已经忘了后世的父母朋友,而现在,这座大宅院,和宅院里的人才是自己的全部,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生命,就好像自己便是在这个时代出生生长一般,而后世的一切,后世的一切都是自己在某一天夜里做的一场奇怪的梦而已。

    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人,苏锦一眼便看见了被柔娘浣娘一左一右搀扶着的王夫人,顿时不待马车停下便跃步下车,跪伏在地颤声道:“不孝儿苏锦拜见娘亲。”

    王夫人眼泪已经流成了河,赶紧上前抱着苏锦便大哭,双手习惯xìng的在苏锦的脸上摩挲来摩挲去,不一会鼻涕眼泪便糊了苏锦一脸,苏锦这回没有感觉道尴尬,相反他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儿啊,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娘都快盼瞎眼了;让娘瞧瞧,哎呀,黑了,瘦了,胡子都长出来了;不过我儿结实干练了许多,也更俊了。”

    苏锦笑道:“娘生出来的儿子,哪有不俊的?那不是给娘丢脸么?”

    王夫人破涕为笑道:“小猴儿崽子,就会逗娘开心,还不去渐渐你的媳妇们去,自打你归京的消息传来,她们几个每天都要去城外官道上去看好几回呢,她们比娘可跟盼着你回来呢。”

    苏锦笑道:“娘什么时候也学会口花花了,居然戏弄媳妇们。”转头往柔娘浣娘两姐妹的脸上看去,两女早已经眼泪扑簌簌落下,像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了。

    人多眼杂,苏锦也不便做什么亲昵的动作,只投去安慰的眼神,道声辛苦了,一言既出,两女更是热泪滚滚,站立不稳。

    众人簇拥着苏锦进了院子,马军士兵们被带去安歇洗漱用饭,苏锦则四下张望道:“少夫人呢?怎地没出门迎我。”

    柔娘道:“还说呢,知道你要回来,心里一激动,今儿早上有些胎动,娘不让她起身,小娴儿陪她在房中卧着呢。”

    苏锦忙道:“有碍么?叫郎中了么?”

    柔娘道:“放心,先生说无大碍,只是激动所致。”

    苏锦对王夫人道:“娘先歇着,等下来寻你说话,我去看看她。”

    王夫人摆手道:“我可没空跟你说话,我要去佛堂诵八十一遍经,佛祖保佑我儿平安归来,娘岂能不去兑现诺言。”

    苏锦翻翻白眼,感情自己能无损归来,是王夫人在在佛祖面前求情的结果。

    躬送王夫人回房之后,苏锦一手一个抄起柔娘浣娘的腰便往内堂走,两女羞不自抑,却又一左一右的抱着苏锦的胳膊不愿松开,三人快步穿过二进来到内堂宅院,还未进小楼,苏锦便直着嗓子叫道:“我回来了。”

    左侧小厅的竹帘刷的掀开,长腿美女小娴儿露出无限幽怨的俏脸,苏锦上前一把抱住,直接对了个嘴儿,惹得小娴儿往后赶紧退去;进了屋子,苏锦一眼便看到一张软椅上,云鬓高挽,端丽逼人的晏碧云正坐在软椅上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夫君,你回来了?妾身不能远迎,不能起身行礼,妾身失礼了。”晏碧云笑眼中蒙着一层水雾。

    苏锦快步上前跪在椅子边搂住晏碧云的头,一口吻上那两瓣花瓣般的红唇,众女丝毫未觉的尴尬,反倒抹着泪在一边笑着看。

    这一吻差点让晏碧云断了气,若不是晏碧云怕腹中孩儿有异推开苏锦的头,还不知道苏锦要品尝到什么时候。

    苏锦小心翼翼的揭开搭在晏碧云腹部的棉毯,掀开宽松的衣物下摆,晏碧云雪白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个超级大馒头。

    苏锦小心翼翼的用手触摸那隆起之处,生怕碰坏了一般不敢用力,晏碧云伸手戳了苏锦的额头一下道:“你那么小心作甚?又摸不坏的。”

    苏锦俯身侧耳细听,半晌抬眼道:“怎么咕咕噜噜的?”

    晏碧云笑着啐道:“那是奴家肠胃的声音,你听到哪里去了,往下一点。”

    苏锦再次俯身,这回听到了咚咚的心跳声,那是腹中的胎儿的心跳声。

    “好神奇,一个小生命,是我苏家的骨肉呢。”苏锦颇为自豪。

    晏碧云道:“是啊,你要当爹了。”

    苏锦愁眉苦脸道:“我这么快就要当爹了,我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呢。”

    晏碧云笑道:“你还是个小孩么?你已经是名震大宋的西北名将了,还把自己当小孩儿么?”

    苏锦笑道:“一回到家里,我就想当个小孩儿,临产之期大概是几号?”

    柔娘接口道:“十月怀胎,你自己都不知道么?你和晏姐姐什么时候种下的种子,什么时候收获,这还问人,还当爹呢。”

    众女笑作一团,苏锦坐在边上的凳子上,斜眼看着柔娘道:“照你这么说,咱们两个在庐州便种下了种子,而且一天种一次,怎么还没收成?”

    柔娘面红耳赤啐道:“不许说,羞死人了。”

    晏碧云白了苏锦一眼道:“她们几个若不是见你没大婚,怕生出孩儿来惹人闲话,事后都清洗掉了,不然你孩儿一大堆呢;现在好了,你回来正好将她们的事儿给办了,今后便可随便播种,随便收获了。”

    苏锦目瞪口呆道:“我走了才几个月,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变成口无遮拦之人了,晏姐姐可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呢,怎么也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稀奇了。”

    浣娘冷不丁冒出一句道:“近墨者黑!”

    晏碧云笑道:“回答的好,都是夫君的错。”

    苏锦翻着白眼咬牙切齿道:“失败,夫纲不正,柔娘浣娘小娴儿,准备大号的浴桶,盛满热水。”

    小娴儿愕然道:“作甚?”

    苏锦狞笑道:“作甚?你们三个伺候你家夫君共浴,一件衣服也不准穿。”

    四女齐声大啐,心头又羞又喜,虽然明知苏锦不可能白rì宣.yín,但一想到今天晚上必然是个狂欢之夜,均心头惴惴,喜难自禁。

第八一零章 大功之臣(一)

    黎明时分,苏锦极不情愿的从满床香喷喷娇嫩嫩的身体中间爬起身来,一夜放浪形骸,将苏锦累了个半死,看来女人多有时候也未见得是好事,xìng福是有了,但身体有些吃不消。

    好在这幅皮囊年轻的很,小睡个把时辰之后,虽然腰背略有酸痛之感,但是jīng神却还不错,苏锦告诉自己要勤加锻炼略有节制,否则是要和这时代大多数的达官贵人一样,活不过花甲之年。

    亲卫马军已经集合完毕列队等候,苏锦洗漱已毕,在浣娘的伺候下吃了两碗燕窝粥,便出门上车;众亲卫簇拥着苏锦的马车直往皇宫而去。

    大庆殿外,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气氛相当的宽松,西北战事大胜,皇上龙颜大悦,这么多天来,好消息一直不断,整个朝堂上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众官也稍微放开了些,相互间开着玩笑,打着哈哈。

    苏锦一出现在大庆殿门前的广场上,众官均停止交谈侧目而视,看着苏锦的眼神中充满的羡慕嫉妒,苏锦微笑颔首抱拳,向众官员打着招呼,众官纷纷回礼,有的人则乘机追在苏锦的身边说着些阿谀奉承之言。..

    苏锦暗自感叹,此一时彼一时也,曾几何时,自己来上朝只能站在末位,官员们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德行,没想到今rì,竟能享受到让人拍马屁的殊荣。

    韩琦范仲淹两人则被一群枢密院的官儿围着问东问西,两人微笑以对,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但一看道苏锦到来,两人赶紧告罪一声挤出人群朝苏锦走来。

    “苏大人,早啊。”韩琦大着嗓门叫道。

    “韩帅好!范帅好!下官来的最迟,两位大人莫要取笑于我了。”苏锦拱手笑道。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小别胜新婚,听说苏大人家中娇妻美妾不少,起来的晚些倒也是人之常情。”韩琦眨巴着眼揶揄道。

    苏锦翻翻白眼道:“彼此彼此,韩帅是过来人,很是善解人意,多谢了。”

    范仲淹呵呵一笑道:“你们两个属斗鸡的,见面就掐;不过苏大人,这回你是冤枉韩帅了,昨夜我和韩帅进宫面圣,皇上留我二人商谈到二更方回,可没有你那么舒坦。”

    苏锦道:“皇上真不会体恤人,两位大人舟车劳顿,说好了放回家休息一夜,却又招两位大人进宫,待会上朝之后,我要就此事奏一本。”

    范仲淹一愣道:“你真是爱管闲事,这等事你也奏?说起来昨夜商谈的事情可是关于你的呢,具体是何事,我也不便明说,但是可以向你透个底,绝对是好事。”

    苏锦心道:这还用你说?老子出生入死打了胜仗,朝廷岂能不予以封赏,不过是封赏的大小寡薄之分罢了,自然一定是好事情。

    说话间,欧阳修富弼等人也围拢过来,几人一番寒暄客套,便听着内侍吱呀呀打开大庆殿的大门,高声宣布上朝。

    众官鱼贯入殿,苏锦习惯xìng的往末位站立,范仲淹和韩琦的位置也不靠前,有人劝说苏锦范仲淹韩琦等人往前站,但三人不愿越位,只坚持站在原地不动,众人只好往他们身后站立,弄得大殿前边空了一大片,苏锦身后到门口的这一片地方倒是拥挤不堪。

    杜衍和夏竦对视一眼,心头滚过两个字:“矫情!”

    内侍总管黄培胜将状忙道:“今rì早朝,乃是嘉奖西北有功之臣,皇上有旨,命西北三位路使大人站在前排,诸位大人不必谦让了。”

    三人这才往前挪了位置,只站在第二排,无论如何不肯和第一排的晏殊杜衍夏竦等人并肩,黄培胜劝说几句,将三人不依,便即作罢。

    苏锦游目四顾,居然没见到吕夷简的身影,看来老家伙实在是老的不能动了,要么便是,今rì这个场合他不愿意出席。

    时辰一到,身着盛装的赵祯快步从侧面偏殿走出登上宝座,众官参拜已毕,赵祯笑盈盈的道:“诸位爱卿,今rì是我大宋大喜之rì,诸位笑容满面,当知道是何大喜之事了是么?”

    众臣齐声道:“臣等明白。”

    赵祯扭头看了看左侧文官之列,眉头微皱问道:“吕相因何未至?”

    杜衍忙上前奏道:“启奏陛下,吕相身子抱恙,在家卧床休养,命臣像皇上告罪。”

    赵祯脸sè不悦道:“昨rì随朕出城迎接之时还好好的,怎地今rì便抱恙了。”

    杜衍转了转眼珠子刚要说话,夏竦连忙上前奏道:“具体情形我等也不得而知,下朝之后臣等打算去探视一番。”

    赵祯想了想道:“也好,你们去时,带朕的口谕去,让吕相好生将养,早朝便无需参加了,政务若能处理最好,若不能的话,交给贾昌朝和章得象两位副相协同处理便是;另外寻内务总管领些补品替朕送去。”

    杜衍、夏竦对视一眼,忙拱手应诺,心中却明白,赵祯已经对吕相经常称病不来上朝相当的不满了,一遇到吕相不愿出席的场合,他便称病不来,赵祯念及其为两朝老臣,总是给予理解宽容,但今rì这样的场合,是赵祯即位以来最为扬眉吐气的一次,吕相这么做确实有些煞风景,也怪不得赵祯不悦。

    “诸位爱卿!”赵祯扫视群臣,面带微笑道:“rì前渭州大胜西贼之事诸位早已知晓,但今rì我此战的三位功臣回京上朝,朕知道你们一定很想听听这场仗的细节,说实话,朕也很想听听,所以咱们废话不多言,便请三位爱卿叙述西北此役是如何击溃西贼东西两路进犯的十五万大军的,如何?”

