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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日月当空txt下载     日月当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沉迷武事

    第二章沉迷武事

    龙鹰没有立即返回甘汤院,反到大宫监府找胖公公。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无独有偶,胖公公也在园里的亭子发呆。

    在胖公公对面坐下,龙鹰道:“不用去调查了,燕飞和慕容垂确是一招分胜负,慕容垂不单被击至在地上翻滚了十多转,著名的铁枪还只剩下拿着的一截。”

    胖公公道:“是谁告诉你的?”

    龙鹰遂将武曌的事说出来,胖公公听毕,道:“你是第二个改变她的人,第一个当然是她师父婠婠。自得到种魔**后,她的心神逐渐转向钻研**,不像以前般对朝政的执着。武三思一事,你道公公是鲁莽出手吗?当然不是,我是看准时机来出击的。”

    龙鹰道:“公公怎晓得她在研究**?”

    胖公公道:“在你回来前十多天的一个晚上,她忽然召我到上阳宫去,问我一个你怎都没法猜到的问题。”

    龙鹰摇头表示无从猜估。

    胖公公道:“她问我,因何邪帝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却能猜到凝艳手持佩剑的尺寸和重量呢?”

    龙鹰与他四目交投,说不出话来。

    胖公公道:“你自己晓得答案吗?”

    龙鹰头皮发麻的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会晓得的呢?”

    胖公公道:“她说出了一种非常离奇,更是公公闻所未闻的心法理念。”

    龙鹰好奇心大起,又是心生寒意,叹道:“请公公说出来,给你吊足我的瘾子。”

    胖公公道:“她说天地万物,从凝艳的剑,到一草一木,都是一种‘波动’。一般练武者的真气也是波动,先天真气则是更高层次和精微的波动,因能与人的精神结合。而魔种则是超越了生死的波动,故能人之所不能。”

    龙鹰道:“生命是某种形式的波动,这个我可以理解,可是死物怎会也是一种波动呢?”

    胖公公道:“这个你要问自己了,你和她看的是同一本书,为何她可看出这个来?”

    龙鹰苦笑道:“公公似是忘了,她是圣门史上,第一个遍阅圣门两派六道所有秘典的人。”

    胖公公苦思道:“你是过来人,她有没有可能不用经历死生,练成**呢?”

    龙鹰道:“别人肯定练不成,对她我却不敢肯定。她还有别的话吗?”

    胖公公道:“这个视万物为波动的心法太震撼了,正是在这个看法的基础上,虚空亦可以是波动,令‘破碎虚空’合理化。推而广之,人和神灵的分别只在波动层次的分别。而魔种因能嵌进种种不同的波动里,故此你能不用眼看手量,也可说出凝

    艳佩剑的尺寸和重量。”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我的老天爷!公公肯定对此做过深入的思考。”

    胖公公道:“我以前的世界已给你翻转过来,不知该用哪种态度对待。但无可否认这是非常新鲜的感觉,我像回复自主般,可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平常不过的事物,但总能得到新的意义。例如公公看着你,心中会在想,这小子前世究竞是什么东西?因何如此好色?哈哈!”

    龙鹰始知给他耍了一着,笑道:“前一世是什么不打紧,下一世是什么才重要。”

    胖公公没好气道:“想恐吓公公吗?”

    龙鹰道:“只是提醒公公。我不知积德有没有作用,但做总好过不做。”

    两人再闲聊几句后,龙鹰告辞离开。

    踏入观风门楼,给令羽截着,两人边走边谈。

    天上下着毛毛细雨,离开大宫监府后,星空被雨云掩去。

    令羽道:“众兄弟在盼望与鹰爷叙旧。”

    龙鹰想起小魔女主婢,如有她们参加,肯定可令一众兄弟非常兴奋,亦可予人雅等和她们有机会见面。道:“暂定后天正午如何?记得带举举和一双齐贝来。”

    令羽大喜道:“由我们负责订厢房,当然要亮出鹰爷的名号。”

    又压低声音道:“圣上今早下旨,在左右羽林军的职权上做了调动,建安王武攸宜从长安调回来,任左羽林军的大将军,成为左羽林军的头子。李湛则升上左羽林将军,是他的副手。”

    龙鹰心忖武曌“酒醉三分醒”,虽然心神转往种魔**和仙门,仍不忘巩固武氏子弟的实力。道:“右羽林军又有何改变?”

    令羽道:“右羽林大将军仍是李多祚,副手改为杨元琰。”

    龙鹰笑道:“你老哥说话比以前谨慎多了,只说事实,不加任何评论。飞骑御卫又如何?”

    禁军主要分左、右羽林军和御卫三大系统,令羽是御卫的正将,上司是大将军武乘川。

    令羽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不像以前吊儿郎当,烂命一条,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顾及家小”

    接着答龙鹰另一个问题,道:“御卫暂时没有调动,不过至迟今年底,必有改变。我们的头子已得圣上赐准,半年后告老还乡,他老人家可以享淸福哩!”

    龙鹰讶道:“听你的口气,既担心不知会否由武家的人代替武大将,又似在羡慕头子可以告老回乡。”

    令羽叹道:“我是受举举影响,她常指官场险恶,希望我可以脱离,凭她手上的积蓄,做个普通的生意人。可是做官不易,想不做官更难,一个不好,会大祸临头。”

    龙鹰欣然道:“不用那么悲观,这方面我为你想办法,说不定明天便有好消息。”

    令羽大喜道谢。

    人雅三女的笑语声从内堂传来,使龙鹰感到窝心温暖,甘汤院便如塔克拉玛干的美丽绿洲般,是他在神都的净土。

    刚踏足内院,笑语声倏地敛去,灯火熄灭。刹那间龙鹰给骇得魂不附体,旋又晋入魔极至境,心灵晶莹剔透。

    这是没有可能的。

    忽然间绿洲净土化为世上最险恶可怕的凶地,三女难卜吉凶。

    不论皇宫、皇城,都是戒备森严,以花间女之能,当年亦没法入宫来行刺他龙鹰。上阳宫更是禁地里的禁地,怎可能有人能无声无息的潜至甘汤院来,而且他没有分毫危险的预感?

    对于自己的灵应,在听了胖公公转述女帝的见解后,他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万事万物若均为一种无影无形,表面绝看不出来的“波动”,那人的情绪和精神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一般人眼、耳、鼻、舌、身的“五感”感觉不到。五感能晓得的,只是眼前的一刻和处身的环境。可是魔种将五感提升往高一个阶次,且不知这阶次的尽头止于何处,故能以更精微和广阔的方式,嵌进周遭任何异常的波动去,感应到远方的敌人,超越了平常的感官。

    如果真有个敌人,心存恶意,控制了三女,同时弄熄挂在走马楼四角和内厅的灯火,是没可能瞒得过他的魔种。可是他此刻仍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唯一的解释是对方不单没有精神或情绪上的波动,更能敛收精气,完全避开他的感应网。

    天下间,能避过他灵应者,屈指可数。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明白过来。

    下一刹那,他已投进走马楼间的暗黑里,同一时间他感到被缠上。那并不是一个气场,而是玄之又玄的连系,便像飞虫落在一个蛛网上,愈挣扎愈缠得紧。比之法明的天魔场,又高上至少一筹。皆因欲破无从。

    尖锐如针的可怕气劲,从上直刺头项,如被击实,保证锋利集中的真气,可从胯下钻出去。

    龙鹰往左旋去,一拳向上斜斜击出,魔气脱拳而去,硬撼针劲。

    似铁针刮上硬物的磨损声,“嘞嘞”响起。龙鹰的拳头只像被尖针刺了一记,但心口却如被大铁锤敲了一下,幸好藉旋转化去对方大半真气,否则恐怕要立即受伤吐血,但再也没法旋转下去,还要踉跄后跌。心叫厉害。

    对方此招看似简单,但在整个形势配合下,是避无可避,逼他全力硬拚一招,而先手上风则已落入对方手上。

    龙鹰心知糟糕时,一个如真似幻,全身由头至脚以黑布包裹的人影,落在自己右方的死角位,双手做出各种玄奇的动作,似攻非攻、似守非守时,下面飞起一脚,拦腰扫来,光是其迅逾鬼魅的速度,已教人没法兴起招架的心志。

    “轰”

    龙鹰提脚曲膝,硬捱对方的脚扫,就像给人以浸湿了的粗软鞭,狠狠抽了一下,又是另一阵锥心剧痛。至此才真正领教到厉害,难怪其他人遇上此人,如此不堪一击。

    龙鹰心知如此下去,就看何时被对方“了结”。施展弹射,拔身而起,至升离走马楼屋檐的高度,换气后移,踏足檐缘处。

    岂知对方如影附形的追来,出现前方,分别在自己算是“脚踏实地”,对方却是凌空。龙鹰是首次争回少许主动,哪肯错过,哈哈一笑,一指点出,魔气高度集中,正是怕对方硬以护体

    真气捱他一招。

    对方一声不吭,继续腾升,以指对指,朝他戳来。

    “砰!”

    指气正面交锋。

    龙鹰闷哼一声,往后面屋脊退开,却被蛛丝般的气场扯着,后果是欲退不能,且带得对方凌空投至。

    如此可怕的劲气场,确是从未曾遇过。

    龙鹰猛撑屋脊,改往对方投去。

    凌空互攻了几招后,两人落往瓦坡,展开近身搏斗。

    龙鹰一向对自己魔种式的近身战术,有十足信心,即使以法明的“不碎金刚”,在他后劲不继前,仍没法将形势扭转过来;以宗密智的邪灵附体,也要吃暗亏。但在这一刻,他方晓得一山还有一山高。对方根本很难仍被认为是一个人,而是似鬼幻多一点,步法身法,变化万千,对环境的利用,招式之精妙绝伦,速度的缓快无常,每一方面均只在他之上而不在其下。

    龙鹰开始时还能有攻有守,百多招后已沦为被动,只能见招拆招,虽未至于左支右绌,但已应付得愈来愈吃力。

    唯一可恃者,是魔种际此空前苦战的时刻,受刺激下不住往某一极限提升,奇招怪式层出不穷,只苦于没法从对方的可怕“蛛网”中脱身,没法重整阵脚。

    如有选择,他永远不会让对方有近身的机会。

    龙鹰一个旋身,移往檐缘,看似容易,却是千锤万炼下掌握对方招与招间一线空隙,妙手偶得的奇异身法。

    一拳击出,似往空处攻去,最后迎上的是对方踢来的一腿。

    他还是首次重掌主动,看通对方来势。

    “轰!”

    劲气爆破。

    龙鹰应脚倒飞,却是飞跌得极有分寸,更像是故意为之,最后降落至屋檐对面下方走马楼底层廊道的杆栏处,坐得四平八稳,轻松自若。

    来人落在他前方,娇笑道:“痛快痛快!自恩师过世后,朕从未遇上能过十合之将,邪帝果然没有令师姐失望。”

    伸手揭去头罩,现出天颜。

    盯着龙鹰道:“唯一抱憾,是没法瞒过邪帝的灵觉,否则来个生死之战,会更有趣呢!”

    龙鹰苦笑道:“差点给师姐取了本师弟的老命。”

    武曌笑不拢嘴,白他一眼道:“本师弟!哪有这么自称的?唉!邪帝回来后,一切都不同了,令朕重拾差点忘记了的生趣。”

    龙鹰讶道:“圣上一直很不开心吗?”

    武曌仰起龙颜,任由雨水洒在脸上,满怀感触的道:“朕初入宫时,唯一的愿望是得到太宗的恩宠。到被逼削发为尼,便在留下来等待机会和离开永不回来两个念头间挣扎。然后是如何成为皇后,争取执政的权力。本以为登上九五之尊后,所有难题可迎刃而解,岂知又为外族的欺凌和继承人的问题伤透脑筋。人生就像一场永远赢不了的苦战,没有终极的胜利。可是邪帝带来的一切,将狭窄的人生扩展至无限,不论内外,都多出了前所未有的意义,以前的沉闷、没有出路的天地再不复存。朕终于明白,为何以秦始皇的雄才大略,老朽时亦要追求不死之药;以李世民的聪明和智慧,晚年也沉迷于丹药。因为他们都是立于颠峰处的人,在他们深心内,隐隐晓得在这物欲的人生上,应该还有更美好的事物。”

    龙鹰呆看着她,想不到她在激战的痛快后,吐露出这么一番肺腑之言。

    武曌像尽泄心头郁闷之气,目光回到他身上,平静的道:“仙门不单能开启通往洞天福地之门,也开启了我们心内的门。”

    龙鹰叹道:“圣上说得真好,看得透彻。”

    武曌道:“她们快醒来了,明天在御书房见,朕有些有趣的东西给你看。”

    龙鹰大奇道:“是什么东西?”

    武曌开怀道:“这是从邪帝处学来的,有些东西要卖关子才能增添情趣嘛!”

    说着时将头罩重新套上。

    龙鹰道:“有件事不知该否顺口一提?”

    武曌道:“说吧!”

    龙鹰一边注视三女的情况,一边简单扼要将花简宁儿、宋言志和终于因飞马节而争得混入大江联总坛的事说出来。最后道:“宋言志已成了我们最有用和重要的眼线,我需要一个人,与他紧密合作,以免贻误军机。”

    武曌道:“这方面由你全权作主,只要报上来便成。”

    又赞道:“朕没想到对大江联竟取得如斯理想的进展,刘南光这看似无关痛痒的一着,竟在阴错阳差下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只要邪帝一句话,朕立即将大江联连根拔起。”

    龙鹰道:“这方面小民看着来办。小民想从圣上处取走令羽,做宋言志与小民间的联络人。”

    武曌道:“邪帝看中他,自有道理。就这么办。她们清醒哩!朕要走了。”

    下一刻她已翻上瓦面,一闪后消失不见,纵是眼睁睁瞧着,龙鹰亦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龙鹰心底生寒,终于弄清楚武曌若要杀自己,可能逃都逃不了。

    ...

第三章 三佩合一

    第三章三佩合一

    看着人雅目不斜视,立在桌旁,专心一意的为他磨墨,感觉奇异。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她像从前般捋高衣袖,露出晶莹雪白的小臂,在晨光下轻柔地晃动。双方都不愿说话,以免破坏御书房的宁静。

    龙鹰敢肯定人雅正重温初遇他时的旧梦。时间确是奇妙,可随主观变化,在这一刻便有倒流的效果,往昔某一过去了的片段又像在重演了,其间只像是个不真实的梦。

    龙鹰一边运笔如飞,一边道:“人雅!”

    人雅“嗯”的应了一声,脸蛋竟红起来,娇艳欲滴。

    “人雅!”

    龙鹰见她仍不肯朝自己望来,耳根都变红了,看得神为之夺,道:“人雅在想什么坏东西呢?”

    人雅害羞得想找地洞去钻,嗔道:“你才在想坏东西。”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让老子来猜猜人雅在想什么坏东西。”人雅大窘道:“不准猜!”

    龙鹰奇道:“竟然是老子可猜得到的,那当然是人雅以前曾说过的某句话。哈!猜到了!是否与好人坏人有关呢?”

    人雅得意洋洋的道:“猜错哩!”

    龙鹰见她神情天真可爱,像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女孩,笑时现出两个深深的迷人梨涡,心痒痒的道:“这招叫‘投石问路’,纯属试探。对!好人和坏人太普通了,人雅怎会为此羞人答答、脸蛋红红?定是想到一些不可告人的坏蛋事。来!再提醒老子一次!”

    人雅大羞道:“不准说出来。”

    龙鹰大乐道:“人雅晓得我猜中哩!哈!原来我正诚心诚意的为圣上办公事,人雅却在偷偷的想坏东西。我当然不会代人雅说出来,快说!”

    人雅嗔道:“不说!”

    龙鹰心神皆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梦想和追求,对一般人来说,当然是成家立业,又或嫁得如意郎君。富贵荣华,又或权力地位,只属一小撮人的专利。整个社会就像塔克拉玛干里一个尖塔形的巨大沙丘,可是只要看看位于最顶尖处的帝王将相,仍常感不足,便知一定在某一方面出了岔子,又或是人性一个不可缝补的缺憾。

    又联想到沙丘随风势不住变化,甚至被夷平,正是现实情况的反映。

    龙鹰清楚人雅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不要看她表面柔弱易碎,却有颗坚定的心。软语求道:“乖人雅说出来让为夫听吧!”

    正如武曌昨晚说的,人生是一场永远打不赢的仗,因为于她来说,自婠婠收她为徒的一刻,她便踏上开赴战场的不归路。那不单是魔门与包括朝廷在内的白道的战争,且是对男尊女卑的社会彻底的颠覆和反动,更将宗教变成政治工具。

    人雅轻轻道:“你这人哩!令人家太难为情了。”

    龙鹰道:“人雅提醒老子的事,老子至少和人雅干了一千次,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人雅“噗哧”笑道:“哪来一千次这么多,鹰爷最爱胡说八道。”

    龙鹰来个软硬兼施,恐吓道:“再不说出来,老子便在这里和人雅干第一千零一次。”

    人雅明知他在虚言恫吓,也大吃一惊道:“不可以!”

    龙鹰停笔,斜瞅她一眼,目光回到补上注解的抄本上,心中涌起满足的感觉。有情男女间最大的乐趣,就是微不足道的任何一事,也可变成打情骂俏的主题,且是其乐无穷。

    “爱”确可成为人生不足的解药。

    另一个出路或许是宗教信仰。不过以席遥的经验来看,他需要的,并不是虚无的思想,而是实质的宗教经验,当他从这一世的轮回醒转过来,一切都不同了。

    可以想象当年三佩合一,仙门开启,对孙恩和燕飞两个目击者带来多大的震撼,比佛祖或李耳重生,向他们说足十天十夜佛法、道法的威力要大上千万倍。

    这是宗教式的经验,就是我们的世界并不止于眼前牢不可破的现实,不止于生老病死,而是有无尽的可能性,玄秘美丽。

    女帝形容得很精采,仙门不仅开启了外在世界的一道门,也开启了心内的一道门。天地再非以前的天地。正因仙门的超乎现世,才能使龙鹰更珍惜和掌握眼前的一切。

    在连串事件的引发下,龙鹰从蓄意逃避,到面对,并作出深思。

    龙鹰目光回到人雅身上。

    刚好人雅在偷望他,接触到他的目光,慌忙避开。

    遥远的过去回来了,一切如旧。

    他是第一次踏足御书房,坐在这个位置,人雅仍是上阳宫最美丽的小宫娥,为他磨墨。

    人雅玉颈染满红霞,以蚊蚋般的声音道:“清姐和丽姐在中庭等人家呢!”

    龙鹰不容她岔开去,道:“为夫在听着哩!”

    人雅跺足叹道:“又说在办正事,为何听笔?”

    龙鹰摆出无赖款儿,道:“人雅不说,老子不写。圣上驾临也是如此。”

    人雅终于屈服,柔情似水的香唇轻吐道:“启禀鹰爷,荣公公吩咐人雅,若鹰爷要人雅侍寝,人雅不得拒绝。”

    龙鹰“呵”的一声道:“还以为人雅想的是别的事,原来是有关这方面的。”

    人雅大嗔道:“你不是好人来的。”

    又低声道:“人雅在提醒坏人呵!”

    龙鹰立告神魂颠倒,探手往她摸去,人雅笑着避开,就在此时,御书房外传来“万岁”之声。

    武曌到。

    武曌将跪拜地上的人雅扶起来,见她仍是脸无人色,爱怜的道:“雅儿不用害怕,来!朕有好东西给你看。”

    牵着她的手,朝龙桌走去。道:“龙先生一起过来。”

    看着人雅步履不稳,跟在两人身后的龙鹰真怕她瘫软地上。由此可见女帝的威势,即使她特别钟爱的贴身婢女,亦怕她怕得要死。而他也是唯一一个明白武曌对人雅有特殊感情的人。

    女帝抵达龙桌的这一边,放开人雅的手,笑道:“龙先生抱着人雅。”

    人雅骇然道:“不用呵!”

    龙鹰移到人雅身旁,探手挽着她的纤腰。笑道:“圣上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们看呢?”

    武曌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放在龙桌上,打开。

    人雅“呵”的一声叫起来。

    盒内装着上、中、下三件玉佩。上和下合起来是个中空的圆环,分别饰以代表天空的云纹和代表大地的山川纹,中间一个圆如满月,光滑润泽,没有任何纹饰。

    不论打磨和纹雕,均出自一流巧匠之手,玉质更不用说,光是三佩本身,已是价值连城。

    武曌轻描淡写的道:“玉是蓝田的水苍玉,始皇曾以此种玉石制成玉玺,由宰相李斯雕刻篆文,乃玉中极品,冬则温润,夏则冰清。玉之美者为球,次美者为蓝,但皆为上品。蓝田之名,正是‘美玉之乡’的意思。你们眼前所见的正是球玉。朕本想制成三套,但因材料不足,故两年来只得两套。一套由朕保留,另一套送给人雅,当是朕欠她的嫁妆。”

    人雅又惊又喜,要跪下拜谢,却被武曌阻止。

    龙鹰明白过来,三年前法明从长安回来,将仙门之事转告她,她便找得有关天、地、心三佩的图样尺寸,令巧匠复制出来。尚未做起的一套,该是想赐予法明。

    武曌道:“一切依足原玉的大小制作。朕曾看过十多个不同版本,当中该以汉末载于道门典籍的版本最准确。”

    又道:“龙先生有何感觉?”

    龙鹰皱眉思索,笑道:“人雅的心儿愈跳愈快,圣上可否赐准她到中院与姐妹们相聚呢?”

    武曌哑然笑道:“赐准!”

    人雅是名副其实的获得皇恩大赦,一声“谢主隆恩”,脚步浮浮逃命似的去了。

    武曌目光落在他处。

    龙鹰道:“是否尺寸有误呢?心佩怎都差一点点才能嵌进天地佩间去。”

    武曌微笑道:“此正为一直没有人能令三佩璧合的主因。”

    龙鹰道:“真的有可能将真气注进佩内去吗?”

    武曌道:“告诉朕,邪帝能感受到来自敌兵的杀气吗?”

    龙鹰点头道:“的确如此。少帅的井中月,便具有很重的杀伐之气。以前没有对此深思,现在给圣上提醒,果是耐人玩味。”

    武曌道:“朕对向雨田的批注是迫不及待哩!更回味以前与邪帝分头作业的美妙感觉。坐下再谈。”将锦盒盖上,送入龙鹰手里去。

    工作至正午,完成三章的批注,这才离开御书房。

    武曌于半个时辰前返宫城去,三女趁机会溜进来伺候他,打情骂俏,大家不知多么高兴。早在进御书房前,他已请李公公派人到国老府打听小魔女船抵神都的时间,送三女回甘汤院后,晓得她们主婢要到黄昏才回到神都,见尚有时间,陪三女吃午饭后,往访娄师德和张柬之,安排远程偷袭“贼王”边遨的军事行动,又处理了令羽的调配。现时他和武曌的关系空前良好,只要是他想出来的东西,女帝均照批不辞。

    可是天才晓得如此关系,可以维持多久?

    在中书省门外,给上官婉儿的马车截着,龙鹰登车坐到大才女身旁。

    马车开出。

    龙鹰顺口问道:“到哪里去?”

    上官婉儿不经意的道:“带你去见一个最想见你的人。”

    龙鹰道:“梁王?”

    上官婉儿淡淡道:“梁王见你干什么?你已说服了他,解决了他武氏家族最迫切的问题,他当然感激,却没有急需见你的理由。”

    寥寥数句,已将武三思刻划入微。武氏子弟怎会真的感激他?所有外人均被他们视为巩固权力的工具,没用时弃之而不惜。这种心态正是暴发户的心态,而他们却是政治的暴发户,对权位的**贪婪妄求,没有止境。

    龙鹰朝窗外瞧去,道:“太平公主!对吗?”

    同时心中叫苦,他与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的关系都是复杂暧昧,说话态度的拿捏,使人头痛。

    上官婉儿挨过来挽着他手臂,轻柔的道:“龙大哥凭什么说服梁王呢?”

    这两日来他不住思索人生在世的问题,此刻则感到自己的人生,可能只是无休止地回答不同的问题,且多数问题不能实话实说。道:“很简单,光是东宫的解禁,已令梁王有足够的警觉,明白大气候的转变。”

    上官婉儿道:“那龙大哥又是如何说动圣上解除东宫的禁制呢?”

    龙鹰微笑道:“说服她的不是我而是胖公公,任何事既有开始,便有完结,然后是另一个新的开始,这叫天道循环。至于胖公公究竟向圣上说过什么,恕小弟无法作答,因为不知道。”

    上官婉儿道:“胖公公因何肯这样帮你的忙?不要告诉婉儿,胖公公是忽然心血来潮的去找圣上说话。自龙大哥从南方来神都后,胖公公一直立场坚定地站在龙大哥的一方,照顾得无微不至,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龙鹰哑然笑道:“婉儿在审问小弟吗?”

    上官婉儿撒娇道:“婉儿想弄清楚嘛!”

    龙鹰拿她没法,笑道:“这方面怕要问胖公公才清楚,人与人间的关系很奇怪,或许是一见投缘,又或许是命中注定,谁可分辨?”

    上官婉儿嗔道:“早知你不会说,与你有关的事总是神秘兮兮,到今天仍没有人清楚你的出身来历,且成为朝廷的禁忌。”

    又道:“圣上当然清楚,胖公公也知道,还有国老,否则他怎肯让你接近他的宝贝女儿?”

    龙鹰不解道:“既然晓得老子的出身是禁忌,因何婉儿忽然査根究柢,穷追不舍?”

    上官婉儿伏入他怀里去,痴缠的道:”人家是你的女人嘛!当然想清楚所属男人的事。至于你在外面如何拈花惹草,婉儿不闻不问。管不来呵!”

    她祭起温柔手段,龙鹰立陷下风,说不出狠话。但愿她骗自己的手段永远不出漏子,让他们间的关系继续保持愉悦。

    人与人间最不幸也是最幸运的事,就是看不到对方脑内想的东西,因而不用“袒裎相对”,毫无掩饰地看到人性阴暗一面。故而凶残的恶兽,可伪装为驯服的绵羊。

    龙鹰此时的心神,全系于小魔女主婢身上,对与上官婉儿不尽不实、近乎尔虞我诈的关系,实在提不起兴趣。道:“有些事,上官大家不知道比知道好。何时让小弟欣赏大家的诗作呢?”

