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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全文阅读

作者:黄易     日月当空txt下载     日月当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日月当空全文阅读

随想

    从一个个新的起点出发,我一直在寻找创作上某一种的可能xìng。无论如何忽略或压抑,寻找和超越永远是人类追求的梦想。

    从《寻秦记》的秦始皇、《边荒传说》南北朝开国之君刘裕和拓跋珪、《大唐双龙传》的唐太宗,到今天《rì月当空》的武则天,“依循”和“超越”就像轴和轮的关系,嵌合推进,让历史和武侠产生移花接木的奇效。

    过去的五年,我一直没有动笔写新的作品,但绝不是放弃,那是个思考和沉淀的过程,另一场创作风暴前的慵懒。

    期间反复阅读自己的作品,彷佛从一段段迂回古远的深沉记忆里,搜索能触动自己的神秘符咒。

    摒弃和前瞻,烘焙和穷究,力图将武侠小说扩展至新的极限。

    这个自省和超越的过程,至此仍是自说自话,读者勿要见怪。最后的结果,便是《rì月当空》的面世,也如武则天所说的“己之功过,留待后人评说”。

    《rì月当空》另一特sè,是在某一程度上与《大唐双龙传》再续前缘,便如在大唐一书丰沃的土壤上,孕育出另一个小说的异时空,爱不忍释下大发思古之幽情。

    《大唐双龙传》终卷的可爱小女孩明空,六十年后昂首阔步地神气登场,在儒家礼教男权至上的国度称孤道寡,重臣猛将尽拜在她裙下俯首称臣,飞龙在天,睥睨天下,本身已充满武侠小说荒诞不经的传奇sè彩。

    故事正是环绕着她诡谲的出身,所走过残忍血腥的登基之路,纵情声sè下的孤独寂寞,当权力帝座也习以为常时,对不朽的渴望和追求而展开。

    坦白说,我实在不敢直写武曌。

    写小说和读小说可以是一种享受。人xìng的yīn暗面,于我来说,只是光辉一面的陪衬。武侠小说从来不是写实的,它独特的体裁可任由创作者进行天马行空的深思和驰骋,营造出使人沉醉的动人天地。

    以武曌的角度去开展小说的世界,势要触及人xìng令人不忍卒睹的黑暗角落,只好敬而远之。

    牵动情节发展的是主角龙鹰。

    君不知可晓得一种叫“醉酒芙蓉”的花树,叶作多角形,开的花有巴掌般大,最奇异是此花夜为纯白,rì转粉红,几疑为两种不同的花。

    武曌和龙鹰的关系,便如“醉酒芙蓉”同一花儿夜和rì的双重面目,yīn暗和光明。他们间的斗争,等于己身的争持,很难有明显的界线,就像夜和rì的纠缠。

    现在你能从以上的描写得到模糊的轮廓吗?或许不能。

    武曌从媚娘、才人、昭仪、皇后、天后、圣母神皇到圣神皇帝,从微不足道的后*宫小女子到置身天朝的权力之巅。

    龙鹰本是魔门邪人练功的活炉鼎,一个受害者,无名小卒,崛起而成傲视天下的邪帝,从一无所有至跻身大周皇朝的权力核心,又得中外最出sè美女的青睐。

    女帝邪帝,其历程的难以置信处如出一辙,但毕竟已成了书中能自圆其说的现实,得力于大时代的背景和历史宏观的美感,刻画出两帝间扑朔迷离的关系。

    小说其中一个动人的境界是宛若轮回转世。当你投身其中,忘掉一切,与主角共历境内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便如《边荒传说》中说书人卓狂生所言:“你当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你当它是假的,它便是假的。真真假假,人生本来就是这幺一回事。”

    小说如是,历史也如是。

第一章 阶下之囚(上)

    龙鹰断然将双手捧着《道心种魔**》上下两册的古书卷,送进灶炉熊熊烈烧的柴火里,看着册卷卷曲、变焦,瞬化飞灰。扑脸的热浪,烟烬的气味,令他生出于此一刻,其过去亦随火消逝的古怪滋味。

    一切重新开始。

    回到只有几件简陋家具的小厅,把预备好的小包袱背上背,怀着无比轻松的心情,悠然踏出他隐世独居刚好五个年头的荒谷小石屋,焦烧的气味仍充塞鼻腔。此地一别,他永远不再回来,天下这幺大,寻得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忘掉曾发生过的所有事,凭自己遍阅圣帝府藏书的胸襟知识,赚钱养活娶回来的娇妻美妾,成家立业。至于《道心种魔**》上的心法武功,自认是学不来的了。哪有这种可吓坏人的练武方式?

    更何况十二篇里又缺少第六篇。

    屋外阳光漫空,美丽的荒谷寂静一如过去五年的每个清晨,就在此时,心中涌起强烈无法解释的危机感觉。换过一般人,或会以为是疑神疑鬼,本来无事。龙鹰却晓得是本身所具尚未成气候的魔种向自己发出最严厉的jǐng告,猛地往上望去。

    一个黑点在他视野内迅速扩大,以优美的姿态朝他立处旋飞下来,竟然是头两翅伸展达六尺的巨鹰,飞近至上方百丈许处,忽又振翼而起,望谷口飞去。

    龙鹰犹如从一个醉心酣美的梦境苏醒过来,回到冷酷无情的现实,晓得厄运临身,在劫难逃。怎会这幺巧的?早一天走不是没事了吗?

    想是这幺想,心里有数早走迟走不会有任何分别,一旦让对方掌握他的存在,又可以溜多远呢?他的敌人,不只是整个所谓的正道武林,还有皇帝小儿也要看她面sè做人,握天下生杀大权的武曌,试问他可以逃到哪里去?

    他也是奇怪,纵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是冷静如亘,无怵无惧,当然须大动脑筋。过去的二十年虽说未曾懈怠、自强不息,却从未随心所yù的去享受生命,哪肯这幺英年早逝?逃是逃不了的,以不知道算否是自己师父的圣帝杜傲和一众师兄,在比自己现在处境优胜百倍的逃亡条件下,仍落得一一遭擒遭杀的命运,否则不会于此苦待五年,尚未见他们半个身影。刚才还要依老杜的临别严令,把秘卷烧掉。

    龙鹰折返屋内,先以最迅捷的手法,把包袱内的衣物粮食用品安置回原处,又在灶头煲水,好掩饰生火的真正原因,这才走进卧室,躺卧唯一的石床上,运转功法,将得来不易jīng纯无比的内功散去。

    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修炼道心种魔**的首堵大难关,于这样没得选择的情况下,终于发生。

    “砰!砰!砰!”

    门窗同时粉碎。龙鹰忍受着散功后阵阵从骨髓深处钻出来的痛楚,闭上双目,剑气倏地压体而至。他武功虽刚失掉,魔种却如古卷所说的不再受道门修仙的正宗元气羁绊,反更增其灵锐,感应到对方剑气变化下又藏变化,已达收发由心的剑道窍法,比之圣帝杜傲实不遑多让,换过功力仍在的自己,单打独斗肯定与他过不了十招。如此高手,天下罕有。

    袭击者忽地“咦”一声,收回剑罡,剑尖往躺在床上的他瞬间轻点十多下,每一记下手极有分寸,只会令血气运行不畅,并不伤他经脉。又喝道:“停手!只是个不懂武技的普通人。”

    屋内破风疾掠的声音剎那敛收,显示入屋行事者无一不是高手。

    龙鹰抵不住好奇心,睁开双目,与对方打个照面,本预期入目的是与杜傲年纪相仿的高手,岂知竟是个比自己只大上两三岁的年轻剑士。他站在床旁,深邃莫测的眼睛正带着抱歉的神sè俯视自己。此君长得英俊伟岸,且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若如孤傲不群,洒脱出尘的诗人名士,偶然配剑穿上武士服作玩儿。

    龙鹰再没有多看一眼的机会,给人从床上揪起来,更不知谁把一个黑布袋罩下来,顿然眼前一黑,跟着被带往厅子,给硬按跪在zhōng yāng处,双手被反剪背后,以粗牛筋一类东西绑个结实,双脚遭遇相同,继而身子一轻,被制的穴道回复畅顺。龙鹰心中大懔,这个年轻高手点穴用劲之巧妙、时间拿揑的准确,实在他估计之上。忽然间,他从zì yóu自在的快活人变成阶下囚。

    没人说话,静得有点不合常理,只余搜索的响声。

    “太平公主驾到!”此喊话带点夸张地以yīn阳怪气的声调咏唱出来,与荒山穷谷是如许地不协调。下跪声处处响起。

    一个有些许儿肆无忌惮,但又浪荡诱人的甜美声音嗔怪道:“胖公公你真是的,这里并非皇宫内苑,执甚幺君臣之礼。风公子、丘将军、诸位平身。”

    龙鹰认得是那年轻剑士的声音道:“公主若无其他吩咐,过庭请公主赐准立即赶返北方,因一些琐事急待处理。”

    太平公主发出令人迷醉的轻笑,欣然道:“能让我们于长江海口一役斩杀邪帝杜傲的大英雄赶回去处理的,不该是琐事。本殿明白公子因大材小用,致心中不舒服。”

    风公子忙道:“过庭怎敢!”

    猜想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听到杜傲惨被截杀,且是栽在这幺的一个年轻剑士手上,威名尽丧,龙鹰不由心生悲恻。对他来说是罕有的情绪。

    太平公主续道:“自圣神在先帝驾崩前立下宏愿,誓要把自汉以来,为祸我中土多年的魔门叛逆连根拔起,其镇派妖笈则收归朝廷,焚毁以祭祖谢天,猎魔行动全面展开。到今天魔门的重要人物一一伏诛,魔策十卷得其九,只余《道心种魔**》,可竟全功。由于事关重大,兼且时间紧迫,且怕来迟一步,给此子遁往远处,那时必须借助公子爱鹰的锐目和公子天下无双的追搜之技,就像海口一役,杜傲杀出重围后,仍难逃公子拦截。”

    风过庭淡然道:“公主夸奖。”

    太平公主道:“现在大事已定,这里自有本殿处理,祝公子一路顺风。”

    风过庭谢恩离去。

    接着太平公主自言自语般一字一字沉吟道:“他真的不懂武功?”

    听她语调,知她正皱眉苦思,大惑难解。龙鹰心忖有甚幺好奇怪的,老杜传授自己道家练气之法,是瞒着其他徒弟暗里进行,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不用问也知不是老杜处拷问得来,自该认为他不谙武事。不由感到很不妥当。

    一只肥手隔布按在他的天灵盖上,瞬即由温热变冰寒,初时还没有甚幺感觉,忽然间全身经脉无一幸免地充塞着jīng致柔靱的劲气。胖公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道:“奇怪!真的很奇怪!”

    太平公主声音转寒道:“给我退下!”

    有人喝道:“公主有令!全体退出屋外去!”

    屋内其他人走得一干二净,只余太平公主、胖公公和那该是丘将军者等三人。

    胖公公收回肥手,道:“丘将军请到屋外为公主监察,不准任何人踏入离屋百丈的距离。”

    丘将军显然大感错愕,想不到以他的身分地位亦要被驱逐到屋外百丈远处,不得与闻,偏又没有办法,只好离开。

    只看胖公公不用请示公主自作主张,晓得他不单清楚公主心意,还威权极重,不只是个随身侍主的奴才。凭他刚才搜索探察龙鹰脉络情况的功夫,此胖子武功的可怕处,该不比风过庭逊sè多少。

    龙鹰不妥当的感觉更强烈。

    罩头布袋终被揭掉。龙鹰猛睁双目,由暗黑到光明的刺激令他一时甚幺都看不真。传闻里太平公主是中土着名的出sè美女,现在自己虽成阶下重囚,但如可一睹花容,总算是补偿。他就是这般的一个人,天生洒脱,苍空掉下来可当被盖。

    当眼前物象回复清晰,禁不住大失所望。太平公主坐在眼前他亲手制作的榴木太师椅里,脸盖黑纱。一个面如满月、五官全被挤压到脸孔zhōng yāng处的矮肥胖子,悠然自得站在她旁,正笑嘻嘻地瞧他。

    不过纵然花容被吝惜地掩盖,此女撩人至极、惹人遐思的动人体态绝非一片黑纱可以令她失sè。紧身的夜行劲服,尽显她玲珑浮凸优美至无以复加的线条。

    胖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道:“嘿!公主啊!杜傲的眼光真不赖,看不过五年许光景,小哥儿长得这幺高大粗壮,且相格清奇,双目灵动如神。就算在现今的情况下,仍毫无惧意,只是脸sè差了点,是不是昨夜睡不好呢?”

    太平公主没有答他,径向龙鹰道:“你叫小朴!对吗?”

    龙鹰干咳一声,清清喉咙道:“公主明鉴,那是我以前的小名,我昨夜正是因苦思新的名字,所以睡不好。嘿!现在的我叫龙鹰。”

    胖公公大讶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哥儿仍可滔滔侃谈,真的不害怕吗?”

第二章 阶下之囚(下)—种魔大法(上)

    太平公主柔声道:“如果肯乖乖听话,的确不用害怕。只要交出《道心种魔**》,不但不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还会带你回洛阳神都,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天下美女。”

    龙鹰给她甜美动人的声音钻得差点心儿融化,心道不知美女中可否包括你公主殿下在内。当然不敢宣之于口,苦笑道:“到今天我方晓得世上有这幺一卷书,教我拿甚幺来交给公主?”

    太平公主仰起俏脸,望往屋梁,淡然自若的道:“天下四大奇书分为《战神图录》、《长生诀》、《慈航剑典》和《道心种魔**》。剑典藏于佛门圣地慈航静斋,图录则从没有人见过,存在成疑,可以不论。长生诀为我朝开国大宗师少帅寇仲和徐子陵所得(作者注:事见拙作《大唐双龙传》),亦随他们远游而湮没。只有种魔**向为魔门天邪道的镇宗之宝,由宗主随身携带,此法虽从没有魔门中人练成过,但其评价只在yīn癸派的天魔**之上而不在其下,益显其秘不可测。如果不是能搜遍杜傲的尸身,我说不定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只割下你的头颅了事。胖公公请解开他的手。”

    胖公公移到他背后,松掉捆绑。

    太平公主拍拍所坐椅子的扶手,轻轻道:“椅子是你造的吗?”

    龙鹰心不在焉的点头。真不明白贵为公主的她为何肯花这幺多时间在自己身上,仍不拆屋翻谷的去搜,找不到来个大刑伺候,干脆利落。

    太平公主欣喜的道:“你有一双巧匠的灵手,本殿从没坐过这幺舒服的椅子。”

    刚为他松绑的胖公公回到公主旁,嘻嘻笑道:“小哥儿愿意合作,公主不如赏他个匠监的优职,让他过过做官的瘾。不用害怕入宫,我会无微不至的看顾你,保证没人敢欺负。”

    龙鹰心叫厉害,两人一唱一和,硬中带软,软中带硬,撼其志动其心。不过也添其惑,对方为何这幺重视他?

    太平公主道:“尽忠义是对的,但须看对象是谁。让他自己看吧!”