    群臣热烈的议论起来,纷纷道:“皇上好建议,我等早就想知道三位大人是如何退敌的。”

    “是啊,三位大人说说吧,此战大扬我大宋国威,臣等建议要将此战细节尽数记录编入史册,以昭示后人。”

    “……”

    赵祯微笑看着范仲淹、韩琦、苏锦三人道:“三位爱卿,说说吧,朕迫不及待等着听了。”

    范仲淹和韩琦对视一眼,同声道:“此战是苏大人一手策划,我等只是起协助牵制作用,苏大人说比较好。”

    苏锦忙摆手道:“那如何使得?西北四路本为一体,若无两位大人助我,渭州之战胜负难料,范帅说便是。”

    范仲淹摇头不愿,苏锦又要韩琦说,韩琦自然不肯,三人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出这个风头。

    赵祯叹道:“三位爱卿高风亮节实在教朕钦佩,此战如此大功,却都不愿争功,这等胸襟气魄何等宝贵,朕要向你们三位表示敬意;此战乃三位协同作战之功,三位也无需推辞;这样吧,朕来指定一人代表你们三人叙述便是,战事发生在渭州,苏爱卿坐镇渭州前线,亲历此战过程,便由你来说便是。”

    苏锦见无可推卸,只得踏前出列向赵祯行礼已毕,再像众臣行个团团揖开口道:“皇上,诸位大人,既然要下官叙述战事过程,下官自然无可推卸;但在此之前,有一节须得跟诸位说明白,一场战争的胜利绝非一人之功;此战自皇上以下中枢三司路使州府均有功劳,但功劳最大的其实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我西北军民百姓,此战若无士兵戮力杀敌,百姓们积极参战协助,想取胜那是比登天还难;故而下官将此节提出来,希望皇上和诸位大人明白此节。”

    众人纷纷点头,一干老jiān巨猾之人也不禁暗自佩服,苏锦将功劳归功于士兵百姓,乃是展示一种居功不傲的姿态,谁都知道百姓们的功劳大,但皇上不可能对西北数十万军民进行奖赏,功劳还是主将的,但这么一说出来,便让人觉得苏锦是个胸怀百姓好官,可谓是破费机心。

    “矫情你娘的腿!”杜衍肚子里骂翻了天,但见赵祯晏殊以及众官都微笑点头,显然是已经上了苏锦的当,虽想说两句风凉话,但还是硬生生的忍住。

    苏锦续道:“此战的胜利与其说是战事胜利,不如说是战略上的胜利,据我所知,我大宋和西贼已经有和议之使自年前便暗中接触,之所以未能达成和议的条件,便是因为西贼条件苛刻,我大宋不愿接受西贼的苛刻条件;而此战便是在双方均想和议的前提下发生,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却是必然要发生的一场大战。”

    赵祯一下子便被苏锦的话勾起了兴趣,笑道:“为何是必然发生呢?双方都不想打,贼首元昊悍然率大军进击,朕都有些纳闷呢。”

    赵祯的疑问也是在场众多官员的疑问,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苏锦,等待他的解释。

第八一一章 大功之臣(二)

    苏锦微笑道:“启奏陛下,臣开始也不太明白,是什么原因促使了李元昊纠结十几万大军进犯我西北诸路,西北战事绵延数年,我大宋国力雄劲尚且被这场战事拖得jīng疲力竭,一个小小的李元昊,所据地盘不足我宋十之其一,百姓人丁不足三百万,他拿什么跟我们消耗到了今rì?他又有何底细能纠结十几万大军摆出一副挥军南下的姿态?”

    赵祯道:“是啊,朕也想问这些问题呢,若说前几年他们依靠存储之粮在边境与我大宋对峙,小规模的战役尚能应付,如今他们既然派出和议使者,却又挥军猛攻,让人费解。”

    苏锦道:“这个答案我和韩帅范帅商谈了许久,在两位大帅的启发下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此战李元昊是孤注一掷,他的目的并不是要挥军南下吞并我大宋,虽然他很想,但是他却没那个能力;双方和议开启已久,西贼仗着西北占据优势想必开了许多狮子大开口的条件,而我大宋当然不能答应他们,故而李元昊只是想用一场大战的胜利逼得我们签订城下之盟约;这是临死前的疯狂,所谓强弩之末罢了;一旦渭州被拿下,朝廷必然会震惊,秦州便成了前沿战场,秦州若再被拿下,他们便可以绕后攻击鄜延环庆两路,整个西北屏障土崩瓦解,我大宋都城便暴露在他们的目光之下了。” ..

    众人恍然大悟,想想若渭州失守,根据发展的形势而言,苏锦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

    “笑话,既说西贼已经是强弩之末,拿下渭州之后,他们岂有再战之力?一派胡言。”夏竦在西北呆过,跟西贼斗了几年,他可是内行,想骗他可不容易。

    苏锦笑道:“夏大人说的对,西贼若是拿下渭州之后,确实无再战之力,战事刚起之时,我便跟韩范两帅说过,即便是渭州失守,我也要用渭州守城的五万军民将他的十二万来犯之敌拼掉一半,让其无进犯之力;就算没有拼掉他多少兵马,按照西贼内部饥寒交迫的形势揣测,他们也必然无进击之力,所以实际上前面我所说的情形都不会出现。”

    众人大哗,这家伙是个变sè龙么?刚才还说的形势危急,被夏竦一言破之便立刻改口,难道这货居然敢在皇上众臣面前胡言蛊惑不成?

    苏锦摆手道:“诸位静一静,听我说下去。”

    杜衍冷笑道:“苏大人是把我们当猴儿耍吧。”

    苏锦笑道:“岂敢,杜大人又不是猴儿,岂敢耍弄你;我要说的渭州如果失守,诸位心中会不会担心秦州被突破,并威胁京师的安全?诸位都是事后才知道夏军是强弩之末无再战之力,若渭州被一扫而下,诸位在不了解情况的情形之下会不会担心呢?一旦担心起来,西贼所提出的和议条件和京师的安全想比自然无足轻重,很有可能我们便会在重压之下答应和议条件,那样便正中元昊jiān计了,李元昊实际上打得便是这个主意。”

    众人鸦雀无声暗自思索这种可能xìng,他们不得不承认一旦渭州失守,十几万西贼大军往西南逼近,处于京师安全考虑,绝对有可能仓促议和,而西贼提出的和议条件实在是太过无礼,他们提出要大宋承认西夏立国,每年奉银五十万两,钱百万贯,并允许党项人过境放牧采伐种植,而且要求宋国开放禁绝的棉花钢铁等出口的限制等等;这些条件一旦答应下来,对大宋将是极大的打击,便等于用肥肉饲养一头白眼狼,明知道它养肥了之后会反咬一口,还要继续养肥它,这是极大的屈辱。

    赵祯明白了苏锦的意思,他也在衡量答应条件的可能xìng,扪心自问,一旦京师安全受到威胁,恐怕自己为了保住京师也会下旨答应和议条件,苏锦所言倒不是凭空虚构,在赵祯的心目中,任何东西都不会比京师的安全来的重要;为此可以付出极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战事的过程其实很简单,西贼声东击西,佯攻东路鄜延环庆两路,然后利用骑兵的机动xìng迅速兵临我渭州城下;他们的战略意图虽然早被我和韩范两帅所识破,但是十几万大军挥军而来的气势依旧是势不可挡;东路有西贼宥州嘉宁军三万骑兵牵制,范帅也无法分兵来救,但范帅支援的大批火油和弓箭盔甲兵器粮食起了大作用,而韩帅所在的秦州在防务吃紧的情形之下依旧调拨了一万五千jīng兵前来增援,并运来大批粮食兵器,两位大帅对渭州之战的胜利起了巨大的作用。”

    苏锦转身朝范仲淹和韩琦行礼,表示感谢之意。范仲淹和韩琦赶紧还礼,心中暗赞苏锦时刻不忘提及自己两人的功劳,倒是挺够朋友的。

    “西贼战法简单,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从一开始起便发动强攻,不得不说西贼军纪言明战力不俗,第一天的进攻渭州城墙便被突破,好在我渭州军民死战杀退敌军,而西贼又没有利用人数优势四面攻城,分散我守城军力,这才涉险过关。”

    “西贼首战失利之后明白了这一点,准备打造大批云梯四面攻城,我命人连夜烧了西面的陇山上的树木,将西贼打造云梯的采木之处断绝,逼得西贼不得不拆除攻城车打造云梯,其后的数番激战,双方均死伤惨重;但渭州兵力太少,耗不过西贼,于是我便只能铤而走险,率属下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位都头和另外八名好手翻越雪山潜入敌军粮草囤积的会州城焚毁了西贼大军的数十万石粮草;皇上鸿福齐天,老天爷算庇佑,渭州守将李重、潘江也戮力用心,在粮草被焚毁之前打退了西贼的疯狂进攻,为我在后方的行动争取了时间;西贼无粮可食,自然不战而退了。”

    苏锦轻描淡写的将战争的过程简略的说了一遍,虽然昨夜赵祯已经从范仲淹韩琦口中听了一遍,此刻再次从苏锦口中听了一遍,还是感到脊梁后嗖嗖冒汗。

    大多数官员是第一次听到战斗的过程,十几万大军铺天盖地的攻城的情形,想想都寒毛直竖,更不可思议的是,苏锦居然带着十几人便深入敌后焚毁了敌军粮草,虽然苏锦没有说细节,但用屁股想也能想象的到,粮草囤积之处自然是戒备森严严防死守,这其中的艰险之处实难想象,这位苏锦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光是这份胆气足以傲视天下了。

    “苏大人此举堪比汉时大将卫青率五百骑突袭匈奴王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胆识过人,忠勇可嘉!”不太爱说话的副宰相贾昌朝竟然开口说话了;他的话也代表了大家的心声,苏锦的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就算是对苏锦恨之入骨的夏竦杜衍庞籍诸人也不得不佩服苏锦,扪心自问,若是他们在守渭州城,他们有这么决绝的勇气么?

    赵祯叹息道:“好一场荡气回肠的大战,苏爱卿可谓是文武全才,文为我朝状元郎,武为西北擎天柱,我朝有幸!”

    苏锦脸上一红道:“皇上谬赞,其实我没您想的那么勇敢无畏,当时我也是胆战心惊,但城破是死,唯有拼命一搏,也是无奈而为之。”

    众人不禁莞尔,心里对苏锦亲近了许多,原来当时他也是怕死的,自己等倒也不必过于自惭形秽。

    “其实你大可不必自己亲自去,派人去便可,哪有身为主官亲自涉险的,有些胡闹啊。”赵祯道。

    苏锦道:“那可不成,守城打仗我都不如一名都部署的都头在行,而且这个计策是我想出来的,诸般计划都在我心里,一来不能让他人涉险,二来没有人比我去更有成功的把握,所以我便扬长避短,善守者守之,我这个善于捣乱的便去捣乱算了。”

    赵祯和众人哈哈大笑,苏锦这倒是大实话,虽然夸他是个文武全才,但众人都明白,苏锦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嫩茬,真正和西贼面对面对抗,还是缺少经验。

    赵祯笑道:“此战甚是扬我国威,此战一过,形势大为改观,这是你们三位的功劳,今rì头等大事便是对三位嘉奖封赏,相关有功人员的名单,你等三人下朝之后拟定报上来,一并论功行赏。”

    苏锦等三人赶紧上前跪倒在地,赵祯一摆手,内侍总管黄培胜缓缓拿出一张拟定好的圣旨展开高声道:“范仲淹、韩琦、苏锦,听旨!”

第八一二章 大功之臣(三)

    (感谢三星显示器、苏茂才、moshaocong三位书友的月票,拜谢!)

    “西北大捷,大振国威,捷报传来,举国欢庆;此战西北鄜延、环庆二路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范仲淹、秦凤路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韩琦,泾原路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代使、渭州知府苏锦,谋划得当,应对泰然,以西北有限军力物资,大败西贼十数万之众,歼敌六万余,令西贼铩羽而归,力保边陲安宁,功高劳苦,应予嘉奖。”

    黄培胜高亢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之上,众臣屏息凝神垂首恭听。

    “朕今rì特下旨意,嘉奖晋升三位首功之臣,擢升韩琦、范仲淹为枢密院副使之职,俸加两级,鉴于西北形势尚未完全明朗,宋夏和议未成,范仲淹仍保留原职值守,韩琦即rì上任枢密副使之职;擢升渭州知府苏锦为泾原秦凤两路安抚缘边招讨使,加俸两级,知秦州;赏韩琦范仲淹苏锦钱十万,绢五十匹,另赐苏锦母诰命王夫人兴国寺开光玉佛一尊,嘉其慈善尊厚、教子有方,钦此!”. .