    上官婉儿喜孜孜的道:“婉儿当然无任欢迎,今晚如何呢?”

    龙鹰暗骂自己多嘴,说话不经脑袋,小魔女回来后,他怎可能分身?道:“今天不行,这几天看看吧!”心忖虽然没人管他,自己却要管好自己,否则将疲于奔命,乐事变苦差。

    上官婉儿坐直娇躯,目光投往窗外,道:“到哩!”

    马车放缓。

    上官婉儿肃容道:“婉儿已为龙大哥打点了王庭经的问题,并会为王庭经挡着梁王的查询。但龙大哥可以告诉婉儿吗?为何圣上指定要龙大哥随梁王到房州去,还要借用王庭经的身分?”

    又压低声音道:“是否有迎接庐陵王回来的密令?”

    马车停在大门的石阶前。

    龙鹰凑过去在她香滑的脸蛋亲一口,道:“最不想到房州去的人正是小弟,上官大家问我,小弟去问谁?”

    车门拉开。

    龙鹰笑嘻嘻的下车去了。

    ...

第四章 空前危机

    第四章空前危机

    龙鹰看得目不暇给,神为之夺,充盈久别重聚的满足和愉悦。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小魔女和青枝回到小楼,打开行囊,将衣物用品安置回原位,忙得团团转,兴高采烈,吱吱喳喳的像两头知还回巢的彩雀,不住说话,东摸西摸,又向他频送媚眼秋波,还有意无意的走近他,让他可得逞亲热。

    “青枝你看到大混蛋吗?当足自己是大爷,摊着双手坐在一旁,只懂用眼睛占我们便宜。”

    青枝正将一叠衣物,逐件折得整整齐齐的,放进樟木柜去,闻言“噗哧”笑道:“小姐真善忘,刚给姑爷搂得坐到腿上去,动嘴动手,怎止于只用眼看?嘻嘻!”

    小魔女别头送龙鹰一个媚眼儿,娇声嗲气的道:“有吗?为何本姑娘没有半点感觉呢?”

    龙鹰看得心痒难耐,只恨岳丈大人正等着他们吃晚饭,令他没法以行动回应她的挑衅。挨到椅背,伸个懒腰道:“呵!原来刚才的荡女另有其人,不是我的小魔女大姐。”

    小魔女正将神山之星放到玉枕旁,低骂一声“死坏蛋”,又忍不住与用肩头撞她的青枝,笑做一团。

    小楼外夏雨绵绵,楼内燃亮灯火,被两女的欢笑声填个满溢,温馨安详。

    龙鹰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动人滋味。她们主婢层出不穷的娇姿美态真是令他百看不厌,心迷神醉。小楼上的绣床妆台、桌几柜椅,乃至任何一物,落在他眼中,均有种超乎平常的美丽和意义,与她们的笑语和灯光融浑起来,化为人间仙境。

    小魔女忽然押着青枝直抵他身前,喘笑着道:“轮到这丫头来受难哩!”

    龙鹰两手闪电探出,分往小魔女和青枝的蛮腰搂去,前者一个闪身,险险避过,只青枝被他搂个结实,“嘤咛”一声坐到他大腿上。

    小魔女退避三舍的闪往一角,向龙鹰扮个可爱至极的鬼脸道:“你当本姑娘仍是三年前那个任你鱼肉的弱质女子吗?现今你只是个给本姑娘试剑的小喽啰。明天你便晓得本姑娘的厉害。”

    龙鹰嘻皮笑脸的道:“何用等到明天呢?今晚我和大姐即可比试较量,看看大姐的花拳绣腿进步了多少。”

    小魔女跺足嗔道:“死龙鹰!我要杀了你。”

    龙鹰看看被他摸得脸红耳赤,没法说半句话的青枝,耸肩装出个满不在乎的无赖款儿,道:“亲完青枝再来看你移形换影的逃跑本领。”

    小魔女化嗔为笑,瞄他一眼道:“恩将仇报!人家送个丫头让你放肆,仍要说话不饶人。你有……仙儿不说了。”

    龙鹰的心融化了,爱怜的道:“大姐到小弟身旁来。”

    小魔女不依道:“来干什么?”

    青枝不堪刺激,颤声道:“姑爷饶了小婢吧!”

    小魔女大乐道:“看你这丫头以后还敢说我吗?什么动嘴动手?你才是给他动嘴动手。”

    龙鹰一双手停止活动,向小魔女道:“法不传二耳,快给为夫乖乖的过来。”

    狄藕仙鼓着腮儿朝他走过来,道:“过来便过来,仙儿怕你吗?”

    青枝乘机脱身。

    龙鹰大讶道:“枝儿也大有进步呵!以前给老子摸几下,便站也站不稳。”

    狄藕仙坐到他腿上去,双手搂着他颈项,道:“鹰爷猜猜看,为何青枝这大懒虫忽然肯勤力学武呢?”

    青枝大窘道:“姑爷、小姐,青枝到楼下执拾东西呵!”说完一溜烟的逃往楼下去。

    龙鹰吻小魔女香唇,话从心底泉涌而出的赞叹道:“仙儿不但丰满了,还长高了两寸,且多了种没法形容的独特气质,迷死人不赔命。”

    狄藕仙娇痴的道:“人家快二十岁哩!快说!看你有没有守诺言。”

    龙鹰拍拍她香臀,道:“老子一见岳父大人,立即当众提亲……”看着她黑白分明、乌溜溜的眼睛不住睁大,忙道:“嘿!记错了,是偷偷提亲。”

    小魔女向他皱皱鼻子,道:“算你哩!噢!现在是说正经事呵!不准碰仙儿。”

    龙魔给她迷死了。

    现在的小魔女,不但比以前更娇嫩欲滴,色可倾城,且娇艳里内蕴清新脱俗的特质,天真烂漫的少女神韵中又隐含成熟的风情,教他更难以抗拒。

    小魔女嗔道:“有什么好看的,未见过女人吗?还不快说?”

    龙鹰道:“你爹当然是一口答应,还说我们可随时洞房,但成亲却要等待时机。”

    小魔女忍俊不住的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爹怎会这么说?”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不信待会可以一起问他老人家。”

    小魔女抚他脸颊,细审他的神情,喃喃细语道:“竟是认真的,你这混蛋,是否将我们的秘密向爹招了出来呢?”

    龙鹰苦着脸道:“你爹说你将应该说的和不应该说的,全告诉了他,小弟入世未深,不虞有诈。呵!”

    小魔女在他的颈上狠噬一口后,笑脸如花道:“不认不认还须认,说了也好,让他晓得自己的女儿落入无赖流氓之手。嘻嘻!今晚你可留在小楼过夜了,弄大了肚子也不怕。”

    龙鹰呆瞪着她。

    小魔女叉腰道:“看什么!还没看够吗?”忽然又搂他个结实,献上热吻。

    神魂颠倒间,青枝奔上楼来。

    两人继续缠绵,天掉下来都不管,怎会避忌?

    青枝嚷道:“荣公公来了,说圣上有旨,姑爷要立即入宫见驾。”

    龙鹰心中一震,晓得有非常严重和紧急的事发生了。

    上阳宫。仙居殿。

    踏入主堂,龙鹰愈发感到事不寻常,不单胖公公来了,还有一个龙鹰做梦都没想到会在宫内遇上的人——“僧王”法明。

    荣公公送他到门外,立即退走,整个仙居殿大小院落都杳无人迹,显是伺候武曌的太监宫娥,避往隔邻的化城院或甘露殿去。与会的四个人,等于现存的魔门,确只是剩下他们四个人仍然活跃。其他派系该仍有余生者,像花间女般,可是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魔门的人,又或隐姓埋名,永远不提及自己出身的门派。

    武曌居中靠北而坐,法明和胖公公分坐两旁。女帝凤目生煞,神情肃穆;法明宝相庄严,神气内敛。不见三年,其魔功又见精进。胖公公亦收起平时常挂着的笑意,只向进来的龙鹰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武曌道:“坐!”

    龙鹰在胖公公下席坐下。

    凝结了般的气氛,形成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重。

    武曌沉声道:“僧王收到一个消息,不但关乎我圣门的荣辱,亦直接影响天下苍生,故漏夜来见朕。”又歉然道:“朕清楚邪帝难以分身的情况,可是由于事关重大,不得不急召邪帝,希望邪帝明白。”

    胖公公插言道:“《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再次出世了。”

    龙鹰一头雾水的道:“是什么东西来的?”

    法明一副得道高僧的神气模样,低宣一声“阿弥陀佛”,不愠不火的悠然道:“《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是大明尊教的镇派经典,便像《天魔策》之于我圣门,是思想、信念和武功心法的来源。此教在隋末唐初,曾盛极一时,在塞外尤为活跃,与我圣门关系不错,后来因事开罪了‘邪王’石之轩,该教领袖之一的‘善母’和数十弟子,被石之轩一夜之内杀得一个不留,而另一领袖亦丧命于徐子陵之手,只余数人能活着离开中土,自此大明尊教云散烟消,湮没江湖,此经亦不知所终。有传此经落入隋室遗胄‘影子刺客’杨虚彦之手,可是杨虚彦饮恨于‘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曾派人遍搜杨虚彦遗物,却没有发现。”

    龙鹰不解道:“既然非是我门之物,我们因何如此重视?”

    武曌道:“半年之前,长安独孤家的独孤善明,花了五千两黄金从一秘密来源,购得《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本来此事极端秘密,可是独孤善明怕被骗财,在交易前请对方抄下随意挑选的五页,予有资格的人看,以辨别真伪。”

    龙鹰眉头紧蹙的道:“谁人有此资格?”

    法明微笑道:“其中一人正是本王。独孤善明亲来见我,不说出处来源,只求本王给出1个评倾一个评价。本王看完后,告诉他这肯定是一种早已绝传的厉害武功,独孤善明千恩万谢的大喜而去,本王亦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直至独孤善明全家遇害的消息传来,方生出警觉。”胖公公道:“邪帝或许不清楚独孤善明的武功家底,所以只当是普通谋财害命的骗局。

    独孤阀乃隋朝四大世阀之一,与李阀、宋阀和宇文阀齐名于世,家传武功固是非同小可,他本人更是嗜武如狂,隐为当今独孤世家的第一人,在长安亦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加上他爱招揽江湖上武功高强者,所以长安府第内称得上一流高手者,至少有七、八个之多。可是在一夜之间,府内二百二十人,上自独孤善明,下至婢仆巡犬,竟没有人能逃过毒手,脱围逃出。情况有点像‘邪王’石之轩屠杀大明尊教的重演。”

    武曌双目杀气剧盛,道:“我们要多少人才办得到同样的事?”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没有惊动邻宅的人吗?”

    法明道:“独孤善明的大宅位于永安渠之旁的布政坊内,地近皇城,邻近全是达官贵人的府第,竟没有人听到惨叫或打斗的声音。初时还怀疑凶手用毒,但建安王检查死者,发觉下手者武功各异,显示在令死者致命的伤势上,且绝对不类中土的内功心法。高手当是来自中土之外。”

    建安王便是武攸宜,现为京畿道节度使兼长安总管,武曌还使他出任左羽林军大将之职,现时在武氏子弟里,武三思外便数他官职最高,皆因他曾打过一、二场小胜仗。

    法明道:“血案不但轰动长安,弄至人心惶惶,还传遍江湖,可说直冲着我大周皇朝而来。建安王立即飞报圣上。”

    武曌道:“朕感到事不寻常,当时仍不知道有《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牵涉其中,只想到天下间,只有两个势力有此实力。”

    法明苦笑道:“一个是大江联,另一个就是我这被师姐怀疑的可怜师弟。长话短说,本王奉圣上之命,秘密走了一趟长安,见到独孤善明的亲兄独孤善亮,原来善明拿出来的五千两黄金,其中二千两是问他借的,故他也知道点来龙去脉。向善明兜售《根源智经》者,是来自大食却自称是古波斯人的行脚商。此人还向善明透露他的父亲是大明尊教的人。”

    龙鹰记起波斯已被大食国灭掉,点头道:“此事确非常古怪。”

    法明道:“本王穷三天时间,检查每一具尸体,得出结论,就是凶手在十三至十五人间,来自不同的武技传承,如若本王陷身他们的围攻里,即使以本王的‘不碎金刚’,恐仍没法突围逃走。”

    龙鹰失声道:“有这么厉害?”

    武曌道:“大明尊教要向我们报复灭教之仇了。”

    胖公公分析道:“独孤善明是因他的嗜武如狂,加上家世地位,又居住于西都最繁华的区域,故成了敌人的目标。除本门其他派系外,就数大明尊教最熟悉我们。如果我们所料不差,对方使的是引蛇出洞之计,冲着我圣门而来,更从我们将两派六道连根拔起,隐隐猜到我们的身分来历,只是苦无证据。”

    龙鹰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此可怕的一群高手,兼之是有备而来,计划周详,一旦让其掌握证据,揭破女帝与魔门的关系,可不是说笑的。其后果可能比武氏子弟当继承人更不堪。

    道:“这种事,怎可能有证据呢?”

    法明道:“除验尸外,本王还使人查过与圣上武家有关连的人,的确有几个清楚当年情况的长者神秘失踪,到现在仍没法寻回来。”

    武曌大怒道:“朕要将这批胆大包天之徒,全体处死,一个不留,那本鬼经便给朕烧了它。”

    胖公公道:“圣上千万勿要动气,对方这招叫‘投石问路’,逼圣上派出本门高手去对付他们,只要有人质落入他们的手上,可证实他们的猜测。现在我们正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沦于被动,而圣门则只有我们四个人,任何轻举妄动,不单牵连到我们得来不易的帝皇霸业,更关系到圣门的生死存亡。”

    武曌回复冷静,道:“公公有何妙法?”

    胖公公道:“这已非官府能管得到的事。哼!江湖事江湖决。如此一批高手,怎肯甘心蛰伏?一计不成定会出另一计,逼我们不得不出手。我认为只要邪帝亲自出马,定可杀对方一个人仰马翻。”

    武曌皱眉道:“只得邪帝一人,不嫌实力单薄吗?”

    胖公公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邪帝胜在能化身为另一人,如此必大大出乎敌人料外,事半功倍。”

    武曌向法明道:“僧王也有化身之术。”

    法明欣然道:“给我一晚时间便成,保证除体形外,其他都可瞒过任何人。”

    朝龙鹰笑道:“能与邪帝并肩作战,是法明的荣幸。”

    武曌向龙鹰抱歉的道:“事非得已,不得不请邪帝辛苦一趟,仙儿刚回来,朕又要将你从她身边拿走,朕也知是不近人情,只恨再没有另一个选择。”

    龙鹰骇然道:“难道要明天出发吗?”

    武曌苦笑,朝法明瞧去。

    法明合十道:“明天正午,法明在伊水之滨恭候邪帝大驾,用双脚走路比较方便。”

    龙鹰做梦都没想到会与法明携手去做某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点头答应。

    胖公公头痛的道:“邪帝有什么可瞒过任何人的借口呢?例如国老。”

    武曌道:“说是奉朕的命令,出使到吐蕃去吧!不过务要请国老严守秘密。”

    龙鹰痛苦的道:“那肯定不但小魔女要随小民去,人雅她们都不肯放过我。”

    胖公公哈哈一笑,道:“公公想到哩!”

    三人目光往他投去。

    ...

第五章 厉害绝招

    第五章厉害绝招

    正当三人目光全落在胖公公身上之际,胖公公取出个小铜锣,以小铜锤敲了一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锣音远传。

    胖公公好整以暇的向法明道:“事情大致如此,如有变化,邪帝明天会尽告僧王。时间紧迫,请僧王立即返回僧王寺,安排一切,务令敌人以为僧王明天之后,仍留在寺里念经说法。”

    法明没有露出丝毫不悦之色,合十道:“一切如公公的吩咐。”

    武曌颔首不语,显然对胖公公为她拿主意习以为常。令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圣神万安!飞骑御卫将军令羽在!”

    胖公公道:“贵客起行,令将军预备马车快舟。”

    令羽大声答应。

    胖公公向法明微笑道:“僧王请!”

    法明离开后,武曌向胖公公皱眉道:“有何特别的事,不可让法明与闻?”

    胖公公回复平时笑口常开的亲切神态,道:“圣上明察,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现时有关独孤善明的惨案,消息主要来自法明,而他亦没有解答我们最大的疑惑,所以不得不防他一手,以保着我们的邪帝。”

    武曌大感其趣味性的道:“最大的疑惑是什么呢?”以龙鹰的才智,亦掌握不到胖公公脑袋内转的念头。

    胖公公道:“正是邪帝刚才的疑惑,就是这种事,怎可能有真凭实据?如此大开杀戒,可以起怎么样的作用?”

    武曌同意道:“口说无凭,可是对方当然不会白花气力,做一些全无意义的事,还动辄招来杀身之祸。”

    胖公公轻松的道:“因为根本不需要真凭实据。”

    武曌和龙鹰同感错愕。

    这叫“神又是他,鬼又是他”。龙鹰当然晓得胖公公尚有下文,对他的老谋深算,龙鹰固是信心十足,与胖公公长期并肩作战的女帝,会比自己更清楚。

    胖公公道:“同一件事,同一句话,在不同的形势气氛下说出来,可收到完全不同的效果。现时即使任何人走出来,冒死指证我们的出身来历,也难以动摇我们分毫,只是死得快一点。所以敌人必须营造出最适当的时机。”

    稍顿续道:“从得知与大明尊教直接有关系,公公便猜到这是栽赃嫁祸之计。须知大明尊教与圣门关系千丝万缕,连我们自己亦弄不淸楚,在外人眼中,更视大明尊教和圣门为一丘之貉,此正为敌人用上《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因由,巧妙至极。能想出如此毒计者,肯定非是寻常之辈,且必有厉害后招。”

    武曌击节赞赏道:“公公的分析细致入微,精采绝伦。”

    龙鹰大力一拍扶手,叹道:“这是大江联精心筹谋的调虎离山之计。”

    胖公公欣然道:“邪帝果然才智高绝,一点便明。不过让公公提醒你,此事肯定有大明尊教的余孽在其中兴风作浪,凭着对圣门的认识,推测出大概。有些事,是没法凭空想像的。”

    龙鹰明白过来。

    当年他的假师父杜傲,也曾对女帝起疑,不明白她凭什么对魔门了如指掌。婠婠肯交出经卷,已不符圣门中人的利己作风。可是只有魔门的人,始会生出疑心。

    胖公公续道:“敌人挑中独孤善明,绝非偶然,首先是独孤善明在江湖上的名气。此人交游广阔,相识遍天下,杀他可造成最震撼的效果。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世家大族因受李唐荫庇,故都是庐陵王的支持者。而独孤氏和宇文氏,是世族里的世族,于圣上用人唯才、不论出身的政策下,受害最深,因此对庐陵王的支持更是不遗余力,派往房州保护庐陵王的高手,正是以两大世家和关中剑派为主。现在连武功高强的独孤善明亦全府遇害,嫌疑最大的,不用说出来也知道会将矛头直指圣上。且血案有鲜明的警告意味,会令刻下在房州的各路高手人人自危,怕祸及家族。且此事己激起江湖公愤,白道的厉害人物都会赶赴西京,看如何为独孤善明讨回公道。”

    接着压低声音道:“试想想以下的一种情况,庐陵王忽然遇袭,不论是生是死,同一时间传来消息,说独孤善明临死前曾修书一封,寄给他的至交好友,说他怀疑圣上出身于圣门,会有何后果?这是不用真凭实据的‘真凭实据’了”

    龙鹰不解道:“独孤善明怎么会写这么一封信?”

    胖公公叹道:“你在战场上确无人能及,但说到玩阴谋诡计,则只是个摇旗呐喊的小卒。这么一封死无对证、白纸黑字的证据,可使人假冒,并在独孤善明被杀前数天寄出去。又可透过出售《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人,先向独孤善明透露,以独孤善明对武周的憎恨,会不理真假,向能分享秘密的人提起,到时这些人证在激愤之下,站出来证明这封信是真的。那时不论我们如何辟谣否认,肯定没人相信。”

    龙鹰头皮发麻的道:“此计非常毒辣,且无从化解。独孤善明之所以遇害,正因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武曌出奇地冷静,点头道:“这样的说法,该已在江湖暗里流传,我们该如何应付?”

    胖公公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在大火仍在火苗时,将它扑熄。”

    武曌凤眉轻蹙,轻柔的道:“如何可以办得到呢?”

    龙鹰听出女帝心中对胖公公的感激。如论老谋深算,武曌亦要差胖公公半筹,自己更不用说。

    胖公公哈哈一笑,道:“敌人要玩阴谋诡计,我们便以手段对付他们的手段。邪帝和僧王不是到长安去,目的地改为房州,此为第一步。”

    武曌担心的道:“敌人可在任何一刻对显儿发动突袭,最怕是迟了一步。”

    胖公公胸有成竹的道:“若有那么容易,庐陵王早死了。特别是传来独孤善明遇害的消息,整个房州城正处于高度的戒备状态,令敌人没有可乘之机。不过这种情况没可能无休止的坚持下去,当懈怠下来的一刻,将是敌人动手的机会。”

    女帝有感而发的道:“每当情况紧急,公公都可以比朕冷静,思虑无有遗漏。”

    胖公公向龙鹰笑道:“小邪帝老兄,不要只得公公一个人自说自话,你好该给点意见。”

    龙鹰苦笑道:“我只想到要逼对方出手,那小子便可早点回来陪伴娇妻。”

    武曌道:“逼对方出手,正为其中关键,但时间上必须准确拿捏。”

    胖公公道:“逼敌人出手,可分三方面进行。第一步是明天早朝时,圣上正式公布对西京独孤善明惨案的处理,显示全力缉凶的决心,并将大明尊教列为邪教,不容他们在中土有立足之地。”

    武曌道:“朕早已准备这么办。但应否立即将大江联打为叛逆呢?”

    龙鹰忙道:“待小民摸清楚大江联的虚实后,再交由圣上定夺。”

    武曌颔首不语。

    胖公公道:“另一方面,是委由国老全权处理惨案的重责,那时只要小鹰忽然失踪,谁都会以为他到西京长安去了。”

    武曌终现笑容,道:“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胖公公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轮到最厉害的一着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胖公公淡淡道:“就是将庐陵王接返神都。”

    武曌一双龙目立即芒光剧盛,盯着胖公公。

    龙鹰则呼吸顿止,静待武曌对此关乎中土盛哀的问题的答案。

    龙鹰与胖公公步出御书房,呼吸着御园花草晚夜的气息。

    胖公公道:“快亥时了,你要到哪里去?”又笑道:“公公有个提议,我陪你一起去见老狄,然后将小魔女接到甘汤院来,可免去你分身乏术之苦。来!到马车上再说。”

    坐好后,马车起行。

    龙鹰低声道:“公公不信任法明吗?”

    胖公公道:“只听你这句话,知你自以为与法明的关系大有改善,大减对他的防范之心。让公公点醒你,人有个很坏的倾向,就是爱凭一己的主观意愿,去塑造遇上的人。例如对方的笑容,某个动作眼神,又或某一番话,便自以为是的认为那才是对方的真我,以偏概全。不要以为这只限于泛泛之交,即使是知交好友,甚或相处了半辈子的伴侣,要待对方做出你从未预料过的行为,才猛然惊觉对方有如陌生人。”

    龙鹰点头同意。自己确有胖公公描述的毛病。当法明向他道出伤心往事,他的确对法明改观了。对张氏兄弟、对武三思亦是如此。而直至此刻,他仍没法像其他人般鄙厌来俊臣,因为他接触不到他们阴暗的一面。

    胖公公道:“这亦证明你是个好人,好心肠者最爱以己度人,自己如此如此,对方也该如此如此。但人的本质是怎样便怎样,虽会根据形势变化调节和伪装,最终仍会显露本性。所以最易骗的是好人,最难骗的是骗子,因为当他以自己的一套强加于别人身上时,会以为其他人都在骗他。”

    龙鹰道:“法明在骗我们吗?”

    胖公公道:“他不会害圣门,却会害你。告诉公公,假设法明要登上帝座,你会支持他吗?”

    龙鹰道:“当然不会。”

    胖公公哂道:“就是如此这般的简单。且没有了你,在李氏子弟和武氏子弟都是那么不济时,法明将是武曌唯一的选择。”

    甘汤院。夜深人静。

    龙鹰拉着小魔女的手,到后园的亭子看星空。人雅三女和青枝的欢笑声从膳房传来,正忙着弄延迟了的晚膳,因为龙鹰尚未有吃东西的机会,而小魔女和青枝则空着肚子直等到他回国老府。

    小魔女驯服地坐到他腿上去,撒娇道:“仙儿不依呵!人家床尚未睡暖便撇下人家,自己一个人去闯荡江湖。”

    龙鹰道:“我不是去……”

    小魔女封着他的嘴,唇分后嗔道:“出门便是江湖,又不是去打仗,不准砌词狡辩。快说如何安置我。”

    龙鹰道:“你爹不是……”

    小魔女重施故技,以香吻中断他的话,苦恼的道:“爹不知中了你什么巫法,只懂站在你那一边说话。仙儿什么都不管,休想撇下人家。”

    龙鹰头痛的道:“青枝呢?”

    小魔女理所当然的道:“仙儿拿她没法。鹰爷去说服她好了。”

    龙鹰苦笑道:“那等于她也随行。唔!也不是全无办法。”

    小魔女欢呼道:“成功哩!”

    龙鹰沉吟道:“待我想清楚点。”

    小魔女道:“不准想!”说毕也感到自己的横蛮,发出悦耳的笑声。

    龙鹰给她迷得晕头转向,凑到她耳边说出一番话来,小魔女听得不住点头。

    再送香吻后,小魔女正容道:“端木姑娘着仙儿转告鹰郎,她因师尊即将入静关,故必须留在静斋,暂时没法下山。”

    龙鹰讶道:“你不是一向唤她作师父吗?”

    小魔女喜孜孜的道:“不唤她做师父有很多好处,首先是不用守静斋的诸多清规,是传人而不是弟子。”

    龙鹰皱眉道:“有分别吗?”