    龙鹰既茫然又大吃一惊之际,胖公公脸盈笑意的从怀里掏出一卷薄页,走前送入他手内。道:“公主有令,小哥儿须全篇由头看到尾,不准漏掉半个字。”

    龙鹰虽不知卷上写的是甚幺,但知绝不会有利于他。登时方寸大乱,头皮发麻的往页卷瞧去。立即全身发软,由直跪改为坐往脚踝去。

    入目的赫然是“种他第六”四个大字。

    正是《道心种魔**》所缺的那一篇。并非原本,而是依原本誊写过来的手抄本。龙鹰头皮发麻的揭开下一页,看两句晓得确为古卷缺了的那一篇。心叫糟糕。

    果然太平公主的声音传来道:“这个是抄本,原本留在洛阳,是从杜傲的尸身搜出来的。读完本殿再和你说话。”

    龙鹰一页一页的看下去,愈看愈惊心动魄。更有个奇怪的感觉,就是字体既火辣放任,又不失jīng致绮丽的气质,统一两种不同风格的关键系乎箭箭能命中箭靶红心般的准确笔划。他直觉感到抄写者是女xìng,极可能是武曌本人,虽然rì理万机的她没甚幺道理亲力亲为去干这苦差事。

    胖公公哈哈一笑,从他手上取回抄本,道:“小哥儿还有甚幺话可说的!”

    太平公主透过脸纱凝视他。

    龙鹰摇头苦笑道:“我尽忠义的对象确是错得厉害。嘿!幸好我无意中为朝廷立下大功,《道心种魔**》不是要拿去焚烧祭天的吗?我刚拿去当柴火煲水烧掉了,公主仍可赏个匠监给我吗?”

    太平公主霍地立起,厉叱道:“好胆!”

    龙鹰毫无惧sè和似变成雌老虎般的她对视,因晓得自己虽算错一着,尚未至一败涂地,因为他已成了活着的《道心种魔**》。

    果然太平公主平复下来,胖公公一双本是又细又长的眼却睁得大大的,芒光电shè,杀机大盛。

    太平公主沉声道:“丘将军请进来!”也不觉提声运气,声音远传屋外。

    丘将军如飞掠至。

    太平公主淡淡道:“将这小子押上囚车,另留下一千人,着他们搜遍石屋山谷,凡与这小子有关的物品都给本殿带回神都。”又回头瞥一眼身后的椅子,略犹豫,柔声道:“不要漏掉椅子。”

    再不看龙鹰,婀娜多姿的离去。

    龙鹰暗叹一口气,心忖风过庭可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干掉老杜,会轮到老杜取他小命。

    所谓囚车,其实是辆刑车。车厢以薄铁片镶嵌加装,四匹健马拖拉,后方开门,除厢门设有透气孔外,其他是密封的。龙鹰给押上囚车,被逼躺在厢子里可调整倾斜度的刑床上,手足被绞索绑扎结实,再转动设于床底近门处的绞盘,将绞索扯往四角,令躺在刑床上的龙鹰成“大”字形,除头部可稍作移动外,伸个懒腰这幺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不过当刑床被调整至头部的一边往下大倾斜,血液下流,头颅充血,龙鹰唯一可移动的身体部分立告动弹不得,至此龙鹰始深切体会到,原来能作动身体是如斯珍贵。

    今次随来的有武曌手下酷吏的用刑第一高手来俊臣,经他发明的刑具和施刑方式不胜枚举,也不知有多少王公大臣、唐朝宗室栽在他手上,被迫自诬自告,屈成冤狱。只看武曌让这般的一个得力手下随行,可见她对《道心种魔**》志在必得。

    太平公主把龙鹰送入来俊臣的魔掌里去,是看穿龙鹰属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在一般情况下绝不屈服的人,所以先教他吃一轮苦头,再和他说话。

    来俊臣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体型瘦削、青鸡面,一副坏鬼书生的模样。且双目沉狠yīn冷,唇薄鼻勾,若配以刑具,没多少人见之而不战栗冒汗。

    他亲自伺候龙鹰,拍拍龙鹰的脸蛋后,将两个特制的怪东西塞进龙鹰的耳孔内,切断他的听觉,又绑扎黑布条蒙他眼睛,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满意尖锐笑声,站起来“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喝道:“开车!”

    接着向围拢在旁的手下们欣然道:“最有趣的正是硬汉子。”

    龙鹰绝对是来俊臣一生中酷刑下受害者里唯一感激他的人。

    《道心种魔**》之所以似是从没有人练成功过,原因很复杂,其理论则完美无瑕,基本功法立竿见影、成效卓着。全书十二篇,首篇是“入道第一”,修的是玄门正宗心法,以建立本身的“道体道心”。只是首篇,已令历代魔门邪帝望门兴叹。因为够资格拥有秘卷的,皆为天邪道派主,他们魔功深厚,谁肯废去原有魔功,重新开始练习心法路向截然相反的另一功法。

    次篇“种魔第二”。魔种和道家修真者的道胎,若如一个铜元的两面,生命的两个极端,生和死。道家专事生气,甚幺百rì筑基、返本归元、大环金丹、从后天回到先天,始终生气勃勃,容易为人接受。《长生诀》正是这种功法至高无上的巅峰之作。

    男女欢合、十月怀胎、发育chéng rén,“生”的过程长路漫漫,死亡却是突然凶猛。**第一篇的道体筑基由杜傲亲授龙鹰,而龙鹰到十九岁方告功成,可是依第二篇修炼,短短四十九天,便种魔成功,自此却难作寸进,因第三篇“立魔第三”,篇首开宗明义须将全身功法散去,以让秘不可测的魔种能在不受玄门正宗先天真气的抑制下出而主事。简单点说,魔种正是死气培植出来的“元神”,道心则为生机勃发的“识神”,只有识神让道,元神方可脱颖而出。不论龙鹰如何洒脱,仍不敢冒这个不测之险。更何况他并没有非修炼魔种不可的任何理由。不过,现在他终于尽散功法,与他以某一种神秘方式结合无影无形的魔种正蠢蠢yù动。

    “结魔第四”。

    纵使没有散功的难关,只此篇足令龙鹰却步,内中描述千奇百怪种种自戳自残、挨饥抵饿的苦行,其目的务求诱发魔种。试问好好一个人,怎会如此自讨苦吃。巧妙的是,来俊臣这个超级用刑高手,正恰恰“仗义”为龙鹰提供了他现时最迫切需要的服务,所以龙鹰对他的感激是真心的,只是来俊臣做梦都想不到吧。

    下一篇“魔劫第五”,比上一篇更难落实,讲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第六篇,也是杜傲随身携带给武曌从他尸身搜得的“种他第六”,恰恰解决了前五篇对历代天邪道宗主造成的所有难题,大合魔门一贯损人利己的作风。方法是另寻道体,再由自己亲手种魔,绝对控制下于道体死亡前的剎那,进行窃种的功法,据之为己有。这幺样的一篇杜傲绝不愿让龙鹰有机会看到,故此在交秘卷予龙鹰前,私下拆掉。

第三章 种魔大法(中)

    龙鹰现今再不视杜傲为可敬的尊长,另一个师父代之冒起,亦不是种魔法的秘卷,而是遍注秘卷的向雨田,魔门有史以来最出类拔萃的邪帝。

    尾门打开,刑床下降,绞盘滚转声中,有人上来为龙鹰松绑、揭开缚眼的黑布,拔去耳塞。

    来俊臣立在车尾处双手环抱,面带得sè,一副等看好戏幸灾乐祸的神情。这个名为“四马分尸”的刑术,最坚强的人也捱不过六个时辰。受刑者被解下刑床后,反应千奇百怪,有人抱头痛哭,有人蜷曲颤抖,又或浑身抽筋、呕吐失禁,更甚者是受不住毒刑衰竭死亡。死不去的,要他招甚么便招甚么,画押多少便多少,只求不再送他上刑床。

    来俊臣承旨办事,且怕太平公主怪他办事不力,所以落足重药,将床刑延长至十二个时辰。心忖今次还不立下大功。

    龙鹰揉着眼皮的坐起来,在来俊臣和十多名手下目瞪口呆中,伸个懒腰,张开眼睛,瞥见来俊臣等人的惊异神情,先摸摸胸口肚皮,愕然道:“有甚么不妥当!哈!睡得又甜又舒服,真不愿起来。为甚么停车?到了洛阳吗?这是甚么鬼地方?”

    平时口若悬河的来俊臣首次对受刑者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应,该说甚么。刑术最重气势,用刑者必须掌控主动,在jīng神上完全压倒对方,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今次在与龙鹰的“对战”上,来俊臣输个一塌糊涂,因为他所预期的反应半个没出现过。

    身旁的手下喝道:“斗胆!这位是来大人,甚么你你我我的,是否想掌嘴?”

    龙鹰哈哈一笑,嘟长嘴巴,道:“打吧!”

    那兵头平时横行霸道惯了,怎按捺得住,勃然大怒下一拳朝龙鹰面门轰去。

    来俊臣比任何人更想看龙鹰血流披面的情景,只恨太平公主有严令不准伤他身体,以肘臂挡开兵头的一击,冷然向龙鹰道:“你怕没有机会吗?”

    转向手下们道:“押他来!”

    拂袖转身,领头去了。

    这是颇具规模的院落式建筑组群,龙鹰暗忖若没有猜错,身处的地方该是扬州南的某处大县,敌人理该先押解他往扬州,然后乘船北上洛阳。而他必须在抵达洛阳前,设法逃走。

    来俊臣忽然止步,龙鹰和押送他的众兵卫只好随他立定。这坏鬼酷吏回头走到龙鹰身旁,作老友状把嘴巴凑到他耳旁道:“鹰哥儿你好男sè吗?”

    龙鹰心中大骂,知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不过的确命中他要害。

    来俊臣见他沉吟不语,知道jiān计得逞,欣然道:“好不好男sè没关系,只要别人好你的男sè便行。本官会特别照顾你,于军中好此道者中挑选几个体格特别jīng壮者,包保可cāo你一个痛快,待会请准公主即可成事。”

    龙鹰怎会无还撃之力,笑道:“来大人太胡涂哩,完全摸不准我和公主的关系,我现在手上有件东西,是公主不惜一切要得到的,假如我唯一的条件是求她在我眼前斩下来大人的头颅,肯定公主认真考虑。”

    来俊臣暗吃一惊,他不清楚太平公主会否这样做,但连儿子都干掉的武曌肯定是这种人,只要她想得到某样东西,牺牲个手下小官儿算甚么一回事。

    他终于领教到龙鹰的手段,忙陪笑道:“本官与鹰哥儿往rì无仇,今天是公事公办,为了圣神本官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不过大家为何要弄至此等地步。只要鹰哥儿答应公主所求,不是可以和气收场吗?说不定本官还可带鹰哥儿到洛阳风花雪月,把酒高歌,哪间青楼敢不给我面子?”

    听他提到青楼,龙鹰道:“洛阳有甚么着名的青楼?”

    来俊臣看到他的反应,登时心中有数,他刑术的窍门正在于找寻对方的弱点。欣然道:“迟些再说,请鹰哥儿稍待一会,待本官进堂内请示公主。”说罢独自进入前方的宅舍去。

    天sè渐暗,宅院亮起灯火。他们立处离宅院大门约二十步的距离,来俊臣没入门内的一刻,龙鹰心忖如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对他会是大大有利,不过纵然武功犹在,除非对方高声谈话,也没有可能窃听到对方在厅堂内的对答。

    这个念头尚悬而未下,一股莫以名之的力量,从眉心处倏地扩展,难作形容的感觉贯注全身,大小正奇脉络强烈颤震,所有窍穴跃动起来。那绝非以前习惯了运转真气的情况,而绝对是做梦都未曾想过的境界,感觉的灵锐度以倍数提升,际此一刻,他福至心灵地晓得,自己不单成功“立魔”,还更上层楼,到了“结魔”的层次。

    根据向雨田在卷内的注释,魔种此时成功与他在jīng神上结合为一,宛如一口随时可取水饮用、深不可测的水井。魔种就是魔种,与一般内家武功彻底有异,蛰伏时他只是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结合后将变得神通广大,否则历代天邪道的宗主们人人魔功深厚,谁肯冒生命之险去练这种东西。

    柔风拂体,他的皮肤泛起古怪但愉悦的滋味,鼻内充盈宅院外花草树木的气味,而他更能一一分辨气味传来的位置,就像用眼睛去看一样。

    不过他无暇多想,因为来俊臣下跪的声音在耳鼓内响起,跟着胖公公的声音道:“俊臣有甚么好消息禀上公主?”

    太平公主道:“平身!”

    龙鹰闭上眼睛,在脑海内纯凭声音的位置勾勒出厅内的情景,太平公主坐在堂内东端的位置,胖公公则坐在她左下侧,来俊臣于太平公主座前七步许处站立。他不明白如何可以凭听声如此准确掌握厅内的情况,就如凭气味辨别两旁的花草树木。

    来俊臣带点苦涩的声音答道:“小臣须先向公主请罪,这个被臣下命名为‘四马分尸’的极刑对他完全失效,我把时间延长一倍,他给解下来后没事人似的,还揉眼伸懒腰,说刚做了个好梦。”

    龙鹰心中好笑。

    来俊臣这个极刑,从刑学的角度来说确是了不起的杰作,针对的是人体的弱点,包含着撕裂身体却不能动弹的强烈苦楚,由于脑袋充血头昏脑胀至没法做正常思考,尤甚者是不能见不能听,那是使人发疯的可怕感觉,最折磨人的是不晓得苦难何时方休。

    起始之际,龙鹰委实抵不住生不如死的煎熬,但不旋踵他似化为无数往上腾升的粒子,与某一混沌合二为一,浑浑渺渺,醒来的一刻,刚过去的用刑时间像是弹指间事。

    原来苦行真的这般有效用,修炼魔种的前路虽仍是难关重重,可是他对《道心种魔**》的信心已大幅激增。

    胖公公问道:“他受刑的情况如何?”

    来俊臣恭敬答道:“由于事关重大,我亲自在御者旁通过铜管监听,这小子不到半个时辰,呻吟得要生要死。一般人受刑两三个时辰,早咽喉嘶哑,甚至晕厥过去,此家伙却由头到尾呻吟足十二个时辰,还呻吟得愈来愈有劲头,只是这点已与其他人大异。”

    龙鹰这才晓得自己的受刑状况,暗忖肯定是jīng气神离开肉身,“往上”与魔种结合,第三篇的“立魔”该就是这样子。

    来俊臣又道:“但这小子有个弱点,是好sè。”

    胖公公立即jīng神大振,提高声音问详情,来俊臣把他追问青楼情况一事说出来,听得龙鹰只懂苦笑。

    除了“平身”一句没说过话的太平公主心情沉重的道:“俊臣你到外面等待一会,静候本殿指示。”

    来俊臣应令离开。

    龙鹰心中好笑,来俊臣一句不提自己更害怕的事,可知他的甚么肯为武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纯是空口白话。

    他再无暇理会正步出厅外的来俊臣,因为太平公主的娇声传来道:“公公伺候圣神超过三十年,比我这个做女儿的更明白她,她亦从不把公公当作外人,告诉我!她对《道心种魔**》为何与其他魔门秘典有这么大的分别?她从来不是武林中人,近年更不提武事,为何独垂青《道心种魔**》。”

    胖公公似有难言之隐,犹豫片刻,缓缓道:“这个!这个该因《道心种魔**》乃魔门之最,又名列天下四大奇书,所以圣神生出好奇心吧!”