    众臣炸开了锅,这样的封赏简直太叫人震惊了,韩琦范仲淹擢升枢密院倒也罢了,早在年后不久,朝中便有此二人调回京城任要职之议,毕竟这两人才学人品足以担当重任,在大宋也享有盛名;但苏锦的任命大大超出众人的意料之外,此人虽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但当初任命为渭州知府已经是皇上特旨开恩,并不合官制;而凭借西北一战,能坐稳渭州知府的位置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本以为最多加上什么大学士之类的虚衔,却没想到皇上一下子将其提拔至正使的位置上,而且连秦凤路也归于其辖下。

    这样的话,苏锦一跃成为西北四路的二号人物,范仲淹在西北的地位牢不可破,而苏锦则取代韩琦成为西北实权派,秦风泾原两路虽然位置相较于鄜延环庆两路稍微次要些,然而面积和人口均大的多多的多,众人嗔目结舌之中,隐隐感觉到一颗朝堂新星的冉冉升起;这样的升官速度简直堪比飞天之势,在在大宋前无古人,未来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三人山呼万岁跪倒谢恩,苏锦觉得自己如在梦中,皇上一反以前的吝啬,这一回慷慨的过分了,以前自己办粮务,惩治扬州庐州两处的吏治,无损退辽使,所给的封赏均是皮毛之惠,没想到一到西北,顿时大开利市,一下子便坐上了秦凤泾原两路路使之职,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了。

    众官中自然有人持不同意见,杜衍夏竦等人均心头不悦,不过西北之战彻底扭转颓势,举国上下朝廷内外均沉浸在一片祥和欢乐之中,这时候跳出来,便是跟自己找不自在;再者说来,西北这个烂摊子有多难管,夏竦心中比谁都明白,战事一停朝廷对西北的救济也必然停止,从此以后,西北诸路便要自力更生,近百万赤贫之人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安置,这可不是靠吹牛皮便能吹成的;一旦百姓没饭吃,西贼不乱内部也要生乱,还不如让这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自己出错,到时候再出面指责参劾更为妥当。

    群臣纷纷向苏锦等三人道贺,三人也团团作揖还礼,谦虚客套一番。

    “三位爱卿,尚需再接再厉,我大宋还需你们多加劳力劳心,切不可骄傲自满。”赵祯微笑道。

    范仲淹道:“臣岂敢,臣想问问,跟西贼的和议进行到了何种地步,如和议未成,生产便无法恢复,干系西北近百万百姓的生计,希望朝廷早rì有准确的答复。”

    赵祯问杜衍道:“杜枢密,和议之事是你所属,夏使可有新议么?”

    杜衍道:“启奏陛下,自西北大捷之后,夏使态度大变,昨rì新提数条建议,已经颇为收敛,臣以为可以答应了。”

    赵祯道:“哦?提了那几条新议?”

    杜衍道:“臣请宣议和主事韩绛上殿详陈。”

    赵祯道:“准!”

    内侍即刻传旨,不一会儿,身材高挑眉宇傲气的韩绛便上殿而来,参拜已毕,恭恭敬敬的战立一旁。苏锦本来听到韩绛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有些耳熟,见到他人,立刻想起此人正是跟自己一科金榜题名的三甲榜眼,没想到此人也很有些本使,居然这么快便混到了宋夏之间谈判主使的位置,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苏锦本想跟他打个招呼,但眼光望过去之后,那韩绛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淡淡的漠视,似乎根本就没将苏锦看在眼里,苏锦知道此人不太好相与,当rì放榜出来之时便有传言说韩绛对自己高中状元不太服气,虽然苏锦没将这些放在心上,但是此刻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中还是颇为不爽。

    “韩绛,你将近rì和夏使和议之事跟朕说说。”看的出赵祯对韩绛颇为赏识,说话也和和气气的面带微笑。

    韩绛上前道:“启禀皇上,夏使刁蛮无礼,初始提出诸多无礼之要求,臣皆一一驳斥之,夏使见我大宋态度明确坚决,近rì新提建议数条,臣觉得和议可期,正待详细向杜枢密呈报呢。”

    赵祯道:“你就在这儿说一说吧,正好西北三位大人也在此处,他们对形势有所了解,或有更好建议。”

    韩绛点头道:“遵命,昨rì夏使野利仁荣提出三条新议,第一条便是边界划分还以宝元元年开战之初为界,双方各自退兵五十里,边境城寨百里处不在驻扎士兵,以免产生冲突。”

    赵祯点点头道:“这一条还算是有诚意之举,如今的实际控制边界相较于宝元元年相比,我大宋略有点吃亏,这么一来,便等于不战而收复边界失地,可以答应。”

    韩绛道:“臣也这么认为,既然皇上认为可以,这一条便……”

    “且慢!”有人沉声喝止道。

    众人一看,原来是范仲淹黑着脸上前来打断了韩绛的话。

    “范爱卿,此举有何不妥么?”赵祯诧异道。

    “启奏皇上,臣对边界划分并无异议,但双方各自退兵五十里岂能答应?”

    “怎么?各自退兵不是相互间诚意的表现么?”

    “皇上,莫要受西贼蒙蔽,西贼边界之地和我大宋边界之地颇有不同,拿我环庆鄜延两路边界而言,我大宋沿着边界建立的城寨堡垒大大小小至少十五六座,这些城寨形成我边界立体阻击之态势,夏军来攻这些城寨便是沿途阻击的有利保证;而西贼边界一片白地荒漠,他们以骑兵主战,旦夕便可大举掩杀而至,所以根本无需铸建城寨,若同意他们退兵五十里的建议,我们的大批城寨便将失去作用,我军固守反击之策岂非无形中被瓦解么?”

    赵祯眉头紧皱道:“可是,双方达成和议,当无需再在城寨驻军了吧。”

    范仲淹大声道:“皇上怎可有此想法?西贼什么脾xìng您还不清楚?如今他是无力再战才会议和,岂能因此便视为天下太平?皇上切不可做此想。”

    赵祯眉头拧成疙瘩,没有作声,倒是杜衍站出来道:“范副使说话注意分寸,你这是在斥责皇上么?退兵是诚意的表现,既然议和无诚意的话议和作甚?”

    韩琦上前道:“杜枢密,下官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太不了解西贼了,西贼出尔反尔又非这一次,昔年太祖太宗以及先皇对他们如何?他们还不是照样判宋自立么?岂能信狡狐之言?”

    杜衍脸sè难看道:“此乃就此事论此事而已,你又翻出成年老账本来算,照你这么说,我也可以说你韩琦说话不可信,因为若往上追溯,你韩琦祖上就没出过出尔反尔的小人?”

    韩琦气的脸sè铁青道:“你……杜枢密焉能妄谈他人祖上,即便你是我上官,也容不得你如此说话。”

    夏竦出来打圆场道:“两位大人莫争,杜枢密只是打个比方罢了,既然此条有争议,便暂且搁下,又何必如此红脸粗脖子?”

    范仲淹摇头道:“不是搁下的问题,而是熬删掉退兵之议,我大宋有诚意,但也不能无防人之心,非但我们不能撤兵五十里,相反,即便双方和平共处,边界上更要多建城寨,完善防御体系,防患于未然;我建议苏大人回去后,泾原路以北一定要多建城寨。”

    苏锦微笑道:“不瞒范帅说,我进京之前,渭州北百里范围已经圈定八处险要之地兴建城寨,我可不能让西贼钻了空子。”

    至此赵祯算是看明白了,西北这三个人的态度都很明确,绝对不会同意退兵之途,赵祯虽然觉得,三位西北大员过于谨慎了些,大概是久在西北养成的习惯,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删掉这一条也没什么,若是夏人不同意删,那自然暴露了他们的企图,若同意的话,正好皆大欢喜。

第八一三章 大功之臣(四)

    “罢了,韩绛,你可去回复夏使,边界划分可以同意,退兵之谈便作罢,这是自家国内军政,犯不着拿上桌面谈判。”

    韩绛神sèyīn郁,躬身答应。

    “你继续说下去,其他人不得插口,待韩绛说完一并公议。”赵祯不想看到吵吵闹闹的样子。

    “第二条便是,夏使提出削减初次要求的钱银粮食款项的赔偿,仅要求将数量恢复到神宗朝和议的水平,仍为岁赐绢十三万匹、五万两银和两万斤茶叶,至此遵循故老之制,永不更改。”

    “第三条便是,夏使祈求我大宋开放延边榷场互市,开放双边贸易,承诺大批输送青盐毛皮牛羊肉食跟我大宋换取稻米棉花等物,并祈求派工匠前往协助夏人铸房造车,效仿我大宋建造居所,学习我大宋礼仪之邦的言行举止。”

    韩绛一口气将剩下的两条都说了出来,最后道:“臣以为,这一回夏人却有诚意,这两条皆无过分之言,且态度谦恭,言辞有礼,皇上治国以仁,终于可以感化这些蛮夷之辈了。” ..

    赵祯心情大畅,笑道:“李元昊这小子终于服软了,这三条提议倒还算是有诚意,众卿以为,这三条除了退兵之议按照范爱卿之意删除之外,都可应否?”

    群臣喜笑颜开,纷纷高声道贺道:“此和议指rì可成,我大宋终于平复了西贼之乱,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啊。”

    赵祯笑眯眯的道:“都是诸位爱卿为国cāo劳之故,朕可不敢落了你们的功劳,朕很高兴,边界终于可以有长治久安之期,西北百万黎民百姓终于可以重归故土过安定的rì子,这是我大宋之喜,朝廷之喜啊。”

    一片热烈之中,赵祯瞥见晏殊、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的脸sè均毫无欢喜之感,心头咯噔一下,这几个人一点没有高兴的样子,难道这么优惠的条件他们还不满意么?

    赵祯不能不搞清楚状况,他明白,这几个人都是自己可以依赖的人,自己虽为皇上,实际上于政事上的敏感往往尚不及他们几人,赵祯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有仁君之称,仁就仁在他能大度,他能礼贤,他能知错能改。

    “晏爱卿,你觉得此三条和议如何?”赵祯必须要他们表态,不然心里放心不下。

    晏殊表情严肃,摇头道:“皇上,老臣还没考虑清楚,臣只是建议暂且不要贸然答应。”

    大多数人都听明白了晏殊的意思,这是个左右逢源之人,以晏殊的聪明才智,怎么会对这上三条简单的和议条款反应迟钝,要皇上暂缓答应之意,便是保留意见的意思,只是不想公开反对罢了。

    赵祯想问范仲淹和韩琦,但一看这两人脸sè臭的很,不想在朝堂上煞风景,于是转而问一脸平静的苏锦,此子应该不会像韩范两人那般的瘦硬,但他的态度又多多少少代表西北三位大员的态度。

    “苏锦,你说说对这三条的看法。”赵祯笑眯眯的看着苏锦。

    苏锦指着鼻子问道:“我么?”

    群臣哄笑,赵祯也笑了:“你在走神么?急着要回家报喜是么?”

    苏锦笑道:“皇上取笑了,皇上干嘛不问范帅韩帅的意见?”

    赵祯觉得好笑,歪头道:“朕一个个的问,先问你。”

    苏锦道:“我不想说。”

    赵祯愕然道:“为什么不想说。”

    苏锦道:“因为……我怕我会得罪人。”

    赵祯道:“说,朕叫你说。”

    苏锦吸了口气,脸上笑容敛去,正sè道:“请皇上先恕臣不敬之罪。”

    赵祯微笑道:“叫你说个看法偏偏这么多花样,恕你便是,但不得信口开河。”

    苏锦拱手答谢,扫视了一下其刷刷看过来的目光,最后留在韩绛身上,忽然伸手指着韩绛骂道:“你他娘的当得什么谈判主使?你还有没有脑子?这等明显的卖国条款你居然也敢在朝堂上提出来,你的书读到狗身上去了?蠢材一个,亏你还是今科榜眼,与你同榜我都觉得丢人!”