    小魔女淘气的道:“哪管有没有分别,最重要的是不用守规矩。嘻嘻!”

    龙鹰道:“你见过师父的师父吗?”

    小魔女道:“见过两次。”

    龙鹰失声道:“整整三年,竟只见过两面?”

    小魔女故意轻描淡写的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也很难怪你,不像仙儿般见惯世面。哈!笑死人哩!噢!”

    龙鹰重重在她香臀打了一下,道:“希望小魔女大姐认清楚世易时移,勿要庄闲不分。”

    小魔女眯着眼看他,直至他不敌投降,苦笑道:“对!对!不懂分庄闲的正是小弟。大姐请继续说下去。”

    小魔女初战小胜,得意洋洋的道:“斋主因要做入静关前的准备工夫,所以闭关修行,肯见我们,已是我和青枝的大福分。”

    龙鹰道:“静关是怎么一回事?”

    小魔女道:“这个仙儿不清楚,恐怕你要问端木姑娘方有答案。”

    龙鹰道:“你和青枝在静斋的三年,学到什么本领呢?”

    小魔女道:“如果你拿这个问题去问青枝,她可以滔滔不绝的吱喳上三天三夜。问人家嘛!便是将以前学来的剑式哩、刀法哩、枪术、矛技全一股脑儿忘掉。”

    龙鹰失声道:“忘掉!”

    小魔女理所当然的道:“是斋主亲身指点,现在已差不多忘个一干二净了。”

    龙鹰道:“她们有没有让仙儿读《慈航剑典》?”

    小魔女道:“尚未忘得够干净,怎可以看呢?”

    龙鹰想起端木菱常挂在口边的“一切随缘遇”,这或许是无欲无求的另一种说法,不经营,不强求,一切但凭机遇,随遇而安。忘掉一切是非等于忘我,忘掉过去和平常的我,从而登上更高的层次。端木菱的仙胎或许正是此心法的产品,类似自己的超越死亡,想做到当然是难比登天。

    人雅娇嫩的声音远远传来道:“狄小姐、鹰爷,夜饭预备好了哩!”

    小魔女明眸闪亮道:“我最爱听人雅的声音,看她的神态。”

    龙鹰大声应了人雅的呼唤,将小魔女横抱而起,吻她脸蛋道:“她们也爱见到你。哈!让我们来预演一次未来的家庭乐,然后今晚努力点,看可否弄大小魔女的香肚?”

    小魔女“噗哧”娇笑,咕哝道:“香肚!用辞不伦不类。唔!”

    龙鹰一边痛吻她,一边朝内堂举步。

    那种与怀抱里天之骄女爱得死去又活来的滋味,令他忘掉了扛在肩头的重担,回到只能存在于梦域的迷人天地。

    ...

第六章 魔门双煞

    第六章魔门双煞

    龙鹰腾身而起,落往艇尾。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法明微笑道:“只看邪帝想坐艇,知不是到西京去,往南顺流到伊阳,再弃舟登岸如何?”

    龙鹰的丑脸现出个笑容,轻松的道:“僧王确是聪明人,终于想通了敌人声东击西之计,便如僧王提议。僧王化身有术,差点认不出法驾。”

    法明背着艇头,面向龙鹰,双桨划入河水去,艇子灵活地掉头顺流南下。

    此刻的法明再没有丝毫高僧的味道,只像个刀头舐血的江湖人物,头扎英雄髻,眉浓发粗,左面颊还有道从发根斜下至唇角的疤痕,将他的外貌完全改变了。脚下处放着一个小包袱。

    法明淡淡道:“本王并没有邪帝想的那么有智慧,只是被胖公公的神态提醒,因而再作深思。本王绝不介意公公对我有提防之心,不过可在此以圣门立誓,绝不会在此行对邪帝有恶念。因为如我们两人不能衷诚合作,说不定会阴沟里翻船,重则没法活着回来,又或惨吃大亏。”

    龙鹰咋舌道:“有那么严重吗?以僧王的不碎金刚,天下谁能损伤你?”

    法明肃容道:“邪帝并没有如本王般检视遇害者的死因,故掉以轻心。以十多人之力,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且没有人来得及发出呼叫声,恐怕再多两个僧王和邪帝仍办不得,只此便看出敌人非是寻常高手。照本王猜估,下手者不单有大明尊教的余孽,还有圣门的漏网之徒和来自天竺的可怕高手。他们不但冲着师姐而来,亦布下让邪帝上钩的陷阱,故不怕邪帝干预,且无任欢迎。”

    又吁出一口气道:“独孤善明给我看从《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抄下来的那几页武功,确是非常了不起的修练心法,难怪可令独孤善明发狂。从经中撷取这几页者,该对《根源智经》有贯通和深刻的认识,光是这个人,已足以成为我们的劲敌。没有人能损伤我,邪帝在说笑吗?丹清子那一掌,要我苦修两年才能复元,而她中了我一脚后,仍像个没事人似的捱至阳寿尽处,才羽化而去。邪帝太抬举本王了。”

    他说及丹清子时,语气带着来自深心的敬意。

    龙鹰暗自咀嚼法明尊敬丹清子的心态,法明的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道:“看!过龙门哩!崖壁处便是著名的石窟。”

    大大小小的窟龛蜂窝般密布两岸的石壁上,还有高低不同的石塔,若如进入神佛的奇异天地。

    龙鹰道:“僧王仍想当皇帝吗?”

    法明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以前我或可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龙鹰试探道:“是否因仙门一事呢?”

    法明道:“仙门并不是一件事,而是眼前人世的终结和另一个开始。邪帝和我出身的情况不同,对圣门的感情更大有分别。事实上我和胖公公的目标并无二致,只是在达到的手段上出现分歧吧!”

    龙鹰道:“僧王可否说清楚点?”

    法明道:“路途漫漫,还怕没机会说吗?我们先弄清楚身份的问题,不可以你叫我僧王,我唤你邪帝的,直叫唤到房州去。”

    龙鹰看他的模样,知他早有定计,自己则在甘汤院胡天胡地,直至今早,不但没时间去思索,到现在仍不太清醒。道:“僧王有何提议?”

    法明道:“我们现在不但要瞒过敌人,还要瞒过官府和保护李显的高手团,而这是绝对做不到的。只要我们踏足房州城,立即会成为众矢之的。”

    龙鹰开始体会到任务的挑战性,兴致盎然的问道:“老哥有什么好主意?”

    法明微笑道:“既然不论扮成何方神圣,均会遭人怀疑,我们便索性营造出最暧昧的两个身分,牵动整个形势。哼!形势愈乱愈好,我们则是趁机混水摸鱼,以免和任何一方正面硬撼。”

    又从容道:“谁想得到邪帝会以这样的方式,横里插进去,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最妙的是敌人将永远不晓得,弄得他们人仰马翻的,竟是我们两人。”

    龙鹰像看着个完全陌生的人般,而胖公公昨夜的忠告仍萦绕耳际。人的确只看到自己喜欢看的东西,以自己的“偏”去概对方的“全”,因自己的局限只能掌握到别人的某部分,便当之是全部。

    龙鹰道:“我们该扮作什么人,方可到房州搅风搅雨!”

    法明双目闪动着带点疯狂意味的异芒,沉声道:“在圣门大劫后,硕果仅存的两大圣门高手,联合起来,向武周进行报复,目标正是大周女帝唯一的破绽弱点。”

    舟速似箭,耳际生风。

    法明每一桨划下去,均暗含真劲,使快艇如在河面飞行,迅逾奔马。

    龙鹰哑然笑道:“老哥比小弟更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法明回复冷如冰雪的神色,淡淡道:“我现在的打扮模样,与当年阴癸派一个元老高手,人称‘阎皇’的方渐离有七、八分酷肖,此人武功之高,尤在当时阴癸派的派主之上,且能负伤杀出重围。我穷追五百多里,凭着对天魔功的深入认识,又欺他内伤未愈,也要经苦战才能收拾他。”

    龙鹰愕然道:“圣门当时竟还有如此厉害的高手,真没想过。其时围攻阴癸派的人里,没有风过庭在吗?”

    法明平静的道:“风过庭亦追过一阵子,但方渐离何等样人,几下手法便摆脱了他和巨鹰。我则是奉师姐密令,窥伺在旁,专门伺候他。”

    又道:“事后我将他火化了。唉!对他我是存有一份敬意,不过大局为重,不做出牺牲,如何成就不朽大业?”

    龙鹰道:“没有人晓得他已命丧僧王手上吗?”

    法明道:“除师姐外,胖公公亦给瞒着,邪帝该明白胖公公的心情。”

    龙鹰道:“光是方渐离重出江湖,足可轰动武林。小弟又扮做哪个家伙?”

    法明脸上现出回忆的神情,缓缓道:“灭绝圣门的行动,由师姐透过秘密手法,在背后主持大局,情况之错综复杂,所动用的人力物力,是外人无法想象的。整个白道武林都动员起来,官府则全面投进去,但即使在这么样的天罗地网下,仍有三个人成功遁逃,其中之一正是你老弟。一个是方渐离,由我处置了。另一人却需师姐亲自出手对付,因为师姐晓得,只我一人之力,或许留不住他。”

    龙鹰骇然道:“何人厉害至此?”

    法明道:“此人辈分之高,犹在师姐之上,与胖公公属同辈,乃‘四川胖贾’安隆的关门弟子,姓康名道升,人称‘毒公子’。”

    龙鹰道:“他长得像现在的我吗?”

    法明看看他的丑脸,微笑道:“不但一点不像,还截然相反。此人长得如玉树临风,自命风流,年过七十,仍只像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不论智计武功,均在当年的安隆之上。不过他因遭逢大变,虽能逃出生天,但为掩人耳目,故以药物将容貌毁去,变成阁下现在那副尊容。嘿!本王还要在你的面具上再做一番手脚。”

    龙鹰凝神打量他半晌,叹道:“康某人开始感到方兄说谎的本领,不在你的武功之下。想好下一步了吗?”

    法明咬牙切齿的道:“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为了报我们的灭门之恨,我们先拿那贱人的儿子祭旗!”

    龙鹰瞠目以对。

    房州位处大江之北,汉水之南,北靠从西北往东南延展的武当山,汉水的支流在西面婉蜒流过,直抵西面的大巴山,属小城池的规模,不论交通、经济或军事,均无足轻重,亦可见武曌对李显的故意轻视,令他想造反也无以为凭。

    反之,位于房州东面不远处的襄州,却是天下著名的军事重镇,也是山南东道节度使的治所。

    襄州又称襄樊,是著名古城襄阳和樊城的合称。两城隔着汉水,南北相峙,北接宛洛,南连荆宜,东临武汉,西屏川峡,物产丰饶,地理优越。春秋战国之时,南方的楚文化曾在此有过光辉的岁月,北方的中原文化,又经此流向南方,所以,在漫长的岁月里,襄州始终是中土腹地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故有“水陆之冲,御寇要地”之誉。有谓“夫襄阳者,天下之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者也”。故千古以来,襄樊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龙鹰和法明弃舟登岸,急赶三天路后,抵达汉水之北,于高处遥观襄州的情况。

    龙鹰道:“我的娘!从未见过这么宽的护城河。”

    襄阳,位于汉水南岸,与樊城隔江对望,城周逾十里,墙高近三丈,阔丈余,垛堞重重,开六门,不负天下坚城要塞的美誉。城北便以汉水为濠,东、南、西则引汉水为护河,平均宽度达三十丈,深逾二丈。

    法明嘿然道:“勿要怪方某多言,康兄似乎又忘掉自己的身分。”

    龙鹰陪笑道:“怎敢怪阎皇?康某自毁容后,性情大变,不时有古怪行为,胡言乱语,请阎皇见谅。哈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两个已是圣门硕果仅存的高手,理该珍惜小命,可是看阎皇领康某到这里来,大有入城之意,令康某百思不得其解。”

    法明冷然道:“我们到这里来,当然非是送死而是索命。不知康兄可有留意,此区域河流众多,来自长江的有汉水、沮水、漳水及其支流,属淮河水系有游河、小林河、出山河和永名河,大小河流达五百条。古人说‘不学《诗》,无以言’,我们则是‘不懂水,无以战’,而要掌握水道,则必须从襄州开始。”

    龙鹰咋舌道:“康某还以为方阎皇只知好勇斗狠,原来不但对山川地理了如指掌,且是谋定后动,每走一步,均有走此一步的道理。不过康某仍在担心,怕未划艇或泅水到房州,已给人来个大围攻,那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法明终于忍不住,哑然笑道:“我和康兄最大的分别,是康兄直至此刻,仍尚未认真想过如何取庐陵王之命,没有丝毫圣门遗风。而方某人则早拟定了多个计划,只需挑选其一,便可进行。”

    龙鹰叹道:“方阎皇很坦白,真怕你以假作真,宰掉李显。”

    法明哂道:“弄垮李显者,正是他自己,方某何用多此一举?天下四分五裂,于本人有何好处?”

    法明目光投往襄阳,胸有成竹的道:“李显虽身居房州,但真正的战场却在襄阳。房州城小人稀,不利隐蔽行藏,所以敌人若要图谋不轨,必先在襄阳找寻立足据点,反之亦然。白道要保护李显,定要严密监控襄阳。际此风头火势的时刻,襄阳已成龙蛇混杂、风云际会之地。方某人敢说,只要我们踏足城内,立即会惹得各方人马来摸我们的底子。”

    龙鹰道:“论智计,康某当然以阎皇马首是瞻,想弄清楚的,是如何打发来摸底的各路人马?”

    法明好整以暇的道:“那就要看对方认为我们是何方神圣哩!”

    龙鹰不解道:“阎皇认为他们可立即认出我们的身分吗?”

    法明冷然道:“这要分两方面来说。老夫脸上这道疤痕,是最好的标志,虽然从没有人见过。”

    龙鹰失声道:“从没有人见过?方阎皇在说笑吧!”

    法明淡然自若道:“目前在房州主持大局者,是在白道武林赫赫有名、汉帮的大龙头于奇龄,皆因整个汉水流域,都属他汉帮的势力范围。以帮会论,不计大江联,汉帮亦仅次于竹花帮和黄河帮。但以武功论,于奇龄则肯定在其他两帮的龙头之上。当年我方渐离拚死突围,便避不过他的‘分光刺’,给他在脸颊划了一记。所以只要有人将我的外貌形容出来,于奇龄会晓得是谁来了。”

    龙鹰苦笑道:“我们现在是有福同享,有祸齐当。康某自叹不如哩!如老哥你被认出是方阎皇,会带来什么后果?”

    法明开怀笑道:“终于泄尽以前曾受过的鸟气。他奶奶的,你当我们是来和亲吗?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闹他个天翻地覆,愈乱愈好,理他娘的有什么反应。有什么是我们两个落难兄弟应付不来的?当年对方精英云集,布下天罗地网,仍给我们突围而去,今天在房州的所谓白道高手算什么东西?毒公子如此畏首畏尾,焉能成大事?”

    龙鹰给他牵着鼻子走,更拿他没法,摇头叹道:“希望不会出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吧!另一方面又如何?”

    法明道:“另一方面才是我们的真正目标。现时的情况是,武三思的和亲团会在十天内到达房州,所以敌人若要发动,必须在这十天内动手。最精采的是李显一方,根本不晓得和亲团南来的事,不会特别加强戒备。就在这微妙的时刻,两大圣门煞神大摇大摆的进入襄阳城,做刺杀前的准备工夫,以大明尊教为主力的一方,该如何反应呢?此正为混水摸大鱼的最佳时势。”

    龙鹰担心的道:“最怕他们以为来的只是两个混饭吃的江湖老卒,毫无反应。”

    法明探手抓他肩头,又骇然缩手,大吃一惊道:“因何我完全感应不到你的内气?”

    龙鹰笑道:“今次轮到康某一泄心头闷气。哈!言归正传,康某正洗耳恭听。”

    法明一脸狐疑神色打量他几眼后,深吸一口气,道:“我们铲除的,只限于中土的圣门派系,可是其中一个派系,已在塞外落地生根。此派系的领袖赵德言,曾是突厥大汗颉利的国师。颉利被李世民击杀后,赵德言不知所终。如果我没有猜错,大明尊教今次到中土来搅风搅雨,该有赵德言的后人在其中穿针引线,因而得到大江联全力的支持。既然有圣门的人主事,怎会不晓得似是来混饭吃的两个江湖老卒,正是曾称雄一时的圣门顶尖高手?”

    龙鹰道:“既然是江湖经验丰富的大恶人,怎会惟恐人不知,大锣大鼓的进城?”

    法明点头道:“对!毒公子终于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了。我们到城内找个地方大吃一顿后再说。”

    说毕展开身法,掠下山坡。

    龙鹰追在他后方,首次生出弄不淸楚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的古怪感觉。

    ...

第七章 横冲直撞

    第七章横冲直撞

    百多人聚在渡头,等待渡河大筏,过汉水入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载满人的大筏刚离渡头,另一筏从对岸驶过来。

    等待者有各式人等,住在这一带的农民、商旅、城民又或江湖人物。龙鹰和法明杂在他们间,先不计两人“目露邪光”,神色阴森,光是两人如鹤立鸡群的体形,已惹人注目。

    他们自然而然的竖起耳朵,收听众人无聊下的谈天说地和交换消息。其中最热门的话题,是城内所有客栈旅馆全告客满,原来两天前房州城忽然关闭城门,没有特别许可者不准入城,与城内住民没生意往来或关系者,均被勒令离城。又有人说听到城内传出鞭炮声。正因如此,所有被逐者和想到房州去的人,全挤到襄阳来。

    他们心知肚明,该是李显一方收到神都来的好消息,晓得东宫解禁,武三思则率团来房州。为保安全,故有此非常措施。

    再等了一炷香时间,方轮到他们登筏,渡过宽逾三百尺的汉水,从被称为“小北”的临汉门入城。

    河风拂来,龙鹰纵目四顾,欣赏此坚城的独特处。如论高城深池,固若金汤,天下无过于长安和洛阳。长安地处关中,右控陇、蜀二地,左扼崤、函两关,前有终南、太华之险,后倚渭水、黄河之堑;洛阳则南临伊阙,北靠邙山,东有虎牢,西有函谷;无不恃山河之险,将城池的防御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襄阳和樊城最优越处,不仅是宽三百多尺以上的护城河,更因其两城隔江相依的特殊形势。密布的河流,更令攻城者难以围困。谁能得此要塞,均可攻守自如。大江联欲得飞马牧场,最后的目样仍是襄樊。从这个角度去看,大江联在襄樊必有布置和经营。

    城外江河四布,城内亦是河道,部分是汉水支流,更多的是人工河道,尽得水运之利。遇路则架桥以通途,沟中流水潺潺、荷花飘香,际此盛夏时节,河岸秀木成荫,梨白桃红,百花竞开,灿烂迷人。

    渡江入城,两人没说过半句话。

    全城由连接东南西北四门的干道贯通,主道外的大街小巷井井绳列,如规如矩,整齐有致。主街两旁店铺林立,不过凡与旅馆、客栈有关的,都高挂“客满”的牌子,食肆内不但插针不入,门外且有人大排长龙。街上人头涌涌,令人望之生畏。

    龙鹰叹道:“在到襄阳前,若有人告诉康某人城内是这么一番情景,老子打死都不相信。今晚恐怕我们要在街头露宿一宵了。”

    又讶道:“有敌人吗?方阎皇因何不住目露凶光?”

    法明没好气道:“难道方某该目露慈祥吗?有时方某真不明白毒公子昔日如何天下,打遍塞内塞外?现在却只像个初出道的雏儿。”

    接着冷哼道:“康老怪以为今晚还有睡觉的时间吗?点子来了!”

    两人以束音成线的功法,将说话只送进对方耳内,若有人在旁窃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即晓得他们非是等闲之辈。

    龙鹰如他般察觉到有五个人,看神态打扮该属地方帮会的人物,从一间米铺走出来,切入行人道的人流里,朝他们迎来,还装作没注意他们的模样。

    双方迅速接近。

    其中两汉倏地加速,以肩撞肩,另三人坠后两、三步,作为支援。

    “砰!砰!”

    撞向法明的汉子应肩撞往后挫跌,直撞往后方三个同伙,那三人自然伸手去扶,岂知后续劲气从被撞跌的汉子身上传来,四人全变做滚地葫芦。

    撞向龙鹰的汉子则像撞不到人用错力道般,在龙鹰后方直仆地上。原来龙鹰往右一晃,避过他肩撞后再用肩头移后撞他一下,等于龙鹰和他合力狠推他一把。

    途人惊呼骇叫,四散避开。

    法明闪电移前,劈手执着其中一人胸口,提小鸡般将他从地上抽起来,令他双足离地寸许,双目射出森冷寒芒,直望进那人眼内。那人双目现出如在梦魇的迷惘神色,脸容扭曲,似陷在极大的痛苦里。

    法明忽又松手,那人像堆烂泥般瘫在街上。法明大步踏出,忽起一脚,将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另一汉子踢得抛飞街上,骇得驶经的一辆骡车上的御者慌忙勒骡煞止。

    对面街的行人纷纷停步,看这边的热闹。

    法明向连爬亦不敢爬起来的两个汉子道:“如非近年来收了火气,老子会将你们的胆挖出来看看,凭什么敢来惹我。哼!”

    龙鹰来到他身旁,与他并肩离开混乱的现场,传音道:“方兄的火气真大,但记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唉!难怪老哥说今晩没时间睡觉哩!”

    法明哑然笑道:“康老怪当我们到这里来是布施行善吗?刚才方某整治那人的手法,是我阴癸派的独门手法,能使人气血逆流,痛苦不堪,一个时辰内皮肤如给触碰,会像针戳般难受。方某可保证只要有点识见道行者,均晓得谁人来了。”

    龙鹰叹道:“现在康某再弄不清楚,究竟你是僧王还是阎皇?你奶奶的!”

    法明责怪的盯他一眼,改为普通交谈,道:“找个地方大吃一顿如何?”

    龙鹰没好气的还瞪他一眼,心忖不要说素菜馆,连找个食摊都要排队。

    法明领着他转入一道横巷,然后展开脚法,左弯右转,走了至少一盏茶的时间,忽然止步,笑道:“方某绝不会亏待你康老怪!看!这不但是吃东西的好地方,还有美人儿喂你这色鬼吃。”

    龙鹰抬头望去,写着“丽人院”的金漆招脾,映入眼帘。

    法明和龙鹰踏入院门,两个把门的大汉正要拦着,忽然脸露惊骇神色,往两旁退开去。若有人从外面望进来,会以为他们在欢迎两人大驾光临,龙鹰却知道法明凭天魔气场,逼开两人。

    法明双目神光扫视两人,冷冷道:“从来没有人敢教本人吃闭门羹,有这么大胆量的全给老子送往地府去。”

    说话时与龙鹰脚步不停,大摇大摆的往主堂走去。两个把门大汉平时亦是横行市井的人物,此刻却被法明的凶焰压制得噤若寒蝉,只能目送两人登上石阶,进入丽人院的正大门。丽人院即使不是襄阳最大的青楼,也至少是数一数二。迎客大堂宽敞阔落,布置华丽,虽远比不上芳华阁的典雅书香,却是富丽堂皇。所用家具,名贵考究。五组招呼客人的桌、椅、几,均为酸枝木制,地板铺砌云石,在十多盏挂在梁柱的八角宫灯映照下,有种梦幻般的气氛。

    此时五组桌椅坐满客人,十多个年龄不过十八的俏丽婢女,如穿花蝴蝶般斟茶递水,伺候宾客。闹烘烘一片。

    法明目露凶光的扫视全场,冷哼一声。他并没有提气扬声,可是堂内每一个人,无不听得耳鼓生痛,心生惊惶。

    大堂蓦地静下去,目光全往他们两人投来,人人惊异不定。

    龙鹰暗叹一口气,这该算是他第二次光顾青楼,只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法明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阎皇上身”,当足自己是“阎皇”方渐离,言行举止,总带着说不出来的邪恶残忍味道,令人见之心寒。

    正与其中一桌客人谈笑风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美妇,目光往两人投来,发出一阵娇笑,道:“噢!原来有贵客光临,请恕花娘怠慢之罪。”说时不住往两人抛媚眼,还婀娜多姿的朝他们迎来。

    当她经过一个俏婢身后时,诈作娇柔无力的抓了俏婢香肩一下,才继续往龙鹰和法明走去。龙鹰暗赞她老练,一看便知他们非是善类,遂教俏婢偷偷溜去找够资格应付他们的人,到来支援。

    花娘边行边道:“各位大爷喝茶聊天呵!”

    大堂又回复热闹,但谈话声明显节制,可见仍在顾忌两人。

    两个俏婢趋前先送上抹脸的热巾。法明毫不客气的顺手在俏婢香臀捏了一把,俏婢何曾遇上过如此粗野无礼的客人,吓得花容失色,却是敢怒不敢言。

    花娘若无其事的直抵两人身前,风情万种的娇笑道:“两位大爷高姓大名?好让奴家的女儿们有个称呼。”

    法明贪婪的目光从头看到她的脚,又从脚回到她脸庞,淫笑道:“我叫张三,他叫李四。”

    换过任何人,对他这摆明用来搪塞的两个名字,都会心生不悦,偏是此女双目溜转,容色不变地笑道:“原来是张大爷和李大爷。”又蹙起眉头歉然道:“随奴家来好吗?这里挤得没空位子呢!”

    龙鹰怕法明闹事,忙道:“花娘请带路。”

    花娘松了一口气般,转身领着两人朝后院的方向举步。

    看着她摇曳多姿的背影,心中想的却是与他并肩而行的法明。可以想象直至他登上僧王法座之前,这家伙一直过着清规戒律森严的佛门生活,长期压抑下,宣泄闷气的其中一个办法,就是摆脱万众景仰的僧王身分,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代入诸如“阎皇”方渐离的脚色,否则不能如此驾轻就熟,从有道高僧化为好色好肉、横行霸道的人物。

    主堂后是个圆形的荷花池,两旁遍植花木,两条碎石小径绕池而过,在荷花池另一边再二合为一,往前延展,一座座灯火通明的房舍林立两旁,传来夹杂在管弦丝竹声里男女调笑的声音,确是能使人浑忘日辰的温柔胜地。

    两人随花娘绕过荷花池后,两个提着红灯笼的俏婢迎上来,向花娘报告道:“禀上花娘,碧桃苑已打扫妥当,可招呼两位大爷。”

    花娘明显想不到的怔了一怔,只是没法质问两婢因何做此安排,亦知必是上头的吩咐,道:“给两位大爷带路。”

    两女娇应一声,掉头提灯深进。

    花娘待两人来到两旁,左右手探出,挽着他们的臂膀,娇声道:“碧桃苑是我们丽人院最大最豪华的花厅,平时不让人预订,只用来招呼特别嘉宾,所以两位大爷勿要怪人家招呼不周哩!”