    太平公主嗔道:“我不要听这种答案,你一定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晓得吗?当我将从杜傲尸身搜到的残卷交到她手上,她第一句是问我有多少人看过,我答她只女儿大概看过一遍,她方放下心事。”

    胖公公默默无语。

    太平公主续道:“公公一定有事瞒我。圣神更亲自誊写残卷,嘱咐我若能取得完整的《道心种魔**》,须将它放进给我的铜盒子内,以上代巧艺大师陈老谋亲制的天将神锁封盒,不准任何人阅看,包括我这个女儿。公公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章 种魔大法(下)—魔门元老(上)

    胖公公yù语无言。

    太平公主忽然激动起来,提高声音道:“最令人难解的是,她似是预知今天的情况,说若找不到秘卷,就拿她的手抄本给那小子看,保证他没得抵赖。”

    胖公公颓然道:“有些事我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否则我会死得很惨。”

    太平公主沉默片晌,叹道:“我是明白的,我这个做她女儿的,亦不知何时她一怒之下,将我推出午门斩首。”

    又苦笑道:“自圣神向天下武林公告她的‘荡魔檄’,在她如对魔门洞悉无遗的指挥下,我们一直占尽上风,即使不可一世的邪帝杜傲,亦死刧难逃。岂知遇上这么一个不懂武功的臭小子,竟一筹莫展。真想一刀杀死他,只恨圣神必不放过我。”

    胖公公道:“臭小子仍有个弱点呵?”

    太平公主无奈道:“好吧!我在书斋单独见他。”

    胖公公在前方领路,带他穿过月洞门进入雅致的小花园,一弯媚月斜挂星空,想起是尊贵美丽的公主单独见他,颇有点“人约黄昏后”的怀抱。

    这位伺候武曌超过三十年的太监,绝不简单,尤其是龙鹰偷听到他晓得有关武曌的事比太平公主还要多,且透露若泄漏出来会惨死收场,愈发显出其在武曌班子里特别的位置。可以想象三十多年来,胖公公站稳武曌的阵线,经历了宫廷波谲云诡的激烈斗争。

    能杀胖公公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武曌。

    他的高度只及龙鹰肩膊,胖嘟嘟的身型,顶着个大肚腩,外型滑稽,只是此刻他似被太平公主勾起心事,脚步沉重。

    当他登上园zhōng yāng一道跨溪小桥,忽地止步,手按桥栏,俯望溪水,鱼儿在溪水活动的声音此起彼落,与虫叫蝉鸣合奏起和谐的自然乐章。

    龙鹰随他止步,心忖这笑里藏刀的太监不知又在耍甚么手段。

    胖公公沉声道:“现在我向你说的话,本绝不应说出来,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知道吗?忍耐和自制一向是我最大的优点,所以万勿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说罢别过头来瞥他一眼。

    龙鹰给他的眼神看得心神剧颤,不是因他眼光凌厉,而是内中所含的无奈和悲哀。他感到胖公公的眼神发自真心,毫不掩饰,是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深沉悲怆。

    龙鹰头皮发麻的想,他为甚么以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他和胖公公非亲非故,且是风马牛不相关。可以想象皇宫内不知多少人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如此一个人绝不布施怜悯。

    胖公公目光重投溪水,续道:“乖乖的合作吧!记得多少默写多少出来,千万勿耍花样,如此则你向武曌要求甚么,她会尽量满足你,还要拖延时间,写毕的一刻,是你归天之时,绝无侥幸。”

    龙鹰骇然道:“公公不怕我向武曌透露这番说话吗?”只要武曌相信胖公公直呼其名,肯定胖公公xìng命不保。

    胖公公朝他看来,整个人像衰老了几岁般,现出个苦涩的表情,摇头叹道:“告诉她与不告诉她,对我没有分别。不要问公公原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接着仰望夜空,有点自言自语的道:“我曾为理想牺牲一切,心狠手辣的去铲除异己,将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到似乎得到彻底的胜利和成功,回顾过去只是压抑得我心头沉重的血腥和仇恨,未来更没有丝毫值得欣悦的事,权势再不能为我带来任何感觉,只好拼命吃喝,弄得自己胖成这个样子。”

    稍顿续道:“我刚才说的,是针对你现今处境的最佳忠告,把完工的rì期拖迟半年不是很不错吗?最重要是活得痛快,美女吗?你要多少我供应多少,洛阳各类娱乐应有尽有,权贵生活的奢华**,恐怕你做梦都未想过,你爱怎样便怎样,夜夜笙歌又如何,生命长或短,过去了再没有分别。假如我可以用过去的三十多年交换你这半年,公公毫不犹豫。”

    龙鹰隐隐感到自己明白这位高权重的老太监,那是魔种的直接感应,却没法确切说出究竟明白了他甚么。皱眉道:“公公若真对我好,为何不教我如何逃出生天?”

    胖公公别头凝望他,叹道:“完全没有机会,只要武曌一天坐在皇帝的龙座,你是死定了。因为你是邪帝,根据魔门法规,谁持有该派的镇派典籍,就是该门的宗主。杜傲已死,自该轮到你。龙鹰呵!你已是魔门的最后一个人物,干掉你,魔门立告完蛋。唉!我说得太多了,公主肯定等到不耐烦,随我去吧!”

    踏入书斋,龙鹰的心情尚未平复过来。胖公公究竟晓得武曌甚么秘密?竟令武曌对忠心耿耿的手下动杀机?胖公公忽生感慨,不能自已,该是被太平公主向他透露的事触发,自己当亦脱不掉关系。

    斋门关上,在没有任何准备下,龙鹰看个目瞪口呆。

    脱去面纱的太平公主,坐在zhōng yāng长几的另一边,娇艳yù滴的花容静若止水。斜飞入鬓的细长凤目里乌溜溜的眸珠正扑闪扑闪地狠盯他,似要把他看通看透。

    她的美丽是异乎寻常的,最能打动龙鹰是她虽然青chūn焕发,但眼眸深处却隐带着点我见犹怜的沧桑痕迹,风韵独特。

    龙鹰肯定她是直至此刻平生所遇最出众的美人儿。

    太平公主唇角掀出一点带着嘲弄意味的笑意,淡淡道:“坐!”

    明知她是不安好心,凭自己的丽质天生使手段迷惑和笼络他,但龙鹰仍然受用,呆头呆脑的与她隔桌对坐,想起她乃当今皇室尊贵的公主殿下,而竟能与她平起平坐,真是离奇古怪又新鲜刺激。

    太平公主用神打量他半晌,回敬他尊卑不分的注目礼,讶道:“是不是我以前看得不够仔细,还是你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为何现在我看着你竟有看另一个人的感觉?”

    龙鹰暗吃一惊,知难以招架,愈解释愈启她疑窦。忙道:“公主找我来该不是为谈天说地。不若让小人开门见山,谈一笔交易。”

    太平公主噗哧娇笑,抿嘴道:“还是首次听到你自称小人,前倨后恭,肯定不是好路数。说吧!看看是否可以商量。”

    龙鹰回复本sè,嘻皮笑脸道:“公主绝对办得到,只是点头和摇头的分别。”

    太平公主戒心大起,皱眉道:“这么兜圈子,叫开门见山吗?”

    龙鹰煞有介事的道:“开门见山第一式,叫示范,此处书香满室,嗅到我书虫大动,加上公主的清……嘿!没甚么。公主随便挑一卷,指定页数。”

    太平公主冰雪聪明,明白过来,又知龙鹰不会这么好相与,半惊半喜下,亲自到左旁书柜内选了本旧得发黄、道家炼丹的手抄本,随便揭开摆放在龙鹰身前的几桌上。

    龙鹰定神看了半盏热茶的工夫,把抄本掉转送回到公主眼下。后者不能置信的道:“两页加起来近千字,你真的记得牢?”

    龙鹰闭上眼睛,念道:“神有将出之景,亦有所出之法,如何是炼神,如何是还虚,人息相依,久成胜定……”

    太平公主大喜道:“够了!够了!想不相信都不成。你不但一目十行,更记得一字不漏,难怪你舍得烧掉秘卷。”

    龙鹰得意的道:“我可以一字不差的将种魔**默录下来,但必须是到洛阳拜见圣神后的事。”

    太平公主不悦道:“届时怎知你会不会反悔?”

    龙鹰退让道:“我可先录第一篇,让圣神看得欢喜,公主再向圣神代我开出条件。”

    太平公主皱眉道:“这就是你的要求吗?”

    龙鹰道:“是先决条件。公主不要骗我哩!甚么享尽富贵荣华,哪有这码子事?完工一刻,是我命丧之时,公主都改变不了,圣神绝不会让另一个晓得**的人活着。所以我退而求其次,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降至剎那的欢愉,只求能一亲公主香……啊!”

    “啪”的一声,龙鹰的左面多了五道清晰的指印。

    龙鹰看着杏目圆瞪,余怒未消的太平公主,抚着开始变得红肿的面颊,苦笑道:“痛是痛一点,总算给公主摸过。”

    太平公主震怒道:“还说!本殿自出娘胎以来,从没有人敢对我说过半句轻薄话,你……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龙鹰笑道:“我很想活,只是活不了!”

    太平公主喝道:“滚!”

    在书斋门外守候的胖公公迎上来,没好气的道:“为甚么开罪公主呢?掌声足可远传百里开外,给我看看。”

    龙鹰垂下抚脸的手,颓然道:“差点给毁容。”见胖公公目露惊异神sè,骇然道:“是否永不能复原?”

    胖公公探手抓着他臂膀,循原路离开,压低声音道:“刚好相反,是太快复原,初时仍见清晰的血痕,转眼血痕消退,像从没有人刮过你一巴掌的原来模样。幸好公主赶你出来,给她看到便糟糕透顶。”

第五章 魔门元老(下)—超级刺客(上)

    龙鹰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乏言以对。

    胖公公扯着他回到刚才的小桥,停下来,抓着他的手,真气迸发,像在荒谷石屋那趟般以yīn柔jīng致的真气搜索他的经脉,比那次审查更为无微不至,好一会后剧震放手,不能置信的道:“仍是没有丝毫武功。道心种魔果然不同凡响,照我看你已臻达‘结魔’的境界。”

    龙鹰愕然道:“公公怎会晓得结魔?”

    胖公公没答他,沉吟片刻,然后石破天惊的道:“你必须逃走!”

    龙鹰大喜道:“公公因何忽然改变想法,你不是说过我没有机会的吗?你……你为何肯帮我?”

    胖公公凝视他,双目shè出坚决的神sè,一字一字沉声道:“因为你是我圣门最后的一个希望。情况仍然没有改变,最终你逃不脱落网遭擒的命运,却可利用魔种的神通广大,尽量争取时间,只要练至成魔的阶次,将大增与武曌周旋的本钱。”

    龙鹰吁出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道:“公公竟是魔门的人,那她……她”

    胖公公深深叹一口气,苦涩道:“心里有数便成,不用说出来,也不要随便告诉其他人。她出身的安排太巧妙了,一切有根有据。唉!当年先帝病重,她发出讨伐圣门的‘荡魔檄’,我还以为是门面工夫,目的在讨好以慈航静斋马首是瞻的白道武林,岂知她说做就做,集官府和江湖各帮派jīng英的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圣门连根拔起。”

    再叹气道:“首当其冲的竟是她和我所属的yīn癸派,由于武曌对圣门两派六道了如指掌,加上压倒xìng的实力,圣门哪是对手。她很狠!真的很狠!”

    龙鹰问道:“公公没有反对吗?”

    胖公公颓然道:“她在等待我反对,好找到不能不杀我的借口。对我她始终有特别的感情。我只好扮傻,还赞她肯为大局壮士断臂。不过她比谁都明白我,就像我明白她。今次随行是我自动请缨,她不想我怀疑她有杀我之心,所以答应。”

    龙鹰不安的道:“如此若公公助我逃走,怎瞒得过她?”

    胖公公淡淡道:“她的心态非常微妙,会把杀最后一个圣门的人这虚荣留给我,以谢我多年来冒生命之险扶助她的恩情。或许我猜错,但有甚么大不了的?公公行年七十有二,七十三岁和七十四岁死有甚么分别?”

    龙鹰道:“公公何不与我一起逃亡?”

    胖公公苦笑道:“假如我像你般年纪,明知是死亦会和你一道走。现在我先送你到来俊臣那jiān小子处,待想清楚再找你说话。”

    来俊臣从胖公公手上接收龙鹰后,摆出老朋友的姿态,带他到宅西一个小厅大吃大喝,龙鹰已十多个时辰没有半粒米进肚,当然不客气,把这个陪吃的酷吏头子自吹自擂的青楼艳史当作耳边风,到他说及长安洛阳西东两京盛行的女道士之风,才稍感兴趣,问道:“那么道观岂非变成青楼。”

    来俊臣现出个暧昧的笑容,sè迷迷的道:“非是道观,而是女观,与青楼的滋味大不相同,鹰哥儿一试便知。”

    龙鹰再没兴趣听下去,吃毕被收押在附近园里一间dú lì的小石屋,只有一张床、一个夜壶,唯一的门开有窥孔,不时有人透孔观察。屋外防卫森严,屋内则不准熄灯,看守上无懈可撃,不过做囚犯做到这样子,该算相当不错。

    他躺在床上,思cháo起伏,整理因太多事发生致吃不消的思绪。

    当年yīn癸派全体伏诛的消息传来,一向对武曌的“荡魔檄”掉以轻心的杜傲惊醒过来,晓得大祸临头。

    yīn癸派虽在魔门传奇人物婠婠不知所终后式微,但根基深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婠婠后来忽然现身,归还《天魔宝典》,然后正式脱离yīn癸派,yīn癸派隐然有中兴之势,岂知竟不堪被武曌赐名为“荡魔团”的一撃。

    也令杜傲大惑不解,为何自汉以来,朝廷和武林一直想做的事,竟给武曌轻易办到?何况自李世民登上帝位,魔门诸系比之以往任何一个时期更小心翼翼。圣帝府就每三年迁府一次。

    杜傲终于决定逃往海外避风头,偕七个徒弟和龙鹰,昼伏夜行,潜至江陵,买了条船,顺水东下,尚未过历阳,发现敌船踪影。杜傲遂召龙鹰入舱,神sè凝重的道:“小朴!现在我交予你以防水油布包裹的本门圣典,为此你须立下圣门咒誓,永不拆看。任对方如何神通广大,亦不知有你的存在。待会趁我和众师兄在甲板现身,吸引注意,你乘机溜入水中,潜往右岸,依我给你的图示,到指定的地方等待我们五年,逾期未见,就把我交给你的东西烧毁。但如一切顺利,我们在海外耽搁两三年后回来会你。”

    这番话似是昨天说的,眨眼已是五年后的今天。胖公公说得对,时间长短,过去了再没丁点分别。

    龙鹰登岸后,亡命窜逃,到认为已脱离险境,又路途无聊,兼之他爱书如命,更认为被逼立下的誓言怎可作数,如被迫签押的欠单不是真的欠钱,哪抵得住好奇心。又想到看一页该不算犯禁,只是让自己知道携带的是甚么东西。

    岂知揭开第一页,吸引他的不是古卷原本,而是以朱砂写下“千万勿要读吾批注,因不yù尔重蹈我向雨田覆辙,致陷万劫不复之地”三句话。

    换过任何其他魔门宗主,看到向雨田的jǐng告肯定行人止步。岂知正中龙鹰下怀,自己骗自己的忖道:“只看向雨田的注释而不碰原文,应该没有甚么问题。”

    不看犹自可,一看一发不可收拾。

    向雨田此人识见高超,思路天马行空,其见闻之广博、游历范围之大、胸怀之阔,超乎常人想象,令人惊异他短短一生怎可能经历这么多人和事。杜傲的识见算是相当不错,比起向雨田却是萤火与皓月之争。最使龙鹰兴奋的,是当龙鹰读毕向雨田除第六篇外遍布全书数十万个以朱砂写的蝇头小字后,从内中几个隐晦的暗示看破他是魔门史上首个练成种魔**的人。

    此时他哪还理会其他,浑忘一切,昏天昏地的刻苦钻研。潜移默化下,向雨田主宰了他xìng情的发展。

    想到这里,足音从屋外透门传入耳鼓。

    谁这么夜来扰他的清梦。难道是太平公主回心转意,向他致歉?