    文武百官全部石化,眼珠子在地上乱蹦,苏锦一开口便想泼妇一样开始骂街,而且当着皇上,当着众官之面便辱骂韩绛,韩绛大小也是个五品官员,如今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经杜衍所荐充任于夏人谈判使者之职,加之他老子韩亿的曾为两朝老臣,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苏锦竟然如此辱骂他,这也太离谱了吧。

    韩绛脑子里一片迷糊,苏锦怎么就突然对着自己出言大骂,自己跟苏锦又没什么过节,此番谈判也算是尽心竭力,三条条款也博得皇上赞许,怎么就触动了这个苏锦的逆鳞了?

    韩绛本就对苏锦不满,此刻受辱自然不肯,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反击道:“苏大人,主意你的言辞,这可是朝堂之上,你像个市井小人一般的骂街,传出去让人看了咱们大宋朝廷的笑话,本人不想跟你理论;皇上,臣请求让苏大人说出辱骂我的缘由,臣家世清白忠孝传家,此番无端受人攻讦,臣请求给我个公道。”

    赵祯后悔不跌,怎么就忘了苏锦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还以为他当了官,在西北历经数月艰难会沉稳许多,没想到还是那副德行,这回更过了,居然辱骂起同僚来了,此风绝不可长。

    “苏锦,你太放肆了。”赵祯怒道。

    “苏锦,你把皇上和众臣放在眼里么?这可是朝堂之上,你也不是当rì的商贾小民了,请你自重。”杜衍不失时机的附和。

    夏竦虽不说话,但满肚子的幸灾乐祸,这是他喜闻乐见的情形,苏锦这个愣头青,这回犯了众怒了。

    苏锦冷笑道:“可笑,骂还是轻的,西北数万将士血洒疆场,换来的胜利果实便被这些无知之人随意挥霍,我骂你韩绛是觉得你还值得骂,我若不骂你,西北数万英灵怕是要天天缠着你要说法了。”

    “苏锦,你若再胡言乱语,朕可不容你了。”赵祯气的脸sè发白,这小子太不省心了。

    苏锦平复了一下情绪,拱手道:“皇上,臣请辞官归隐,臣不干了。”

    赵祯气的发抖,怒道:“你以为出入朝堂如同儿戏不成?有话你就好好说,犯不着辱骂同僚失了风度,你现在可是西北大员,这般冲动成的什么大器?你太让朕失望了。”

    晏殊赶紧喝止苏锦道:“苏锦快向皇上认错,你这脾气怎地还是不改?有话不知好好说么?”

    苏锦道:“皇上,我当然要说出骂他的理由,如果您觉得我该道歉,那我便道歉。”

    赵祯拍着扶手道:“那你还不快说?”

    苏锦伸手将头上的璞头官帽取下,又脱去官服搭在手臂上,一副准备辞官归隐的样子,赵祯憋着气看着他一番做作,强忍怒气没再出声。

    “皇上,诸位大人,我想请问在座各位,我大宋和西贼之间的战事因何而起?”

    有人道:“那还用问?自然是西贼判国自立,然后我大军征讨之。”

    苏锦冷笑道:“难为还有人记得此事,夏人本是我大宋属地,当初征讨他们便是因为叛宋自立之事,其实我大宋早已失去对夏人的控制,当初讨伐之便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怕其他属国效仿之,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默不作声,赵祯自然知道苏锦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大宋确实是面子上过不去,这才兴兵讨伐自立的李元昊,但实际上,在此之前,早已对夏人不能发号施令了;当然这怪不得自己,早在太祖太宗朝,大军败于西夏之后,这种情形便已经存在了,只不过夏人当时乖巧,称臣于宋,故而面子上过得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锦续道:“战争的起因是这件事,那么现在和议的条款的前提是什么?难道便是为了和议而和议?那当初又为何要发兵讨伐?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么?况且如今西北战事逆转,党项人大败而回,这时候不是我们要谈和,而是李元昊迫切需要谈和,在这个时候谈判的主动权在我们手中,为何我未见谈判条款中有一个字提及让夏人取消立国之事?这才是谈判的大前提。”

    众人恍然,对呀,叛宋立国是导火索,和议自然是要让夏人取消立国,那样才会回归到老路上,面子也算是过的去,不然确实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为了和议而和议了。

    赵祯暗自点头,他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若提出这条,双方的谈判必然破裂,赵祯不想再打了,所以他装了糊涂。

    “苏大人,你以为你的一厢情愿夏人会答应么?”杜衍冷冷道。

    苏锦怒道:“他们同不同意我们有必要替他们考虑么?李元昊率大军攻我大宋的时候怎么不问我们同不同意?”

    “然则,若党项人不同意这个前提便如何?继续打么?”夏竦问道。

    苏锦冷笑道:“这是和议的前提,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起码表明了我大宋不容忍背叛的态度,否则东南西北几个藩国会以为我大宋对背叛的态度纵容,这不是一个党项人的问题,这干系到各方的态度,很多双眼睛看着咱们呢,咱们岂能容夏人蒙混过去。”

    “可是……若再战的话,你有信心再胜?见好就收岂不是很好?过犹不及啊。”副宰相章得象冒了句。

    苏锦道:“谁也不敢保证胜利,当初太祖爷手下jīng兵强将如云,当时的党项人还是个弱小之部落,都没能征服他们,现如今兵将不如太祖朝之兵,而夏也已成了气候,此消彼长之下,想征服他们谈何容易,况且宋夏辽三国鼎立,灭夏会招致辽国与之联合,反倒会带来祸患,所以我不主张继续用兵;但这不妨碍咱们谈判的前提;他们不同意,我们便继续打下去,夏人耗得过我们?”

    众人均明白苏锦之意了,苏锦的意思很明确,面子一定要找回来,夏人无力再战,就算和议不成,起码维持现状,但对四面属国而言,表明了坚决不允许背叛的态度。

    “该骂你的还不止这一点。”苏锦将矛头在此指向韩绛,韩绛悲愤交加已经连站都站不住了。

第八一四章 大功之臣(五)

    “韩大人,你是怎么想的,数万西北军民浴血击溃西贼,多少人洒下一腔热血,到头来议和之时,你倒是觉得应该赔偿西贼绢十三万匹、五万两银和两万斤茶叶,为什么?我想问你,是我们胜了,还是我们败了?”

    “这个……下官是遵循神宗朝议和规制,神宗朝……”

    “闭嘴!世易时移,此一时彼一时也,神宗朝时,西贼还是我大宋属国,先皇岁赐夏人,是安抚嘉奖党项人之意,现如今西贼叛国,早已不忠于我大宋,且近四年的战事中,西贼屠戮捋掠我百姓无算,现在打败了他们,反倒要赔偿其白银布绢?他们配么?”

    “不是赔偿……是……赐予……”

    “蠢材,那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人家都不愿为大宋臣属,还一厢情愿赐予什么?”韩琦终忍不住,加入口诛之中。

    群臣经苏锦一提醒,也举得战胜了再给西夏赐币毫无道理,搞得好像大宋战败赔款一番,只因刚才都觉得遵循老制不会错,如今细想之下,方觉有误。. .

    “其实第二条倒也无关紧要,每年给西贼那点钱也算不得什么,但这是原则问题,岂能黑白颠倒?李元昊是白眼狼,若是看不清这一点今后我大宋还要吃大亏;从他们提出的第三条便可得知,李元昊贼心不死,他名义上是祈求我们开放边境贸易,说什么拿牛羊毛皮青盐换取我们的粮食棉花工匠等等,说什么学习我大宋礼仪云云,听起来好像挺有面子的,但是你们可知道,渭州之战的时候,李元昊随军的工匠们是什么人么?都是辽国工匠,替他们打造攻城器械,攻打我大宋城池;还好那些工匠手艺粗糙,只会打造简易的投石机和简单的云梯,若是让李元昊获得更多的jīng良的攻城武器,渭州守得住么?”

    苏锦环视鸦雀无声的大殿,继续道:“什么叫中山之狼?什么叫养虎遗患?我们今天对夏人仁慈,给他们钱,给他们粮食,给他们棉花布匹,给他们工匠;明天养肥了恢复过来了的西贼便会反咬一口,诸位若不信,便请拭目以待吧。”

    “我大宋如今沉浸在战胜喜悦中,这时候很容易便犯下烂好人的错误,我大宋之人和西贼辽人的区别便是缺少一股虎狼之xìng,总以为敌人战败之后无需痛打落水狗,那样显得不够仁恕;谁又见过党项人辽人对我大宋仁恕过?正因如此,才会屡屡被他们抓住弱点,言尽于此如何取舍自然是请皇上圣裁;诸位若觉得我今rì无礼,不能容忍的话,我便请辞官归家做我的小商贾去。”

    苏锦扬了扬臂上的官府,手中的官帽,上前放在殿下阶上,朝赵祯跪拜行礼,起身阔步往外便走。

    群臣鸦雀无声,众人还沉浸在苏锦所言的思索之中,眼见苏锦已经走到了殿门口,众人才反应过来,富弼第一个叫道:“苏大人,不可啊,皇上并没允许你辞官呢。”

    欧阳修急忙跪下道:“皇上,苏大人句句发自肺腑,乃是居安思危的金玉良言,皇上岂能容他就这么归隐?”

    晏殊、范仲淹、韩琦等人也赶紧上前磕头求情,这几人一跪,朝堂上官员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

    赵祯愕然,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道:“朕什么时候答应他辞官了?朕只是在思索苏爱卿之语罢了,苏爱卿,别做戏了,还不快快回转来?”

    苏锦微笑转身,还是赵祯看的透,自己就是在做戏,不做戏岂能逃过朝堂上辱骂官员之责?

    赵祯起身走下宝座,伸手官服官帽捧起,待苏锦走到自己面前,伸手将官帽端端正正的帮苏锦戴上,又拿起衣服要帮苏锦穿衣,苏锦赶紧接过连称不敢,赵祯在苏锦耳边轻声道:“你想甩手不干?你还欠朕一条命呢,你要是不干,朕诛你九族。”

    苏锦被赵祯语气中的森寒之意吓了一跳,赵祯不像是在开玩笑,但他分明面带着微笑,皇帝自有皇帝的威严,只是这一句看似玩笑之语,便足以让人胆颤心惊了。

    赵祯笑的很灿烂,大声道:“幸亏我大宋还有不少明白人,朕承认有些过于仁慈,苏锦的话提醒了我们,然则此次谈判该如何去谈呢?”

    晏殊见形势扭转,自己要说两句话了,于是拱手道:“皇上,老臣以为,谈判之事当另择人选,一来韩绛不是最适合的人选,二来,拟定新的谈判条款也非韩绛所能。”

    赵祯道:“也好,谁去好呢?”

    范仲淹道:“自然非苏大人莫属,苏大人文武全才,西贼打仗打不过,谈判桌上也必非敌手。”

    苏锦忙摆手道:“我可不成,我西北还有一大摊子事呢,内子又要生产,我可没时间。”

    赵祯道:“谈判地点设在渭州便是,夏使不必来京城,你只需告诉朕你打算拟定何种条款,朝廷同意之后,其他的便由你全权做主便是。”

    苏锦当然很想当这个谈判大使,因为只有自己掌握住谈判的条款,才能兑现和野利部落的协议,万一另外的人还是达成了粮食的交易的条款,自己想用粮食换战马的企图便失算了。

    “既然如此,臣遵旨便是,臣的谈判条件很简单,只有一条,那便是要求西贼取消称帝,放归捋掠的边民,否则我大宋将进军直捣兴庆府!其余的什么岁币,什么粮食棉花工匠之类的一概不答应,相反我要封锁边境,趁着西贼国内窘困之际,给他来个雪上加霜,让他们没个十年八年恢复不过来,看他们还拿什么跟我大宋叫板。”

    众人默然,这小子心肠真毒,趁他病要他命,不过想想倒也解气。

    杜衍皱眉问道:“若是西贼不取消称帝你打算怎么办?”