    法明今次倒守规矩得很,没有乘机占花娘的便宜,心平气和的道:“我这个人并不难相与,娘子给我弄一桌精美的酒菜,找来最当红的小姑娘,本人定重重有赏。”

    花娘“呵哟”的娇呼一声,撒娇的道:“要人家最红的女儿陪大爷,需一点耐性才行。大爷肯定是风月场里的高手,当然也是明白人哩!”

    法明淡淡道:“没关系,只要有娘子你陪我,等多久都成。”

    龙鹰愈来愈发觉法明殊不简单,看似任性而为的毎一着,背后总暗藏玄机,可说是自他踏入襄阳城后,便牵动整个错综复杂的形势。

    第一步是引人注目,故意招摇入城,惹得地方帮会的人出手试探,法明遂露了两手,做出轰动全城的效果。不用猜也知道,被惊动的帮会,立将两个不知身分的厉害邪人入城的事,向官府和保护李显的白道集团送出消息。同时发动所有眼线,搜寻两人踪影。

    第二步则是强闯青楼,且是规模最大的一所。众所周知,任何青楼,必与地方帮会和官府紧密勾结,老板更必是地方上吃得开、有头有脸的人物,本身已有足够应付来捣乱恶客的实力,此正为花娘刚才感到惊异的原因,因以为会立即收拾他们,怎知还要招呼他们到最豪华的花厅去。不用说此厅环境隔离**,方便围攻。

    花娘的上头正因收到风声,晓得两人并不好惹,故一边施拖延之计,一边派人飞报有关人等,调集高手。

    花娘的浪笑声传入龙鹰耳内,喘着气道:“陪便陪吧!两位大爷粗壮如牛,女儿家当然欢喜粗壮的男子汉呵!”

    龙鹰又想到如大江联要在襄阳生根,最佳的办法是经营青楼,便像宋言志于扬州般,既便于收集情报,亦容易与当地豪强、官府打好关系。法明既有成吉为他在神都主持青楼业务,自是晓得这个道理。所以今次闯青楼非是乱闯,而是故意为之。

    此时走出竹林,一道人工小河横流而过,提灯小婢登上木构拱桥,一座**的房舍坐落小桥另一边,门前左右高悬八角宫灯,厅堂灯光火著,四周林木环绕,果然是别有天地,幽深雅致。

    此时的法明比身为色鬼的龙鹰更像色鬼,“嘿嘿”淫笑道:“粗壮是一回事,还需功夫上的配合,本人保证不会令花娘子失望。哈哈!”

    花娘用高耸的胸脯轻撞龙鹰一下,笑道:“李大爷不爱说话吗?还是对奴家的蒲柳之姿,不感兴趣呢?”

    法明哑然笑道:“他恨不得将花娘子一口呑下去,只因晓得花娘子今晚是我的,所以不想白花气力。哈哈!”

    龙鹰纵声笑道:“张三兄真懂说笑,不过念在大家一场兄弟,到你力有不逮时,记着大声求救,小弟定会赶来帮忙。哈!”

    花娘显然受到指示,蓄意讨好两人,好使他们不起戒心,不但不以为忤,还分别向他们各抛一个媚眼,笑得不知多么开心迷人。谈笑声中,五人先后登阶,步入华美如宫廷的碧挑

    苑。

    碧桃苑是个长方形的厅堂,坐北朝南,三面开窗,通透清爽。北端放置两组卧椅,旁设茶几。两边各有几椅,靠门处置圆桌,一式楠木,木香木味,再饰以字画摆设,华丽里又隐藏古朴之意。

    最有特色的是靠北端上撑横梁的两根立木柱,以两条附柱争珠的铜龙作雕饰,造型生动,维肖维妙,顿令厅堂生色活泼。

    厅堂早有两个美婢,正为客人烧茶煮酒和准备小吃糕点,看样貌均不似汉女,若论身材姿色,均在提灯俏婢之上,眉梢眼角尽是风情,不时用眼偷瞄两人,被发觉又装害羞的垂下头去,脸蛋红红的,诱人至极,但落入龙鹰眼中,却敢肯定是大江联经专人一手训练出来,用来勾男人魂魄的秘密武器。

    愈清楚大江联,愈发觉主持大江联的人不简单,像眼前的青楼,已远超出突厥国师宽玉识见的范畴,须深悉中土文化者,才能有如此布局。

    提灯女婢挂起灯笼,过来请两人到北端上座,龙鹰正要举步,花娘“嘤咛”一声,原来竟给“酒肉花和尚”法明搂个结实,狂吻香唇,一双手似在她娇躯胡乱摸索,龙鹰却知他正凭独特催情手法,挑起她的欲火。

    花娘子今趟有难了。

    ...

第八章 碧桃风云

    第八章碧桃风云

    带路的俏婢们随花娘离开,另两婢奉上茶点,亦找借口到堂外去,但当然会随传随到,剩下两人半躺卧椅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法明指指左右两条附柱上以黄铜打制的蛟龙,又指指自己的耳朵,嘿嘿淫笑道:“这花娘子大不简取,精通媚术,但怎瞒得过我这采补的老祖宗?在我的手法下全无还手之力,有得她好受了。”

    龙鹰会意过来,晓得铜龙该与铜管相连,有人正在铜管的另一端监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难怪要特别请他们到这里来。没好气的压低声音道:“老兄你成名超过五十年,亏你还有闲情去逗玩这种小脚色,不过看她面红耳赤、春心荡漾仍坚持离开,可见已得上头吩咐。哈!我们的第一步成功哩!只看来的是什么人。”

    法明狠狠道:“最好来的是于奇龄,老子顺手宰掉他。如果他晓得我脸颊这道刺痕是故意弄出来的,好提醒他曾划过老子一下,知道是谁来了,到地府后肯定大骂自己是蠢材。哈!”

    龙鹰叹道:“你太高估对方了,若于奇龄晓得是你方阎皇来了,还怎敢离开那贱人的蠢货儿子半步?”

    法明冷哼道:“由得他不来吗?我们便将襄阳闹个天翻地覆,专找汉帮的可怜虫来杀,看他可在房州挺多久。”

    又道:“还有件事尚未告诉你,蠢儿的淫妇,从不陪他睡至天明。”

    龙鹰今次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头雾水的道:“你在说什么呵?”

    法明哑然笑道:“因为贱人的儿子或因怕黑,又或怕贱人杀他,毎晚都要灯光火著才能入睡,哈!韦淫妇怎受得了?只好让他自己一个人睡。记紧哩!灯光火著处,就是那死鬼的宿处。”

    龙鹰由衷赞道:“方阎皇确有道行,连李显的生活习惯都瞒你不过。”

    法明沉声道:“灭门之恨,怎可不算?”

    两人均是才智高绝之士,每一句话都是针对大明尊教一方的人来说的,真中有假,假里藏真,处处点到即止,将整个意图淸楚勾划出来,不怕对方不入彀。

    龙鹰轻松的道:“有人来哩!”

    法明道:“康老怪记着,是城外习家池的湖心亭,不见不散。”

    一人从正门负手走进厅堂,神态优闲,一身儒生打扮,像是来参加诗人骚客的雅集。但落入龙鹰和法明眼中,却知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可怕高手,绝对和他们任何一人,有一拼的实力,除非是两人联手,否则想在片刻光景收拾他,并不容易。

    此人身量极高,与龙鹰齐头,比法明矮上少许,自然而然便有种洒脱飘逸的味道。脸形狭长,额头宽广,唇上蓄着浓密小胡子,双目藏神而不露,嘴角似乎永远挂着自信的笑意,一看便知是厉害多智的人物,只是高隆的鼻尽端处微呈勾曲,使人感到他不但城府深沉,且是狠辣无情之徒。

    来人在入门后三步许处远远立定,站得渊渟岳峙,强大的气势直逼另一端的两人而来,纵声狂笑。

    法明双目凶光闪闪的打量他,皱起眉头道:“这小子有什么好笑的?”

    此句话说的对象是龙鹰。

    龙鹰心忖如论年纪,眼前此君虽貌似中年,但实际年龄肯定过五十岁不惑之年,不过若以圣门两大老鬼计,这个肯定是“小子”。沙哑着声音,和应道:“老哥你有所不知了,这小子确有值得他高兴的理由,就是直着进来横着出去时,可告诉亲戚朋友,终于遇上真正的高手了。哈!”

    来者倏地收止笑声,含笑摇头道:“非也非也。晚辈得见两位魔门前辈,当然是心中高兴,但仍不是开心的主要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想到‘聪明一世,蠢钝一时’两句老掉了牙却充满真知灼见的话。两位前辈招摇过市,又故意用魔门手法留下痕迹,现在更是大模大样坐在这里等候我们,当然有恃无恐,心有定计。岂知任两位前辈人老成精,其奸似鬼,今次不但错用调虎离山之计,还大步踏进虎穴去。好笑呵好笑!”

    法明没好气的向龙鹰道:“这小子似真是有点道行,我们中了他什么计呢?”

    龙鹰斜眼睨着那人,微笑道:“原来房州封城,只是个幌子,贱人的蠢儿,现时和我们这对难兄难弟,正共处一城。哈!果然好计。”

    法明装着骇然的道:“那我们岂非着了道儿?哈哈!”

    龙鹰双目魔芒剧盛,往那人电射而去,两支箭般瞄着对方,冷然喝道:“给老子报上名来!”

    当龙鹰一口道破李显已身在襄阳,以那人的深藏不露,亦面色微变,到龙鹰含劲喝话,字字震动耳鼓,立时将他经营出来的上风气焰,硬压下去。

    那人仍能露出笑容,从容道:“本人宗楚客,见过两位前辈高人,当年围捕方阎皇的人中,小子敬陪末席,今天能再会方前辈,当然心中欢喜,这是令小子忍不住笑的第二个原因。”

    龙鹰心忖原来竟是宗楚客,难怪怎都猜不到他是谁,暗赞他词锋锐利,明捧暗贬,指法明的“方阎皇”是漏网之鱼,好激出法明的怒火。漫不经意的道:“小宗你不需在长安当值做官吗?到这里来干啥?不怕主子治你这头走狗擅离职守之罪?又或是怕不到房州来,少看了一会儿,给人把吃到口边的肥肉衔走,再没有可居的奇货?”

    宗楚客双目终现杀机,失去笑里藏刀的风范,不但因龙鹰说话阴损抵死,更因龙鹰不但对他的现况了如指掌,更似是他肚里的蛔虫,说中他的心事。以他的深沉智慧,亦大吃不消。至此方知魔门中人,没一个是易与的。

    两方甫见面立即来个唇枪舌剑。宗楚客当然意在拖延时间,以完成包围的部署,并等候尚未赶来的高手。当年倾尽白道武林和官府的力量,仍给这两个人溜走,现时不论他扪的实力如何强横,和当时仍有段距离,加上此刻是两大邪人联手,以宗楚客的自负,仍不敢掉以轻心。

    法明和龙鹰则是做戏做全套,交足工夫。眼前的敌人,是由大江联的一方,透过丽人院招惹回来的,乃借刀杀人之计,最好是双方拼个两败俱伤。不过如果他们能成功脱身,那时敌人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铲除,或是招揽。最愚蠢的是当他们不存在,徒添不测变数。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厅堂外东面的园林传来,不觉扬声吐气,却是字字淸晰,道:“两个老妖是不是愈老愈糊涂了,死到临头仍大放厥词,不知我们在拖延时间,好不住增兵。毎过一分,就不利你们一分,亏你们仍可笑出来。”

    四周哄笑响起,更显出他们确是处于重围之内,对方则是人多势众。

    这番话摆明是说给自诩才智的人听,乃攻心之计,好像是告诉他们,目下正是脱身的时机,但更似是包围已部署妥当,不怕他们突围,使人心中犹豫难决,惊疑不定。

    法明“呵呵”笑道:“能笑出来,与生死有何关系?不戒和尚你什么都可不戒,却切要戒口不择言。不信吗?康老怪你来分析给慧范小秃听听,让他清楚所谓的重重包围,是多么令人发噱。”

    龙鹰记起胖公公说过,李显不问苍生问鬼神,近年最爱与装神弄鬼的和尚和术士交往,而“不戒和尚”慧范正是给胖公公点名者之一,另外还提过郑普思和叶静能。慧范该曾拜见过法明,故被法明认出他的声音。同时心中暗懔,法明要他分析敌人的包围,显示他对自己的本领非像以前般无知,遂在这他没得不同意的情况下,逼他露上一手。亦顺便公告天下,

    他正是“变了样子”的“毒公子”康道升。

    宗楚客仍负手立在那里,监控全局,神态从容自若,像即使再多站十天十夜,仍不会气闷。两人却直觉感到当法明一口叫出慧范之名,他立即大感震骇。

    他们究竟在等什么呢?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唉!小秃头确是不知天高地厚,就那么区区六百多人,算得上是高手的不过二十个人,却要包围碧桃苑如此地形复杂的大片园林房舍,我和阎皇只要兵分两路,可及时挡路的不超过二十个人,只是送上来让我们过过手瘾。不瞒小秃你,人愈多愈好,我们太久没凑过热闹哩!”

    “飕!”

    一支劲箭疾飞而至,直射向龙鹰右边面颊,不论速度劲力,无不显示射箭者是一等一的神箭手。

    能鹰看也不看的右手扬起,竟给他将箭镞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不但令人生出箭矢凝定在他手上的错觉,时间亦止了。

    看得最淸楚的宗楚客,再掩不住震惊的表情。

    龙鹰笑道:“射出此箭者,为三十石之弓,相当难得,还你!”

    尽管宗楚客眼睁睁瞧着,仍看不真切,只见龙鹰捏箭的手微动一下,手上劲箭已消失不见,几在同一时间,厅外暗黑处传来惨哼之声,中间似不存在时间上的间隔,可知此箭之迅疾,比从三十石之弓射出的箭,也不知快上了少。

    厅外再无人声,只余沉重的呼吸,可知龙鹰露的这一手,震慑着所有敌人。现在包保其中一些敌人,再弄不清楚谁困着谁。

    龙鹰哈哈笑道:“算你知机,及时避过胸口要害,今晚便饶你一命。”

    往法明看去,僧王双目显现的震骇神色,刚刚消逝。

    龙鹰晓得在场所有人中,只法明一个明白,他是将对方的“躲闪”亦计算在内,故能命中对方的肩臂处,不伤对方性命。

    另一个雄壮的声音,来自厅外西面的园林处,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尔等两人,于大变之后,懂得修心养性,从此避世不出,或仍可得享天年。怎知尔等不思己过,反变本加厉,意图行刺庐陵王?老夫宇文修德,今晚誓要将你们留在此地。”

    “叮!”

    钟声从正门外远方传来。

    同一时间,两人感到有人到了屋项上,不是因听到任何惹起警觉的声音,纯是高手的感应,而居高临下者,功力绝不在他们之下。

    以龙鹰和法明能目空一切的身手,亦要生出不妥当的感觉。分头突围,再不可行,因屋上的可怕人物,肯定有凌空追击他们其中一人的能力。一旦给截着,陷入重围,“不碎金刚”和“魔种”怕亦不能保命。

    由此可见两人对在上方的高手评估之高。

    宗楚客显然在等候此一刻,倏地后退,大喝道:“动!”

    岂知“动”字刚吐出口,龙鹰已隔空一拳击去,魔劲脱拳而出,像个大铁锤般重重敲击他胸口的膻中大穴。

    同一时间法明运起天魔**,厅内宫灯全告熄灭,厅子陷进黑暗去,只余大门外尚有灯光透入。

    宗楚客两手盘抱,发出一卷旋劲,尽显其“盘玉功”的功架,硬迎龙鹰的拳劲。

    “砰!”

    宗楚客吃亏在正往后退,仓卒还招,既猝不及防又是处于被动,闷哼一声,不得不借势飞退,就像给龙鹰一拳轰飞,让龙鹰尽收先声夺人的效果。

    以百计的箭矢,穿过各处窗门,近乎盲目的射进来,当然是怕他们趁黑穿窗突围。

    “点火!”

    龙鹰和法明不约而同翻往卧椅后,避过箭矢。

    法明从囊里掏出十多个小圆球,塞入龙鹰手里,传音道:“这是毒烟弹,威力大至你难以想象,乃杀出重围的好帮手。”

    龙鹰纳入腰囊里,束音道:“他奶奶的!上面会是什么人呢?今次由我引开敌人,你老哥则借水遁。”

    法明道:“何不并肩闯出重围,然后再分头逃走,一样可骗过大明尊教的人?”

    龙鹰传音道:“因怕老哥忍不住手,大开杀戒,又或与你交手后像没事人般,一年后却忽然倒毙,被人拆穿方阎皇竟是你扮的。”

    法明摇头失笑,道:“愈来愈发觉你是个有趣的人。便如你所言,开始哩!”

    火把光从门外映进来,照亮了小半边厅堂。

    箭矢停止。

    可想象的是,只要从窗穿出去,肯定欢迎的是从所有瞄准这边、架在强弓上射出来的劲箭。敌人的策略清楚明确,就是逼他们在厅堂里,作困兽之斗。

    龙鹰想也不想,举起卧掎,抢前数步,三个旋身后运劲掷出。

    现在两人最怕的,是屋顶上的大敌有机会进入厅堂来助阵,那他们便有祸了。

    卧椅越过厅堂的空间,炮弹般穿门而去,躲避声、惊呼、闷哼、火把和兵器坠地的声音,加上卧椅碎裂发出的响音,爆竹般在门外响起来,敌人的先头部队,一时间乱作一团。幸好这批人有资格打头阵,全是对方最有实力的好手,否则在此奇招下,会有人被重创,甚至给夺命。

    箭矢又重新从窗门射进来,阻截他们乘势夺门,只此便可知敌方的指挥者,久歴战阵,精通兵法。

    这一手虽然漂亮,但对龙鹰和法明此等级数的高手,却没有丝毫制约力,两人早越过厅堂中线,双方自然而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分头行事。

    先头部队慌惶后撤,经小桥退往对岸,双方隔着宽达两丈的人工河流。

    法明只在门前晃了一下,立即惹得百多支箭雨点般洒进来。法明倚在大门一侧,向龙鹰笑道:“康老怪不是要到门外摆酒席吧!”

    龙鹰正将圆桌打侧,滚动着将圆桌移过来,欣然道:“还欠一个帮手,方阎皇有兴趣吗?”

    法明道:“要不要小伙计先喂客人吃一轮毒烟弹,当作主菜前的冷盘?”

    龙鹰笑道:“果然没有用错人,这么懂拿主意,以后再不用向老子请示了。”

    法明道:“现在!”

    龙鹰打出进攻的手势。

    法明看也不看的掏出毒烟弹,反手往外逐一掷出。

    龙鹰同时将大圆桌移到门前,法明闪到他旁。

    箭如飞蝗般投来时,两岸不住传来毒烟弹爆破的异声,喷溅的黑烟席卷河岸,将小桥呑噬。

    ...

第九章 一鼻子灰

    第九章一鼻子灰

    凛冽的剑气自天而降,迅快准确,视浓黑的毒烟如无物,更令龙鹰和法明同时生出剑气只是冲着自己而来的感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种冰寒彻骨、可透入骨髓的剑气,又明显与风过庭彩虹天剑的剑气迥然有异,后者是令周遭的温度下降,前者却是如有实质,形成一个剑气场,可令被针对者像给冰雪封结,武功不如者会气脉不畅,有力难施,但当然难以影响法明和龙鹰般的高手。

    尤其令人惊异的是,其剑气带着一种暗蕴强大杀伤力“寒毒”般的奇异力量,即使以两人的魔功,也感到如被剑气侵体而入,化解绝不容易。

    如此奇功剑术,确是骇人听闻至极,以两人的见多识广,亦是首次遇上。

    法明和龙鹰却早有准备,将挡了前方盲目射来的第一轮箭矢的大圆桌,由平举改为往上,离手急旋而下,向凌空截击者迎去。下一刻两人已掠上小桥。

    法明天魔**全面开展,整个小桥的空间凹陷下去,细碎却锋锐的旋劲狂飙疾流,法明虽因浓烟而难以视物,却籍气场变得无所不知,任何踏足气场内者,均被他准确掌握,无有遗漏。

    三个对方的顶尖高手,自恃武功,也因生出感应,正冒险越桥来拦截,因只要稍挡他们片刻,从屋顶下击的不知名人物,可前后夹击两人。

    后方破风声处处,原本守在其他三方的商手,纷纷赶来,但整个包围网却仍完整坚实,不被动摇。

    “轰!”

    圆桌化为溅飞的木屑破碎,剑手被反震之力硬往上送。

    龙鹰任由法明迎击越桥而至,包括宗楚客在内的敌人,冲天而上,攻向剑手,还有时间长笑道:“原来是个来自塞外的美人儿,难怪一身骚味,待老子拿回去做几天小老婆。哈!”

    他一点不担心法明,只求神拜佛他不会大开杀戒。不论他或法明,均不惧群战,反可化对方的人多势众为弱点,特别在这种视野不淸、敌我难分的环境。

    果然桥上传来敌人的闷哼和惊呼,法明则长笑道:“康老怪小心身体,不宜过度操劳?。”

    龙鹰晓得是“开溜”的讯号,心中大慰,明白法明恪守“不开杀戒”的承诺。

    “轰!”

    龙鹰一拳击在直插下来的剑锋处,将女剑手二度送上高空,就那么借劲横移,降往屋顶瓦坡处,收敛魔气,同时掏出毒烟弹,捏碎,又黑又臭的浓烟从两手处发散,仿如懂法术的巫师,迅速没进烟雾里去。又同时发出魔劲,形成似是他正破风往屋顶另一边逸去的错觉。

    整个屋顶被浓烟蔓延掩盖,法明确没有吹牛皮,毒烟弹厉害至令人难以相信。

    女剑客回来了,直投往瓦坡,就在踏足屋瓦前的一刻,龙鹰来了。

    刹那之间,龙鹰已向她攻出十多招,拳、肘、指、掌、脚,全是以快打快,天马行空般的手段,魔劲忽轻忽重,变化无方,当年以法明之能,在他力竭前亦只可守而没法反击,何况女剑手自接了“桌招”后一直处于被动,更是难以应付。

    不过她也是了得,且战且退,展开绵密精微的剑法,对抗着龙鹰若如长江大河的狂攻猛打。

    劲气爆破之声不住响起。

    龙鹰听得后方破风声起,知有敌来援,且是敌方的一流高手,心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大喝道:“这个女的太辣,送给阎皇你享受。”

    就那么朝刚被他荡开长剑的女剑手,投怀送抱的直撞过去,全身魔劲迸发,即使以女剑手惊世骇俗的功夫,在屈处下风的形势下,纵有与敌偕亡的决心,亦只是白赔一命,却伤不了龙鹰分毫。何况她本没有这种决心,此时她已被逼至瓦缘,只好乖乖退飞,落往小桥的方向。

    她却有法明或龙鹰任何一人决生死的惊人剑术功法。但在战略上从开始便失利,令一身本领无从发挥。

    龙鹰仍不肯放过她,冲天而去,双掌从上而下,往她吐劲下压。

    女剑手终争得少许喘息的空间,更不知是计,娇叱一声,剑刃全力反击,发出剑气,硬迎龙鹰的气劲。

    龙鹰叫道:“待会再找老方喝酒。”

    法明刚将宗楚客轰落人工河,闻言也心中佩服,笑道:“康老怪果然宝刀未老,难怪美人儿一上床便求饶。哈哈!”

    他佩服的不是龙鹰的武功,而是龙鹰的战略,将对方最强的一面,化为对方的破绽弱点,令敌人空有庞大实力,却无从发挥。换过另一种情况,如给女剑手封死他们的后路,再配以从另三方赶来的高手,来个前后夹攻,现在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情况?

    “砰!”

    女剑手狼狈的往下坠跌,龙鹰则借势翻越小桥,投往敌阵的后方。

    在烟雾的掩护下,除法明和女剑手外,谁都不晓得他明修栈道,却暗渡陈仓之计。法明当然不会揭穿他,女剑手则是血气翻腾,没法出言警告。

    法明说走便走,没入人工河里去。

    龙鹰降往地面,大喝道:“老子在这里!”

    此时他仍在敌人的包围网内,后方是横排在这边岸的敌人主力,前方则是散布的关卡和在高处放哨的敌人,闻言始惊觉“康老怪”已脱出重围,却完全不明白他如何办得到。一时人人闻声攻来,严密的包围网终现出不该有的混乱。

    “砰!”

    龙鹰施展弹射,斜飞而起。

    几支冷箭不知从哪处射来,全射在空处。

    龙鹰落在一株大树横干处,心忖即使在平野之地,千军万马都没法将老子留下来,何况只是区区数百人,又在如此环境复杂的地方。藉横干的弹力,投往园林的暗黑处。

    城外。

    法明和龙鹰并肩坐在一个高岗上,遥观三里许外、隔江相峙的襄阳和樊城。

    法明摇头叹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呢?与我们的估计是绝对不同的两回事。”

    龙鹰苦笑道:“我们理该高兴才对,但因何我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法明双目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沉声道:“让我来个猜测,以大明尊教为主的所谓刺客团,已在我们抵襄阳前,吃了大亏,还牺牲了几个人,其中至少有一个至多个,是饮恨在那塞外女人剑下。”

    龙鹰点头道:“给老哥一言惊醒我这个梦里人。对!只有在这个情况下,此女方有机会显露她可怕的剑法,因而得到李显一方重视。他奶奶的,此女非常邪门。”

    法明道:“刚才你是否已全力出手?”