    来找他的是来俊臣,神sè古怪,着手下门外等候,一个人进来坐在床边,问道:“鹰哥儿因何事开罪公主,在宫里她算是好脾气,讲点人情。”

    头枕双手仰卧床上的龙鹰若无其事道:“没甚么大不了的,她本想sè诱我,但当我想……”

    来俊臣sè变截断道:“求求你!千万别说下去,给人知道我听过,肯定小官不是遭车裂就是被腰斩,甚至炮烙、烹煮,又或割鼻、截舌。宫刑更不得了,以后拿甚么去青楼?”

    龙鹰没好气道:“又是你要问的。”见他犹有余悸急喘得差点断气的样子,笑道:“你对酷刑的确非常在行,随口可说出大堆名堂。”

    来俊臣苦笑道:“我很少欣赏人,但真的欣赏鹰哥儿你,换过我处于你的情况,怎可能像你般仍不断开玩笑,游戏人间。对我来说,最难对付的正是你这种人,因为摸不透你的弱点。”

    龙鹰好奇心起,道:“你是刑术的高手,告诉我!最难捱的是那种酷刑?”

    来俊臣想都没想冲口答道:“最惨无人道莫过于凌迟,关键处在一‘迟’字,一刀一刀、一片一片的割掉身上的肉,最坚强不屈的人也要哀号求死。”

    龙鹰打个寒噤,坐将起来,骇然道:“这个我肯定受不住。”接着道:“究竟你因何事来找小弟呢?”

    来俊臣苦笑道:“刚才公主和胖公公召小官去,公主垂询小官有哪种刑法可使你大吃苦头,又不太伤你身体。”

    龙鹰失声道:“甚么?”

    想不到美艳的公主如此记恨,说错话可招来严重后果。

    来俊臣道:“小官向公主提出个‘水劫’的小把戏,却不被接纳。”

    龙鹰奇道:“水劫是甚么?”

    来俊臣不厌其烦,详细解释道:“就是把人脱光衣服,掉进个近乎密封的小石牢,注入及膝污水。不要小看这个似乎没有甚么杀伤力的刑法,对于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最收奇效,在我记忆中捱得最长时间的那个不过是五天许光景。”

    龙鹰可以想象其中的不堪,幸好公主不采纳,总算有点良心。心中一动问道:“来大人是否出身寒门?”

    来俊臣点头道:“不但出身寒门,还是寒门中的寒门,幸好先父把我送到着名的钟离书院,不用付钱。”接着兴奋起来,道:“现在时势不同了,以前机会尽属高门世族,但自圣神施行德政,锐意提拔我们寒门子弟,几乎凡钟离书院推荐的,圣神无不酌材任用,甚至亲自审核。今rì还是寒门布衣,明天已是高官厚爵,不知多么风光。唉!可惜我却不获推荐。岔太远了,我还要向鹰哥儿施个小刑。真对不起,小官只是执行命令。”

第六章 超级刺客(中)

    龙鹰再失声道:“甚么?”

    来俊臣尴尬道:“是胖公公提议的,就是对两只脚趾头施行‘夹裂’之刑,公主本不同意,胖公公指出落刑可轻手一点,脱甲但不断骨,事后再由他以上等伤药治疗,保证到洛阳时可以用两条腿走路。”

    龙鹰本听到毛骨悚然,心念一转,胖公公理该晓得他可凭魔种迅速痊愈,要求这么向他用刑,自该与逃生大计有关。暗叹一口气,断然道:“快手些,老子还要睡觉。”

    今次轮到来俊臣失声道:“睡觉?”

    龙鹰尚未有机会答他,危险的感觉疾涌心头,不旋踵三声惨呼接连在屋外远处传来。来俊臣大吃一惊,弹将起来。

    闷哼惨嘶之声爆竹般响起,最后一声已移至门外近处,还听到来俊臣守在门外的手下们吆喝拔刀抽剑的声音。可见来袭者骇人的速度和没有人是一合之将的惊人身手。

    来俊臣拔剑扑往屋门,龙鹰则离床着地,魔种的奇异能量贯注全身,感官的灵锐攀上巅峰状态,只恨运劲无门,有力难施。毕竟魔种仍是在结魔的初步阶段。

    此时钟鸣声震天响起,但已迟了数步。

    “轰!”

    大门爆成漫室碎片,一个黑影像穿进一片薄纸般的破门而入,灯火倏灭,来俊臣狂喝一声,剑化数十寒芒,朝这个可怕至极的刺客洒去,功力十足,可见他在武技上下过的工夫绝不少于刑术方面。

    换过一般好手,看到的只会是迅如鬼魅的身影,落在龙鹰的魔目里,清楚掌握到刺客的形相体态,黑暗影响不了他分毫。

    刺客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纯以空手克敌,一身夜行劲服,体型优美曼妙,进攻闪跃,动作总是那么完美无瑕。没有以布罩一类东西掩去花容,却在面上涂了十多道寸许阔的深黑靛彩,看似随便,但不单掩盖了面目,还有种难以言喻的美化作用,强调了瓜子面型动人心魄的线条美。此时她一双秀眸满盈杀机,转动流盼,胜比深黑夜空最亮丽的星辰。

    来俊臣朝她疾刺的十多剑,在她奇异的晃动下全告落空,她像变成幻影,下一刻游至来不及回剑的来俊臣旁,香肩轻碰来俊臣肩头,看似该没甚么作用,来俊臣竟被撞得踉跄横跌,“砰”的一声碰往右边墙壁处,喷出一口鲜血,溃不成军。以他的武功,只能稍延迟她的进侵。

    女刺客一个转身,撮指成刀,旋风般接近来俊臣,往来俊臣颈项疾劈,如给劈中,这酷吏头子肯定立赴地府。

    龙鹰想也不想来俊臣这个满手血腥、孽债缠身的酷吏该不该救,魔种发动,箭矢般朝刺客飙移,双拳轰击,可惜速度是魔种级的,力度则属普通人,逃生是绰有余裕,攻敌则为送死,完全未能配合。

    那刺客双目掠过大惑不解的讶异神sè,放过再没有反击之力的来俊臣,一来她是以龙鹰为目标,二来她该看出如让龙鹰以这样的速度闪躲,她要杀他怕未必可在短时间内办到,见他不自量力送上门来,岂肯错过。

    密集的破风声自远而近,显示公主一方大批高手赶至。

    不见她如何动作,下一刻她**的从龙鹰两手间的窄小空档欺入龙鹰怀里,龙鹰立觉清香盈鼻,晓得做了鬼都忘不掉她醉人的体香时,女刺客一肘硬撞他心窝,骨折声起,龙鹰心脉断裂,被重创至大罗金仙都要回天乏力,断线风筝般抛掷往后方墙壁,再反弹前仆。

    于失去生命和意识前,隐约见到胖公公冲门直入,往女刺客狂攻,后面跟来太平公主和丘将军。

    “砰!”

    龙鹰直仆着地,再没有任何活人的知觉。

    “醒来啦!醒来啦!”

    另一年轻女子声音兴奋嚷道:“我立即去禀告殿下。”

    龙鹰回复意识,第一个念头是“我还未死”,第二个念头是“我终遇上另一个可与太平公主相比的绝sè。”接着感到大船在水上航行微仅可察的随浪起伏,下一刻是整个环境在脑袋里变得无比清晰,乃至于船外艳阳的热力,这是从未有之的感受,至此刻他仍欠张开眼睛的力量。

    脚步声自远而来,龙鹰清楚掌握到胖公公和太平公主的足音,守门的兵卫推开房门,房内该是婢女的年轻女子,下跪施礼。

    两人来到床前,龙鹰听到他们心跳的声音,几乎可从其中辨别他们的心情和状态。婢女退往门外。

    他终于睁目。

    映入眼帘是一脸关切神sè,秀目含愁,太平公主艳丽的玉容。

    立在她旁的胖公公向他眨眨眼睛,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态,可知他为自己担忧了好一阵子。际此一刻,他清楚和胖公公间建立起别人一辈子没法达致互信互爱的关系,仿似胖公公是他世上唯一至亲,关系微妙奇异。

    太平公主故作冷淡道:“小子你真命大!”

    龙鹰直觉她正克制着芳心深处某种与现下表现出来截然不同的情绪。

    胖公公频打眼sè,龙鹰毫无困难的明其心会其意,知他想支开公主,好和他说话。时间这般紧迫吗?叹道:“这是甚么地方?”

    胖公公知机答道:“你正在公主的坐驾舟上,沿大运河北上,两个时辰内可抵达神都。”

    龙鹰骇然道:“我昏迷了多久?”

    太平公主苦涩地道:“到今天足有四十九天。你不知自己那晚多么吓人,眼耳口鼻全是血,胸口瘀黑肿胀。我们为你在那里逗留十多天,到你好点始北上扬州。”

    稍顿续道:“你该多谢公公,全赖他悉心治理,且是一手包办,还禁止随军的大夫碰你。”

    龙鹰当然明白胖公公是怕别人察觉他情况有异。随口问道:“抓到那女刺客吗?”

    太平公主大讶道:“竟是个女的。”

    胖公公的表情更古怪,两眼上翻,给他气死的样子,可知他早清楚刺客是女的,只是没说出来。

    由此可见除胖公公外,其他人竟然弄不清楚刺客是男是女,当然已给她安然遁脱。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可在千军万马中夺敌将首级似探囊取物。

    龙鹰道:“我想和公主私下说几句话。”这叫yù擒故纵,要气走她还不容易。忆起遇刺当晚这天之骄女还要找来俊臣整治自己,顿感如何对待她都是顺理成章。

    胖公公望望太平公主,见她没表示反对,退出房外,轻轻关门。

    太平公主秀眉轻蹙,眼神戒备森严,因知他xìng情,晓得没甚么好话。

    龙鹰忍不住的道:“有人代你行刑,我又没死掉,可让你向圣神交差,公主该高兴才对。”

    太平公主出奇地没有勃然大怒,反轻叹一口气后苦笑道:“你爱怎么想悉随尊便。以下犯上是死罪难饶,更何况是那类说话,本殿对你已属从轻发落。jǐng告你!入宫见圣神时,若你向她重提那番话,我拼死也要千刀万剐的宰掉你这个不知礼义廉耻是何物的臭小子。”

    龙鹰坐将起来,挨往床头处,事实上他早康复过来,但必须装出千辛万苦的吃力姿态,弄得尊贵的公主扶又不是,不扶又不是,最后终不肯碰他。

    两人眼神相触。

    太平公主贵躯轻颤,现出惊异神sè。

    龙鹰知自己眼神又生变化,暗庆对方非是武曌,否则将糟糕透顶。忙设法乱她心神,摇头道:“公主太小看我龙鹰,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我怎屑为之。说到男欢女爱,一定要你情我愿,郎情妾意如此方……”

    太平公主大嗔:“闭嘴!”

    龙鹰啧啧称奇,这两句调戏她的话与那晚惹祸的话不相伯仲,今次她反而只嗔不怒。女人的心真难测呵!

    见到龙鹰脸露得sè,太平公主没好气的道:“本殿只是不想和个没多少天可活的人计较。你这死小子最好在圣神面前不要表现得那么jīng明厉害,没你甚么好处的。糊胡涂涂的人反长命。”

    龙鹰欣然道:“小弟第一次感到公主对小弟的关心。”

    太平公主破天荒首次在龙鹰眼前霞生玉颊,娇嗔道:“不要想歪了,谁关心你。”又神sè一黯,柔声道:“你不是有话要和我单独说吗?难道只是一大堆这般的废话?”

    龙鹰瞅着她微笑道:“假如圣神没有命人将我立即斩首,公主可否纡尊降贵赐小民一个相见的机会。”

    太平公主意兴阑珊、无可无不可的答道:“看看吧!”

    龙鹰见她没有断然拒绝,又怎么努力都气不走她,心中一热道:“公主在为我担心吗?为何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

    太平公主先是呆一呆,再细察他充满渴望和期待的神sè,醒悟过来,唇角逸出一丝带点狡猾的笑意,然后笑得花枝乱颤,完全恢复了在荒谷小屋内那副谈笑用兵、放荡迷人的本sè。

    她一边娇喘一边盯着满脸疑惑的龙鹰道:“说出来好让你这臭小子绝了痴心妄想。本公主确是满怀心事,与你这臭小子亦有点关系,但全不是你自作多情的那回事。”

第七章 超级刺客(下)—神都洛阳(上)

    龙鹰哑口无言。

    太平公主缓缓道:“女刺客来得突然,时间地点拿揑jīng确,肯定有内jiān提供消息情报。只有深悉情况的人,才会知道你是关键人物。”

    龙鹰点头道:“理该如此。”

    太平公主道:“我们今次行军做足保密工夫,随行高手不到百人,到扬州才与丘将军的三千jīng骑会合,沿途不入郡县,昼伏夜行。洛阳知道此事者没多少个,现在竟有消息泄漏出去,必掀起风波。以圣神的一贯作风,今趟会有很多人遭殃或被牵连。我的确心如铅坠,却不是为了你这死小子臭小子。”

    龙鹰听得大感没趣,又见她骂臭小子死小子时似yù咬碎银牙的表情,登时心灰意冷,闭目道:“我很累了,公主不用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这死小子臭小子身上。”

    太平公主噗哧笑道:“有种!敢发本殿的脾气。好吧!我闲着无聊时说不定会见你一次。”

    龙鹰被她的忽冷忽热摧残至体无完肤,睁眼看去,她离去的背影映入眼帘,始惊觉她一身贵女打扮,宽裙大袖,腰缠革带,勒出纤纤蛮腰,与龙鹰见惯她的劲服比较,别有一番动人风韵。

    乌黑闪亮的秀发反绾于顶,攒凤钗,现出修长优美的玉项,更使龙鹰心迷神醉。

    忽然间,他怨气全消。

    忍不住嚷道:“终有一天,我会教公主为小弟洒下情泪。”

    太平公主头也不回娇笑道:“好!我们走着瞧吧!”

    出门去了。

    胖公公来到床旁,劈头问道:“我很久没见过太平那丫头这般喜翻了心儿的可爱模样,你向她使了什么手段?”

    龙鹰大奇道:“开心?她理该拉长脸孔怒气冲天才对。”

    胖公公摇晃像个冬瓜般搁在肥颈上的头颅,坐在床边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当时你千真万确断了气。”

    龙鹰犹有余悸的反问道:“其他人知道吗?”

    胖公公道:“幸好有我为你掩饰,我还尽人事输气进你体内,竟给反弹回来,差点受伤,故不敢造次,唯一可以做的是拍打你脸颊,呼唤你的名字。”

    龙鹰道:“断气的时间有多久呢?”