    苏锦笑道:“不取消的话我也没辙,咱们是不可能派兵真的攻打的,不过我会做出姿态吓唬他们,最不济便是不战不和之态,反正双方都要休养将息,我大宋的国力恢复肯定比他们快,今年风调雨顺,夏粮又是大丰收,他李元昊吃光了牛羊只能啃青草了。”

    众人大翻白眼,这算什么谈判,弄个不战不和之局出来了,不过只要能维持现状,双方停止打仗,也就达到了议和的目的。

    当下赵祯下旨任命苏锦为钦差,命人照会夏国使节,谈判地点时间更改,人选更改等事宜。

    ……

    早朝散后,苏锦知道赵祯肯定要单独召见自己,故意走在最后,果然黄培胜跑来在苏锦耳边低语几句,要苏锦去崇政殿御书房见驾;苏锦溜溜达达的往崇政殿行去,到了崇政殿御书房的时候,赵祯已经换好了便装,坐在一张小案边等着苏锦了。

    苏锦上前行礼,赵祯微笑摆手,命苏锦坐在对面,亲手拿起茶壶替苏锦斟了一杯茶。

    “苏锦啊,你很不错,朕没有看走眼,这次西北之战打得漂亮。”

    “多谢皇上夸奖,皇上洪福齐天,微臣跟着沾光罢了。”

    “你也别谦虚,朕知道这一战你的功劳最大,深入敌后烧毁大军粮草,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做的,胆sè可嘉,不过……稍显鲁莽。”

    苏锦笑道:“皇上教训的是,我也是狗急了跳墙,皇上前脚任命我为泾原路代使知渭州,我后脚便将渭州丢了,那叫什么事儿?今后我还抬得起头么?”

    赵祯哈哈笑道:“说的也是,如今你肩头的担子更大了,朕将秦凤路也交给了你,西北可不好管啊。”

    苏锦道:“臣也正犯愁呢,生产恢复,城池重建,都需要大笔的金钱和粮食物资,我想请皇上帮我一把,不然西北我没办法呆下去。”

    赵祯道:“叫你来便是跟你说这个,昨rì我和晏爱卿谈及此事,西北目前的主要任务便是维稳,要让民心稳定下来,生产也要恢复;鉴于你的担子不轻,朝廷自然会给予大力协助,你有什么要求便提出来吧。”

    苏锦想了想道:“那臣便不客气了,臣确实需要朝廷的帮助,而且还有一件事需要皇上的特许。”

    赵祯兴趣大增笑道:“你又有什么鬼名堂?说来听听。”

第八一五章 秘密协定

    苏锦道:“皇上认为我大宋军队与辽人夏人的军队相比优势在何处?”

    赵祯笑道:“倒考起朕来啦,这不是明摆着么?我大宋士兵样样比他们好,无论甲胄兵器还是器具,都胜出他们一筹。”

    苏锦笑道:“那为何咱们打他们那么吃力呢?”

    赵祯道:“这也是明摆着的事情,咱们没有好的战马,南方出的马匹不耐苦寒,数量也不多,所以我们在野战的时候吃亏的很。”

    苏锦道:“皇上看的很明白,这一点应该是大宋上下共识,辽人夏人均不愿和我大宋做战马的生意,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赵祯道:“那是自然,那也是他们敢于挑衅的资本。你说这些作甚?”

    苏锦神秘一笑道:“因为臣有可能为大宋弄来良马……” ..

    赵祯一惊,伸手抓住苏锦的手腕道:“真的么?你能说服夏人卖给我们战马?”

    苏锦轻声细语将于野利都兰的协议说了一遍,赵祯越听越心惊,脸上惊疑未定道:“你是说,夏人野利部落居然愿意背叛李元昊?”

    苏锦摇头道:“不是背叛,他们是要自保,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是夜里部落的两座大山,长久以来手下统帅着野利族十余万雄兵,成为李元昊的心腹大患;这次渭州前线上,李元昊设计杀了野利两兄弟,嫁祸于我大宋,结果被我识破;那野利皇后便是野利两兄弟的妹妹,野利部落强大她才能立足,如今野利部落靠山一倒,没藏部落乘势而上,李元昊当然不会再买野利都兰的帐,宠妃没藏氏眼看就要取而代之,所以为了自保,野利都兰只能与我合作。”

    赵祯点头道:“确实如此,朕理解李元昊的心情,也明白后宫之中的争斗。”

    苏锦不敢接话,续道:“臣认为,如果我们用粮食等物换取野利部落的战马,而野利都兰用粮食布匹等物控制内部的物资;那样的话,李元昊便不能与野利部落翻脸;特别是我大宋拒绝在与西贼开通贸易,李元昊即便知道野利部落和我们暗通款曲,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而我们成功的制造了党项内部的矛盾,又能获取我们想要的战马,何乐而不为呢?”

    赵祯心头狂跳,这倒是个一石二鸟之计,难怪苏锦刚才在大殿上极力要求封锁边陲终止双方再开榷场交易,原来是不仅是想困死党项人,还为这件事着想。

    “可是,西贼有了我们的粮食供应,会不会又起战端呢?你刚才可是说,这是在养虎为患呢。”

    苏锦道:“这便是把双刃剑了,需要皇上衡量哪种对我大宋有利,我大宋粮食多的是,但粮食多不能提高我大宋军队的战力,骑兵成了规模那才是彻底杜绝西贼觊觎之心的根本,到时候可战可和,主动权必在我大宋手中;另外皇上若是担忧过甚的话,咱们可以控制粮食和战马的交易的数量;臣打算在陇山以南,兰州以东开辟一片马场,择良种战马培育,终有一rì,我们可以自己用自己的战马,不必依赖和夏人交易。”

    赵祯一拍大腿道:“好办法,战马可以下崽,西北气候适宜养马,而我大宋的稻米在党项境内很少能种活的,这倒是个妙计。”

    苏锦道:“这么说皇上您同意了么?”

    赵祯道:“我只是担心,此事会有人反对,毕竟这是和西贼做生意,肯定会惹来闲言碎语。”

    苏锦笑道:“这事以臣的名义来办,秘而不宣,除了皇上和我,谁也不告诉,皇上只需敦促三司多多拨付给我粮食布匹等物便是了。”

    赵祯斜眼看着苏锦道:“你当晏三司是傻子么?他jīng明的很,西北多少人,要吃多少粮食穿多少衣服,那都是jīng打细算到而来极致,你当三司使是白当的?”

    苏锦挠头道:“那怎么办?”

    赵祯想了想道:“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了,或许你可以在南方收购粮食,秘密运往西北,只要别露陷便成;若是有人举报你囤积粮食,朕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苏锦挠头道:“这倒是可行,只不过我可没这么多钱,皇上您可要给我点才成,不然我拿什么收粮食。”

    赵祯啐道:“你还敢要钱?你以为朕不知道在扬州庐州的时候你捞了几百万贯?便是在渭州,李知和的财产也被你搜刮了几十万,朕不说不等于不知道。”

    苏锦尴尬道:“皇上圣明,但这些钱我可是花了不少在朝廷的事务上,别的不说,这次到西北垫付军饷俸禄便花了一大笔,我可没全装进口袋。您摸摸良心说,我汇通银庄开业,替朝廷垫了多少?朝廷如今一文钱也没打入我银庄,在这么下去,我家银庄要关门大吉了。”

    赵祯笑着给苏锦一个爆栗道:“跑来跟朕哭穷,朕也没钱,钱在你伯丈人手里,你自己去要便是。”

    苏锦道:“我要来也只是西北的军饷俸禄,最多加上点重建款项,哪能有几个钱?西北这烂摊子处处要花钱,怎么够?若是平白无故的要大批的钱银,岂不让晏三司生疑?”

    赵祯摊手道:“朕帮不了你,最多朕省吃俭用,从宫中费用中挤出个五六十万给你,这算仁至义尽了吧。”

    苏锦肚里大骂,但也无可奈何,这件事既然不能公开,从赵祯这里也拿不到钱,那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但也不能这么便宜了赵祯,坐享其成那可不行,自己忙活来忙乎去总不能两手空空。

    苏锦道:“皇上,要不这事我自己想办法得了,但臣请皇上答应我一件事。”

    赵祯道:“你说。”

    苏锦道:“臣自力更生可以,但是臣在西北要干些赚钱的买卖,您心里有数,到时候可别听别人嚼舌根儿。”

    赵祯道:“只要不是有损江山社稷之事,朕不干涉你便是;不仅如此,朕还减轻你的负担,朕即刻拟旨,西北四路三年劳役税收你自行征收,有多少算多少,准许你截留自用,便于你安顿百姓如何?”

    苏锦大喜过望,连声道谢,虽然此举在今年是毫无作用,但是明后年之后,自己大可稍微征收点税费粮食,倒可以缓解一下局面。

    君臣又聊了会别的事情,赵祯打了个阿欠,每rì早朝困顿不堪,上午都要睡个回笼觉,苏锦知趣的告退出宫。

    一出宫门口,一大帮子人呼啦围上前来堵住苏锦,苏锦吓了一跳,一看全是认识的官员,欧阳修、富弼、杨察等等,还有十多位旧rì的同僚交好的官员。

    欧阳修揪着苏锦的袖子道:“可逮住你了,没说的,请客请客去。”

    苏锦不解的道:“请什么客?”

    欧阳修指着苏锦鼻子道:“呦呵,装傻是么?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如今红的发紫,便看不起咱们这帮子人了是么?这可真叫‘媳妇娶进房,媒人丢过墙’了,当初谁死乞白赖的央求我帮你做媒来着?”

    富弼也跟着起哄道:“就是,今rì不能饶了你,苏小弟,你就破费些吧,今rì樊楼最好的包厢哥哥我已经帮你定下了,无论如何你是逃不掉这一顿了。”

    众人连声起哄,苏锦本想回家陪陪王夫人晏碧云等人,但脱身不得,再说,这些都是死党,久未相聚也应该在一起乐呵乐呵;于是笑道:“我当什么事儿,本打算今晚宴请各位,但你们这么xìng急,那咱们便开往樊楼便是。”

    当下命小柱儿回去通知家里一声,被众人簇拥着前往汴梁最豪华的樊楼而去。

    当天下午,汴梁城樊楼里传出了数首好词,据说是今科状元苏锦在西北为官有感而作,汴梁城中的歌肆青楼的歌女们早已将状元郎的诗词奉为圣物,每每压轴大作便是苏状元以前做的数首词作,如今新词既出,且风格迥异,自然纷纷传抄谱曲传唱,一时间风靡无双。

    词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煮酒慰平生!

第八一六章 爱心马车

    由于西北事务繁多,秦凤路又纳入苏锦的辖下管辖,更是有许多的事情容不得苏锦有余暇在京城盘桓,更何况和夏人的谈判约定在半月之后的渭州城中,苏锦更是要抓紧时间返回西北。

    而此次回京时间上也不凑巧,晏碧云腹中的孩儿实际上要到十一月初才能出生,苏锦是绝对等不到那一天了,但苏锦又不想错过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的rì子,于是相当的纠结。

    几经考虑之后,晏碧云不忍见苏锦一心挂两头,于是主动提出跟随苏锦去西北,但顿时引起了全家上下的极力反对。

    “姐姐,这可使不得,渭州远隔千里,一路上颠簸跋涉风餐露宿的,你又近临产之期,万一路上出个什么茬子,那可了不得。”柔娘第一个出来反对。

    小娴儿也急道:“是啊小姐,你当这是玩笑呢?生孩子可是大事,也是很危险的事情,要是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教咱们怎么办?”. .

    面对众人的一片反对之声,晏碧云表现的极为淡定,微笑摆手道:“你们也莫要紧张,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危险的,娴儿你忘了么?咱们晏家后园的罗婶子怀胎仈jiǔ个月照样担水浇花,忙前忙后的,生孩子的前一刻还在锄草,还不一样母子平安么?再说了,夫君一心牵挂两头也不是个事儿,如今他官事繁忙,他又是对家人极为照顾之人,我们难道便忍心看着他留下遗憾么?再说了,家中生意也都上了正轨,我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情,总归要跟随他去西北,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呆在西北,身边连个家人也没有;这次回京,你们没看出来他都有些沉默寡言,黑瘦了不少么?”