    龙鹰道:“少点道行都不成。”

    法明道:“有把握杀她吗?”

    龙鹰沉吟片刻,道:“很难说,我一直不予她全力施为的机会,不过她在那样的劣势下,仍能力保不失,便知她韧力惊人。嘿!我是想摸她几把的。”

    法明哑然笑道:“我本有个好主意,现在只好作罢。”

    龙鹰讶道:“何不说出来听?”

    法明冷冷道:“就是干掉她,那人人只会以为我们是事后寻仇,不会牵连到师姐身上去。”

    龙鹰一震道:“有这么严重吗?”

    法明道:“不杀此女,后患无穷。”

    龙鹰道:“我也感到有点不妥当,却仍想不到杀她的理由。”

    法明叹道:“我们太低估大江联了,这才是大江联的真正杀着,且是无从抵挡。主持大江联者,绝不是寻常之辈。”

    能鹰头皮发麻道:“没有这么厉害吧!”

    法明仰望夜空,思索道:“早在独孤善明全府遇害的消息传入我耳内时,我便生出疑惑。为何敌人不以同样的实力,忽然向房州李显府第施袭,反要祭出《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作诱饵?是否多此一举呢?”

    龙鹰点头道:“胖公公亦有此疑惑,但却认为是揭露圣上出身的一种厉害手段,没想过其他可能性。”

    法明道:“猜错是应该的,因为对手太高明了。我亦没再作深思,直至剑气压顶,方生出明悟。他奶奶的!那种寒毒的感觉,冰固了的异力,正是《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功夫。”

    龙鹰骇然道:“难道所有作为,全是骗人的幌子,目的只是为此女铺路?”

    法明沉声道:“最关键处是宗楚客现身襄阳,不论他如何胆大包天,在没有师姐的首肯下,绝不敢擅离职守,更不用说是到房州去见李显,这可以是杀头的大罪。”

    龙鹰领教到法明过人的见地和细密的心思,道:“所以宗楚客肯定有令他可免罪的理由。”

    法明道:“依一般惯例,由于情况紧急,宗楚客可一边飞报圣上,一边全速赶往房州。你当李显可随便躲往襄阳避祸吗?只有在圣上的许可下,襄阳的节度使邽纪讷才敢收人。”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岂非我们表面看来赢了,其实却是输得一塌糊涂?”

    法明道:“事实上,在目前内外安定的情况下,杀李显有何用处?只会便宜了李旦。大江联根本没有嫁祸我们的基础,如敢带头造反,只会重演徐敬业迅被平定的情况。如我是圣上,便以李旦为主帅,鹰爷为大将,包保白道武林,没有人再响应大江联的号召。”

    龙鹰佩服道:“僧王的分析,透彻入微。”

    法明道:“大江联的整个阴谋,已是呼之欲出,那个女剑客是告密者,找上宗楚客,尽告大明尊教的秘密。宗楚客大吃一惊下,立即偕女剑客赶往房州,并得圣上赐准,立即将李显全家迁往兵力强大的襄阳,远离险境。而宗楚客则联结白道高手,在房州布下天罗地网,等大明尊教的人来上当。我们两个还像傻瓜般,自以为是的到襄阳来搅风搅雨,差点不能脱身。”

    龙鹰道:“大明尊教该真的完蛋了。”

    又皱眉道:“我们既然猜到女剑客是大江联以苦肉计潜进来卧底,胜利岂非仍在我们手上?”

    法明道:“鹰爷的军事手段确是无人能及,但在政治上仍欠点时间,这方面你可向胖公公求教,他比师姐更行。”

    接着摊手道:“见大江联的人还是不见?他该在习家池的湖心亭恭候我们。”

    龙鹰苦笑道:“我的脑筋有点乱,一切依僧王的看法。”

    法明笑道:“如果你事事肯依我的看法,大周的帝座肯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龙鹰心忖胖公公看得很准,道:“僧王仍看不破吗?”

    法明双目射出伤感神色,道:“在这方面,鹰爷是很难明白师姐和我背负着的使命和责任。师恩如山,但也是非常沉重。但愿我能抛开一切,如鹰爷这般逍遥自在。唉!刚听得席遥的事时,我确曾有过离意。可是你看吧!我圣门的江山并不像表面瞧般稳靠,如果我抽身不顾,怎对得住师尊呢?”

    龙鹰坦白的道:“僧王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拣漂亮的话来搪塞我?”

    法明苦笑道:“我在这方面的想法,是从少培养出来的,很难在朝夕间改变。且事情有缓急轻重之分,铲掉大江联后,才能有闲情去想其他事。”

    龙鹰道:“僧王会将对女剑客的猜想,告诉圣上吗?”

    法明道:“任何政治行动,不论动机的好与坏,最重要是带来的政治后果。如果师姐相信女剑客是大江联派来的卧底,意图查探师姐身分的秘密,从内部颠播我大周皇朝,她会怎么办呢?”

    龙鹰答道:“理该立即出手取她之命。”

    法明叹道:“这就是政治了。首先我们是凭空猜估,查无实据;其次要看女剑客和李显的关系亲密至何等程度;第三是此女剑客立下大功的事,天下皆知,师姐凭什么籍口去杀她?以前我开罪师姐时,你道她不想杀我吗?薛怀义如此恃宠生骄,不知害了多少大臣,杀他更是大快人心的事,最后仍要转转折折,布局藉你的手去杀他。这便是政治,尽管是生安白造,也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又诚恳的道:“希望在未来的一段岁月,我和邪帝仍可以抛开旧恨,携手对敌。”

    龙鹰道:“僧王仍未答我刚才的问题。”

    法明道:“这个我交由你和胖公公决定,让师姐有提防之心,该是好事。”

    龙鹰不解道:“杀一个这样的人,竟有如此多顾忌吗?”

    法明道:“好吧!现在鹰爷先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你愿意在武三思到达前,与我同心合力,不择手段的击杀此女吗?”

    龙鹰思索好一阵子后,颓然道:“僧王这招叫‘当头棒喝’,真的很难下毒手,因怕杀错了人。”

    法明道:“此正为你我的分别,如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死此女。”

    龙鹰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

    法明语重心长的道:“李显回朝后,大周皇朝再不是以前的大周皇朝,李显会变为强势的太子,不论朝臣或百姓,都期待师姐还政李唐。在另一个改朝换代的大气候下,师姐亦很难顶着那股压力,且再不能像以前般动辄杀人,最怕是武家子弟亦见风转舵,那时你将变成她最有力的支持。”

    龙鹰骇然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懂政治,从没想得那么远。”

    一震道:“如果大江联此计,是要逼圣上让李显回朝,我们岂非正中敌人毒计?”

    法明道:“李显回朝是早或迟的问题,不关你我的事,师姐亦没法抗拒,谁叫武氏子弟这么不争气?”

    龙鹰苦笑道:“我们现在该找个地方睡觉,还是到习家池去?”

    法明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冒充的身分并不是那么稳妥,但如果我们从这一刻消失,将永远不会被揭破。”

    龙鹰道:“到哪里去好?”

    法明微笑道:“回城如何?我答应过请你大吃一顿的。”

    龙鹰愕然以对。

    ...

第十章 机锋禅意

    第十章机锋禅意

    龙鹰随法明从水道偷返襄阳,城防不见特别加强,或许守兵被调往节度使府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法明领他从后院进入市东的一座佛寺,寺园里有通往地下室的秘道。秘室二丈见方,通气良好,置有兵器、弓矢和替换的衣物,还有易容的工具和材料。法明剔亮两盏油灯。

    龙鹰揭开丑面具,道:“这个鬼东西经你老哥的妙手后,重量增加了一倍,戴起来则辛苦了十倍。”

    法明拿起一瓶药酒似的白色液体,递给他道:“用化颜液洗干净你的易容宝物,如此可以假乱真的面具,你以前告诉我,我也不会相信。待本王处理好自己后,再来伺候你。”

    看着他在铜镜前坐下来,龙鹰道:“是否在所有重要城池,你都设置如此般的地下室?”

    法明以沾上药液的湿巾抹面,随口答道:“你道这是容易的事吗?只挑了几座重要的大城,襄阳刚好是其中之一。当年师姐之所以能迅速平乱,我在暗中出了很大的力,日后如果要对付大江联,我可以在多方面帮你的忙。”

    龙鹰瞧着他逐渐恢复原来样貌,好奇的问道:“我愈来愈清楚老哥的事,不怕将来变回以前敌对的关系,会大大不利于僧王吗?”

    法明脱掉假头发,露出有戒疤的秃头,登时回复宝相庄严的高僧模样,轻描淡写的道:“若本王需与邪帝进行大规模的战争,那代表本王已走进穷途末路。唉!邪帝可知道,本王从来没有知心好友,你或许仍算不上我的好友,却肯定是知己。”,

    法明长身而起,道:“来!给我坐下,让本王示范一次完美的易容妙术。”

    龙鹰依他之言坐下,道:“真古怪!在你说小弟是你的知己前,我从没朝这方向想过,现在却有很深刻的感受。我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法明一边调校颜料,边道:“假若仙门确有其事,那我们这不断生死轮回的人世,还有何意义可言?”

    龙鹰道:“或许唯一意义,就是生和死,以及其间的经验。”

    法明一边以药液为他涂面,一边道:“可是在生死轮回下,经验并没有延续性,今世的经验,于我下一世有何裨益?若依佛论,谁都不知道下一世是否仍可做人。”

    龙鹰沉吟道:“僧王说得对,所以我们今世得悉仙门之事,可能是经不知多少世的经验和修行而来,一旦错失,或许千百世后才会有同样的机缘。”

    法明现出深思的神色,没再说话。

    龙鹰独自一人,光顾樊城外渡头的食档,连吃两碗面,大尽食兴。由于天亮不久,渡头人流不多,但仍令他感到当地活泼的生活气息,那种日出而作的动人感觉。

    他没有动脑筋去东思西想,只是任由眼前的一切映进心里去,自然而然便有种深刻和亲切的丰饶滋味,似能深入体会到表象下更深一层某种难言的东西。眼前的人间世,无尽的丰美起来。每事每物,其底下均暗蕴着更深层的意义,赏之不尽。

    伟大的襄阳城矗立对岸,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大小战役无数。东汉时孙坚率兵攻打襄阳,被冷箭所杀。三国时关羽与曹仁于此展开激战,水淹七军。东晋时大将朱序在此力拒苻丕,朱序之母韩夫人率妇女在襄城西北角筑起一道二十多丈的新城,使敌人功败垂成,未能突入。

    这种与历史连结的感觉,令眼前景象更似不受局限,在时间上无限地延伸。扮成普通行脚商的法明来到他身旁坐下,叫了碗卤肉面,欣然道:“事实与我猜想的,出入不大。”

    龙鹰道:“老哥真有办法,打个转便可探听到李显的机密事。”

    法明道:“看似轻松容易的事,背后不知花了我多么大的工夫。此女确是来自外地,是大食国的人,与宗楚客和十多个长安各家派的高手,七天前抵达房州,翌日李显全家秘密迁来襄阳,住进节度使的官署去。三天前房州的庐陵王府曾起火并传出激烈的打斗声,至于当晚发生过什么事,则人人守口如瓶。”

    热腾腾的卤肉面来了,法明没空说话。大吃起来。

    龙鹰笑道:“小弟可想象你在寺内大吃大喝的情景。”

    法明放下竹筷,正容道:“或许你不相信,我平时是个恪守清规的人,不沾酒肉,只有当我扮做另外的身分,才会嫖赌饮吹,样样不拒。哈!不用瞒你,那种破戒的滋味,非常痛快。”

    龙鹰道:“这叫有压抑方有快乐嘛!所以做皇帝最惨,哪来压抑可言?只有过度吃喝、过度荒淫、过度任性。而过犹不及,何来快乐可言?”

    法明笑道:“完全没有又如何?到神都前的日子,你是怎样捱过去的?”

    龙鹰指指脑袋,道:“靠的是这个拍档伙伴,例如读一本书,我会忘掉外面的世界,投进书内的世界去,告别了寻常生活的平凡,驰骋于无限的想象天地。那是忘掉一切的感受,没有了时间,上下古今,无远弗届。哈!看的当然不是孔孟的书、伦常之道。”

    法明道:“可是在荒谷的五年,你只得一本书读。”

    龙鹰道:“不练功时便去发掘周遭的有趣事物,又可构想与眼前有别的胸中丘壑。外在是无有尽头,内在亦是漫无止境,这或许正是生命和与之而来的经验的真谛。老哥你是禅修的高人,在这方面该比我有更深到的体会。”

    法明苦笑道:“我和你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向,讲的是万念俱寂,一念不起,从而探索本性,空而不空,不想而想。**竟是这么练就出来吗?”

    龙鹰坦然道:“不论魔种仙胎,并不是练出来,而是属我们本有之物,就像道家所说的内丹、贵门所指的佛性,**只是如何与魔种结合的奇异功法。就像刚才在你老哥来前,我全心观赏着眼前的一切,感到自己内在的境界不住提升,与外在神遇冥合。我们的心识有点像一张梯子,随外来的影响和迁变不住上攀下滑,滑至最低点时,人再不是人,而是禽兽不如的东西。若能永远保持在高点,便是道心种魔。”

    法明动容道:“说得好。不论人世如何千变万化,说到底仍只是心的感受。如果我们任由人事冲击,便变成只懂随波逐流的可怜虫,没法为自己作主,永远沉沦。”

    又道:“时间差不多哩!异日定要找个机会,与你详谈。”

    龙鹰顺口问道:“那个异族女子,芳名叫什么呢?”

    法明答道:“人人称她为妲玛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若她确如我猜想般,那她真正的本领并不是在剑上,而是她的一双纤纤玉手。”

    龙鹰起立道:“终有一天,我们会领教到她的真功夫。”

    龙鹰在襄樊与法明分手后,法明北返神都,他则沿汉水南下,日夜兼程的全速赶路,翻山越岭,视危崖峭壁如平地,又回复到荒谷小屋独处时的心境,无忧无虑,不作他求。

    两天工夫,抵达大江旁另一大城鄂州,此为从大江北上汉水到襄阳的必经之路,先到码头区,见胖公公的船仍未到,亦不见武三思的船队,遂到城内入宿客栈,睡个天昏地暗。天明醒来,到码头附近的食馆祭五脏庙,然后就在码头区闲逛,看泊在该处的船上货落货,丝毫不感寂寞。

    那晚在甘汤院,被小魔女缠得没法子,想出顺道南游的大计,目的地是扬州,人雅三女亦包括在内,并央得胖公公照拂打点,保证在安全上没有问题。

    离七月初一与花简宁儿的约会,尚有近两个月时光,如果身在神都,肯定忙个不休,只有离开神都,他才可全面投入和众美人儿的生活去,游山玩水,哄她们开心。

    就在此时,他生出警觉,朝不远处正要登上一艘双桅风帆的一群人瞧去,刚好那人别过头来朝他的一方张望,双方打个照面。

    那人显然认不出他来,目光在他身上逗留片晌后,移往别处。

    龙鹰却是心中一凛。

    天竺高手乌素。

    当日他随崔老猴往高原去,在入山区前被吐蕃人截着,乌素曾出手试探他,被他捏着咽喉要害的滋味,是毕生难忘。突厥人被逼离高原后,一直没有乌素的消息,怎想到会在大江遇上他?

    同时明白过来,他该是偷袭庐陵王府的高手之一,看他现在面容苍白,有神没气的,显然虽能脱身保命,却受了不轻的内外伤,所以需疗治伤势,大致复元后,方到鄂州来坐大江联安排的船离开。

    与他同行的七、八个人里,至少尚有两个天竺人,虽然是一般汉商装扮,但怎瞒得过他的锐目?其他的大部分是汉人,但有两人却似来自西域的外族,其中之一更露出手臂的刺青。难道是大明尊教的漏网之徒?

    龙鹰打消动手的念头,一来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未必能讨好,最主要是不愿对他们落井下石。

    乌素该是厄运缠身,被钦没重金礼聘,本该有一番作为,却遇上他龙鹰,被逼离高原,由军上魁信推荐给默啜。可能军上魁信因天石之事失败,累得乌素和同伙不单没有被默啜重用,还给默啜利用出卖,派到中土来进行注定失败的任务。

    不论默啜或大江联的小可汗,均是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人,没有情义。

    乌素随队鱼贯登船,特别留神下,龙鹰感到舱楼处有人在密切监视码头区的情况,其中一人的目光正在他身上盘桓。

    龙鹰心中一动,诈作离开,直到远离敌人视线,方展开脚法,赶往上游。

    风帆顺流驶至,船速极快。

    龙鹰早掌握其航线,连续两个水中弹射,已扑附船身。

    龙鹰大展魔种神通,片刻后已大致掌握船上的情况。

    登船的这批人,显然人人内伤未愈,各自返回分配的舱房疗伤。操舟的有十多个人,全以突厥语交谈,说的不是嫖便是赌,没什么好听的。

    他从浸在水下的船身,游往船舱下方的位置,接着像灵猴般往上爬,翻进一个无人的舱房去,一边运功蒸干身上水气,一边耳听八方。

    他要寻找的人是乌素。

    虽然直至此刻,他和乌素仍是处于敌对的情况,但因没有私仇,不是没有对话的空间。换过是别人,即使高手如法明,在如此形势下,实很难在不惊动任何人下,弄清楚乌素的位置,却难不倒龙鹰。

    灵鼻登时派上用场。

    觑准廊道无人后,他推门闪身而出,先移往对面的舱房,举手敲门,以突厥话道:“要茶水吗?”

    室内的天竺高手以生硬的突厥话光火道:“不要!晚饭前都不要来烦我。”

    龙鹰倏闪回空舱房去,因有人经廊道到下层去。

    龙鹰又来到舱廊处,不到几步便寻到另一个天竺高手的舱房,凭的当然是嗅觉。不同的民族,不同的生活习惯,不同的饮食,会产生不同的体味。对龙鹰来说,从气味分辨各族类的人,易如反掌。

    心忖至少有一半成功的机会,因为只剩下乌素和另一个天竺高手。在舱门轻敲两下。

    乌素不悦的声音响起道:“什么事?”

    龙鹰一把将门推开,乌素锐利的目光如两支箭般射来,现出惊异之色,显然记起他是曾在码头有一眼之缘的人。

    龙鹰以吐蕃语传音进他耳内道:“我是没有恶意的,千万要不动声息,勿让任何人晓得我来过。”

    闪入房内,轻轻关门。

    乌素盘膝端坐床上,头发上卷,像顶在头上的黑色盘蛇,双目回复冷静,狠狠盯着他。

    龙鹰为免他生疑,传音道:“我们到靠窗的椅子坐下,方便大家说话。”

    乌素束音送回他耳内道:“我为何要和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说话?”

    龙鹰道:“很简单,如果阁下离开房州庐陵王府时,有少许被出卖了的怀疑,便该听我说话。”

    乌素动容道:“你是谁?”

    龙鹰道:“小弟龙鹰,与乌素兄在于阗碰过头,还给你老哥捏着咽喉。”

    乌素剧震一下,从床上弹起,落到地上,自己先到靠窗椅子坐下,打手势请龙鹰坐往隔几的空椅。

    龙鹰坐好后束音道:“为何晓得是我,乌素兄反撤去戒备之意?”

    乌素苦笑道:“这里是你的地头,若要害我,只是举手之劳,不用费唇舌。更何况你是我最尊敬的敌人,谁不知晓龙鹰英雄了得,绝不是卑鄙小人?”

    又叹道:“更重要的是我给你说中心事。白帝文在庐陵王府一役中,逃不出来,陪他的还有两个兄弟。六个人到高原来,只剩下一半,我再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了。”

    龙鹰遂将妲玛夫人向宗楚客揭密,引致李显全家避往襄阳,中土高手在庐陵王府设下天罗地网的事实,有条不紊的逐一相告。

    乌素双目异芒烁动,道:“这个女人是谁?她剑法超卓、内功霸道怪异,乃我平生仅见,白帝文便是命丧她剑下,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龙鹰道:“仍未能弄清楚她的来龙去脉,武功该是源自《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极可能是大明尊教的人。”

    乌素摇头道:“绝不是大明尊教的人,今次大明尊教是倾巢而来,以为得大江联的支持,可闹中土一个天翻地覆,以雪前耻,怎晓得惨被出卖?三十二个人,只得两个人能逃出来。”

    又道:“我可以怎么办呢?”

    龙鹰诚恳的道:“你若只是要闯出一番事业,便留下来作我的帮手,但如要报仇,便该返突厥去。”

    乌素道:“明白了!”

    ...

第十一章 进退两难

    第十一章进退两难

    龙鹰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敌舟,迎上逆流而来的大楼船,放哨者是飞骑御卫的兄弟,忙将他接上甲板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令羽大笑道:“鹰爷的行藏确是我等凡人难以测度,谁想得到非是鄂州,而是在大江中流接鹰爷登船。”

    众女闻声从船舱涌出,将他团团围着,雀跃不已。还有久违了的举举和她为令羽生的儿子和女儿。举举虽洗尽铅华,仍是那么艳光四射,可见与令羽是如何恩爱开心。

    令羽道:“公公说横竖我早晚要到扬州,不如今次顺路去赴任。哈!”

    随行的飞骑御卫还有小徐、小马、小曾和小贾四个熟络的兄弟,实力强横,加上胖公公和半个静斋传人小魔女,有足够应付任何意图不轨者的实力。雪儿的嘶叫,从船首方向传过来。

    龙鹰到:“我们的董家酒楼之约,怕要改在扬州举行了。”

    胖公公的大头从最上层舱厅的窗户探出来,笑道:“女儿们将这湿漉漉的小子洗得干干净净,换过新衣,才带他上来见公公。”

    众女一阵欢呼,拥他进舱。

    背后传来胖公公的声音,号令立即掉头往扬州去。

    虽然胖公公急于知道他的情况,可是要到第二天的晚上,他们才有密话的机会。

    小魔女和人雅的威力,合起来真不是说笑的。丽丽、秀清和青枝则以她们为重心,筑起龙家的雏形、桃源福地,迷得龙鹰不知人间何世。

    直到小魔女挑战举举,在舱厅举行棋会,龙鹰终于找到脱身的机会。那种两雌决战,众人起哄的炽热情景,确是盛况空前。什么观棋不语,举手不回,在这里全派不上用场。小魔女显然不敌琴棋书画样样俱精的举举,公然求救,惹得人雅等仗义助拳,惊呼娇笑此起彼落,欢乐满舱。

    在阵阵从舱厅传下来的笑骂声中,龙鹰在船尾向胖公公详述到襄阳的事,和在鄂州遇上乌素的情况,最后道:“乌素六人潜入中土,在大江联的接应下,从水路直抵鄂州,仍对要执行的任务一无所知,由此可见整个刺杀行动,该是由大江联一手策划,默啜只是负责支持和派遣高手。”

    胖公公皱眉道:“法明不是从检验独孤善明惨案的死者,发现下手者有来自天竺的凶徒吗?”

    龙鹰道:“乌素告诉我,他们在鄂州城郊一个秘密宅院与大明尊教会合,大明尊教的三十二个高手里,有两个是在天竺出生的回纥人,懂天竺语,与他们特别相投,也从两人处得到很多本不该让乌素等晓得的事。”

    胖公公点头道:“树倒猢狲散,大明尊教有徒众往天竺避难并不稀奇,奇就奇在是什么人,竟可使远隔数千里的徒众,重聚在一起,且肯为默啜出力。”

    龙鹰道:“默啜的诱饵正是《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完整的原本,只要成功刺杀李显,等同圣物的《根源智经》便会物归原主,大明尊教且会被默啜立为国教,这样的条件,设身处地,换过是我或公公你,亦难以拒绝,怎知是要做替死鬼。”

    胖公公道:“乌素等又会得到什么报酬?”

    龙鹰道:“离开高原后,军上魁信派人送他们去见默啜,默啜不单任之为将,且礼遇甚隆,醇酒美人,享用不尽,令他们生出效死命之心。默啜亲口答应他们,事成之后,每人赏黄金千两,还任他们在曾伺候过的美女里,挑选两人作私产。口蜜腹剑,莫过于此。”

    胖公公沉吟道:“这么看,默啜这个由大江联一手策划出来的行动,筹谋已久,而我们则是仓卒应变,不单陷于被动,且是任人摆布,故而阴沟里翻船,吃了个哑巴亏,且明明晓得中了敌人的计中之计,仍难以扭转过来。”

    龙鹰骇然道:“公公也同意法明的看法,就是那妲玛夫人,是敌人一着厉害的棋子。”

    胖公公道:“很简单,乌素等和大明尊教的人,在鄂州呆等了多久?”

    龙鹰道:“据乌素所说的,在那里等了二十八天,不住操练和研究庐陵王府的形势,以保万无一失。”

    胖公公哂道:“有什么好操练的?只因最佳送死的时辰尚未到了吧!只从此点,已知妲玛才是大江联的真正杀着。”

    龙鹰心忖姜确是老的辣,特别是老谋深算的胖公公。

    胖公公又皱眉道:“怎会忽然钻出个如此厉害的女人出来?”

    龙鹰当然没法答他。

    胖公公仰望夜空,道:“你和法明走后的正午,明空唤了我去见她,因收到宗楚客的急信,公公当时已感到很不妥当,怎会这么巧?圣上却非常高兴,因为妲玛向宗楚客揭破灭门惨案是大明尊教的嫁祸之计,使她洗脱嫌疑。那时怎想得到这么多?”

    龙鹰道:“妲玛可以起怎么样的作用呢?”

    胖公公道:“就要看她对李显和韦氏的影响。千万不要低估小可汗,更不要小看妲玛,如此计是妲玛想出来的,她的本领可比得上圣上。”

    龙鹰听得倒抽一口凉气,一个明空,加上胖公公,可颠覆威势如太阳君临大地的大唐朝。现在则是妲玛加上大江联,可对大周朝造成怎样的破坏。

    龙鹰道:“法明将告诉圣上的责任,交给我们。”

    胖公公叹道:“这是个最烫手的热山芋。不让圣上知道不成,让她晓得又是不堪想象。”

    龙鹰只好自认对政治无知,不解道:“为何如此进退两难呢?”