    胖公公答道:“约六到七下呼吸的光景。”

    龙鹰回忆道:“当时的感觉很可怕,像有股庞大的力量,硬要扯我离开,我拼命挣扎,忽然间痛得要命,却清楚活过来,然后昏迷过去,直至今天。昏迷不是真的昏迷,只是与某一种玄之又玄超乎这天地的某一力量结合,起始和终结再没有任何分别,此正为种魔**第五篇魔劫和第七篇养魔的情况,溃败转化为征服,毁灭始有创生,从死睡里苏醒。写出道心种魔的人肯定经历过这一切,否则怎会知道?”

    胖公公道:“这么看,你已经登上种魔**第七重的境界。非常好!真的很好。”

    龙鹰问道:“公公曾说过我必须练至第九重‘成魔’,方有本钱与武曌周旋,究竟有何根据?你怎会知道呢?”

    胖公公一脸缅怀过去的神sè,缓缓道:“我十六岁入宫,有关道心种魔的事是听先师韦怜香说的,因他少时曾得向雨田指点。向雨田亲口告诉他,已练至成魔的阶段。当时的向雨田是所向无敌,能在他手下走上三五招的人,已属能独霸一方的级数。武曌虽说集圣门各家之长,怕尚未曾超越向雨田,所以我有那番说话。”

    龙鹰心满意足的道:“最难捱的我全捱过去了。第八重催魔过程最悠长,也最jīng彩有趣,就是和人动手过招,务令魔种发挥得淋漓尽致,魔种人心两者水rǔ交融,神意汇流,变化无穷。人再不是人,魔种也不是魔种,而是……而是一种没法形容的东西。哈!”

    胖公公笑道:“只要你亮出邪帝的大横匾,保证你夜以继rì的打个不亦乐乎。”

    龙鹰苦恼道:“我并不想当邪帝。”

    胖公公道:“种魔**给你练至过半,仍有选择余地吗?命运注定的事谁改变得来?”

    龙鹰记起一事,问道:“公公因何为那女刺客隐瞒?”

    胖公公微笑道:“因为我猜到她是谁。”

    龙鹰大讶道:“她是谁?我从未想过世上有像她般厉害的高手。”

    胖公公沉声道:“不死印法当然不同凡响。”

    龙鹰道:“不死印法?”

    胖公公双目shè出崇慕的芒光,悠然神往的道:“不死印奇功由隋唐时横行天下无人能制,我圣门第一高手,身兼花间补天两派的‘邪王’石之轩所创,想当年西京无漏寺之战,大唐开国之主李渊亲自领军,宗师级高手倾巢尽出,聚众围攻被困方丈室内的石之轩,仍被他从容脱身。你给我说说,那晚看守你的算老几,不给花间女全宰掉是她手下留情。嘿!不过如公公肯全力出手,她怕没溜得那么轻松容易。”

    龙鹰一呆道:“花间派?花间派不是自‘多情公子’侯希白过世后绝传了吗?且花间派一向只收男徒,怎会忽然杀出个女的来?”

    胖公公苦笑道:“我像你般充满疑惑,不过花间女使的千真万确是不死印法。她的刺杀行动摆明针对武曌,杀了你,武曌永远得不到种魔**。先不说她如何能jīng确至此掌握你对武曌的作用,她与武曌怎会有仇恨呢?”

    龙鹰道:“花间女应知种魔**对武曌的作用。”

    胖公公沉吟道:“理该如此,如果她知道你未死,肯定会在你把秘卷默录出来前二度刺杀你,那你不是有机会问她吗?想不到除你我之外,圣门尚有漏网之鱼,且是如斯厉害的高手,碰上武曌仍有一拼之力。”

    龙鹰骇然道:“只是一拼之力?”

    胖公公叹道:“你晓得一手培育武曌之人是谁吗?武曌不单把我yīn癸派的天魔功练至登峰造极的境界,又因得到魔门各派道的秘卷,故能集各家之长于一身。唉!这些事迟些再谈,我不宜耽搁太久,致惹太平公主那丫头起疑。”

    龙鹰意犹未尽的道:“除非她胆敢到皇宫行刺武曌,否则该不用担心她。”

    胖公公诡异笑道:“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

    龙鹰尚未有机会问个究竟,敲门声起,婢女在外面高声道:“禀上公公,公主有令,须为鹰爷梳洗更衣。”

    胖公公拍拍他,离房去也。

    “帝宅巍峨夹清洛,

    一代女皇定神都。”

    洛阳始建于隋大业元年,太宗李世民登位,深明洛阳战略xìng的优越地位,命人修治洛阳城。到武曌登上后座,鼓动高宗诏改洛阳为东都,同时展开营建洛阳的庞大工程,于原有的设施上,堆山立宫,沿洛水而筑的上阳宫更是奢华无比,显胜一时。

    自永淳元年始,实际上高宗和武曌已迁都洛阳,不再返回长安。武曌如此处心积虑迁都洛阳,除政治上的考虑外,还有实质上的需要,目的都是为登上帝皇宝座铺路。

    于政治而言,只有离开长安,方可摆脱和淡化官民对李唐皇朝根深蒂固的回忆和感情,利于更朝改代,建立新政权新秩序。

    从实际言之,由于长安人口大幅增加,农耕面积有限的关中区域早不敷应付,致饥馑连年。反之“三河四塞水陆通,何不长做洛阳梦”的东都,连接中土长江、钱塘、淮河、黄河、海河五大水系,更得大运河漕运之便,物产丰饶,可从根本上解决粮食的问题。

    单看这一石二鸟,连消带打的东迁大略,尽见武曌的高明处。龙鹰被押送洛阳之前一年多,武曌登上帝座的一切条件均告成熟,敢反对的大臣不是诛家灭族,就是流放他方,唐朝宗室只杀剩李显、李旦两个儿子,于是武曌在“上尊天示”、“顺从众议”的万岁声中,登临大宝。自此大唐被大周皇朝取代,武曌自号“圣神皇帝”。

    她从媚娘、才人、昭仪、皇后、天后、圣母神皇到圣神皇帝,经历三十多年朝廷内外的激烈斗争,今天再没有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在江湖方面,她荡平了肆虐为祸数百年,于初唐尤烈的魔门两派六道,赢得天下正道武林的景仰,于她个人而言,则尽收魔门经典,等若完成了从没有魔门中人办得到的一统魔道。她的成就是前无古人。

    龙鹰落网遭擒,不得不献上“道心种魔**”,实现她统一魔门的夙愿,同时令她的威权攀上巅峰。

    所以龙鹰在天津桥北登上陆岸的一刻,对她是意义深远。当然,背后尚有龙鹰、太平公主和胖公公没法弄清楚的原因。

    对龙鹰的重视是无庸置疑的,她派出宫城卫军的头子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率领二百jīng锐,从太平公主手上接收龙鹰,押赴皇宫。

    被封为神都的洛阳,以洛河为界,分都城为南北两部分。都城西北为宫城所在,其他街、坊、市平均分布城南和东北部。平民聚居的洛南设有九十六坊,洛北三十坊。洛阳的一大特sè是河道纵横交错,洛水横贯全城,连接其他大小河道如伊水、漕渠、黄道渠等,故水上交通便利。陆上交通亦规划整齐,纵横各十条通渠大街,主道阔达百步,小街三十步。

第八章 神都洛阳(下)—神池杀机(上)

    洛阳最着名的景点是天津桥,其“天津晓月”为洛阳八景之首。桥南更为洛阳最热闹的肆市,兼之风景迷人,乃游人必到之地。市内青楼林立,足令自命风流的sāo人名士流连忘返。加上武曌刚迁徙关内雍、同等数十万户往洛阳,以充实洛阳的户口,令人口超过百万之众,其况之盛,可以想见。

    可惜龙鹰暂时无缘观光,被送上马车,车窗垂下帘幕,本该仍可隐约看到外面的风光,却给左右护卫的骑兵阻隔视线。旋明白过来,武曌该收到太平公主先一步送往京城的报告,知悉刺客一事,故如此大阵仗。

    唉!终于要面对世上最可怕的女人,自己这便宜邪帝会否三招第八章  神都洛阳(下)—神池杀机(上)两式就给她收拾?两帝相遇,自己遭殃居多。忽然想起向雨田,若这个“真邪帝”处于自己目下的处境,会怎么办。

    车子缓缓减速,停下,门开,大将军李多祚登车坐到他身旁,亲切的道:“终于抵达端门,例行检查后入皇城,直赴宫城。我看过机密报告,鹰小兄真的命大。俗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小兄身上确是应验如神。”

    马车再次起行。

    龙鹰一头雾水,道:“我有甚么后福?”

    这个年轻将领三十一、二的年纪,却是位高权重。乍看他算不上好看,只是五官端正,可是由于体型彪悍,有及得上龙鹰的高度,兼之脸容清癯jīng明,双目闪闪有神,愈看愈感浑身是劲,魅力非凡,故得武曌宠信,负起皇宫保安重责。能占上这个位置,他不单是武曌的心腹大将,且在大周军系里该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尤得龙鹰好感者,是他态度亲切,不打官腔,但如站在目下他与武曌的敌对立场,龙鹰灵锐的魔种感应到他内外功均臻化境,不会输给那风过庭多第八章  神都洛阳(下)—神池杀机(上)少,属江湖顶尖级的高手。武曌手下人才济济,难怪魔门一旦给掌握行藏后,兵败如山倒。独是此君便不易应付,想起“催魔。”不由手痒。

    李多祚欣然道:“圣上召我去说话,千叮万嘱我须以上宾之礼接待,务令小兄宾至如归。小兄得圣上如此重视,不是后福是甚么?”

    龙鹰心中苦笑道:“不是圣神吗?”

    李多祚压低声音道:“十二天前改的,今后我们一律尊称圣上。”

    龙鹰随口问道:“觐见圣上须注意甚么礼仪?”

    李多祚讶道:“胖公公没告诉你吗?”

    只此一句,知李多祚并不晓得他囚犯的身分,摇头表示胖公公没告诉他。

    李多祚道:“一般臣民,初谒圣上须行三跪九叩之礼,小兄伤体初愈,此礼可免。”

    龙鹰道:“大将军现在领小弟去拜见圣上吗?”

    李多祚微笑道:“圣上对小兄的关怀无微不至,晓得小兄旅途辛苦,吩咐先让小兄好好休息,黄昏后在上阳宫接见小兄。”

    龙鹰大讶道:“那我们现在到何处去?”还以为武曌会迫不及待的见他,难道自己和胖公公表错情,心里不舒服起来,又心中好笑,自己该开心才对,这种心态真矛盾。好像以为拿的是重东西,拿上手才知是轻如无物般不是味儿。

    李多祚道:“荣公公正在宫城南大门恭迎小兄,他自有安排,rì后起居,由他打点照拂。”

    龙鹰的头皮开始发麻,如此待遇,是他入宫前没想到的。

    马车进入宫城,遮窗的帘幕被掀起,现出午后阳光普照下殿宇群井然有序地巍峨矗立、慑人心魄的壮丽景象,看得龙鹰这初到贵境的乡间小子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大将军换上了年不过三十的太监头目荣公公,此人长相不俗,口才了得,坐在龙鹰旁随口介绍沿途殿宇名称特sè,妙语连珠,口若悬河。

    荣公公道:“这座是万象神宫,乃城内主宫,规模最大。宫城内殿、台、馆共三十五所,大都面南坐北,高低相同,沿中线的神道展开,次序井然,错落有致。”

    龙鹰见殿堂相峙,楼台林立,吁出一口气道:“真大!”

    荣公公凑到他耳边道:“初入宫时,我不时迷路。这里已好一点,如果将你蒙着眼送到都城西面的神都苑,保证你没一个时辰绝走不出来。我们最爱玩这个游戏。”

    龙鹰心忖这是个皇宫中人的独有游戏,换过他的小石屋,蒙着眼都可以轻易找到出口。指着东面城墙后建筑物露出的方顶,奇道:“那是甚么地方?这么古怪。”

    荣公公神气道:“那是含嘉仓城,东墙四里一百九十七步,南北各一里二百三十步,南与东宫相接,城内粮窖四百三十六座。龙先生感到奇怪,是因仓窖成倒梯形,口大底小,若所有仓子全部储满,可纳粮六百万石,是全国最大的粮仓。”

    龙鹰心中唤娘,只是含嘉仓的储粮,足供神都吃上几年。若以刚才护送自己来此的羽林军作标准,兵jīng粮足当之无愧,难怪武曌登基前的数起叛乱,都被她派军迅速荡平。暗叹一口气,自己本如虹的斗志,已被大周皇朝景象万千的气魄大幅削弱,非常不妙。

    忍不住探头出去,吸一口深冬清寒的长风,瞥见前方湖光树sè,景致极美,迎风嚷道:“竟有这么的好地方?”

    荣公公欣然道:“那是宫城内最美丽的处所,赐名神池,池中有两洲,东洲有登chūn阁,西洲的丽绮阁,正是圣上指定龙先生安驾的行所。”

    在前八骑开路,马车载着新一代邪帝龙鹰不住深进宫城,一切是那么不似真实,如梦如幻,实在和幻景再没有明显的分界。

    马车越过长达二百步的丽绮桥,来到宛若海上仙山的西洲,在荣公公的引领下,龙鹰走下马车,踏足苍翠环绕的林间碎石径,路旁遍植名花,杜鹃、百合等随处可见,鲜花烂熳,香气袭人,前方豁然开朗,隐见殿阁楼台,比之他的荒谷小屋,几疑是天上凡间之别。

    荣公公道:“龙先生好好休息,大将军吩咐下来,待先生用过晚饍,会亲自来接先生到上阳宫见驾。”

    又低声道:“只有外国来的君主和使节,圣上才会这么隆重款待。保安问题不用担心,西洲是最易守护的地方,只要使人把守丽绮桥,又在池岸布防,神仙都来不了,先生可以恣意享受圣上的恩赐。”

    龙鹰嘀咕还有甚么娘的恩赐,忽然远处台阶沥沥莺声轰然响起道:“奴婢向鹰爷请安问好!”