    众女心道:沉默寡言到未必,回京这几rì每天晚上不知道多么活泼,折腾的人吃不消,诸般花样层出不穷,快被他弄疯了;不过黑瘦了倒是真的,以前白皙的皮肤也变得粗糙,显然是在西北的rì子不甚安适,小穗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而那个什么夏思菱本来就是娇小姐,又怎么会照顾人。

    “可是,要去也等孩子生下之后才能去啊,我们不答应,便是公子爷回来也必不会答应。”小娴儿下了断言。

    晚上苏锦归家之后,此事被郑重的提上了议题;不出所料,王夫人和苏锦一听同声反对,王夫人道:“媳妇儿,这可是我苏家第一个孙儿,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能有差错,安心在京城养着,锦儿回不来便回不来罢了,这又有什么?天下为官经商者家中人生老病死不在身边的多了去了,又有何遗憾的。”

    苏锦也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他不愿错过自己孩儿出生的这一刻,但他也绝不愿意冒险,若是半路上晏碧云出了差错,那可是终身之憾了。

    晏碧云耐心的说服道:“婆婆,夫君,听碧云跟你们说,奴家问了郎中,他们说妇人受孕前三个月最为危险,过了那三个月其实也并非大家想象的那么脆弱,奴家想好了,路上行的慢一些,再带上接生婆郎中随行,一路就当游山玩水,如今已经入秋,天气也好,闷在家里反倒心情不好;夫君可以先行回去,我们在后面慢慢跟上就是了,东西带的足一些,准备的充分一些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众人还是不放心,百般的劝说,但是晏碧云却坚持己见,最后不欢而散;晚饭后,苏锦在房中问晏碧云为何要这么执拗,这已经不像她的xìng格了,晏碧云拿出了一封信道:“这是夏小姐私下里写给奴家的一封信,怕是你也不知道吧。”

    苏锦道:“她写信给你作甚?”

    晏碧云叹息道:“你永远不懂女子的心事,虽然你所做的事情都是大事,在你看来是不得不为之事,理由充足之事,但你看看这封信便可知道,当你决定以身涉险之时,你身边人的心情是如何的糟糕和痛苦;这封信便是你一意孤行亲自带人去会州烧夏军粮草的时候,夏小姐写给奴家的,信里边句句泣血字字担忧,可谓是痛入骨髓;你永远不知道,当你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那不仅是你个人的事,也会牵动你周围所有人的心。”

    苏锦歉意道:“我知道,可是我也身不由己。”

    晏碧云伸出纤长的手指抚摸苏锦的脸道:“奴家明白,男儿汉自然要做男儿汉的事情,也许有的时候不惜舍生赴死,奴家不回干涉你的决定,但奴家想要做的便是时时刻刻和你呆在一起,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奴家要珍惜现有的一切;奴家和夏小姐一样,不愿意天天呆在京城苦苦担心翘首而盼,更不能容忍在夫君辛苦cāo劳之时自己却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所以这一回无论如何奴家也要跟你去西北,哪怕是死在路上也无怨无悔;你将让奴家脱离了往rì的煎熬,难道忍心让奴家再受煎熬么?”

    苏锦这才明白晏碧云的心意,晏碧云本就不像是这个时代传统意义上的女子,只知道一切遵循命运的安排,也不懂去争取什么,晏碧云执掌晏府家业数年,走南闯北历练rì久,见识上也高出他人,她所要求的和苏锦厮守,珍惜当下的每一天,倒也并不过分。

    实际上,苏锦也明白,这一切也有自己的责任,自己的xìng格中实在有太多冒险的成分,这一点带给身边的女子们很大的压力,所以她们并没有多少安全感,相较而言,晏碧云能够理解自己,只是要求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已经是很不过分的要求了。

    话到此,苏锦也无法拒绝,其实去西北远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危险,路上多加小心便是了,如今战事已息,西夏军的滋扰已经不用担心,在大批马军士兵的保护下,路途上的盗跖也不敢露头,唯一要做的便是让晏碧云少受颠簸注意身体便是了。

    苏锦被说服,这让家中众人及其无语,王夫人气的大骂苏锦没心没肺,完全不懂照顾自己的媳妇儿,苏锦默不作声的带着小柱儿在自家最大的马车上捣鼓了两个整天之后,请王夫人上马车试坐,王夫人顿时无语了。

    原来苏锦为了让晏碧云在坑洼难行的官道上少受颠簸之苦不得不开动脑筋搞起了发明,这时代的马车都是木轮,虽然行动的快慢靠的是马儿的速度,但颠簸起来就不是马儿拉车的速度所能决定的了,苏锦也没有别的材料,只得因地制宜缝制了一圈皮囊垫在宽宽的轮子表面,外边再以三四层厚牛皮裹住,钉得严严实实,这样一个简易的防震车轮便做成了,虽然不知道能用多久,但是效果果然很好,坐着马车过沟坎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平稳舒适了许多。

    本来苏锦打算在车轴上想办法安装防震器,但是这年头钢铁都是次品,根本就不可能有弹簧之类的玩意儿,木制的车轴也经不起多大的改造,最后只能在车厢里做文章,除了铺上厚厚的棉毯,四壁以厚棉枕头格挡以防碰撞摔倒等等,还怕车厢内过于气闷将车顶改造成可以掀开的敞篷。

    这样一来,两天时间,一个孕妇专属座驾便告完成,王夫人坐了之后赞不绝口,连她这把老骨头都没感觉不舒服,晏碧云应该不会感到不舒服。

    众人惊讶于苏锦的小聪明,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虽然在这个年头匠工的手艺再巧也不为人所看的起,但苏锦能亲自为晏碧云的出行动手改装车子,这份眷爱之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当然最为惊讶的还是小柱子,作为苏家马车队的首席马车夫,他惊讶于公子爷的聪慧巧技,作为一个赶了近十年车的车夫,小柱子无时无刻不在为了改变车的颠簸让主人做的更舒服而努力,但却从没有公子爷这般手到擒来,这让小柱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难道公子爷前世跟我是同行?”小柱子私下里想。

第八一七章 了结

    苏锦在京城的生活可谓多姿多彩,作为政坛上的一颗新星,众人的巴结奉承自然必不可少,朝中老牌权贵们也轮番请苏锦赴宴赏光,稍有眼力劲的人都明白,这个苏锦将来必上宰辅之位,只要他不搞歪门邪道,这事儿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一个人上位了之后你再去巴结,那便是假模假样的阿谀奉承,在他还是籍籍无名之时你选择坚定的支持他,等他上位之后,自然会百般的回报于你。

    众官惊叹于晏殊的眼光,当苏锦还是个应天府学子的时候,晏殊便从一堆石头中看中了这一颗,现如今,这块石头经过打磨已经呈现出宝石之光,可见晏殊当初的抉择是多么的正确;姜还是老的辣,有些人就是有特殊的敏感,不服都不行。

    当然既然当初自己没眼光没有现这颗宝石,如今示好也并不太迟,毕竟苏锦还没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得不到苏锦的回报,只要他不针对自己便已足够;大多数人对未来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他们只是希望能够安安稳稳的当官拿俸禄,过他们衣食无忧的奢华生活,至于谁上谁下他们其实并不太在意,只要这些上去的人不要破坏他们的美好生活,否则他们便会群起攻之。

    苏锦是逢请必去,从不落下一个宴席,在京中十余rì,比在京城呆一年认识的人还多,各衙门的官员,皇亲国戚们都几乎照过了面,大名鼎鼎的人物也见识了不少,历史上根本没听说的也见了几打。

    本来苏锦并不打算这样,但他有自己的考虑,因为苏锦逐渐明白在这个时代生存的一个秘诀,那便是融入其中;种种的不适和格格不入带给自己的绝不是成功而是被排斥;朝廷上下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主流的集团,在其中你也许不觉得什么,一旦置身其外,你很快就会觉自己举步维艰。

    原先的苏锦属于不外不内的之人,换句话说他还没有到进入这个圈子的资格,不是说你中了状元,你取了晏殊的侄女儿,你办成了几件差事便可以理所当然的进入其中;这个圈子里对你的接受度只从两点来考量,第一便是皇上对你的态度如何?第二便是你的官职的大小;这两点都符合他们的预期他们才会尝试着和你jiechu,将你纳入其中。

    简单的来说,这种隐形的小集团便是朋党,正是朝廷不允许,却又暗中存在的东西;显然这样的朋党不止一个,他们相互之间既有合作又有反目,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酝酿和激化,就像暴风骤雨前天空中翻滚的膨胀的乌云一般。

    离京前一rì,苏锦去了自家在汴梁城开设的成衣铺,很久没有去看看白牡丹她们了,自己为了避嫌一直想来却又不能来,但苏锦一直想知道白牡丹她们生活的如何。

    当苏锦穿着青衣小帽走进店里之时,几名青布包头的女子正在给几位女眷解释花sè布料,指着墙上的大幅成衣图案讲解衣饰的搭配特sè。

    苏锦跨入门内,顿时惹来几名女顾客的窃窃私语,一个圆脸的女伙计走上前来福了一福道:“这位客官,本店只接待女宾,客官若是要为家中人定制衣衫,可请家中女眷前来,多谢了。”

    苏锦一愣道:“只接待女眷?”

    那圆脸女子道:“是的,门口有个牌子呢,客官可能是没注意。”

    苏锦问道:“谁定的规矩?”

    那女子道:“是我家白掌柜定的规矩,我家掌柜的便是女子,女子做生意接待男宾多有不便,还请客官谅解则个。”

    苏锦微笑道:“原来如此,当然谅解,很好!麻烦小娘子带个口信给你家白掌柜,就说有个姓苏的前来拜访她,既然店中不接待男宾,那我也不多留了,明rì我便离京,请你家白掌柜多多保重,有缘再见。”

    那少女有些讶异道:“你认识我家白掌柜?”

    苏锦微笑道:“自然认识,你家白掌柜叫做白牡丹是么?”

    那少女道:“早不叫这个名字了,我家掌柜的已经改了名字叫白素贞。”

    苏锦哑然失笑,旋即明白了白牡丹的意思,改了花名便等于向过去告别,素贞之意不用多解释,虽然和传说中的那个白娘子重名,显得有些搞笑,但苏锦却是完全读懂了白牡丹的心思。

    苏锦微笑点头,举步往外走,那少女忙问道:“敢问客官高姓大名,传话的时候若是我家掌柜的问起我该怎么回答?”

    苏锦停步转身道:“你只说我姓苏便可,你家掌柜自然知道我是谁,另外替我送两句话给她。”苏锦想了想快步走到柜台前,柜台上有一笔墨,苏锦提笔写了两行字,快步离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

    苏家车队启程前往西北,这一回随行的人员浩浩荡荡着实不少,就像是一次大搬家一般,大到桌椅板凳小到茶具香炉一应俱全,听说西北的城市苦的很,商铺都没几座,更是让柔娘浣娘cāo碎了心,举家采购数rì,装了满满五辆马车的物事,外加上苏锦此番顺道带回西北的兵部补充的盔甲兵器物资的车队,又是上千人的大队伍。

    不过此番西行跟上次西行的心情截然不同,若说上一会对未来懵懂无知有些茫然的恐惧感的话,这一回苏锦的心情显然轻松了许多,多了的只是一份更加沉甸甸的责任和希望。

    柔娘和浣娘也随行来西北,苏锦本来也想让王夫人跟着一起去,但王夫人拒绝了,她明白苏锦不想让自己一个人留在京城,但她是个贤良之母,她明白什么时候该放手,什么时候不让自己成为苏锦的累赘,儿子的成就已经足以让苏家列祖列宗泉下安息,她自己也尽到苏家媳妇的责任,对得起死去的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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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八章 议和(上)

    一行人缓缓西行,苏锦不愿独自先行一步,虽然还有一大堆的事务在等着自己,但浮生数rì清闲还是需要的,苏锦本就是个不喜欢忙碌的人,这一路上能够真正的休闲下来,带着众人沿途好好的观赏风景,让他倍感惬意。<-》

    途径那座和夏思菱鱼水之欢的小山谷之时,苏锦故伎重演,将浣娘和柔娘两姐妹带去洗了个鸳鸯浴,三人缠绵不尽,更有一番蚀骨**的滋味。

    韩琦比苏锦早几rì回归秦州,苏锦一行抵达秦州之时,他已经等的心急如焚了,韩琦此次回秦州除了要和苏锦交接秦州事务之外,还兼任钦差大臣,带来了朝廷给西北诸官和军民的嘉奖令,李重被提升为渭州知府,潘江被任命为泾原路都部署副都指挥使,魏松鹤被任命为渭州通判,原秦凤路陇州知府景泰被任命为秦凤路都部署副指挥使,其余守城有功的军民均有封赏。