    胖公公解释道:“大唐之所以能出现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盛世,是因建基于坚实的律法,即使以明空威权之大,要杀一个人,亦必有律法做依据,推事院就是这么来的,否则来俊臣那群酷吏怎能小鬼升城隍?他们的工作便是为圣上想杀的人罗织罪名。现在妲玛有功无过,想杀她是难之又难,反令人以为我们‘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针对的是李显。”

    龙鹰道:“这方面我也想到了。可是告诉圣上我们的想法,让她心里有个警觉,该是有利无害。”

    胖公公问道:“假设你是圣上,听到我们的猜测后,会如何反应?”

    龙鹰凝神想了片晌,苦笑道:“当然不能无端端把她斩了,只好尽量压制她,不让她有作恶的机会。”

    胖公公道:“可以怎样压制她呢?她将会与李显和韦氏浑为一体,在暗里推动他们。压制她相等于压制李显,使李显没法登上皇座。他奶奶的,李显今次是强势回朝,依法规可成立自己的官署,如若个小朝廷,他的登位更是大势所趋,与你关系密切的重臣大将,比如国老、张柬之、娄师德等将全站在李显的一边,那时你选择圣上还是他们呢?”

    龙鹰终告头痛,说不出话来。

    胖公公拍拍他肩头道:“此事待公公好好想一想,你的女人来找夫君大人哩!”

    小魔女和人雅兴高采烈来到龙鹰身旁,给他来个左拥右抱,可是他脑袋仍不受控制的去想着朝廷未来的可怕情况。

    小可汗太厉害了。

    那种有力难施的感觉,令人沮丧。纵然打赢无数胜仗,也似及不上这个命中自己要害的杀着。

    “谁胜呢?”

    人雅竖起五指,道:“负五子,我们当作是赢了。嘻嘻!”

    小魔女兴奋的道:“明天我们和她再大战一场,绝不会弱了你龙家的威名。”

    龙鹰知她因乐极忘形,才肯这么吃亏自称为龙家的人,忘掉了烦恼,道:“明早抵达扬州,我们到哪里玩儿?”

    人雅笑逐颜开道:“仙儿说游扬州后,还要游苏杭,是不是真的呢?”

    龙鹰抛开一切,心忖便陪娇妻们游山玩水,直至六月底,才往湘阴去。道:“你唤她做仙儿,仙儿唤你做什么呢?”

    小魔女嘟长嘴儿道:“雅儿是不自量力,明明比人家小三个月,竟敢以下犯上,你快去管她。”

    人雅笑嘻嘻道:“仙儿比仙姐好听嘛!”

    龙鹰心迷神醉,生活最迷人处,正是这些无关痛痒的琐事,亦可变成无穷的乐趣。看着两大绝色,在眼前如盛放奇花般争妍斗丽,心痒起来,道:“这处人多耳杂,让我们回新房再聊个痛快。”

    狄藕仙抛他个媚眼,咬着他耳朵道:“给你坏个痛快才真。”

    人雅不依道:“夫君大人尚未回答雅儿,是否会到苏杭去呢?”

    龙鹰正容道:“小魔女狄大姐一开金口,此事已成定局,小小的一个龙鹰哪敢反对?”

    人雅高声欢呼,投进他怀里去。

    小魔女则给他哄得心花怒放,被龙鹰趁势狠狠痛吻。

    龙鹰吻完仙儿,又吻雅儿,见两女一副情动媚样儿,色心大动,道:“今晚大家都玩累了,好该早点上床。”

    小魔女在他耳边呢喃道:“这是龙家的‘日出而作,日入而归’。”

    人雅脱出他怀抱,急道:“还不行呵!人家受托有事上来问夫君大人呵!”

    龙鹰另一只手已开始侵袭狄藕仙动人的魔躯,令她双颊泛赤,垂首不能说话。讶道:“受何人之托?”

    人雅道:“是受小慧和小娇之托,她们想多知道点有关未来主子的事。”

    小慧和小娇正是胖公公的两个贴身爱婢,备受这个权倾宫廷的太监大头子疼爱,还为她们的终身幸福多次要求龙鹰接收两女,后龙鹰终于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他们转送予品格俱佳的觅难天。今次是游山玩水,所以胖公公亦带她们一起来。两婢可能还是首次离开神都,都开心得要命。

    人雅与她们同是小宫娥出身,同声同气,她们有事,当然由人雅为她们办。

    以胖公公一向的行事作风,未到事成,理该不会向两婢透露,现在竟破例这么做,可见他的心的确软了,亦可能他并不看好自己的未来。

    龙鹰道:“着她们放心,此人名觅难天,乃吐火罗第一高手,像为夫般高大英俊,风趣却懂得无礼。哈!更是我的兄弟,定会珍惜她们。”

    人雅欢呼一声,报喜去了。

    狄藕仙喃喃道:“风趣却懂得无礼,自称高大英俊,耗子掉落天秤,自己赞自己,想笑死仙儿吗?”

    龙鹰嘻皮笑脸道:“什么都好!正事要紧,现在我们立即回舱洞房。”

    狄藕仙伏入他怀里去,娇嗲的道:“百次千次了,还说什么洞房?”

    龙鹰心痒难熬的道:“每一次交欢,都像第一次交欢般,不是洞房是什么?看!月儿又出来哩!提醒仙儿的第一次,亦是在一艘正航行着的船上发生的。”

    狄藕仙香躯烫热,娇柔无力,嗔道:“你这坏人呵!弄得人家没法走路呢!”

    龙鹰拦腰抱起她,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我们该已身在扬州。”

    展开脚法,返舱去也。

    接着的五十天,是龙鹰自懂人事以来,最开心快乐的日子,唯一的遗憾是对美修娜芙母子的牵肠挂肚,也令他想出个新主意,遂去找胖公公商量。

    楼船此时离开钱塘江,进入运河。

    胖公公优闲的坐在面对船首、位于舱楼最上层的望台呑云吐雾,看着龙鹰在身旁坐下,道:“我的乖女儿们呢?”

    看着西沉的夕阳,龙鹰伸个懒腰道:“她们今天游湖,明天登飞来峰,差点乐疯了,一歇下来,都大嚷吃不消,晚饭后全返舱房休息去。”

    胖公公有感而发道:“这才是人生。”

    又问道:“何时离船?”

    龙鹰道:“返扬州后,我便离船到湘阴。”

    胖公公提醒道:“记得留下所有可显露你身分的东西,特别是丑面具,还要收拾心情,重新提高警觉性。”

    龙鹰道:“明白!我有个想法,不知可否行得通。”

    胖公公道:“说吧!”

    龙鹰道:“我想带她们到高原去,与美修娜芙母子一起生活。”

    胖公公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道:“明空该不会阻挠。”

    龙鹰吃惊道:“公公为何要想这么久?”

    胖公公道:“我在想,这般做对你是有利还是有害。可是当想到只当作是远游,圣上也很难说不,当然是有点舍不得呢。”

    又道:“此事由公公去处理,更是明空向你显示她信任你的好机会。”

    龙鹰道:“她仍不肯信任我吗?”

    胖公公苦笑道:“这是我圣门中人的通病,宁愿信任外人,也不肯相信本门的人。明空对我有戒心,我对法明有戒心,反之亦然,互相疑忌。幸好你可算是半个外人。”

    稍顿续道:“圣上现在最害怕的事,是你背叛她,又或离开她,她会承受不起。”

    龙鹰叹道:“我已深陷大周皇朝永无休止的明争暗斗里,且再分不清楚敌我。而对中土,我不但有深刻的感情,还感到有尽忠的必要。”

    胖公公点头表示明白,轻轻道:“对圣门又如何?”

    龙鹰神情古怪的道:“或许是因公公的教化,那晚我们四人在上阳宫说话,我首次感到自己真是圣门的一分子。”

    胖公公欣然道:“吾道不孤矣。”

    龙鹰顺口问道:“想好了吗?”

    胖公公愕然道:“想好什么?”

    龙鹰道:“就是有关妲玛夫人的事。”

    胖公公答非所问的道:“韦氏已收妲玛作妹子。”

    龙鹰大讶道:“你怎会知道?”

    胖公公道:“因为公公是天生辛苦命,一天不晓得神都的事,那一晚会没法入睡。哈!我们并没有看错妲玛,只是低估了她。这是个最能发挥影响力的身分。”

    龙鹰问道:“他们回神都了吗?”

    胖公公道:“快了!武三思正和韦氏打得火热,乐不思蜀,给圣上催了两次,方肯定下归期。唉!事实上我们的所谓大计,已经失控,大江联事了后,给公公立即赶回来。”

    龙鹰问道:“那禀上去还是压下不提?”

    胖公公颓然道:“仍在考虑哩!”

    ...

第十二章 湘阴之约

    第十二章湘阴之约

    楼船在扬州逗留了三天,龙鹰分别与桂有为和宋言志秘密会面,安排好令羽一家在扬州安居的诸般问题,然后与胖公公和娇妻们告别,目送楼船北上回神都,他则按与刘南光的约定,从陆路昼伏夜行的赶往岳阳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今次是不容有失,绝不可以出漏子,不但要骗大江联,还要骗刘南光身边的俚女,所以在细节上做足工夫。刘南光如何到岳阳去?如何消失?改由龙鹰代替的整个过程,都经过仔细思量,一丝不苟。更重要的是龙鹰必须弄清楚刘南光的近况,否则给大江联的人问起来,会立即拆穿他是“冒充”的。

    两人在城郊的山野碰头。

    刘南光回复本来的面貌,道:“感觉很古怪,有点像给打回原形,变回吊儿郎当,一无所有的人。”

    龙鹰在小岗上扫视月夜下的远近平野、西北方的洞庭湖,笑道:“是否当范轻舟当上瘾呢?”

    刘南光点头道:“权力和财富,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确会令人迷恋,生出很难走回头路的感觉。忽然变得无所事事,还要躲起来,真的不习惯。”

    龙鹰抓着他肩头道:“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快至你不能相信,乘机藉此机会好好修练武技,有益无害。最近做过什么事呢?”

    刘南光遂将别后的情况,一一道出,特别是业务上的发展,接触过哪些人,详细描述。最后道:“近日最轰动的事,莫过于当年两个漏网的魔门高手重出江湖,还意图行刺中宗。这两人真厉害,在襄阳被重重包围,仍可安然逸去。”

    龙鹰道:“还有呢?”

    刘南光在龙鹰的瞪视下,搜索枯肠,拍额道:“噢!还有是收到飞马牧场的请柬,被邀参加明秋举行的飞马节。我当然不该去,对吗?”

    又道:“说起请柬,令我记起一件古怪的事。”

    龙鹰讶道:“有什么怪事,是与请柬有关的吗?”

    刘南光道:“请柬交到我手上后的第五天,我收到一个沾着香气的便笺,笺上写着‘飞马之节,与君再续前缘’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以一个‘薇’字作署名。”

    龙鹰凝神想了好半晌,一震道:“糟糕!今次有麻烦了。”

    刘南光色变道:“麻烦?”

    龙鹰道:“便笺是如何送到你手上的?”

    刘南光道:“是以袖箭钉在府门上,下人去应门时,见不到人,只见到箭书。”

    龙鹰问道:“那么容易可找到你的居停吗?”

    刘南光道:“正因不容易,我才记得深刻。成为范轻舟后,我一直居无定所,今早不知今晚会在哪里睡觉。”

    龙鹰沉吟道:“如此看,她已对你下过调查的工夫。”

    刘南光道:“她究竟是谁?”

    龙鹰仍在皱眉苦思,随口应道:“是你的旧情人。”

    刘南光愕然道:“算得上是旧情人的,倒有好几个,不知是哪一个呢?”

    龙鹰没好气道:“是范轻舟的旧情人,一个叫采薇的女飞贼,当年她撇掉范轻舟,累得他酗酒了一段日子。唉!她肯定已知你是冒充的,为何不直接勒索,却要玩袖箭留书的把戏?”

    刘南光道:“如被她四处散播我冒充范轻舟的谣言,以前的所有努力,岂非尽付东流?”

    龙鹰道:“揭破又如何?谁会相信她?顶多是破坏我们和大江联的关系,你仍可继续当你的范轻舟。放心吧!揭破你对她有何好处?正因她另有所图,才以便笺对你做些提示,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刘南光道:“提示非常清晰,就是与飞马节有关系。”

    龙鹰道:“凡事有利也有弊。因飞马柬而得到混入大江联总坛的机会,也因飞马柬而惹来女飞贼,一得一失,确是笔糊涂账。”

    刘南光道:“她该是要藉我的掩护,好到牧场偷东西。她想偷什么呢?”

    龙鹰道:“肯定非是金银珠宝,否则可直接勒索你。勿要小觑此女,她精通易容改装之道,从未失手过,且会在我们最料想不到的情况下出现,教我们纵有杀人灭口之心,亦没法奈何她。”

    拍拍刘南光肩头,道:“一切待我回来后再说,记着须按计划行事。”

    刘南光恭敬的答应了。

    在到湘阴前,龙鹰从没想到是这么如诗如画的镇子,甚至根本没空去想湘阴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只知是到大江联总坛的起点。

    他没有欺骗自己,对花简宁儿的**他仍意犹未尽,这突厥荡女,在床上的表现确可当得上“尤物”的形容。

    到大江联非是没有风险,刘南光是不可能将数年内发生过大大小小所有事,尽告于他,而对方则是密切监视刘南光的行动,还用到枕边人的阴招,所以极可能在最想不到的地方,又或答错某句话,致被揭破。

    幸好有宋言志这一着,从他处间接晓得大江联仍抓不着他的小辫子,故而仍藉着以宋言志为首的情报网,继续调查他。

    就是在这样心情忐忑的情况下,他进入江南大镇湘阴。

    河道穿镇,溪水横延,舟楫四通,河街相交,桥梁通便。

    龙鹰走过一重重圆拱式的过街卷门,千百民居临水而筑,粉墙黛瓦,棕黑的木门隔扇,河埠的踏级石阶,整齐的石驳岸,夹河的小街水巷,沿河的古松翠柏,倒映在涟涟水波里,令美丽的水乡彷佛同时存在于现实和水映中。

    龙鹰经过一道拱桥时,停下来倚栏看着一艘正在河道上一角撒网捕鱼的渔舟。船艄上晾晒着各种颜色的衣物,充盈生活的气息。

    湘阴是个宁静的乡镇,行人不多,有种懒洋洋的气氛。入镇不到一刻钟,龙鹰已给如画卷般的风光、水乡的风情俘虏了,忘掉一切。

    湘阴的主大街靠近湘江的码头区,商店林立,人流集中,路面铺石板,下设阴沟,供雨天排水,商店一家紧挨着一家,很有特色。龙鹰在主街找到指定的客栈,要了间上房,饭也不吃的倒头大睡。

    龙鹰醒转过来,却没有睁开眼睛,装做仍好梦正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花简宁儿灵巧似燕的穿窗入房,移至床边,默立不语。

    龙鹰知被她看破在装睡,睁开双目,双手枕在后脑处,轻松的道:“美人儿怎晓得小弟在诈睡?”

    花简宁儿没好气道:“你发迹前是干哪一行的?”

    龙鹰洒然道:“忘掉了,这叫英雄莫问出处。嘻!现在我已洗心革面,做回个好人。来!先亲热一番再说。”

    花简宁儿坐往床边,警告道:“勿要碰我,外面还有人等候。”

    龙鹰知她是虚言恫吓,并不揭破,也从而晓得上次在江陵,她在自己半强迫下**,对此她并不服气,尚未全面向他投降。朝她望上去道:“亲个嘴总可以吧!”

    在客房的暗黑里,花简宁儿俏脸转红,语气仍保持冰冷,狠狠道:“真不明白总坛因何这么重视你这个好色之徒,最近还花了很多工夫,托尽人事,为你摆平云贵商社的古梦。”

    龙鹰终记起“范轻舟”和古梦的梁子,就是范轻舟偷了古梦的一个爱妾,范轻舟的同乡韩三还表示不明白他的范大哥为何如此愚蠢,千不偷万不偷,偏要去偷他惹不起的人的女人。

    他忽然发觉自己进一步了解法明代入另一个身分的苦与乐,那是绝不能从平常的自己得到的。就像现在的他,必须以“范轻舟”的身分去思索、反应、感受,方有可能在长期相处下,瞒过对方。

    如果自己继续以“龙鹰”的习惯方式面对敌人,只花简宁儿这一关已过不了。叹道:“往事不消提,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做起事来不顾后果。”

    花简宁儿咬牙切齿的道:“害怕了吗?”

    龙鹰探手抓着她玉臂,出奇地突厥美女并不拒绝,直至给他扯进被窝里,才抗议道:“不成!我们要立即动身。”

    龙鹰一边吻她,一边遍体摸索,毫无顾忌。

    花简宁儿娇喘着道:“不要胡闹,正事要紧。噢!求求你不要。”

    云收雨散后,**的花简宁儿伏在他胸膛上,轻轻道:“不要因再次在人家身上得逞而高兴,宁儿永不会心甘情愿的从你。”

    龙鹰心忖这倒奇怪,花简宁儿分明是男女关系随便的荡女,而刚才她表现出来的投入和放浪,显示她对自己非是没有感觉,为何嘴皮子却不肯承认呢?难道只为“杀夫之恨”,想想又认为没有道理,她只是奉命行事,对亡夫根本没有爱意。

    就在这一刻,他闪过明悟,掌握到她微妙的心态。正因花简宁儿对自己生出难得的情愫,方会如此痛恨他。

    从虎跳峡到江陵,再从江陵到湘阴,自己虽对她百般挑逗,毫不客气地占她便宜,甚至得到她的身体,都是一种对付敌人的手段。在这样的情况下,敏锐的女性触觉,令花简宁儿感到被他视为玩物,偏自己又乐在其中,无力抗拒,不由恨起自己来,也更痛恨龙鹰。

    如果花简宁儿对他有欲无爱,像与池上楼的关系,合则来不合则去,只视作逢场作戏,反干净爽脆。

    明白归明白,龙鹰绝不会因此而爱上此女,战争就是如此残忍不仁,不择手段。

    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因晓得不论说什么,都会伤害她。刚有过男女间最亲密的行为后,实在有点不忍心。

    “为何不说话?”

    龙鹰苦笑道:“小弟可以说什么呢?”伸手爱抚她没有半点多余脂肪、强壮嫩滑的玉背。

    花简宁儿道:“你一点不介意我恨你吗?”

    龙鹰违背心中想法的答道:“如果我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我的声誉不会这样差,今天虽改做正行,可是本性难移,早惯了不理别人是否介意。唉!宁儿香主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呢?趁有点时间,再来一次如何?”

    花简宁儿没好气道:“你在征求本香主的同意吗?你该知道答案。”说话时,轻轻用指尖在他胸膛上比划着,又轻柔的道:“你现在还欠女人吗?不要告诉我你对人家情有独钟,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相信。”

    龙鹰一个大翻身,将她压在下方,笑道:“香主刚将小弟心里的话说出来。”

    花简宁儿的身体灼热起来,神态却是若无其事,不为所动,淡淡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若我不问你,别人也会问你,答得犹豫,又或临时堆砌,都会为你惹来杀身之祸。”

    龙鹰讶道:“竟然有这样的问题,宁儿不是恨我吗?为何忽又这般关照小弟?”

    花简宁儿平静的道:“总坛对你不是没有怀疑的,最大的问题是你的表现太出色了,与前判若两人。尤令人不解的,正如你自己说的,你虽未至于声名狼藉,但怎都算不上是个好人。擒杀采花盗还可说是为了庞大的赏金,但送两个小道姑到慈航静斋却是毫无道理。”

    龙鹰听得一颗心直沉下去,不悦道:“老子爱干什么便什么,何况那时我尚未加入大江联,哪由得旁人来指点?可不是我来央你们收留我,而是你们来招揽范某人。”

    花简宁儿“噗哧”笑道:“真好!终看到你动气了。这方面,宽公是明白你的,他曾向小可汗说出他的分析,指人性是很奇怪的东西。在生死的胁迫下,你不得不与乌江帮的人联手,大破我们偷袭客货船的船队,因而被乌江帮和乘客视为救命恩人,捧上神明般的位置,让你体会到做好人的好处远比当强徒有更大的回报,并因此与王昱结交,受他委托而设陷阱对付采花盗,成功后更得到整个大江水道军方的支持,可说是一登龙门,声价十倍。你是聪明人,当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可是如果就此对两个道姑的事坐视不理,会将你因缘巧合下建立起的形象毁于一旦,这叫顺势而行,结果你成功了,还赢得白道武林的赞许,包括竹花帮的桂有为在内,再没有人计较你以前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龙鹰心忖宽玉肯这么想就最好。同时心中懔然,宽玉对人性,确有深刻的认识,若自己真的是范轻舟,因应当时的形势,说不定真的会改变。说到底,还是个利益的问题。所谓“发财立品”,仍是为争取最大的利益。

    龙鹰不解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问题要质问小弟呢?”

    花简宁儿道:“最大的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肯这般听话,一召便来,而不是诸多推搪?”

    龙鹰大奇道:“听从命令,竟反而是问题吗?”

    花简宁儿道:“这般急召你到总坛去,是不得已下的决定。宽公便曾推测,你将会拒绝到总坛去,到晓得你答应后,虽没有说话,但我晓得他对自己的预言落空了,感到惊讶。”

    龙鹰心叫好险,重重吻在她香唇上,心中不无感激之意。

    花简宁儿热烈回应。

    唇分。

    花简宁儿回复冷淡的神态,逍:“你是聪明人,该明白我的意思。那天我听着你对格方伦说,你所追求的,不外财富和美女,现在两者均已是你囊中之物,还可有何增添?如果你要斩断与大江联的关系,没有人可奈你何,可是若到总坛去,一切再不由你控制了。”

    龙鹰从她娇躯翻到她一测去,仰望屋梁,道:“对!我为何要到总坛去呢?难道真的受到老爹的影响?”

    花简宁儿乘机坐直娇躯,道:“你对政治有野心吗?”

    龙鹰道:“我一直过着今天有酒今天醉的生活,不过人望高处,水望低流,任何生活,习惯了便平平无奇,想找点更刺激的事情来干。或许这是我想到总坛见识一下的原因,看看是否真有争霸天下的能力。”

    花简宁儿道:“宽公或许肯接受你这个解释。他常说非凡的人,总是不甘心于平淡,野心和好奇心,都是漫无止境。平凡的人,只能在心内想想;非凡的人,则付诸行动。”

    龙鹰道:“宁香主相信我这个解释吗?”

    花简宁儿轻轻摇首,表示不信。

    ...

第十三章 情场战火

    第十三章情场战火

    龙鹰登上渔舟,沿湘江北上,驶往洞庭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样的渔船再普通不过,举目皆是,不会惹人注目。操舟者是两个渔民打扮的人,带着本地口音,如不是地道的渔民,也该在这一带混了不短的时日。

    自五更时分,一直下着毛毛雨,雨和晨雾混而为一,雨雾难分。花简宁儿留在舱内,亦没有阻止他到船头来淋雨。

    龙鹰思潮起伏。

    胖公公说得对,人总爱凭自以为是的见地,以偏概全,将遇上的人简单分类,事实上对别人的“真我”,近乎无知,且习非成是,还以为看得很准。像他对花简宁儿,凭着几个印象,将她定性为背夫偷汉的淫妇,现在才知错得多么厉害。

    昨夜花简宁儿向他透露的事,等同叛帮。事实上她这种作风,早有迹可寻,只是他没有在意,又或不屑为个荡女劳神。当日她明知大江联在笼络“范轻舟”,她仍一意煽动池上楼来对付他,便知她任性大胆,不将宽玉的命令放在眼内。宽玉曾说过,只要一句话,花简宁儿便属他所有,由此可见,在宽玉眼中,花简宁儿只是个有身分地位的高级女奴,亦正因此花简宁儿心底并不承认硬派给她的婚姻,也是她对由别人安排的命运的反动。纵然如此,她对亡夫仍算有情义,所以想为他报仇雪恨,只没想过会对“杀夫仇人”生出好感。当日花简宁儿误以为他已离船而去,立在舱窗前发呆的情景,浮现心头。

    “平湖一望上连天,林景千寻下洞泉。忽惊水上江华满,疑是乘舟到日边。”

    八百里洞庭,幽深莫测,浩瀚无涯,荒荒渺渺。碧波万顷里,大小岛屿星罗棋布,青山抱绿水,绿水映青山,极尽湖光山色之美。

    广如汪洋的洞庭湖,湖内的数十岛屿,只小部分有人居住,渔村大多坐落于环绕大湖的平原沃野,尽享鱼米之乡之利,累世安居,生活平静丰饶。

    大周水师自晓得大江联总坛位于洞庭湖秘处后,曾多次派船队到湖内搜寻,不放过任何岛屿,但最后仍是无功而返,令军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是子虚乌有,乃大江联放出的烟幕弹,所以今次花简宁儿领龙鹰到洞庭湖来,光是行动本身已具深刻的意义。

    离开湘阴后第二天的晚上,载着龙鹰的渔舟抵达洞庭湖西南岸的一个渔村,离舟登岸,渔舟迳自离开,花简宁儿则领龙鹰到村内一间泥石屋安顿。道:“明天黄昏,我们由此出发到总坛去。”

    龙鹰忍不住问道:“在这里生活的,全是土生土长的渔民,难道他们都是我们的人吗?”

    自离开湘阴后,一直没和他说过话的花简宁儿,冷漠的道:“让我告诉你到总坛后的第一戒条,就是只可听不可问。”

    龙鹰在一边的椅子坐下,不悦道:“总坛的人当我们是什么呢?是没有感觉和思想的工具吗?”

    房舍分前后两进,前进是个厅子,后进是卧室、澡房、灶房所在,以天井连起来。家具简朴实用,没有华美的装饰,却是亲切自然,加上刚入秋天,湖风阵阵,别有渔村的风味。花简宁儿燃亮油灯,轻轻道:“后悔到这里来吗?”

    龙鹰笑道:“幸好仍未是悔之已晚,现在开溜仍很方便。”

    花简宁儿冷然道:“迟了!”