    龙鹰昏头胀脑朝娇音来处看去,一时间目瞪口呆。

    迎接龙鹰大驾的是八名绮年玉貌的娇俏宫娥,燕瘦环肥、高矮不一,但无不青chūn焕发,健康活泼,跪伏两旁,最要命是众女各穿不同颜sè的宫服、腰围玉带、头饰步摇,看得他眼花缭乱,如此脂粉阵势,只要是正常男人谁不心荡xìng摇,神迷意动。

    丽绮阁别具特sè,主楼前双桂当庭,一派江南庭园美景,宅园毗连,引入池水,成溪成池,奠定全园山水骨架,只看僻处宫城一隅的楼阁如斯气派布局,可窥见大周皇朝极尽奢华的宫廷生活。

    主厅三间七架,上悬“丽绮阁”三字的横匾,龙鹰一眼认出武曌的手书。

    龙鹰尚未有机会让脑袋清醒些儿,众女早在荣公公的指示下,将龙鹰簇拥进小过轿厅,抵主厅。正厅屋宇轩昂,雕花梁架,左右两墙大理石挂屏,又悬挂书轴,陈列古瓶,益显得摆置的红木家具古意盎然,洗尘涤心。

    荣公公透过窗看天sè,作老朋友状凑到他耳旁轻轻道:“太阳快下山哩!听说圣上今天特别忙,鹰爷何不好好休息,让她们伺候你。一天鹰爷在宫内,她们就是鹰爷的人。奴才上承圣意,从过万宫娥里挑选她们来伺候鹰爷,全是未经人道的处子,不论鹰爷对她们有任何要求,她们只会欢喜,庆幸承恩受泽。”

    他改口称自己为鹰爷,听得龙鹰心中苦笑,此时众女点灯的点灯,有以香料熏过的绵巾为他净手抹脸,穿花蝴蝶般在他四周团团转,但都不忘回眸浅笑,或抛个媚眼儿。若太平公主的是假sè诱,她们肯定来真的。同时他很怀疑荣公公的话,看她们眉挑眼逗、浪荡迷人的风情,年纪虽小,却似人人于男女方面经验丰富的模样,与理该含羞答答的处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荣公公离开龙鹰的耳朵,高声道:“你们给圣上好好伺候鹰爷,若鹰爷有半句微言,绝不轻饶。”

    众女娇声答应。

    荣公公向龙鹰欣然道:“她们曾经专人训练,各有一套伺候主子的功夫,鹰爷试过便清楚。”

    众女吃吃娇笑,有的还作害羞状,登时一厅皆chūn。

    龙鹰大感吃不消,他绝非守礼古肃的君子,且长年生活在以御女为乐事的同门中,对男女之防意识 bó弱,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问题在今趟他面对的是最严酷的挑战,对手是威凌天下的女皇帝武曌,还要和她谈判讲条件,死中求生。如果和众女来个男欢女爱,颠凤狂龙,试问他怎还能挺起胸膛,在武曌的龙驾前表现出新一代邪帝的胆sè和风骨?!!!

第九章 神池杀机(中)

    他听到自已软弱的道!”究竟甚么时候去见圣上?”

    荣公公道:“鹰爷放心,大将军方面自有安排。”又唤其中一女上前来道:“丽丽为八婢之首,一切沐浴更衣、推拿按摩、正膳小

    吃,吩咐一声便成。”

    龙鹰见此女眉目如画、高挑纤美,姿sè为众女之冠,暗付若只是她一个,自己已把持不住,真想扯着这年轻太监,央求他不要弃下自己留在此众香之国。

    荣公公甫施礼告退,众女一哄而上。

    龙鹰把心一横,抛开顾虑,先来个缓兵之计,长笑道:“且慢!请问姊姊们,丽绮阁最佳景观的地方在哪里?”在太阳没入西面湖林前的余晖洒shè下,阁东观月书轩第九章  神池杀机(中)外的观月台视野辽阔,景致迷人。可以想象明月当空之际,凭栏赏明月,低头弄月影的人生乐事。

    龙鹰安坐椅内,后方两女为他推拿肩膀,左右两女伺候臂膀大腿,婢女之首的丽丽则半跪腿侧,一口一口喂他香茗,令他开始明白为何不论在开始时治理国家如何有声有sè的英明君主,到最后都变成只顾享乐的昏君。

    龙鹰成长的过程异乎常人,不知父母是谁,自幼由杜傲教他认书识字,传他**首篇的心法内功,又鼓励他读府内丰富的藏书。魔门派系的藏书当然不包括孔孟经典,又或大谈礼义廉耻、仁义〖道〗德的儒家着作,反而甚么《**经》、《玉房指要》、《房内秘诀》、《彭祖养xìng》等倒很齐全。龙鹰爱读的是魏晋南北朝时炼丹谈玄,充满荒诞颓废sè彩和将老庄思想极端化的作品。有关天星术数、yīn阳五行、江湖旁门左道的东西也看过不少,所以他修的虽是玄门正宗,但思想却是离经叛道,不受约束。

    加上魔种是超乎现实玄之又玄的异物,对他情xìng起启蒙作第九章  神池杀机(中)用的向雨田本身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思绪仿似天马行空,超乎俗流的卓绝人物,故养成他天不怕地不怕不甘被困囿于某一狭窄范围的智慧才情。故此于独处五年忽遇上绝sè美女太平公主哪还理他娘的甚么尊卑之别,敌我之分,一切君子好逑,最后当然闹个灰头土脸。

    左后侧年纪最小,尚在豆蔻年华的宫女留美忽然搂着他,俏脸凑到他颈项,心迷神醉的道:“鹰爷真香,比茉lìhuā香更迷人。”

    无鹰心中一动,记起向雨田曾说过,魔种与人的结合过程漫长会逐渐改变体味,自己习惯了难以察觉,加上现在松弛得要死,体味外泄,被小妹妹嗅到了。

    半跪身前的丽丽乘机发动温柔攻势,先把手捧的香茗放到椅旁小

    几,然后双手环抱他小腿,香腮枕到大腿处,半闭秀眸仰起俏脸,蓦地娇躯猛颤,大讶道:“不是等lìhuā,是龙涎香的气味,奴婢从未从任何人身上嗅到过。”龙鹰的心差点融化,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横竖自己从未和女子合体交欢,不若就由眼前美女群开始,扮作受不住诱惑沉迷美sè的样儿,然后再随机应变。虽明知是为自己找借口,但的确抵不住她们的诸般挑逗。身后另一女往前移他直觉感到对方下一步是坐到大腿上,投怀送抱。

    心中jǐng兆忽现,他整个人惊醒过来,目光投往神池去。

    池水轻响,一道黑影从平静的湖水里弹离水面。此时天已黑齐,刺客从离他们三百步许外的池面腾升全身被黑布包裹,搭箭弯弓,刹那间将弓弦拉至满月劲箭离弦疾去“飕”的一声朝他笔直shè来。

    龙鹰晋入忘我的至境不单忘掉自己,也忘掉魔种,心灵晶莹剔透,无有遗漏,夺命劲箭登时像变慢了,他还可以掌握劲箭会先穿透丽丽的娇躯,最后插进自己心窝,其角度拿捏的准确,显示出刺客乃百发百中,膂力惊人的神shè手。

    龙鹰先弯身探前,搂着丽丽的小纤腰,抱得美丽宫娥整个坐上膝盖,到胸腹相贴,再把她稍往侧移,另一手同时探出,取得放在几上仍余少许香茗的三彩杯,还有时间把香茗一口喝光,置杯口于胸前。

    丽丽不堪亲热接触娇吟声起“当”!劲箭穿过台栏间的空隙疾shè进杯子里,再反弹掉往台地去,杯子安然无损,只有龙鹰持杯的手发麻酸痛,此一箭贯满真劲,少点能耐都应付不来。

    刺客由最高点回降,没入池水。

    众女此时方晓得发生甚么事,看着台地上在灯火下闪闪发亮的铁箭,大骇齐声尖叫。

    龙鹰的心也在叫叫的是……完蛋……这趟甚么底细均告泄漏。

    羽林军的应变能力,教龙鹰大开眼界,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整个池区被重重包围,以千计的战士对神池的周边区域和东西两洲逐寸逐寸的搜索,数百个穿上水靠的羽林军不住潜进池水,展开对池底没有遗漏的搜查。

    李多祛气冲冲赶至,见龙鹰安然无损,放下心头大石,遣开其他人后,偕龙鹰抵达台栏处,吁出一口气道:“小兄弟确是福大命大,刺客用的是箭头糅合金质的铁箭,净重九斤,要shè出这么的一枝箭,用的必须是大铁弓,还要手劲的配合,宫内够资格shè出此箭者不足百人之数。不过小兄挡得更漂亮,还够时间喝掉杯子的热茶,挡箭后杯子没有半道裂痕。像小兄般挡格铁箭,宫内能办到的或许有二、三十人,

    但保证没人有时间先来口香茗,小兄真教人惊异。”

    龙鹰先发制人道:“我隐瞒武功的事是圣上的意思,大将军可以不使消息外泄吗?”

    李多祛苦笑道:“宫内消息传播迅速,远非外人可以想象。此事已告通天,圣上都压止不来,且会漏往宫外,轰传洛阳,想不到小兄甫抵神都,立成名人。”

    龙鹰早豁出去,耸肩道:“希望大将军不会因此事受责。”

    李多祛脸sè一沉,叹道:“幸好小兄安然无恙,多谢小兄关心。”此时有人传唱道:“胖公公到!”

    胖公公的忽然到来,大出龙鹰意料,更想不到宫内的人亦以胖公公称之,现在的他宛如盲人骑瞎马,有胖公公指点,当然有利无害。

    胖公公从轩内走出来,胖躯移至两人旁,李多祛肃立致敬,益显胖公公的威势。

    胖公公笑容满面,神态轻松,道:“禀告圣上了吗?”

    李多祛恭敬的道:“末将已遣人飞报圣上,只是恐怕圣上仍在接见慈航静斋来的特使,未悉此事。”

    龙鹰心中一颤,慈航静斋乃魔门最顾忌的门派,杜傲等时有谈论,令他对此超然于武林之上的佛门圣地,知之颇详。据说自大唐开国时静斋门人踏足江湖后,近百年再没有门人入世,现在竟有静斋特使来见武曌,确事不寻常。

    胖公公显然清楚此事,不以为意的道:“不见不见还须见,幸好有静斋仙子来分圣上心神,否则大将军或多或少吃点苦头,大将军放心吧!公公包保圣上不会降罪。”

    李多祛如释重负,慌忙致谢,好像胖公公是武曌〖体〗内回虫,说的话等于武曌亲口说那样。

    胖公公目光扫视池面,从容道:“若公公所料无误,大将军可从池底找到物证,只要大将军带同所有物证,待圣上见毕静斋仙子后予圣上过目,圣上不单不会责怪大将军,还会称赞办事有效率。哈哈哈!”笑声未止,一个搜池的羽林军从近岸处冒出水面,手举大铁弓,〖兴〗奋呼喊。

    对他预测本半信半疑的李多祛与龙鹰你眼望我眼,均感不可思议。

    李多祛yù言又止。

    胖公公亲切地拍拍他肩头,微笑道:“多问无益,大将军放心去见圣上,我和鹰哥儿跟着便到。”

    李多祛施礼离开,看着他没入轩内的背影,胖公公叹道:“宫内像他般忠厚的人没多少个。”龙鹰苦笑道:“亏你还有闲情理会谁是好人坏人。究竟是谁派人来杀我?”

    胖公公移往李多祛的位置,挨栏远眺,令龙鹰真怕雕饰jīng美的木栏抵不住他的重量。这宫内的首席太监道:“不出武承嗣、武三思其中一人,而铁弓则是庐陵王李显或豫王李旦最近府内失窃之物。”

    龙鹰明白过来,虽不知他所提及的四个人是何方神圣,总离不开宫廷内的斗争,难解处是不明白因何以自己为目标。道:“如此显而易见的插赃嫁祸,怎瞒得过英明神武的武曌?”胖公公淡淡道:“武曌需要的不是确凿的证据,而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否则皇城内不会有大开告密之门,专门〖镇〗压异己的推事院,来俊臣那jiān小子更不能升官发财,现在他不单是推事院知事,还兼御使大夫和刑捕院都尉两大要职。”龙鹰叹道:“你好像一点不担心我现时的情况。”胖公公没好气道:“我的好邪帝,来吧!到车上再说。”(未完待续。!!!

第十章 神池杀机(下)—今夕何夕(上)

    马车循原路朝皇城方向驰去,护车的羽林军由副统领左则法率领,百多骑浩浩荡荡,恐怕武曌在宫内的阵仗,不外如是。

    两人并排而坐,胖公公压低声音道:“这辆是设有护甲的特制马车,不虞外面的人听到我们说话。”龙鹰问道:“今回怎办好呢?”胖公公哂道:“别忘记自己是货真价实的邪帝,虽仍比不上当年的石之轩,亦该所差无几,你说石之轩怕过谁来?”龙鹰惨笑道:“可是石之轩不会蠢得像我般被人关在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闻的鬼地方。”

    胖公公正容道:“一切没有分别,武曌早猜到你练成魔种,而仍肯大费周章去笼络你,当然另有图谋。她第十章  神池杀机(下)—今夕何夕(上)召我们三人去说话,先单独见来俊臣,然后是太平公主,最后是我,现时她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不说其他,只看你不怕来俊臣的毒刑,以huā间女的身手在那么样的情况下仍没法杀你,不晓得你异乎寻常的就是大笨蛋,何况武曌。现在你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唯一的本钱,是自己都弄不清楚的魔种。”龙鹰道:“武曌戒备森严下,我可以有甚么作为?”

    胖公公奇锋突出的问道:“你晓得武曌如何窃夺大唐江山吗?”龙鹰本想答知道,到要说出来,发觉根本不清楚。

    胖公公道:“当时高宗还是皇太子的身分,太宗李世民病重,高宗去照料父皇,小解时,当时仍为太宗才人的武曌乘机贴身伺候,捧着盛有热水的铜盆跪于一侧。高宗见她娇艳迷人,忍不住漠视礼法借洗手用水溅湿她的脸,并吟诗“清水洒粉脸”武曌则以“仰承雨露恩,回应,就此结下孽缘。以高宗的见惯美女又在李世民的病榻之侧怎会这般没有自制力?”龙鹰摇头表第十章  神池杀机(下)—今夕何夕(上)示不明白。

    胖公公道:“关键在于武曌入宫前,已jīng擅“姹女**”这是本门先贤集〖房〗中术和采阳补yīn异术大成的厉害功法,李渊当年便曾中招。知道吗?如非公公我向王皇后献计,建议她让高宗纳武曌以制争宠正烈的萧淑妃,垒墅今天休想登基称帝。接着的你可以推想,凭借“姹女**”武曌不住削弱高宗的体质,逐步控制朝廷。”龙鹰不解道:“这些事和现在的情况有何关系?”胖公公凝视他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当她弄清楚你的魔种是怎么一回事后,她或可凭“姹女**,窃夺你的魔种以她现今集两派六道大成的盖世魔功,谁敢否定这个可能xìng?”“上阳huā木不曾秋,洛水穿宫处处流:画阁红楼宫女笑,玉箫金苹路人愁:幔城入涧橙huā发,玉辇登山桂叶稠:曾读列仙王母传,九天未胜此中游。”上阳宫位于皇城西南隅,南临洛水,西拒谷水,东接皇城主殿正门皆向东。宫南沿洛水筑曲折长廊,延亘一里,蔚为奇观。又引谷、

    洛二水入宫,缀以亭台林园,遍植huā木,清渠萦回,竹木森翠衬托得殿宇院落更是美轮美奂,胜景无穷。

    龙鹰、胖公公等依例在正门下马落车,步过正门楼,气象万千的主殿观风殿矗立前方,守门卫士从殿台排玉阶而下持戟,甲胃鲜明,气象肃深。尽显大周天子武曌如rì中天的威势。

    此时一位女郎在司礼监的殷勤引领下,从石阶走下来,打扮朴素不携兵器,本不该引人注目可是众人的目光却没法从她身上挪开。

    远看过去,已觉此女非常出众,不但因她拥有修长美腿身形高挑,更因她不作发髻任由乌黑闪亮的秀发垂流两边香肩,衬得冰肌玉、

    骨般的肤sè胜比霜雪,夺人眼目。

    羽林军副统领向随来的八个手下喝道:“是静斋来的特使,避道!”龙鹰和胖公公随他们避往一旁,好待对方经过后,方继续行程。

    若依礼法,尤其对方是女xìng,避道者须两眼望地,不准平视。可是静斋仙子的朵儿太响了,开国时匡助李世民登上天子之位的师妃暄便艳绝一时。龙鹰不用说,其他人包括胖公公在内,无不按捺不住好奇心,趁女郎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金睛火眼的打量。

    女特使闲适自然,步姿优美,在洛水吹来的长风下秀发随风飘舞,风妻绰约,令人更想一窥玉容。

    到五十步许远的距离,众人终于看清楚,登时呼吸屏止,连心中赞叹都给忘掉。她的美丽是不该属于这个尘世的,即使倾尽所知的形容词,也不过只能描述她仙姿妙态的万一,在她不食人间烟火,纯净洁美得如烟如水的气质前,任何语言均告乏力。

    黑白分明的一双美眸,完美无瑕地嵌在若刀削般分明的轮廓上,为她的美丽作出无可挑剔的封印。倾国倾城之sè,不外如是。众人把礼法抛往九霄云外,忘掉该是垂下目光的时刻。

    龙鹰亦被她空山灵雨般的气质和清丽脱俗的容貌震慑,忘掉武曌,全心全意饱餐秀sè。特别是她一双眸神若如两泓深不见底的清潭,引人入胜至极。

    负责送客的司礼首先向他们投以责怪的眼神,只是见到带头的是胖公公,不敢有太多表情和动作。

    静斋特使倒似没甚么,像看不到他们般神sè恬静,安步而来。

    胖公公首先如梦初醒,正要以身作则,领各人随他致礼,特使轻描淡写的往他们瞧来,左则法和一众手下与她目光相触,如遭电亟,jǐng醒过来,又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纷纷垂首避开她契合剑道的眼神。

    胖公公心呼厉害,她使的分明是一种厉害功法,纯以目光即可降魔伏妖,不战屈人之兵。亦可见此女与当年厚道的师妃暄作风迥异,不饶过他们的无礼来个小惩大戒。

    当特使的目光与狠盯着她的龙鹰相触,美女蓦地娇躯轻颤,秀目采芒烁闪,秀眉轻蹙,额头现出三道可爱波纹,顿使她多添几分人气,生动活泼起来,又是另一种迷人美态。

    特使瞬间收回目光,惊异神sè一闪即逝,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越过他们去了。

    众人正要举步,发觉龙鹰伫立原地,双目紧闭,浑体轻颤,摇摇yù坠。

    胖公公抓紧他胳膊,骇然道:“甚么事?”