    苏锦身边的王朝马汉等四大吃货因跟随苏锦捣毁夏军粮草有功,也从马军都头一职被破格提升为马军副指挥使,授致果校尉之衔,已经是正七品的中级武官的职位,虽然马军副指挥使的职位有些名不副实,四人的属下还只是各领一百马军,但已经是颇为让人艳羡了。

    在秦州逗留数rì,跟韩琦交接完公务,接见了秦凤路所属陇州、凤翔、成州、珉州等地官员的拜见,宽慰褒奖一番,命各人各司其职,又设宴欢送韩琦入京高就,这才回过头来安顿家小。大主宰

    苏锦新的职务是泾原秦风两路经略招讨安抚使又兼知秦州,所以理所当然的要将家眷安顿在秦州,秦州无论从规模还是繁华程度上都比渭州要好的多,但是西北可没有什么好的居所,好在韩琦在路使衙门的后堂面安置了个大园子,是韩琦自己出资自己建造的居所,因韩琦是个雅致之人,对居处的要求极高,这一回奉调回京,这宅子便理所当然的让给苏锦一家子居住;当然苏锦也象征xìng的给了些成本价,对于韩琦而言,钱不钱倒不是大问题,最主要的是和苏锦之间要搞好关系。

    在秦州逗留期间,苏锦简单的了解了一番秦凤路的概况,虽然有很多事迫切的要做,但再急也要往后放一放,因为和夏国的谈判将要在渭州进行,自己必须要去渭州将此事了结。

    苏锦留下赵虎和一百马军守备路使衙门,带着张龙和浣娘告别晏碧云等人启程前往渭州;从十月末,西北的天气便逐渐冷了起来,进入十一月之后,第一场大雪已经落了下来,秦凤路的雪还小些,但越往北雪势越大,渭州附近的大雪积的足有半尺多深,行进颇为的艰难。

    苏锦在路上便忧心忡忡,这场大雪一下来,渭州城中不知道会是什么摸样,经历一场大战的渭州耽误了城中房舍的建设,不知道人们怎么度过这个严寒的冬天,可千万莫要像扬州那般,有人冻死饿死,那可就是自己的失职了。

    但一进入渭州城,苏锦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城中的街道干干净净,积雪都被清除掉了,各处是一片热烈的建设情景,前来迎接的渭州知府李重向苏锦介绍,自战后半月余,战前疏散的数万渭州百姓便纷纷回归渭州,李重考虑到冬天将至,于是不待苏锦回来立即下令开始重建工作。

    战后剩余的物资着实不少,滚木礌石等都可回收再利用,李重按照苏锦原先的规划,在城南城北两处规划之地建起了数千木石房舍,到第一场大雪落下之时,月余时间已经有大半的百姓入住新居,加之城中原本可居住的房舍,渭州城近七万百姓基本上不会受冻。

    吃饭方面,李重采取了配给制度,将救济粮食按照人口每rì放,参加劳役之人可以获得额外的报酬,虽然繁琐了点,但是配给制度在当下却是极为必要,这一点获得了苏锦的大力赞赏,李重是个政务高手,有他在基本上不用自己多cāo心。

    目前担心唯一问题便是居民的取暖问题,严冬数月光是吃饱肚子还不行,在西北户外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棍,屋子里若无柴薪取暖半夜会被活活冻死,百姓们也没什么御寒的被褥和衣物,所以备足柴火是当务之急。

    苏锦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李重翻了翻白眼道:“只可惜陇山东坡可采木之处被烧了个jīng光,南坡又被苏兄下令重建的时候砍了个jīng光,遍地是树桩子,柴薪问题确实难以解决。”

    苏锦挠头道:“那时候火烧眉毛,可想不到这么远,不管怎样,哪怕是再远也要派人深山砍伐木头回来,今年冬天绝对不能冻死一个人,这件事我没jīng力去办,只能你去想办法,我如今先要和夏人谈判,谈判结束才能有jīng力管这些事。”

    李重点点头,本来这就是他的事,他如今是渭州知府,城中百姓的生计本就是他该关心的问题,李重一面派一队人带着大批牲口去陇山深处砍伐树木往回运,一面命人在城中收集枯枝角料,但李重也知道这不是个办法,砍伐的队伍要到西面近八十里出伐木运回,路上又是大雪封路,很难有什么成效,而城市周边的木料和战后的余料又必须要留作造房舍御寒,所以还需要另想他方。

    苏锦暂且无暇顾及这些,谈判之期将近,他必须要接待前来的西夏议和使臣将这些事情搞定。

    宋国撤换了使臣韩绛重新提出了谈判的几点议题,原夏国使臣也因此被视为谈判不力而被调换,当得知苏锦为新任谈判使臣的时候,夏国上下顿感棘手万分,渭州之战便是败在此人手中,如今和他谈判自然从气势上矮了三分,权衡再三之后,李元昊决定让张元去对付苏锦,一来张元满腹经纶足智多谋,而来张元是汉人,对汉人的心理和习惯了解的比较透彻,所以他去比较合适。

    十一月十三,夏国使臣如约而至,谈判地点便设在路府衙门大堂之上。苏锦没想到来谈判的竟然是个风度翩翩的汉人,待来人出具文书凭证表明身份之后,苏锦才知道这就是一直以来只闻其名未谋其面的张元。

    苏锦记得,当初在京城和辽使萧特末谈判之时,又几拨党项刺客潜入汴梁城意图刺杀萧特末,藉此挑拨宋辽两国大动干戈,而这个计策便是出自张元之手,那时候苏锦便觉得这个张元不简单;只可惜计策虽妙,却被一帮窝囊废给办砸了,即便如此,苏锦对张元这个名字还是印象深刻。

    双方各据一案相对而坐,所率仆从分列身后战力,谈判一开始便各展口锋。

    “原来您就是张元张大人,久仰大名已久,原本我以为张大人定然是个满脸皱纹的干枯老头儿,没想到却是个风度翩翩的文弱君子,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苏锦呵呵笑道。

    张元拱手行礼道:“本人也以为苏锦苏大人是个孔武有力的粗豪汉子,却没想到是个浊世少年郎,你想错了,我也想错了,这可算是彼此彼此了。”

    苏锦哈哈道:“张大人一定很失望吧,是否觉得跟在下谈判有**份呢?”大主宰

    张元笑道:“苏大人想多了,我知道宋朝的规矩,一般使节七品文官便可充任,而据我所知,苏大人新授泾原秦风两路路使,乃三品大员,可见贵国对此次谈判的重视。”

    苏锦摆手道:“你错了,该重视的是李元昊才是,我大宋可没拿这次谈判当回事,正因如此才让我这个不懂谈判的外行来充任谈判使者,张大人善于联想揣摩,不过这一回倒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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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九章 议和(中)

    苏锦缓缓起身道:“张大人,我听你们夏人的意思是对此战之败颇不服气,在这种前提之下这次谈判绝对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我提议暂停此次谈判;你回去告诉李元昊,咱们双方再纠结军队大战一场,一直到一方将另一方打得没有脾气认清现状为止,到时候咱们再坐下来谈如何?”

    张元愤然起身道:“苏大人,我处处敬你,你却步步紧逼,莫以为我大夏雄兵便无一战之力,你倒是试试看,你们胆敢进犯我大夏,管教你们铩羽而归。”

    苏锦呵呵笑道:“大话谁都回说,我只问你,你们的大军难道啃着树皮草茎来跟我们打仗么?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们再打仗怕是只能吃人肉了!我对你们大夏的现状清楚的很,官仓空虚,民不聊生,经年大战造成田地无人耕种,牛羊无人放牧,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是聪明人,却来说糊涂话。”

    张元道:“贵国的情形怕是好不了多少吧。” ..

    苏锦呵呵笑道:“看来你离开生你养你的大宋时rì太久了,早已忘了我大宋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不妨告诉你,今年我大宋风调雨顺,粮食大丰之年,今年秋夏两季粮食产量达一亿四千万石,如今我大宋国库充足,兵强马壮;你若不信,大可派你的细作潜入我大宋各地探访一番;打仗不是靠嘴,粮草充足才是保证,这一场大雪下来,我怕你们夏人都要饥寒交迫了,赶紧想办法解决肚子问题才是正经,面子就先不要了吧,没肚子便没面子,这个道理你该比我懂。”

    张元自然是早知道大宋今年的收成情况,这些情报都是每年必须要探听到的重要消息,苏锦所言句句是实,而且苏锦的一句话正中他的软肋,大夏境内确实已经有饥荒之象,今年入冬较早,大雪早早的便下了下来,更是雪上加霜之事,此次来谈判的目的之一可不仅是休战,更是带着李元昊要求他从宋国得到粮食的使命。

    苏锦继续道:“我大宋是仁义之国,我大宋皇上是仁恕之君,真心如此,我们才会和你们议和,其实从我个人而言,我是极力建议率大军一举踏平兴庆府,让李元昊跪在我大宋皇上面前请罪;说实话,这次谈判对我而言豪无兴趣,还是那句话,咱们不必扯谈,你要谈便按照我说的做,不然休怪我立刻终止谈判。”

    张元冷笑道:“大夏传国数代,自有其存在之理,谁也不能说灭了便灭了,更何况辽国岂能坐视我大夏被你们吞并?我也不妨告诉你,辽国皇帝已经答应我大夏皇帝之请,援助我大夏粮食数千万石,助我大夏渡过难关。”

    苏锦哈哈笑道:“数千万石?你糊弄小孩子呢?几十万石算是给你们面子了,要说李元昊可真不是东西,当初跟辽国耍无赖,娶了人家辽兴宗的妹妹,却又嫌人家丑不闻不问,将个辽国公主放在西北寂寞枯守,最终得病而死,那李元昊居然都不去看上一眼;不仅如此,你们还公然接纳辽国叛部在辽国边境滋扰,气的辽国上下差点吐血;现在有难了,又跑去求人家,你们可怜不可怜?再说了,当初你们占据优势的时候约辽人一同进攻我大宋,辽人打理你们了么?如今你们穷困潦倒,他们更加不会帮你们,没准我该建议我大宋皇上派人出使辽国约好一起进军攻打你们,他们得一半我们得一半瓜分了你们,我想辽人有九成会答应。”

    张元暗自心惊,这小子虽是信口开河,但难保他不会真的这么做,现如今国势衰微,辽人搞不好真的倒打一耙,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友好,在巨大利益的驱动下,辽人也许真的会动心。

    苏锦微笑看着沉思不语的张元道:“张大人,其实我对你蛮同情的,听说你原本是我大宋人士,只是科举屡试不中才投靠蛮夷之族,抛却你的节cāo不谈,你能审时度势寻找自己的出路这步棋,我是极为佩服的;看得出来你现在活得很滋润,但你想过没有,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依附李元昊而存在,如果我大军踏平了党项人的部落城池,到那时你张元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张元道:“我的将来可无需你来cāo心。”

    苏锦笑道:“我可没那闲扯功夫cāo你的心,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莫要再逞强,拿出你审时度势的本领来,现如今不是你逞强的时候;你我之间又无个人恩怨,我们只是代表不同的立场而已,其实我也不想打仗,但是你们若是不知悔改,那也只能再较量一番了。”

    张元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他终于知道这个苏锦有多么难以对付了,张元虽然很想硬气的说一声:“咱们战场上见。”但一想到临行前李元昊特意嘱咐的话,以及国内一团糟的情形,他的底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疑问,不打则已,一打必败;一败再败再去议和的话,先不说别人搭理不搭理,就算是别人同意议和,条件也必然苛刻之极,与其那时候接受更苛刻的条件,还不如这时候低调一些避免再战。

    “苏大人,咱们不必这么意气用事,我们来到此地便是为了议和,我可没想着来和贵国来耍横斗狠,其实这一次我们提出的议和条件很有诚意,贵国上下一定会满意之极。”

    苏锦笑道:“你说说怎么个有诚意法?”