    足音在后进响起,两个年轻的渔村女郎以竹盘托着鱼、肉、菜俱备的菜式,带来他们的晚膳。两女虽是荆布钗裙,但容貌端丽,身材丰满健朗,青春活泼,笑容可掬,另有一股诱人遐想的清新气息。

    花简宁儿漫不经意的道:“康康和惠子今晚是你的女人,范爷爱干什么都可以。”

    看着两人绕着摆在厅中间的桌子团团转,布置晚膳,饭香飘送,菜肴热气腾升,龙鹰心叫厉害。这种“家”的感觉,加上两女朴实无华却是青春灼人的美色,合起来即使以龙鹰的见惯美女,亦要怦然心动,颇有明知闯的是龙潭虎穴,也要待明天才有暇去想,赶也不愿走的滋味。至于渔村的住民是怎样来的,在眼前动人心魄的气氛下,已变得无关痛痒。

    究竟是怎样一个脑袋方能想出来的手段?

    龙鹰自然而然的应道:“今晚我只想宁香主陪我。”

    两女毫无异样神色,还不住交头接耳的嬉笑,她们无拘无束的神态、荡漾于厅内的笑语,驱走了舟船的劳顿。

    花简宁儿毫不留情的道:“范爷勿要惺惺作态,像你般的男人本香主见惯了,满口甜言蜜语,转个身已忘得一干二净。不要看她们不怕男人,事实上她们都是未经人道的处子,且是纯正的本族女郎,她们不但今晚属于你,以后都是你的人,这已是接待新到总坛者的最高规格,可见对你的重视。明天黄昏她们会伴你一起到总坛去。届时我会来接你。”说毕玉立而起,就那么头也不回的去了。

    两女垂手站在一旁,齐声转以突厥语道:“主人请用膳。”

    龙鹰整个头皮发着麻,生出入局的无奈感觉,又是进退两难。这看似轻松随便的接待,事实上像无形的索子般绾着他的心。一个男人不论如何狠辣无情,对将处子之躯交给自己的美女,怎都有温柔心软的一面,何况像自己般重情重义的人。只此一招,已教他吃不消。

    如果不碰她们,光是这点,足令大江联怀疑自己的居心。

    临天明时下了一场雨,雨后渔村被薄雾笼罩,云雾缭绕,远近景色忽隐忽现,令人幻觉丛生,感觉奇特。

    龙鹰自由自在的走出房舍,来到湖边,刚好目送两艘渔舟没入远方的迷雾里。刚才仍在床上时,早听到渔民们准备作业的声音,对从未在渔村生活过的龙鹰而言,感觉新鲜愉悦。

    忽然间,他明白了渔村和大江联的关系,对这些与世隔绝的渔民来说,大江联是他们最可靠的交易对象。村民定时向大江联提供食物和土产,大江联则供应他们缺乏的金钱和物资,并提供保护。关系就是这般建立起来的,在悠长的岁月里,变成牢不可破的依赖和信任。大江联的志向是远大的,从这些微细处可看出来,其最终的目的,是取大周皇朝而代之。龙鹰出道后,虽然不住打击它,不但仍没法动摇对方的根本,还因被大江联成功将妲玛安置到李显身旁,因而处于下风。

    他能挽狂澜于既倒吗?来前他是信心十足,现在再不敢那么肯定。昨夜的欢好缠绵后,康康和惠子已成为他的女人,命运亦与他挂钩。如果他有任何背叛的行为,虽不至于将两女处死,但却会变‘成’人人可染指等同妓女的可怜人,想想已教他心翳。虽明知两女会把他睡时的梦呓亦上报,他仍没法不怜爱珍惜她们。

    大江联笼络他的种种手法,该是宽玉一手安排,针对的是他突厥人的出身,力图唤起他对民族的感情。

    龙鹰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来,心忖对着如此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的美景,看多久都不会厌倦。

    在云雾难分的朦朦陇胧里,视野内的湖岸水清浪白,映碧叠翠,间有渔帆翩翩而过,彷似在神秘的镜面滑行。

    先在渔村度过一晚,实是高明的一着,可摆脱任何跟踪者,且摆明到总坛的水途会有特别措施,令他即使抵达总坛,仍摸不清楚总坛在洞庭湖的位置。

    金沙帮的分坛该已完蛋了,大江联变得更为小心谨慎。

    花简宁儿来到他身旁,坐在旁边的另一块石上,轻轻道:“对不起!”

    龙鹰一怔后朝她瞧去,美女化身为渔女打扮,配合她的风韵,自有另一番美态。不解道:“为何要道歉?我从未想过宁香主会向我说‘对不起’。”

    花简宁儿岔开不答,问道:“我说过宽公或许会相信你。你明白我为何这么想吗?”

    龙鹰道:“这个我明白,因他不单晓得小弟身家清白,还因急需小弟为他办某一件事,所以事事朝好的一方面去想。但却不明白,为何宁香主竟不相信我?”

    花简宁儿忍俊不住的“噗哧”娇笑,横他一眼,道:“身家清白,亏你说得出口。不过对你的调査虽然彻底,又派人到你在贵州的出生地,但仍抓不着你说谎的证据。”

    龙鹰不解道:“既然如此,宁香主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花简宁儿柔声道:“男人往往在一些地方,不自觉暴露自己的本性。范爷毎次和人家欢好,不论开始时如何凶巴巴的,可是真正**时,总能顾及宁儿的感受,为宁儿设想,这样的一个人,怎似是黑道上的强徒?”

    龙鹰暗里出了一身冷汗。就在这一刻,他清楚掌握到花简宁儿是来试探他的人,手段高明,令自己陷入温柔陷阱仍懵然不知,还以为花简宁儿因爱上自己,不惜向他泄露机密。

    幸好男女间的欺骗游戏是两面都锋利的刃锋,花简宁儿骗他的同时,亦不由对他生出感情,刚才“对不起”三字,确是发自真心。

    龙鹰道:“你有这个看法,只因不明白我。”

    双目射出伤感的神色,道:“你们调查仍不够彻底,漏掉了一段曾令我神伤魂断的感情。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最清楚。”

    花简宁儿含笑道:“你指的是‘飞贼’采薇,还是古月的小妾艾芙?”

    龙鹰心内震骇,表面当然若无其事,硬着头皮道:“问她们哪一个都行。”

    花简宁儿气定神闲的道:“一个不知所终,一个则给古月亲手勒死,范爷教宁儿去问谁?”

    龙鹰失声道:“勒死了!”

    花简宁儿耸耸肩胛,道:“古月下一个最想勒死的人,正是范爷。”

    龙鹰坐在经特别设计的船舱内。

    来接他们赴总坛的风帆,比载他到渔村来的渔舟大上一倍,性能良好,转动灵活,船体坚固,由十二个大汉操舟。

    此时的龙鹰,对各类船舟已有一定的认识,一眼看出属最新型的沙船,平头方艄,最大的特色是底平船宽,具有吃水浅,阻力小,行驶平稳,能在沙滩浅水处通行的优点。一般的船多用石碇,此船用的却是铁锚,有锚齿可抓住泥沙,在碇泊方法上是进步了。以小观大,从这艘船,加上在南诏用过的上等弓矢和六弓弩箭机,从而推测出大江联不能轻视的实力。

    对于小可汗,他已生出难以压抑的好奇心。

    船舱设在风帆中间偏船头处,圆拱形,宽丈许,长达两丈,如满设座位,可容纳三十至四十人。不过船舱没设座位而是铺以厚地席,还有供挨坐的竹枕,宽敞舒适,两端出入口垂下竹帘,虽然透风,却封挡了视线。两边左右开窗,却以木板为窗门,以两支木臂将窗板从底部撑往窗外去,故虽没法透窗欣赏外面的景物,清新的湖风却可从下方间隙处吹进来,不虞气闷。

    康康、惠子和花简宁儿随他一起进入船舱,出奇地三女都席地坐在他对面,没有人过来缠他,且神态端庄,沉默不语。

    在夕阳斜照下,沙船离开渔村,扬帆入湖。花简宁儿燃亮挂在一角的风灯,大放光明,舱内的亮度超过了舱外渐转昏沉的天色,充盈女儿体香的船舱变成了在视觉上封闭的小天地,香艳旖旎,只要是好色者,都会受到这迷人气氛的感染。

    龙鹰感觉到因三女异样神态而来的不妥当感觉,但一时又想不出在何处出了岔子,忽然间,他感应到三女的不安,这不安并没有由身体去显示,而是从她们的心跳和脉搏察觉出来,倏忽里,他已掌握到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连忙装出色迷迷的样子,扫视三女诱人的曲线。

    果然三女都像松了一口气般,花简宁儿还向他报以鼓励的微笑,更坚定他心中的想法。

    龙鹰暗呼好险,心忖大江联果然不是和稀泥,处处妙着,稍一不慎立即露出破绽。在抵达总坛前,第一次到总坛去者,都被置于考验下,过程苛刻严厉。

    假设龙鹰对大江联意图不轨,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就是查出大江联总坛在洞庭湖的位置。

    可是在这么一个封闭的环境,除非探头出竹帘往外看,又或推开窗板,否则哪知身在何处?可是一旦有这些窥看的动作,给三女报告上去,对他的信任当然大打折扣。

    但若表现出因此而来的不安,亦会惹起怀疑。只有心内没有不轨之念者,在闷极无聊下,会受到眼前活色生香的美女们的吸引,在她们身上取乐解闷。

    三女是奉有严令故意不逗他,还装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龙鹰心中好笑,换过别人,顾着和三女嬉戏玩乐,肯定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可是他不单能心分二用,且有惊人的记忆力,加上灵耳灵鼻,只要接近岛屿或礁石,便有如目睹。

    龙鹰哈哈一笑道:“宁香主请到小弟这边来。”

    花简宁儿发自真心的眯目皱鼻地抛他一个媚眼,道:“范爷想康康和惠子恨死我吗?”

    康康和惠子各自送他一个幽怨的眼神。

    龙鹰欣然道:“老子只得一个人,当然有先后次序之分,还好我这个人最公平,保证美人儿们人人雨露均沾,个个幸福快乐。哈哈!”

    康康大吃一惊,道:“会给人听到呵!”

    只从这句话,便知到总坛至少需时一个时辰之上,否则康康会说不够时间欢好。

    花简宁儿笑骂道:“不但会给人听到,还会给人看到,这叫‘人暗我明’。噢!”

    龙鹰收回弄熄风灯的手指,舱内一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在船首照明的灯光隐隐映照入帘

    下一刻已响起亲嘴的声音和花简宁儿的呻吟声。

    龙鹰的心神则一分为二,一边享受与三女的温存亲热,另一边则将魔种的神通发挥尽致,不放过船外的任何变化。

    ...

第十四章 媚术高手

    第十四章媚术高手

    龙鹰度过了生命里奇异动人的晚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在船舱内半封闭的小天地里,爱欲横流,男欢女爱的炽热情火熊熊烈烧,忘掉一切,颠倒迷失。

    可是同时他超然于肉欲的层次之外,以晶莹剔透的灵觉,默默留神于风帆外的世界。

    舱内外的不同天地,既浑融又分离,在没有选择的特殊形势下,他将分心二用的本领,推上从未有过的境界。

    在似是丰足圆满的心态里,他首次对假冒范轻舟生出悔意,意识到不论他如何硬起心肠,仍会不自禁对身边的人事生出怜悯和感情,便像正婉转承欢的三个美女。这并非对与错、善或恶的问题,只因各为其主。罪魁祸首是高高在上策动战争和侵略的人。这个想法令他感到痛苦,可是现在已没法走回头路,只能坚持下去。

    当年想出藉另一个身分混进大江联去时,哪想过会陷身于左右为难的处境,但他已永远没法回到过去,改变这个令他付出惨痛代价的决定。

    风帆在茫茫黑夜里不住朝洞庭湖深进,操舟的大汉似正处于紧张的状态,人人噤口不言,专心操舟。

    船体忽然颠簸起伏,遇上风浪,龙鹰的心神从动人的女体抽离,感到湖面渐渐狭窄,进入两座对峙的岛屿之间,随着山势左弯右转。

    一炷香的工夫后,沙船离开了峡道,湖面本该转为平缓,情况却恰好相反,沙船来到了充满暗涌激流的湖区,不时有急浪前呼后拥的猛然撞上船身,溅起飞珠碎玉般的水花。

    操舟的大汉更谨慎了,持着长竿,撑往高高低低,从水底冒出来的礁石去。

    这究竟是洞庭湖的哪个角落呢?

    陆地和树木花草的气味,随风送入他的鼻子去。

    龙鹰心中一震,终于明白为何军方直至今天,仍寻不到大江联总坛所在的位置。

    大江联的总坛,并不是在湖内某一岛屿上,而是密藏在洞庭湖平畴万顷、沃野千里的湖滨平原某一有礁石急滩作天然屏障,又有支河可达的秘处。

    风帆在内陆河不住深进,两边是延展的原始森林,各种熟悉的气味钻入龙鹰的鼻孔去,令他似回到荒谷石屋的往昔。

    在康康和惠子的伺候下,他不用动半个指头的穿好衣服。晨光从窗隙和两端竹帘透进来,三女重新在他对面坐好,三双美目仍未尽褪一夜狂欢后的火热,水汪汪的,脸颊尚隐见酡红的动人颜色。

    虽然未能看到船外的环境,他已嗅到梨花、山茶、熏衣草、晚香玉、茉莉花、玉兰、桂花、香樟等各类香气,大多是需经人工栽培的花木,从而推知进入了总坛的范围。

    谁想得到总坛竟是密藏山林里的一片世外桃源般的胜地。

    枇杷、蜜梨、杨梅、桃、杏、柑橘各式果实的香气,随风袭人,龙鹰在享尽男女间的欢娱后,涌起懒洋洋的感觉,再不愿去想背负在身上的任何责任。

    以他的能耐,于舟行整夜后,也不辨东西,无从掌握总坛的方向和位置。

    花简宁儿白他一眼,轻轻道:“快到哩!”

    龙鹰伸个懒腰,斜眼睨着她道:“宁香主言行不符呵!”

    花简宁儿嗔道:“人家怎样言行不符?”

    龙鹰耸肩道:“一次比一次热情,抓得小弟背上血痕密布,不是言行不一是什么?”

    康康和惠子“咭咭”娇笑,春色盈目,花简宁儿则俏脸生霞,嗔道:“还敢说,你是故意挑弄我,荒淫无道,船走多久,荒唐多久,根本不是做大事的人。”

    龙鹰讶道:“我刚才做的,竟不是大事吗?”

    康康两女闻言笑作一团,花简宁儿差点给气死,旋又忍不住抿嘴偷笑,登时满舱春意。

    龙鹰笑道:“宁香主不要再骗自己了,何时再来和下属一起修练近身搏击之术?”

    花简宁儿显然对他戒心大减,白他一眼道:“最怕你来到这里后,应接不暇,忘掉人家。”

    龙鹰打蛇随棍上,道:“只要宁香主的心是向着我,下属怎会不理会你?”心叫抱歉,对她是用上了爱情手段,令她不会将心底对自己的疑惑,如实上报。

    花简宁儿欲言又止,风帆缓缓停下。

    已变成中土另一个权力中心的大江联总坛,就在眼前。

    “百里入无径,千嶂掩一湖。”

    河道尽处是个不规则形状、宽逾三里的湖泊,藏在莽莽林木中,湖湾曲折多变,十多条河溪从四面八方婉蜒而来,注入这低洼处的湖泊。湖湾遍置木构码头,龙鹰走出船舱,首先看到的就是环布湖周二十多艘小型战船冒出林木之上的小截桅帆。

    漫岸碧绿,融入水清浪白的湖内,映碧叠翠,朝辉从洞庭湖一方斜照林湖,秋风漾起粼粼碧波,妩媚迷人。

    远方是环绕整个河湖区,高耸天际、如屏如障的石山群,山势巍峨,怪石嶙峋,巉崖峭壁,可望而不可即,是天然的护墙,即使孙武复生,仍难从陆路攻陷此坛。

    以千计的房舍,分布在湖岸各处,以南北两方的房舍最密集。河道入口处筑有两座石楼,高起达三丈,紧扼通往洞庭湖的出入之道。

    从战术的角度观之,大江联的总坛,只要粮食充足,物资无缺,在军事上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一个身段优美的女子,俏立码头,左右各有三个武装大汉,只看其气度,便知是一流好手,衬得女子格外显得娇媚可人。

    此女身穿花边衣裳,右衽宽长,领边和袖口有圆圈纹,胸襟绣有紫色的花纹图案,最有特色是将上衣的一角拉到腰部用腰带扎紧,与镶边的宽大黄色禈子形成色彩协调,花纹对称,令她更是风姿绰约。

    此女乍看该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可是龙鹰总感到她不是这般年轻,而是驻颜有术,怎么看仍是芳华正茂的外貌。

    她只是随便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已完全吸引了龙鹰的心神,感觉她有种说不出来的风韵,不单耐看,且是愈看愈着迷。如此引人入胜的女人,确属奇品。

    从龙鹰出舱的一刻,她含情脉脉的眼睛,配合着略带羞涩的盈盈微笑,似是一往情深的迎接着他的来临。没有丝毫卖弄风情,而是端庄娴雅,却肯定没那个男人能抵御得住她的魔力。

    龙鹰差点忘掉追随身后下船的三女,心中奇怪,她虽然天生丽质,身段修美匀称,任何一方面“美女”的形容均可当之无愧,但亦没理由在一瞥下已像干布吸水般摄着自己的心神,究竟是因她仪态万千?还是楚楚动人的体态?

    她不仅美,还有种奇异的媚力。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了。

    此女不但是顶尖儿的高手,还是在媚术上宗师级的超卓人物,比起她,太平公主的师父三真妙子确是差远了。

    花简宁儿、康康和惠子齐向女子施礼,口呼湘夫人,向她请安问好。

    湘夫人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龙鹰,笑意似从内心倾洒出来,炽热真诚,且是情意绵绵。轻柔的回应三女道:“范爷交给妾身款接。辛苦宁儿哩!先回家好好休息。康康和惠子返家去,做好家居的准备工夫。”

    三女应命去了。

    湘夫人来到龙鹰身边,探出纤美的玉手,轻挽他臂膀,在他耳边道:“轻舟随妾身来。”

    她的语调亲切自然,像早认识了他一辈子般,令人窝心舒服。嗓子更是性感诱人,有种不假修饰的野味,像预示了可在任何一刻,变成令人**蚀骨的娇吟。即使以龙鹰的定力,也差点忍不住往她挤过去,碰碰她胸脯也是好的。

    马车在岸边恭候,一汉将车门拉开。

    湘夫人闭上眼睛,道:“轻舟带有一股奇异的气味,很吸引妾身呢!”

    龙鹰耸肩道:“怎么香?怎及得上夫人的幽香,非是香料的作用,而是发自夫人动人的**,想想已教小弟遐想联翩。哈!”

    湘夫人含笑道:“轻舟不要骗妾身,你并没有色授魂予,比其他人在定力上强胜多了。”

    龙鹰凑到她耳边道:“夫人高估小弟哩!只因刚才坐船时,忍不住在舱内胡天胡地,泄了欲火,现时是疲不能兴,夫人明白哩!”

    湘夫人将他在车门前拉停,喜孜孜的道:“轻舟的表现非常出色。你还是首个第一次见面便胆敢调戏妾身的人,令妾身终于看到些微的希望。”

    龙鹰一呆道:“希望?”

    湘夫人道:“妾身正是今次行动的负责人,你们的荣辱,也是妾身的荣辱。轻舟请登车。”

    马车开出,沿车马道朝东走。

    湘夫人随口介绍道:“总坛的建筑,可大分为一堡、两垒、三城、六镇和八阁。”

    龙鹰看着窗外的景色,听着她悦耳的声音,以及句与句间温柔如枕的呼吸,仿似在湖面漾出水纹的轻风,反应道:“竟然有堡有垒,真没想到。”

    湘夫人道:“还有很多事是初来的人从没想过的。三城就是南城、北城和河口城。河口城等于兵署,为重兵所在,以防御为主。南城和北城是帮众和家眷聚居地,成街成巷,一派江南水城特色,商铺、青楼、食肆和各行各业的服务,应有尽有,与外面的城镇分别不大,唯一的分别,是我们供应的,都是一流的货色。”

    龙鹰咋舌道:“我的老天爷,这么大的地方,如何在食物上保持供应?”

    湘夫人道:“这方面由六镇之一的内事镇负责,沃野配合大小河湖,加上洞庭湖无限的支持,我们不但可自给自足,还可以囤积粮食,以供不时之需。”

    龙鹰道:“既有内事镇,当然有外事镇,又是负责什么呢?”

    湘夫人道:“有些事不宜由妾身解答,不过有关妾身的事,妾身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女不论如何一本正经的说话,总有某种难以形容,蕴含在骨子里的狐媚之态,令人心痒难熬,偏又感到她有着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更怕冒犯她会带来不测之祸。

    龙鹰苦笑道:“夫人说笑了,我才不信夫人肯把出身来历,毫不隐瞒的告诉小弟。”

    湘夫人讶道:“轻舟因何有这个错觉?”

    看着她细长深邃的媚眼,龙鹰洒然道:“光是‘湘夫人’三字,便是从洞庭湖神话人物里随意拈来借用的名字,摆明是隐瞒来历的手段,对吗?”

    湘夫人嫣然笑道:“人人都有此疑惑,但只你一人敢直接质询妾身,是否因你的胆子特别大呢?又或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诸多规矩戒条?”

    龙鹰往她挨过去,到贴着她香肩,感觉着因接触她而酥麻入心的奇异滋味,涎着脸道:“与胆大胆小没啥关系,皆因那颗是色胆。嘻嘻!”

    湘夫人凑到他耳边,湿润的香唇轻揩他的耳珠,吐气如兰若如夜寝私语的道:“答案是人家的名字刚巧叫湘君碧,没人在旁时,轻舟唤妾身做君碧,妾身绝不介意。”

    龙鹰立被逼在下风。

    从与此女四目交投开始,两人已展开秘而不宣的男女攻防战,湘夫人仗的是超凡绝世的媚功妙术,他仗的却是魔种,斗的是看谁能俘虏对方的心。胜负虽没有明显的界线,但在某种特殊的形势,却能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不知是否陷进被动,龙鹰立即感到她魅力剧增,端丽的花容即使在静态里亦登时生动活泼起来,惊人地吸引着他,撩人**,更感到世上最动人的事情,是和她一起钻进香洁的被窝内去。

    龙鹰暗吃一惊,苦忍着被她在耳边呼气的逗引力。道:“我的娘!何时可和夫人共赴巫山呢?只有在那个时候,下属方敢唤夫人做君碧。”

    湘夫人移开俏脸,招人爱怜的秀长美目一眨一眨的,美丽和媚术完美结合在一起的玉容散发着动人的光华,曲线玲珑的胸脯轻柔地起伏,露出开玩笑般的神情,轻描淡写的道:“在总坛,妾身从未曾和任何人上过榻子。”

    龙鹰坐直身体。离开她香肩后,竟生出失落的感觉,不由暗骂自己没用,偏又毫无办法,此女实在太厉害了。

    如果受不住她媚术的诱惑,失陷在她的情网里,龙鹰不但没法完成任务,魔功亦要大幅减退。苦笑道:“那只好待夫人日后到外面玩儿时,下属再约会夫人。”

    湘夫人“噗哧”娇笑,白他一眼道:“妾身只是想告诉轻舟,妾身并不是随便的人,并没有拒绝你呵!为何这么快鸣金收兵?”

    龙鹰颇有她要自己去东便去东,往西便往西的沮丧感觉,晓得在第一个回合的较量,已以他败北告终。

    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初战失利,未必代表以后每战皆北。来日方长,哪怕没扳回平手的机会。嘻皮笑脸道:“多谢夫人指点。不知夫人在大江联身居何职?属何坛数?”

    湘夫人倒没有食言,爽脆答道:“妾身直属汗堡,位处八坛。”

    龙鹰肃然起敬道:“差一级便是最高的九坛,够高级哩!不知小弟是多少坛级呢?”

    湘夫人掩嘴娇笑,道:“你半坛都没有,要待妾身将你锻炼成材,方上报小可汗,由他亲授你的坛级。”

    龙鹰尴尬的道:“夫人不可以说得婉转些吗?”

    今次轮到湘夫人向他靠过来,挤着他肩膀道:“轻舟心里最好有个准备,这三个月妾身是你的严师,会教晓你窃夺女儿家身心的技巧手段。时间无多,妾身不但说话坦白直接,还会赏罚分明。当然!你也要对妾身坦白。”

    龙鹰咕哝道:“这也有得教吗?”

    马车往右转,尽处隐见一座堡垒式的建筑物,有坚固的高墙,气势雄浑。

    湘夫人漫不经意的问道:轻舟曾习御女之术吗?”

    猝不及防下,龙鹰差点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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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试金之石

    第十五章试金之石

    马车在护河前停下,等待吊桥下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龙鹰泛起个“不怀好意”的暧昧笑容,老实答道:“确有看过叫什么《玉房指要》、《**经》、《玄女秘旨》那类书,不过看来只是骗人的东西。幸好下属是天生异禀的人,托天之幸,在男女之事上,从未失过手。”

    吊桥缓缓降下,发出“轧轧”绞盘转动和铁链的金属摩擦声。

    湘夫人道:“既然如此,采薇因何离开你呢?”

    龙鹰首次接触到她狠辣无情的一面,那不止是公事公办,又或她所说的坦白直接,而是不留余地,逼你慌乱下露出破绽。暗呼厉害,道:“那你要问她才成,有答案后请转告下属,因我比任何人更想知道。”

    吊桥落下,入城堡之路已畅通无阻,但御者因未得她指示,只好停车静候,守堡门者亦不敢催促,由此可见湘夫人在这里的地位。

    湘夫人淡淡道:“轻舟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注入足够的感情,只像说着别人的事。”

    龙鹰心中大懔,心忖她如此不住质询试探,或许正代表小可汗对他的态度,就是仍抱有怀疑,自己一不小心,极可能没命离开。光是她加上宽玉,就可收拾他有余。并首次想到,此女和妲玛,说不定有点关系。淡淡道:“当时还伤心得不够吗?俱往矣!”