    左则法和众卫大惊失sè,难道刚才观美之际,龙鹰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暗算了?

    龙鹰艰难的撑开少许眼帘,向凑近的胖公公道:“催魔!”

    言罢倒入胖么公的怀抱去,不省人事。

    无鹰回复意识,一时以为仍在太平公主坐驾舟的舱房里,皇宫内发生的事不过南柯一梦。

    继而心湖泛现一双明眸,猛然省起前事,骇然坐起,发觉自己拥被睡在罗帐垂罩的床上,这个大如厅堂的起居室由榻窗至一几一椅,无不用料讲究,极工jīng巧,不少更是镶金嵌银,极尽奢华之能事。

    目光不由落到被子的刺绣上,是由多种绣象组成,认得的有rì、

    月、星、山、龙等经美化了的形体,心中一震,已晓得这是武曌的龙房,而他nǎinǎi的自己正睡在她的龙床上。因为被子的图纹大不简单,是皇帝专用的,其他人用就是僭越,像他现在般更是犯下杀头死罪。

    刹那间灵觉提升至极限,搜索远近,出乎料外的竟听不到任何人声足音,如果这是武曌的起居室,理该有成群结队的太监宫娥在外候命。

    难道只是个清醒的梦,他在梦中醒来又陷进另一个梦去?

    “龙鹰!龙鹰!到朕这处来。”

    龙鹰登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晓得不是梦境,而只看她能透墙穿壁的把声音送进自己耳内,光是这个能耐,已是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龙鹰来到院落间的园林,夜空星罗棋布,偌大的院落杳无人迹,只有洛水在远方流动的响音,寂静得不合常理。

    “笃!笃!笃!”

    敲打木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龙鹰循声寻去,穿过一片竹林后,一座宏伟的佛堂赫现前方,在佛堂透出的灯火映照下,堂外摆设齐腰高的炉鼎内插有三炷巨香,烟气弥漫堂前。

    堂门左右昂然立着两座天王力士的石雕像,高大威猛。

    木鱼声悠然从堂内传出。

    龙鹰硬着头皮进入佛堂,做好一切心里准备,有甚么不对劲立即有多远逃多远,逃不了只好认命,就在他右足踏上登堂第一道石阶触地的刹那,木鱼声同一时间收止,然后他看到她。

    毫无困难地认出她是武曌,因为太平公主至少有五、六分肖似她。不过武曌横看竖看,只像是公主的姊姊,且年纪不差太远。如此驻颜有术,龙鹰大开眼界。公主继承了她一双斜飞入鬓的凤目和撩人遐想的身型体态,却欠了她带着浓重沧桑感的风华神韵,正凝视龙鹰的眸神异采慑人,内里似糅集某种澎湃而又压抑的感情。

    她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素白贴身便服,容sè苍白,没有半点脂粉饰物,黑发挽上结髻,玉颈修长优美,眼皮竟有点红肿,似是刚哭过来。纵然如此,仍不露丝毫衰老之态。身后是尊金碧辉煌的释迦牟尼坐佛,高达两丈。佛台上点燃一排九盏灯,灯火将她的影子投往前方,古佛女帝,情景诡谪。!!!

第十一章 今夕何夕(下)—天之骄女(上)

    自结魔后,龙鹰最明显的进步是感官上触角和灵敏度的提升,令他拥有以前梦想不到的超凡能力。只是听觉和嗅觉,比用眼睛去看更清晰。

    生命的所有秘密宛如一个个的锁,而魔种则是开启这些锁的钥匙,可是佛堂内的女皇帝却是首个他没法打开的锁。

    嗅不到任何气味、听不到任何声息,完全感应不到她、掌握她。她彷佛坐在那里,但却只是徒具形相的幻影,如此魔功,确臻出神入化的至境。

    龙鹰看得遍体生寒。

    “赐坐!”

    他头皮发麻的进入佛堂,见到离她五步许处放置了另一个蒲团,只好就蒲团学她般盘膝坐下,心忖此时的她活像暗夜里出没美丽尊第十一章  今夕何夕(下)—天之骄女(上)贵的厉鬼,随时可追魂索命,逃都逃不了。

    武琞容sè一黯,俏脸现出一闪即逝不可名状的哀伤,似是忆起生命中某段令她神伤魂断的往事,轻柔的道:“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口龙先生或会奇怪为何仙居院内不见有人,事缘今天是朕一个至亲至爱尊长的忌rì,每年今夜朕会独自静处。她的恩情朕永远报答不了,唯一可以做的是完成她将天魔册十卷收归于一的心愿,龙先生愿助朕玉成此事吗?”

    她说话的声音低沉温婉、悦耳动听,不含丝毫威凌天下的气焰,且有种沧桑历尽,娓娓道来的感染力,本身已教人难以拒绝。

    龙鹰没想过她竟会对自己如此客气,且带点央求的味儿,不过如果自己断言拒绝,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她所言属实,今夜的会面确巧合至令人心寒,难怪她说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恭敬答道:“圣上着小民何时动笔,小民何时动笔。

    事实上他是有恃无恐,只要不将向雨田的批注一并默录出来,包保武琞练不成种魔**。同时生第十一章  今夕何夕(下)—天之骄女(上)出奇怪的感觉,身处的佛堂宛如武琞于宫阙的繁嚣之外,犁耕出自己幽秘的净土,只有在这里,她方可做回真正的自己。

    武琞露出犹如shè破yīn云一抹阳光般的笑意,顿然令她的花容生动起来,显露醉人的风采媚态,欣然道:“如此朕必以国宾之礼待先生。当朕看通**,说不定可以为先生解去迫在眉睫之前的大祸。”

    龙鹰不解道:“大祸?”

    武甲悠然道:“先生可知因何会晕倒于殿外?”

    龙鹰心中大惶,惊的不是甚么临头大祸,而是从苏醒过来后,武阐占尽先机,掌控一切,要他往东便东,往西便西。

    迎上龙鹰询问的目光,武甥道:“仙胎魔种,天xìng相克,势不两立,其间没有丝毫转园余地。想不到端木菱那丫头年不过二十,竟练成剑典的仙胎,上臻剑心通明的至境,毫无疑问是继师妃暄后静斋最出sè的高手。勿被她洁美如仙的表象所惑,这是仙胎功法有诸内形于外的现象,事实上她的人如剑般锋利。当时她的仙胎触发了你的魔种,由于史无先例,她一时尚未能掌握发生甚么事,可是只要她进入禅定,她的慧心会令她明白过来。”

    龙鹰咋舌道:“她会杀我吗?”

    武罩淡淡道:“大概会废去你的武功,而你的魔种将永远不能复元过来。”接着叹一口气,道:“看你的样子,知你把朕的jǐng告完全不放在心上。你的危机,是一个身分的危机。本来朕只要出一个公告,可解决所有问题。只恨你的确修得魔种,不论你愿意与否,你就是新一代的邪帝,试问武林千辛万苦铲除肆虐多年的魔门后,肯否容忍另一个邪帝的冒起?肯否容许魔门死灰复燃?除非你永不踏出宫门半步,否则将是寸步难行。”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自被押离小谷后,要动的脑筋全用在眼前女帝上,现在与武琞的紧张关系至少表面缓和了,却又陷身另一个危机中,这算甚么运道。

    武琞忽然长身而起,吓得龙鹰慌忙肃立,颇有点手足无措,因不知如何方可合乎君臣礼节。更不敢打量她曼妙动人比之太平公主更具诱惑力的身材。

    她缓缓移动龙躯,婀娜多姿的来到龙鹰触手可及处。忽然间,以他魔种的角度来说,她从幻影化身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龙鹰首次听到她心跳、呼吸乃至于血液微仅可察的脉动,满鼻她独有的芳香。

    心念电转,龙鹰暗叫好险,知她适才一直运转魔功,准备一言不合,随时出手,幸好自己的表现合她心意,还成为了她的国宾。

    武甥柔声道:“看朕!朕恩准你看。”

    龙鹰心中唤娘,她这两句话语带关,比任何直接露骨的话更具挑逗xìng,大有任君观赏的含意。朝她瞧去。

    她双目的采芒敛收,代之是如烟如雾深具朦胧美态的神sè,令龙鹰记起她的姹女**。

    武曌的高度比得上静斋名副其实的仙子端木菱,再加上头结高髻,只矮他寸许,正凤目深注的看他,没有半点太平公主式的浪荡神情,一派端庄自持,温柔的道:“朕感应到龙先生的魔种,你的道心纯净洁美,令它更是生机澎湃,此正为**的jīng粹。”

    龙鹰问了个不得不问的问题,故作惊讶道:“圣上怎能对种魔**了如指掌?”

    武阐往他移前小半步,再走一步就会将自己送入他的怀里去,娇喘细细的道:“起始时,魔门十卷并不存在,只是套笔记式的帛书,内中包罗万有,到汉代第一代邪帝谢眺去芜存菁,以他的通天智慧,写成《道心种魔**》和《魔道随想录》两书,又自称为魔,始有魔门之名。种魔**为他的主学,随想录是他的杂学,此两书实为魔门所有经典的源头,在两书的基础下,他收的八个徒弟开枝散叶,各有着述,到今天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只余天魔策十卷,绝不只是十套功法,而是魔门前辈经验智慧识见的总集,旁及千门万类的技艺。朕是唯一看遍除种魔**外其他所有魔门典籍的人,对种魔**的来龙去脉当然清楚。快天亮哩!朕还要梳洗更衣,主持武成殿的早朝。”

    龙鹰愕然道:“我怎么办?”

    武甥伸出龙手,抚上他的脸颊,晶莹玉白的手灼热至不合常理,笑意盈盈满心欢喜的道:“先生不是要为朕完成心愿吗?朕早安排了先生到朕的御书房办事,还在上阳宫的宫女中挑了最娇俏可人的小宫娥为先生磨墨作伴,早朝后朕亲来陪你。”

    言罢轻拍他脸颊两下,方爱怜地收回尊贵的手,好像龙鹰是她最珍贵的玩物。

    龙鹰给她摸得舒服透心,暗叫姹女**果然不同“凡摸”。同时心中大骂自己,又骂来俊臣那坏家伙。若不是自己问及青楼的事,来俊臣不会断定他好sè,而且若不是来俊臣将自己此弱点禀上武曌,现在就不用应付武甥一波接一波的美人计。

    武琞别转龙躯,往大门走去,道:“随朕来!”

    龙鹰跟在她身后,武滇踏出佛堂的大门外。

    “圣上神安!万岁!万岁!万万岁!”轰然响起。

    龙鹰目光越过武曌香肩,往外一瞧,登时呆了眼。

    宫娥、太监、亲卫各式人等,跪满炉鼎后广阔的空地,超过百人之众。

    一个太监俯头躬身,将一迭衣物高举过头,来到脊挺肩张,变回睥睨天下,肯定是前无古人,也极可能后无来者的女皇帝脚下,另两个太监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龙袍,戴上冠冕,然后退跪一旁。

    武阐冷喝道:“令羽!”

    有人大声应道:“臣将在!”

    武甥道:“给朕好好招待龙先生。”说罢在众人前呼后拥下昂然去了。

    令羽二十许岁,高挺瘦削,予人铜皮铁骨的硬朗结实印象,言谈举止充满江湖味,像个走南闯北的混混远多于御卫军系中的副统领,肤黑齿白,骤看长相平凡,但笑起来时很好看,透出一种懒洋洋的洒脱,令人很容易生出好感。闲聊两句后道:“龙爷爱到哪里用早饼?听说龙爷自昨午到神都后,未曾吃过东西。”

    龙鹰与他漫无目的地沿廊举步,遇上宫娥太监,无不向他们请安问候,鹰爷前鹰爷后的呼唤,忽然间“鹰爷”两字成了他的专号,也不知为何弄成这样子。累得龙鹰不住回礼,反而是令羽大模大样,视如不见,听而不闻。

    龙鹰随口道:“有甚么好地方?”

    令羽欣然道:“可以留在宫苑吃御筋房弄出来的东西,却欠人气。鹰爷爱热闹吗?皇城内有四面楼,八方馆和皇城轩,任挑一间该不会后悔。”

    龙鹰试探道:“到宫外去行吗?我尚未有游览洛阳城的机会。”

    今羽若无其事的道:“当然可以,我早挑了几个身手似点样子的兄弟,鹰爷闯龙潭虎穴他们都可以奉陪。”

    龙鹰大讶道:“真不用请示圣上?”

    今羽低声道:“小将怎敢自作主张,圣上吩咐下来,鹰爷爱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纵然离开神都也不得阻拦。”!!!

第十二章 天之骄女(中)

    龙鹰大感错愕,不过定神一想,自已现在确不会开溜,因为在这里他仍看到一线生机希望,到外面去只要武曌来个公告天下,他势成公敌,那时做人还有啥乐趣。

    令羽道:“小将立即备马,召集兄弟,奔马神都,人生快事也。”龙瘿道:“可否坐艇子呢?”