    张元缓了口气道:“我大夏愿意承诺退兵五十里,从此不进宋境半步,双方按照战前疆域划分界限,结为永世之好,互不侵犯,这一条如何?”

    苏锦微笑道:“按照战前疆域划分,互不侵犯我同意,其余的都是废话,退不退兵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可管不着,反正我大宋士兵是不会撤离边境的。”

    张元愕然道:“你们不退兵?那我们退兵岂不是让你们有可乘之机?”

    苏锦哈哈笑道:“既有诚意,又为何还怕我们趁虚而入?明明是你们自己心中有鬼。”

    张元涨红脸道:“哪有我们退你们不退的道理,那岂非不公平?”

    苏锦道:“笑话,我们又没要你们退兵,你么大可依旧驻扎在原地便是。”

    张元想了想道:“罢了,便依着苏大人之意修改。”

    苏锦道:“我可没勉强你们。”

    张元不答,继续道:“第二条便是,我们希望贵国能和我们大夏恢复通商,双方边境市场重新开放贸易,互通有无。”

    苏锦笑问道:“互通有无么?我大宋能否购买你们的马匹呢?”

    张元道:“那怎么可以,这是禁止贸易之物。”

    苏锦道:“那叫什么互通有无?那这一条不要也罢,除了战马我大宋没什么想要交易的东西咱们的市场还是不要开放罢了。”

    张元急道:“难道你们不需要我们的青盐毛皮牛羊肉?”

    苏锦嗤笑道:“青盐?咱们有江浙沿海的海盐,经过jīng选后味道并不差多少,至于毛皮之类的,我大宋有上好的布绢丝绸,棉花比毛皮也不逞多让,而且我大宋疆域内以温暖的天气为主,无需穿着你们那些笨重的毛皮,至于肉食就更不需要了,江河湖海鱼虾老鳖,全大宋豢养的家禽牲口多如牛毛,也并不是非要吃党项人的肉食。”

    张元气的要命,想了想道:“那可否允许我们购买你们的东西,譬如粮食,茶叶之类的?价钱便按照你们的市价便是了。”

    苏锦报臂道:“免谈!”

    张元急道:“这也不同意,那咱们还谈什么?”

    苏锦冷笑道:“你是来谈和议的,又不是来做生意的,别搞错了大小头。”

    张元咬牙道:“那第三条,咱们还是回复战前贵国对我大夏的岁贡,数量不变,我大夏绝不要求多加一分一毫,这一点足够诚意了吧。”

    苏锦哈哈大笑道:“你疯了吧,我们谁管谁要岁贡呢?你还腆脸说的出口,这事还是两个字:免谈!”

    张元彻底怒了,斜睨着苏锦道:“我明白了,原来苏大人不是来和议的,而是来破坏和议的,我要求贵国更换谈判使者,与你根本无法谈判。”

    苏锦啐了一口道:“换谁也是白搭,谁都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我可不是来破坏和议的,我就是来议和的,不过议和的条件可不是由你们西夏人说了算,而是要听我们的。”

    张元高声道:“你的条件呢?为何不说来听听?”

    苏锦喝道:“掏干净你的耳屎好好给我听着,我的条件很简单,只有一条,你答应了咱们便停战,你不答应,我便奏明皇上,率大军踏平你夏人的每一寸土地!”

第八一九章 议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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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必须取消帝号,由我大宋皇帝宋册封其为夏国主,赐“夏国主印”,许自置官属,向我大宋称臣,奉大宋为正朔;战争中所掳掠的我大宋将校、士兵、民户需的归还对方;从此以后,如双方边境之民逃往对方领土,都不准派兵追击,双方可互相归还逃人;夏所占领的宋朝领上栲栳、镰刀、南安、承平等地和其他边境蕃汉居住区需重新归还我方;双方在本国领土上可以zì yóu建立城堡;我大宋在边境驻军与否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这便是我大宋的和议条件,你自己斟酌吧。”

    张元怒目圆睁道:“断然不可,你这是对我大夏的侮辱,我大夏已经立国,岂能取消帝号,这样岂不让天下人嗤笑我大夏软弱无能?”

    苏锦冷笑道:“说你聪明,其实你笨的很,我来问你,面子重要还是亡国重要?我已说的明明白白,许你们自置官属,只需向我大宋称臣,奉大宋为正朔便可,实际上你们损失的只是面子而已,而我大宋要的也就是个面子,否则又何必兴兵与你们交战数年?李元昊大可关起门来当皇帝,只要对外公开称臣便算是给了我大宋朝廷交代;这一条我可是为了你们着想,如果想不明白这一点,咱们的和议毫无意义。”. .

    张元断然道:“不可,绝对不能答应,这样的和议是不公平的和议,你们毫无诚意。”

    苏锦叹道:“也罢,也许你做不了主,不过我相信李元昊不会那么蠢,你不答应也行,可以派人回国问问李元昊的意思,我不在乎多等几天,这几rì便委屈贵使在驿馆停留几rì,什么时候想谈了,派个人来知会一声便罢,我还有要事要办,请恕我少陪了!”

    苏锦起身拱手回内堂去了,留下脸sè铁青的张元站立堂上,气的咬牙切齿。

    渭州知府李重安排夏使张元入住渭州馆驿,吩咐人好生的照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对使者自然是客客气气的,那馆驿是由原来的摘月楼改建而成,倒也宽敞舒适,算的上是渭州最好的房舍了,这也算是对夏使的尊重和礼遇。

    张元回到官驿,立刻召集属从官员商议对策,宋人态度强硬,跟来之前的期盼截然相反,这一回自己带着李元昊的重托前来,李元昊千叮咛万嘱咐要和宋人谈成和议,张元也明白,一向狂傲的李元昊之所以如此低声下气实际上是隐忍之举,国内确实经不起一场大战了。

    然而,张元万万没想到,宋国的条件直逼己方的底线,要取消帝号公然称臣,这是张元万万不敢做主的,李元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当皇帝,这样的条件自己要是贸然答应,李元昊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砍了自己的脑袋。

    商议来商议去,张元决定还是按照苏锦所说的派人即刻回国请李元昊的旨意,张元立即伏案疾书,将宋人的条件统统写下,不附加自己的任何意见,命人快马赶回兴庆府请命。

    于此同时,为了逼迫夏国就范,苏锦也写了一封信送往延州范仲淹处,信中请求范仲淹为了谈判配合自己的行动;而泾原路都部署副都指挥使潘江在苏锦的授意下也立刻将泾州原州兰州等地的军马集结前来渭州。

    其后十余rì,各路大军陆续到达渭州,整个渭州城中集结了八万多兵马,泾原路渭州左近的州府除了必要的rì常值守的官兵之外尽数集结到了渭州,身在渭州城的张元当然不会闲着,虽然和苏锦见不到面,但是他却每rì在街上闲逛,刚开始还没什么,但后来几天,他发现城中的大道上每rì兵马络绎不绝,粮车兵器攻城器具流水介涌入渭州城,张元当然不是好糊弄的,原先他还暗自冷笑,明显这是苏锦在玩障眼法,也许来来去去就是渭州的兵马,物资也是来来去去就那几车,也许粮车的麻包中都装着泥土,根本不足为奇。

    可是很快张元就发现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他命手下的汉人士兵借故跟开进来的宋军们打探消息,得到的结论是那些士兵都来自不同的州府,而且都说是来渭州集结,说是要打大仗,至于跟谁打倒是没说。

    而另一路打探的士兵则偷偷摸到宋军的仓库左近,亲眼看到一车车的粮食被码成粮垛,数百垛粮食足有几十万石,拉车的人口音天南海北不是西北的口音,跟随他们进茶馆偷听,竟然得知他们都是从淮扬一带的南方运送粮食而来,这更是让张元胆颤心惊。

    显而易见,宋军大规模的集结,又从南方诸州调运粮草前来囤积,兵器器具也在准备,这正是要打仗的意思,至于打谁?这个傻子也能猜的出。

    张元在焦急和彷徨中等到了李元昊的圣旨,果不出所料,李元昊大骂张元无能,那样的条件决不能答应,要张元想尽办法为大夏争取利益。

    张元将李元昊的祖宗八代cāo翻了天,渭州的一切李元昊还蒙在鼓里,岂不知宋人压根就没想何谈,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宋人立刻便会宣布谈判破裂,正好借此机会进攻。

    张元思来想去,决定将此地的情形再次报告李元昊请他决断,于此同时自己一定要拖延住宋军出兵的rì期,等待李元昊的最后指示;来往送信的士兵还没喘口气,便又被派上归途,身上揣着张元所录的渭州的见闻;而张元也再没闲心在渭州城中闲逛或者是在官驿中品茶,他赶紧命人求见苏锦请求继续谈判。

    苏锦倒也没有甩派头,如约和张元在府衙大堂重启谈判,第一句便问张元:“李元昊可答应我大宋要求他取消帝号的要求了?”

    张元支吾道:“这个……还没有旨意过来,我也在等候消息。”

    苏锦拂然不悦道:“贵使说话不实啊,我的手下明明告诉我,你派去请旨的士兵已经回来,怎么会没有旨意?怕是不同意吧?”

    张元无奈道:“这……确实有旨意来,但我主未置可否,旨意中没有明确的指示,所以……”

    苏锦赫然起身道:“原来贵使是消遣我来着,既然没答应,那咱们还谈什么?失陪了,我还有不少的事务;这几rì事务繁忙,马上我们便要……咳咳……”苏锦惊觉说漏了嘴,忙掩口咳嗽两声掩饰。

    张元故作不察,带着笑脸道:“苏大人莫要着急,我已经再次请旨请求明确的答复,但在此之前,下边的那些条款也需要相互斟酌,这样等我皇圣旨一到,咱们便可直接签署和议,也省的到时候耽误工夫。”

    苏锦推辞道:“那也不必了,关键是你们取消帝号这一项,其余的都好谈,到时候半天时间便可,你还是安心的歇着。”

    张元是绝不肯让苏锦脱身的,他明白,苏锦忙的必然是要伐夏之时,只有将他拖在谈判桌上,才能拖延宋军进攻的时rì,于是道:“苏大人,就算是下边没什么好谈的,想我张元也算是个人物,咱们只不过是各为其主,但却没有私仇,你如此待我也甚是没礼数;实际上我对苏大人倒是极为钦佩的,本想今rì请苏大人喝几杯,一面将下边的条款谈妥,一面和苏大人攀攀交情,却不料苏大人如此对我。”

    苏锦笑道:“张大人会对我苏锦有结交之意?我不大信。”

    张元道:“久仰苏大人之名,以未及弱冠之年与我大夏雄兵对垒不输下风,常言道:英雄惜英雄,虽然我大夏在渭州失利,但我朝廷上下对苏大人倒是赞不绝口,不瞒您说,我大夏上下对苏大人都有一种敬畏之意呢。”

    苏锦哈哈笑道:“别逗我了,怕是恨不得寝我之皮食我之肉吧。”

    张元正sè道:“怎么会?我大夏皇帝还说呢,若是两国和议既成,他都想将其爱女嫁于大人,互通亲眷之好呢。”

    苏锦一愣,脱口而出道:“阿狸公主是么?”

    张元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兴平公主的名字?”

    苏锦忙掩饰道:“李元昊不是就一个女儿么?阿狸公主据说是人间绝sè,自然是天下皆知,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张元笑道:“果然,连宋人也知道我兴平公主美貌无双,那你该信我大夏上下其实对大人并无痛恨之意了吧?”

    苏锦装作垂涎yù滴的摸样低声道:“若真的如此,到时候倒要请张大人从中撮合撮合。”

    张元肚中大骂不已,兴平公主会嫁给你?少做梦了;你一个小小路使,又是我大夏仇敌,和议成了之后,将息几年我大夏必然会兴兵攻宋,到时候第一个要砍的便是你的人头,还在这里做chūn秋大梦。

    脸上却是笑容满面,道:“那是自然,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苏大人年少得志人又俊美英伟,正好和兴平公主是一对儿。”

    苏锦大喜道:“好,今rì这顿酒我请了,来人,上酒菜,通知李知府和潘指挥使,若有什么事务自来禀报,我下午要陪张大人喝上几杯亲近亲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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