    湘夫人没有表示相信或不相信,道:“轻舟长得眼正鼻直。所谓一身精神,具乎双目。相家论神,有清浊之辨。而清浊易分,邪正难辨。欲辨邪正,先观动静。如若静似含珠,动若木发,此为澄清到底。如静若萤光,动如流水,尖巧喜淫。静若半睡,动若鹿骇,别才而深思。后两者一为败器,一为奸邪。轻舟想听妾身对你的评价吗?”

    龙鹰差点开溜,湘夫人确非寻常女流,媚功外还博通风鉴相人之术,而那根本非是一般手段可破解的东西,超出了他能应变的范畴,只能一发觉不妥,立即远遁。刹那之间,他升上“魔变”的极峰。

    “魔变”的极峰,又与“魔极”不同,极极生变,反是不露任何形迹。龙鹰满有兴趣的道:“原来夫人精通相人之术,是否还懂摸骨,摸时需脱精光吗?”

    湘夫人像对他的回应很满意的模样,笑吟吟的道:“轻舟双目光华内蕴,眼有真光,仿如明珠,含而不露;动时如春木茁芽,威稜四射,至正至端。像轻舟般的一个人,怎会沦为专靠黑吃黑的强徒恶棍?”

    龙鹰嘻皮笑脸道:“终遇上个懂得欣赏我范轻舟的红颜知己,我倒不觉得黑吃黑的勾当是伤天害理的事,反而是替天行道,执行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天理。他奶奶的,夫人或许未尝沦落江湖,可是在江湖行走,不恶怎么行?至于怎会是这样子,怕要问老天爷才成,这就是命运了。一食一啄,均有前定。”

    湘夫人掩嘴娇笑道:“终于收到个好徒弟了,曲也可给你拗成直。”

    马车越过吊桥,进入堡门。

    汗堡之下,分左右帅垒。

    所谓“垒”,事实上为有强大防御力的城堡。右帅垒正是大统帅宽玉的治所,护河深广,墙高城厚,城周约七里,开东、南、西、北四门,墙高四丈,宽一丈八尺,每边设六座角楼,倚山而筑,四门均置门楼,拥有强大的防御力。如将汗堡和另一帅垒计算在内,只是三座成品字形分布的堡城,即使能攻进湖区,想攻陷三堡仍是非常困难,动辄遭到反噬之险。

    城堡内正对城门的街形成十字主大街,交叉口处是大统帅府,其他是军署、房舍、仓库、作坊等建筑,河渠,遍植果树,还有农田,一副能自给自足的模样。

    湘夫人没有下车,由宽玉派来的人接龙鹰到大统帅府去,街上人来人往,还有妇女和小孩,显然宽玉手下的家眷,亦居于帅垒内。

    大统帅府造型独特,简单点来说,就是将龙鹰在神都宫内甘汤院的后院走马楼,放大十倍,多加一层,木构改为磨砖对缝的青砖墙,再于四角加设朝外和向上凸出、角楼式的小碉堡,外墙四周则没有开窗,可得出个大概的情况。

    帅府活似长方形的庞然巨兽,硬山式屋顶,俯伏在帅垒的核心,墙高壁厚,气象肃森,外形冷峻,固若金汤,自然而然便生出威慑全垒的凝聚力,令龙鹰叹为观止。

    龙鹰经过以巨石制成的门框,从特别加厚的门楼进入帅府,亦不由生出被呑噬的惊怵感觉。

    攻进去固然困难,逃出来也不容易。

    走马楼团团围起的巨大空间里,是一层高的主堂,久违了的宽玉,神采飞扬的在主堂门外迎接他。

    龙鹰却仍有点心不在焉,脑海里断断续续浮现湘夫人的一颦一笑,心中明白是着了湘夫人媚术的道儿,以致心不由主的去想她。暗忖如果异日和别的美女交欢时,心中仍在想,岂非糟糕透顶。如果现时欢好的对象是湘夫人,那便更理想了。

    宽玉的笑声震荡耳鼓,道:“轻舟果然是信人,本帅没有看错你。”

    龙鹰收摄心神,硬将湘夫人排出思域外,接着宽玉递来的双手,四手紧握,同时以魔气在体内模拟出先天真气盈经满脉的情况,以免他像法明般,因察觉不到他的内气而给吓了一跳,那时更不知如何向他解释。

    应道:“宽公你好。”

    宽玉放开他双手,道:“来!我先让轻舟见一个人。”领着他进入主堂的玄关。

    龙鹰心中打个突兀,问道:“见谁呢?”

    重铁门在后方关闭。

    宽玉做出继续前行的手势,着他从第二重门进入主堂,微笑道:“他就在大堂内,轻舟一看便知是谁。”

    龙鹰满腹狐疑的随他进入广阔有若观风殿三分之二大小的巨大空间,离他逾百步尽端处立着五个人,中间的人神情委顿,脸有血污,身旁的两个大汉左右挟持着他。

    从玄关的暗黑,骤然来到两面开窗,大放光明的主堂,从暗到明,任谁都会受也许看不真切,但当然难不倒因魔种而得天独厚的龙鹰,一眼看出是由人假扮的韩三,有七、八分相像,加上像被大刑伺候过的样子,确可以假乱真,若范轻舟死而复生,入目的情景,肯定可令他误以为同乡的小三子,被人抓到这里来,逼问出一切有关自己的事。

    此着厉害至令人亲眼目睹也不敢相信,大有做梦的不真实感觉。

    龙鹰之所以能混入大江联,关键系乎韩三。金沙帮的格方伦向韩三许以重酬,要韩三穿针引线,为他和范轻舟安排一个见面密谈的机会。所以龙鹰是龙是蛇,只有韩三一人清楚。可是在龙鹰透过军方的巧妙安排,令金沙帮误以为韩三已给贪婪的官兵谋财害命,人间蒸发,因而大江联在调查龙鹰底细时,苦无对证,遂想出这最后也是最辣的一着,使人假扮韩三,看可否唬得龙鹰露出狐狸尾巴。如果他真是范轻舟,反应会是勃然震怒;但若是假扮的,除了立即动手外,再没有另一个选择。

    岂知龙鹰具有看一眼后,化了灰仍可认出对方的本领,怎会中计?

    龙鹰不惊反喜,自己的假扮范轻舟,早从花简宁儿处得悉不无破绽,例如前后不符,可是经眼前的假小三子证实后,将会真正取得宽玉的信任,过了最难的一关。

    龙鹰装作浑体一颤,嚷道:“小三子!”接着双目精光剧盛,望向宽玉,震怒道:“这是什么意思?竟将我的同乡抓起来,还对他下重手。”

    宽玉保持笑容,向手下打出手势。

    两人押着假韩三朝他们走过来。

    龙鹰一怔道:“这个并不是韩三。”

    宽玉拍掌道:“全退下去。”

    宽玉于走马楼东北边的一个下层厅,摆开筵席,为龙鹰洗尘。两人对酌,却有四个年轻美女悉心伺候,四女都是来自突厥和中土外的佳丽,且各属不同种族,素质之高,比得上秀清和丽丽,看得龙鹰赏心悦目,又暗中心痛。

    宽玉连劝三杯后,道:“这是来自大食的极品葡萄酒,色美味醇,入口芳香,但酒精的成分不高,多喝几杯,只会促进血液流通,可收强身健体之效。”

    见龙鹰仍是绷紧面孔,道:“轻舟勿要怪责本帅,这是小可汗的主意,由他亲自设计。本来轻舟是由我一手负责,但因即将有重任须委托轻舟,不得不将有关你的详尽报告,送上去让小可汗作决定。他研究了三天后,召了本帅去见他,说出他的疑惑。”

    龙鹰理直气壮的道:“有什么好怀疑的?”

    宽玉从容道:“问题出在轻舟的‘深藏不露’,我曾和轻舟交过手,请恕本帅直言无忌,轻舟的武技,已臻大家之境,环顾我们大江联,虽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但有资格和你决胜负者,包括本帅在内,竖起五指可以数精光。以前的范轻舟,虽在云贵高原有点名堂,但只勉强算是个人物,绝非现在般的级数,本帅虽然接受了轻舟的解释,但小可汗却很怀疑现在的你,会否是另外一个人,遂坚持要对你做最后的试探。”

    龙鹰点头道:“原来如此。为何不找真正的韩三来,却要使人冒充?”

    宽玉淡淡道:“真正的韩三,恐怕已被人谋财害命。”

    龙鹰失声道:“什么?”

    宽玉用他的角度解释后,道:“小可汗一句话,立即令我们劳师动众,花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先要找到见过韩三的人,画成画像,又要找面形、身形相似者,再由高明的易容师处理,更怕被你一眼看穿,不得不令他像受过重刑的模样,披头散发的出来见你。”

    龙鹰沉重的道:“小三子死了,唉!人为财死,他跟我出来闯荡江湖,是希望因我提携而飞黄腾达,想不到竟以横死收场。”

    又道:“我会设法透过成都军方,查个清楚明白。”

    宽玉道:“万万不可,你道我们没办法去查吗?但却有可能泄露你曾和格方伦秘密会面的事。人死不能复生,算了吧!”

    龙鹰心忖这叫“猫哭耗子假慈悲”,官方不动手,宽玉也会派人杀韩三灭口。

    同时想到湘夫人在自己下车前,连串逼人的问题,是要教他在应接不暇,心神散乱下去面对假韩三的测试。整个试探的设计,连他这个被测试者亦要拍案叫绝,这个小可汗心思之缜密,智慧之高,均令人有高不可仰的可怕感觉。

    只不知他的武功如何呢?只要和宽玉差不了多少,已属顶尖级的高手。

    依宽玉说的话,与他同级数的高手,不多于五人,宽玉是其中之一,湘夫人肯定是另一个,如果小可汗亦入围,还有两个会是谁呢?

    宽玉道:“轻舟在想什么?”

    龙鹰吁出一口气,道:“不再想了。嘿!为何这里的人都以汉语交谈,而不是我们的突厥话?”

    宽玉道:“我们到这里来,是要融入中土的社会去。我们大江联的组织正是个具体而微的小朝廷,机会来临,可全面代替大周朝。”

    又讶道:“轻舟为何不问我们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派给你呢?”

    龙鹰苦笑道:“昨夜荒唐了一晚,未睡醒便遇上湘夫人,与她交手比上次和宽公对阵更辛苦,给她迷得晕头转向,不辨西东时,又给假小三子骇了一跳,接着闻得他的死讯,哪来空闲去想其他事?”,

    宽玉冷哼道:“这骚妮子是小可汗的心腹亲信,很不简单,极得小可汗的信任,最爱做的事是要令男人以为她已爱上了他。我们男人都是贱骨头,总以为女人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不知就是这样正中她的奸计。告诉你,她是永远不会为任何男人动心的。”

    龙鹰道:“宽公和她的关系很恶劣吗?”

    宽玉道:“不知多么融洽,只差在没有打情骂俏。我当轻舟是我的人,方会和你说几句心事话。在这里,千万不要轻信任何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龙鹰讶道:“大家不是团结一致的吗?”

    宽玉语重心长的道:“多于一个人,便成社会,权位分高低,自然会有斗争和政治。轻舟江湖阅历丰,手上生意愈做愈大,当知不招人忌是庸才的道理。”

    龙鹰点头表示明白。

    宽玉忽然问道:“你想得到湘夫人吗?”

    龙鹰反问道:“她是否小可汗的禁脔?”

    宽玉道:“她不属于任何人,我和小可汗亦要让她三分,其他人更不用说。”

    龙鹰颓然道:“想有什么用呢?”

    宽玉道:“这三个月你会和她有频密的接触,这可是联内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但千万勿要被她看穿你,会有你好受的。哈哈!”

    龙鹰不解道:“宽公因何又问我是否想得到她呢?”

    宽玉微笑道:“她虽然目空一切,看不起男人,但却有个缺点,现在我不可以说出来,时机成熟时,自然会告诉你。”

    龙鹰糊涂起来,道:“派给我的,究竟是怎样子的任务?”

    宽玉轻松的道:“湘夫人自然会告诉你任务的详情,并出尽浑身解数令你成功。刚才来伺候的四个美女,有没有可看入眼的?又或我将她们全送到你的行宫去,让你可享尽她们的温柔滋味。”

    龙鹰暗吃一惊,道:“有康康和惠子已足够哩!待我回复点时,再去想其他女人。”

    宽玉同意道:“有节制是好的,太滥反失去乐趣。我使人送你回府休息,睡个午觉。待会送你回府的两个小伙子,都是精通吃喝玩乐、懂花天酒地的人,以后就由他们陪你出入,不虞寂寞。”

    龙鹰喜道:“在这里也可以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吗?”

    宽玉欣然道:“外面有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素质只高不低;至于外面没有的东西,这里也有。哈!很快轻舟会明白。”

    龙鹰伸个懒腰,道:“的确有点累哩!如果我想找花简宁儿,到哪里去找她呢?”

    宽玉道:“陪你的两人,一个叫羌赤,另一个叫复真,都是我的得力手下,想办何事吩咐一句便成。”

    长身而起道:“让本帅送你出帅府,他们正在门外恭候。”

    ...

第十六章 危机四伏

    第十六章危机四伏

    回到“家”,龙鹰才“知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依他的估计,从在湘阴与花简宁儿碰头后,他便陷身由小可汗一手设计的试探里,每个安排,背后均有精密的计算,直至“假韩三”的出现。事后所有细节描述,会送往小可汗,再经他做出对龙鹰的终极判断。

    宽玉虽已当他为“自己人”,可是他比宽玉更清楚,一个更大且无从化解的危机,可在任何一刻降临他身上,那亦是大难临头。

    小可汗是旁观者清,看到他不但前后作风、武技均与之前的范轻舟判若两人,今次又这么“乖乖的”应召到总坛来,故猜是韩三从中弄鬼,交出来的是假冒的范轻舟。

    与小可汗换转位置,假如认为范轻舟是冒充的,那谁有资格能与宽玉较量,仍能力保不失呢?

    答案已呼之欲出。

    正如宽玉说过的,竖起五指可数个精光。

    他更清楚不须用尽五根手指,三根便够了。

    见过风过庭和万仞雨者大有人在,只有龙鹰出道时日尚短,这几年来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中土,即使在神都亦是“神出鬼没”,被最多人见到的一次是斩杀孙万荣后凯旋回朝,伴武瞾游街。不过在那样的情况下,两旁旗帜飘扬,左右各有两排飞骑御卫,他又戴着代表主帅的头盔,没人可看得真切。

    凝艳和她的从人当然清楚龙鹰的样子,但小可汗总不能因心中的疑惑,请默啜派人万水千山的来“认人”,且一来一回,至少半年时间,远水难救近火。

    以前派往神都宫廷卧底的,已被武曌连根拔起,其他人则全面撤出神都,他们之中恐怕除宋言志外,没几个人曾在近处见过他。

    但总有人曾在远处瞥过他一眼半眼,这样一个人,能将被胡须掩去半边脸的他认出来吗?机会该是五五之数。如果不是有此结论,他早开溜了。

    一堡、两垒、三城、六镇、八阁,其中的“八阁”,只是个文雅的称谓,较贴切的形容是八座“山寨”。

    在大江联总坛,任何建筑,其背后都有着军事上的考虑。

    像龙鹰“家”之所在的飞霞阁,筑墙掘壕,凭山险设寨,占有水源之利,内置四座**的四合院落,专供五至六坛级的人物居停。

    八阁又分上四阁和下四阁,前者每阁只设一组楼阁,只有七坛级或以上的人物方有资格入住。

    龙鹰这个被湘夫人指为连半坛级都没有的人,本没资格入住下四阁,全赖宽玉为他申请,由内事镇一个专管上、下八阁的“阁令”批核,龙鹰方可享有舒适的家居。

    大江联阶级观念严格,尊卑上下清楚分明,五坛级人员的宅第已非常考究。下四阁的四合院,由门房、正房、后房和东、西厢房组成,以影壁、台阶、青砖小路、月亮门、围墙等连成整体,遍植花草树木,空间序落明显,古朴雅静。门窗均是单扇内开,木棂贴纸,轻巧自然。

    澡房和灶房等设施沿后院墙建设,澡房置浴池,康康和惠子是塞外女郎的性格,见龙鹰回来,立即将他架到宽敞的澡房,悉心伺浴,温热的水,照头倒下来。

    今次龙鹰到总坛来,没带任何显示他身分的武器巧器,也不带“范轻舟”的蛇首刀,借口是不让人从兵器认出他就是范轻舟。

    浴罢,龙鹰登榻午睡,直睡至日落西山,才因羌赤和复真两大玩伴来找他,精满神足的起来,到前厅与两人见面。

    湘夫人媚术对他的影响,已消失得没留下一丝痕迹,可见魔种有天然对抗这类奇功异术的能力。

    三人分宾主坐下,两女奉上香茗后,知机的退出厅外。

    羌赤身材修长壮实,打扮得很体面,仪容不俗,拥有突厥人粗豪的轮廓,硬朗善谈,态度亲切。复真比羌赤矮上两寸,双目机灵,风趣多智,体型瘦削,长着一副令他看似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儿脸,很讨人欢喜。两人都是像他般年纪的小伙子。不知是否受到宽玉指示,说起话来百无禁忌,令龙鹰从他们处得到很多有用的资料。

    复真大力怂恿道:“今晚无论如何,范爷也要随我们到城中打个转,包保范爷事后会感到不虚此行。”

    羌赤亦道:“至少可到馆子吃一顿,由我们两个请客。”

    复真道:“只吃一顿怎能尽兴?听说风月楼最近来了一批新货色,素质之佳,是这几年罕见的,怎可错过?”

    龙鹰差点立即拒绝,幸好记起自己是什么“货色”,忙道:“当然不可错过,只是小弟昨夜已辛苦了一晚,明天一早又要去见湘夫人,今晚还是检点些儿好。”

    羌赤听他说得婉转,为之莞尔,复真却笑破了肚皮,喘着气道:“范爷是能者多劳,不过到青楼去不一定要做苦工,搂搂抱抱,亦是乐事。哈!若世上没有娘儿,做男人还有何意义呢?”

    又压低声音道:“对湘夫人你不用认真,她也不会对你认真,不害你已算走运。”

    羌赤向复真打个眼色,道:“路上再说。”

    龙鹰本立定主意今晚不随他们去胡混,但更清楚有两女在旁监视,两人绝不会透露大江联的诸多秘闻,只好道:“好!我们立即起程。”

    贯通洞庭湖和湖区平野的主河从东而来,形成整个大盆地核心的大湖,南、北两城坐落大湖南北岸。汗堡藏于湖盆地西面尽处的密林里,两垒如两翼般分列左右,成品字形。六镇则一半位于汗堡内,另三座设于北城,均为碉堡式的建筑物。至于八阁,则处于南、北的山区内,视野开阔,景观极美。

    羌赤和复真是三、四坛级的人物,没有“入阁”的资格,但因属宽玉的直辖,现居于右帅垒内。

    羌赤两人是骑马来的,但在龙鹰提议下,他们把马儿留下,三人漫步走下斜道,朝南城走去。

    湖区内所有建筑组群,不论大小,均有宽敞的车马道连接,令人很难想象,花多少人力物力,需时多久,方能建设出这俨如划地称王的秘密王国。

    他们边走边谈。

    龙鹰顺口问道:“南城有多少居民?”

    羌赤有感而发的道:“自放宽‘入坛令’后,最近三年兴旺多了,人口从五百户扩展至二千户,加上北城的千五户,住在两城内者超过四万人。”

    龙鹰道:“何谓‘入坛令’?”

    羌赤道:“那是初时保密的手段,只限本族的人到总坛来。放宽后,除汉人的帮众外,其他有关系的人,只要得三坛级以上的人推荐,便可到总坛来。”

    龙鹰心忖这是因应情势的必然变化,想在中土发展,主力仍是被突厥化了的汉人,他们才可天衣无缝地融入汉人的社会去。

    经过一道桥梁后,复真碰碰龙鹰肩头,道:“听宽公说,范爷将花简宁儿那**弄了上手。”

    羌赤笑骂道:“不要给他套出话来,宽公哪有这么说的?只是说范爷想找宁香主吧!”

    龙鹰收回仰观壮丽星空的目光,心想男人谈起女人便兴高采烈,笑道:“套出真话没关系,我不弄她上手,别人也会搭上她,那不如便宜小弟了。哈!”

    复真遇上知心友,心痒痒的道:“对!对极了。”

    羌赤道:“玩玩无妨。花简宁儿美则美矣,却是小可汗的人,范爷须防她一手。”

    他的话,再次撩起龙鹰对小可汗和宽玉关系的好奇心,在另一道桥上止步,道:“小可汗和宽公是对立的吗?”

    复真挨在对面的桥栏处,道:“这是天性相克的问题。哈!”

    羌赤立在龙鹰旁,皱眉道:“有什么好笑的?”

    复真得意洋洋的道:“我在赞自己形容得精采。”转向龙鹰解释道:“我现在说的,是这里人所共知的事,小可汗并非大汗的亲儿,而是义子,且小可汗只是半个狼族。大汗虽然看重他,信任他,亦知只有他方有才略为我族执行征服中土的大计,可是人心难测,不得不派宽公来监督他,这不是天性相克是什么?”

    羌赤道:“花简宁儿原是外事镇的香主,属于宽公的派系,可是这**竟被小可汗在床上驯服了,变成小可汗的人。在招揽范爷的事上,她一直持反对的态度,到今天仍不住奉小可汗之命来找范爷的碴子,令宽公很不高兴。”

    复真道:“范爷的问题出在太过有本事,在箭术上更很似我们另一个敌人,所以安排范爷回坛的事,被小可汗接收过去,宽公也无可奈何。”

    龙鹰心叫侥幸,暗骂自己幼稚。

    当年花简宁儿正是代表小可汗去游说格方伦,只是后者倾向宽玉,故不为所动。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转去策动奸夫池上楼来害他,亏自己还以为她是对亡夫有点情义。自己更是思虑不周,没想过小可汗从箭术上怀疑范轻舟和龙鹰是同一个人,花简宁儿忽然去见刘南光扮的范轻舟,还要登堂入室,正是要验明正身,岂知竟给自己误打误撞碰个正着,还**于自己,乱了方寸。

    回想起来,一些从花简宁儿口中说出来的话,例如宽玉因何较容易接受他,确不似出自花简宁儿的脑袋,而是小可汗曾向花简宁儿说过的话,她只是不自觉的转述。她论及范轻舟前后判若两人时,搬出宽玉对人性的分析,该是宽玉欲说服小可汗的论据,而非宽玉直接向她说,因级数差太远了。

    花简宁儿更曾说过,他对因何肯应召回坛的解释,宽玉该肯接受,言下之意,是仍未足以令小可汗买帐。

    唉!他最害怕发生的事,大有机会在一、两天内发生,情况之恶劣,以他的乐观,亦不敢去想象。

    该否立即开溜?至少他可掌握总坛的确切位置。虽然知道等于不知道,要封锁洞庭湖已是痴人说梦,更遑论攻打这个固若金汤,有天险可恃的地方。

    便如突厥人晓得,要征服中土,只有透过渗透和颠覆的招数,现在他要收拾大江联,亦只有从内部破坏捣乱的策略。

    此刻离开,与彻底失败没有太大的分别。

    这些念头,闪电般掠过他脑际,问道:“究竟似我们哪一个敌人呢?”

    复真道:“还不是那天杀的龙鹰,忽然间钻了这么一个人出来,闹得高奇湛灰头土脸,处处失利,再不敢像以前般盛气凌人。”

    龙鹰讶道:“谁是高奇湛?”

    羌赤道:“高奇湛是二统帅,权位仅次于宽公,由小可汗一手提拔,以制衡宽公,专责操练兵员和进行突击任务。”

    复真道:“范爷须小心家中那两个漂亮丫头,她们是由湘夫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宽公本要亲自挑选伺候你的人,却被小可汗一口拒绝。”

    龙鹰道:“这个我明白。复真兄刚才说过,湘夫人不害我已算我走运,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复真道:“是羌赤说的。我是三坛,他比我高一坛,知道的事比我多。”

    羌赤为人较谨慎,道:“今晚说的话,范爷听过便算,最好当做从未听过。”

    龙鹰拍胸保证道:“我们这些吃江湖饭长大的,当然晓得轻重。”

    羌赤道:“真正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只知有项天大重要的任务,需找人去执行。人选有三个,范爷是其中之一,主持此次行动者,正是湘夫人,她等闲不会出手,要劳烦她的事,肯定非同小可。”

    龙鹰抓头道:“既然有其他人,我索性将任务让出来算了。”

    羌赤道:“怎会是这般简单?其他两个入选者来自其他派系和堂口,谁能完成任务,其代表的派系登时势力剧增,至于因何如此,宽公没说清楚。所以宽公今次是对范爷寄以厚望,不过他也说过,三个人中,成功机会最少的正是范爷。又说可能尚未出师,已给湘夫人故意弄垮,因为小可汗最不希望见到的,是宽公的势力因此事坐大。”

    龙鹰暗自捧头叫痛,简简单单一件事,来到明争暗斗的总坛,变得无比复杂。

    依此看,今次收到飞马帖受邀的俊彦里,除自己外,还有两个是大江联一手栽培出来,成功融入中土武林的超卓人物。此两人该在他之前到总坛来,接受湘夫人的训练。湘夫人对他们当然尽心尽力的培育,对自己则第一天便施展媚术,坏他的功法。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有气,很想反过来作弄她。旋又想起危机仍在前路候驾,禁不往颓然叹息。

    复真道:“今晚再不要想令人烦恼的事,汉人不是有句话,说什么‘今天有酒今天醉’吗?时间差不多了,风月楼刚好开门,它欠了我们怎行?”

    三人谈谈笑笑,继续入城之行。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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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介绍:
《大唐双龙传》卷终的小女孩明空,六十年后登临大宝,以武周取代李唐成为中土女帝,掌握天下。武曌出自魔门,却把魔门连根拔起,以完成将魔门两派六道魔笈《天魔策》十卷重归于一的梦想。此时《天魔策》十得其九,独欠魔门秘不可测,从没有人练成过的《道心种魔大法》,故事由此展开。《日月当空》为野心之作,誓要超越《大唐双龙传》,成为另一玄幻武侠经典,乃蛰伏多年后,重出江湖的颠峰之作!日月当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当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当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