    令羽一拍额头,恍然道:“小将忘了鹰爷是要观光,游河是所有游人必做的事。来!我们到正宫门外的码头去。”

    三艘快艇从上阳宫的码头开出,同行的八人,全体平民便服,个个年少气盛,一派好勇斗狠的恶少模样,对龙鹰态度尊敬,且是心悦诚服,显然他在丽绮阁露的那一手,震慑了他们。对武人来第十二章  天之骄女(中)说,只有高手可赢得他们尊敬。

    龙鹰坐在船头,纵rì四顾,遥阔的洛河长风阵阵,在渐明的天sè下,一边是壮观的皇城,一边是充盈生活气息人车渐多的里坊民居,不由心情开朗,大有离开囚笼的痛快,逍遥自在。

    令羽坐在船中处,后面是划艇的御卫,望东滑去,把上阳宫抛在后方。

    令羽提议道:“先游河,鹰爷饱览神都美景后,我们到最着名的董家酒楼用膳。找位子并不容易,幸好司礼监会为我们妥善安排。”

    接着欣然道:“我们是叨鹰爷的光,方有机会去大吃大喝,账单当然由司库支付。”

    快艇右转,进入支流,望南而行,整个天地像忽然改变了,虽是支流,仍非常宽阔,即使舟船往来频繁,水上交通仍保持畅通。

    岸边遍植杨柳,沿岸是车水马龙的长街,其旁宅宇如林行人如聊都城的热闹繁华,尽收眼帘。

    快艇从一道支流转入另一支流,又多转两次后,龙鹰早眼huā缭乱,不辨东西,亦深深享受其中乐趣。自小以来,他生活圈子狭窄,很多时只第十二章  天之骄女(中)他一人留在圣帝府,荒谷的五年更不用说,现在忽然间多了这么多伙伴置身处又是中土最繁盛的大都会,自然另有一番感受,真有点舍不得离开的滋味。

    左方出现一片园林,隐见楼阁亭台,景sè佳绝。

    龙鹰问道:“谁的府第?”划艇的御卫代道:“禀上鹰爷,那是huā得起银两的人的府第,神都首屈一指的青楼芳华阁,老板聂芳华,曾是红极一时的名jì后下嫁洛阳帮的老大,幸老大早死,让她可以重出青楼,否则今天便不会有个这么好的地方。

    令羽笑骂道:“小马听到青楼两字便〖兴〗奋,不过他光顾的只是比土窑子好上一点的地痞青楼。唉!这小子又爱闹事,前天因小事与黄河帮的人起冲突,累得我要出面为他摆平真想揍他一顿,或调他去守正门楼,只恨这小子是我同乡,他父母又嘱咐我照顾他。”

    龙鹰心中一阵温暖,宫城之外一切都不同了身边所有人像变回自己,从森严的宫城规条中解放出来,有血有肉。

    随口问道:“这样在宫外生事,朝廷不萃吗?”

    令羽肃容道:“我们神都五大军系,是飞骑御军、左右羽林军、左右禁卫军、城备军和外驻军,均奉有“不得扰民,的军令谁敢触犯天条,轻则革职,重则斩首。至于江湖的事却可由我们私下以江湖手段解决。”龙鹰开始明白武曌的天下何故如此稳如盘石,因为她确是爱民的皇帝对她不由增添三分好感。只要任何人到洛阳走上一回,也得承认武曌将天下管治得井井有条,政绩斐显。民间和朝廷形成强烈的对比,宫内人人自危,百姓则安居乐业,这是个怎么样的国度。

    令羽见他沉吟不语,还以为他心悬芳华阁,抱歉道:“芳华阁小将实在爱莫能助,因为没法也不敢向司库那班管钱管到滴水不漏的大人们申请。”龙鹰本来没这个想法,闻言心中一动,想起可向胖公公借银两,微笑道:“或许我有办法。”小马大喜道:“全赖鹰爷提携,想不到我终于盼到这一天。”天津桥在望,三艇缓缓靠往码头,众人表演似的跃往岸上,令羽给手下扯到一旁密谈,龙鹰意识到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果然令羽回来后,与他登上长街时凑近耳语道:“我们的兄弟发觉有内供奉的人在字门外盯梢,目标显然是鹰爷,还跟了我们好一阵子,说不定待会有好戏开锣。”

    龙鹰见他神态轻松,暗赞他不愧御军的二号人物,禁得起风浪,问道:“内供奉是什么家伙?”令羽带点不屑的道:“内供奉就是圣上的“后宫佳男。集仙殿是他们的地盘,为首者张易之、张昌宗两昆仲。最得圣上宠幸,气焰rì张,在宫内一向横行霸道,只是仍未够胆碰我们飞骑御军。据闻他们对鹰爷得圣上悉心款待非常仇视,所以借故闹事绝不稀奇。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果今天敢来惹我们,肯定有强手助阵。鹰爷若怕麻烦,我们可立即折返上阳宫。”

    龙鹰为之毛骨悚然,想不到自己竟被宠男们视为对手,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淡淡道:“副统领怕惹麻烦吗?”令羽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笑道:“小将今天排的阵容,正是为应付硬仗,最妙是承旨办事,闹得如何大仍不成问题,一切看鹰爷。”龙鹰想到催魔,豪情奋起道:“我们先医好肚子再说。”

    谈笑中,众人横过长街,朝高挂“董家酒楼”的宏伟建筑物走去。

    洛阳最兴旺的区域,全集中到洛水两岸,统称洛河区。

    洛水等若洛阳的“心脉”大小码头无数,具规模者首推洛河码头和新潭码头,只后者可泊逾千艘商船,令洛河区成为全国最兴旺的货物集散地。朝廷于此设有司表税关市,武曌锐意革新促进,减低关税,简化手续,刺激商贸至空前活跃。

    故此洛河区成了商旅云集之地,客栈、酒楼、行馆、银号、骡马行鳞次栉比,将洛水南北两市经天津桥联成一气,成为洛阳“昼夜喧呼、

    灯火不绝”的不夜天。次一级的街道上青楼林立,只大小押店足有六十多间,盛况空前。

    大周皇朝上承太宗政策,颁行赌禁,故洛阳只有私窝没有明堂,好此道者赌瘾起时只好偷偷到私窝去碰运气。武曌对此只眼开只眼闭,因知自古以来,一piáo一赌两大玩意,总是屡禁不绝。

    洛阳也是八方土产、四海黄珍的交易场。来自国外的绫罗、人参、牛黄、鹿皮、犀牛角等,只有在这里方可卖得好价钱。

    洛阳另一特sè是多重楼,董家酒楼便是格局宏大的三重楼,经多番扩充改建后,古sè古香,典雅宜人,大得诗人sāo客的垂青。而由于少帅寇仲和徐子陵曾多次光顾,故江湖中人也视此为必到之地。从早到晚,座无虚席,没点办法的人,休想可不经轮候随便找到位子。

    他们由宫内司礼监出面,董家酒楼当然给足面子,尤其知招呼的是武曌视之为国宾的贵客,不敢怠慢,安排他们去没点资格休想踏足只设厢房的第三层楼。

    令羽见厢房可俯瞰天津桥美景,大感满意,招呼龙鹰坐到景观最佳的位置,司礼为他们点的菜肴已流水般奉上。

    先来的是两大碟堆得像小山般热气腾升的馊头,接着小吃美点,瞬间摆满桌面,众人放开一切,大吃大喝。

    敲门声起。

    众人你眼望我眼,都猜不到谁人如此不识相,于这时候来sāo扰他们。

    令羽正要命人去开门,一个故意弄得有点娘娘腔的声音以极尽谀媚的夸张语调道:“龙鹰壮士呵!我们星津佛堂由小佛爷到洗洗抹抹的下人,都对壮士非常仰慕,尤其壮士你在左拥右抱下仍能以小杯子挡箭那一手,更是有声有sè,弄得我们男的无不想一睹尊容,女的却是心如鹿撞。现在我们小佛爷在二楼筵开一席,恭候大粤,盼望壮士移驾一聚,大家交个朋友。”

    房内人人勃然大怒,这番话摆明是冷嘲热讽,暗讥龙鹰是武曌男宠,故称他为壮士,又暗指以杯挡箭夸大失实,而愈说愈不堪,配合那种讨厌的语调,确极尽侮辱之能事。

    令羽沉声道:“不论你是谁,再听到你一句话,保证你后悔做人。”龙鹰心中大讶,令羽怎忍得下这口气,旋又想到令羽该是对什么小

    佛爷颇有顾忌。但他却没有任何顾虑,还对有人送上门来求之不得,现在他是魔种已结,只欠催魔。哈哈一笑道:“你的什么小佛爷若想见龙某,就滚上来见老子,龙某立即交朋友给他看。”

    足音远去,果然不敢哼半声。

    御卫小曾冷笑道:“兔崽子就是兔崽子!”

    另一御卫小贾愤然道:“管他小佛爷三头六臂,这么欺上门来,头子呵!我们怎能没点表示?”令羽喝骂道:“你们懂什么?有勇无谋,像鹰爷便智勇兼备,现在他们上来又不是,不上来更不是,这叫主动尽在我手,明白吗?”!!!

第十三章 天之骄女(下)—牛刀小试(上)

    龙鹰欣然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待会他们送上门来时,由我一个收拾他们。”

    众人齐声反对,群情汹涌。

    令羽怕他弄不清楚情况,道:“这个小佛爷在神都有点名堂。师父是僧王法明四**驾弟子之一的羊舌冷。他本身颇有家底,在星津桥附近开了所佛堂,修的是欢喜禅,与张氏兄弟过从甚密,更怕来惹事者中杂了张氏兄弟的手下,否则明知我们人强马壮,岂敢公然挑衅?”

    龙鹰仍想说服他,小马双目放光的瞪着窗外的天津桥,忘情嚷道:“我的小魔女来哩!”

    再没人有兴趣去理什么大佛爷小佛爷,包括令羽在内,个个争先恐后拥到厢房内的两扇槅窗第十三章  天之骄女(下)—牛刀小试(上),往下望去。

    龙鹰好奇心大起,透窗外望。

    七、八骑出现天津桥上,催马疾驰,逢车过车的朝酒楼的方向奔来。带头的一骑是个彩衣少女,长得俏秀无伦,夺人心魄。其他追在她马后的,是六、七个一看便知是权贵子弟的年轻俊彦,怒马鲜衣,意兴飞扬,众星拱月般转眼随小魔女消失在下方视线之外。

    众人返回座位,仍是情绪高涨。

    令羽笑道:“鹰爷勿要怪我们,这小娇娘确可迷死人,是国老狄仁杰的么女,艳压全城,最爱找人比武,真败在她手上的人为数不少,但假败的肯定更多。”

    小马双手抱胸,装出心迷神醉的夸张表情,梦呓般道:“若能与她真个**,我甘愿减寿十年。”

    另一人笑道:“减一百年也不行。”

    足音传入耳内,其中一人足音特重,以掩盖其他十多人的脚步声。龙鹰微笑道:“小佛爷来哩!”

    令羽惊异的瞥他一眼,因直至这刻才听到足音。道:“引他们进来,不要闯出门外。”

    众御卫点头答应,无不摩拳擦掌第十三章  天之骄女(下)—牛刀小试(上),跃跃yù试。

    反是龙鹰有少许紧张,因为这是他首次主动出击。魔种绝不可以用任何武功或心法去形容,而是超乎任何武功的奇异力量和灵觉天机。没有招式,没有成法,不囿限于任何武器的运用。

    据向雨田所说,只有把自己投身于生死立判的险境,不论单打独斗。又或以寡敌众,始能晋入魔种的境界。伱的武器不单是本身的力量,而是整个的环境。那是人魔合一的战术。在不断的战斗下,魔种一点一滴的释放出来,当魔种被催发至淋漓尽致,催魔成魔,那时人和魔种将无分彼我,谓之小成。

    来人伫立门外。其他人散往两旁。

    令羽打个手势,众卫纷纷起立,散往厢房各战略位置,准备如敌人杀入厢房,来个迎头痛击,能当上武曌御卫者,个个经千挑万选、身经百战,训练有素,这种江湖硬仗。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余龙鹰和令羽安坐原位。

    一阵长笑声在门外响起,然后笑声倏止,重归寂静,仿似外面的人忽然消失了。

    龙鹰虽仍看不到敌人,但对敌况却是了如指掌,无有遗漏。全身经脉气劲澎湃,不宣泄出来,会比大战连场更辛苦。此际他心中再无丝毫顾虑,还兴致勃勃的希望能弄清楚现在的他厉害至何等程度。

    一个铿锵含劲的声音在门外不屑的道:“诸位御卫大哥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小佛爷只是慕名而来,向龙小弟请安问好,看他如何和我交朋友吧!”

    厢房门终于打开。

    一个身穿黄sè袈裟,年轻英俊的和尚立在门外,双手合十,双目邪光闪烁,看都不看令羽,只狠盯龙鹰。

    龙鹰哑言笑道:“我交朋友的方式,假和尚伱恐怕消受不起。”

    话刚说完,他像一溜烟般离桌欺到小佛爷身前,在他旁边的令羽也看不到他如何完成离椅、起立等连串动作。

    小佛爷脸sè微变,他恁是了得,往旁闪开,龙鹰想也不想的闯出门外。

    令羽等大叫不好时,门外廊道的激战早全面展开。

    龙鹰终于身历其境体会到魔种在战斗中的动人天地。就在他闪出房门,踏足长廊的一刻,位于他右方的小佛爷下面踢出一脚,取他小腿的位置。另一人从左边攻来,一手做出yù攻未攻之状,另一手挥拳抽击他腰侧。一敌闪往前方,意图正面拦截,尚差少许始进入攻击的位置。

    一动无有不动,廊内的十三个敌人,无不因应形势的变化,寻找加入战圈的机会,但因受廊道的限制,致互相影响,互相阻碍,没法掌握龙鹰的情况,形成威胁。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快,对方的武技又参差有别,有人便因欠缺默契产生碰撞,无法在剎那间发挥出以众凌寡的威力,予龙鹰可乘之机。

    龙鹰的感官灵觉全面提升,一层一层、重重迭迭的气味进入他鼻腔,在脑海中形成气味的地图,令他特别注意的是来自小佛爷踢过来的一脚,带着草药的气味,他直觉感到其中暗藏玄机,同时醒悟过来。

    事实上他一直不明白因何小佛爷明知他是武曌的国宾,仍这般的欺上门来闹事,理该给他个天作胆也不敢杀伤自己。关键就是他们根本没杀他之意,只是要向他施毒,而这种毒只会损害他某方面的能力,破坏他和武曌的关系。

    他皮肤的感觉也是非凡,几可说即使失去视、听、嗅的能力,仍然可以纯凭皮肤感应到压力的轻重、形态,分毫不差地把握敌人攻击的位置、远近和速度。

    听觉更不得了,敌人劲气强弱,经脉内真气运作的情况,体内一切变化,莫不收入他的灵耳内。

    而魔种的异能则以气劲的方式充盈奇正经脉,似是无有穷尽。当他意有所想,道体天然作动,与他的道心契合至天衣无缝,水rǔ交融,达致心知止而神yù行,意到手到的武学至境。

    所有这一切形成他无与伦比知敌的超凡能力,能在战斗任何一刻做出最jīng确的判断,厘定最佳策略。

    龙鹰倏地后移,两边来的攻击同时落空,小佛爷和左方的敌人差点撞成一团,大骇退后时,龙鹰先一脚踢往小佛爷缩回去的脚,“啪”的一声,小佛爷装在鞋头用心不良的毒针立告折断,龙鹰一个旋身,来至廊道正中处,腾身而起,一个空翻落往左方,两敌连什么事尚弄不清楚,早给龙鹰凌空照天灵穴各赠一指,像喝醉了酒般摇摇晃晃,东歪西倒,使已乱成一团的敌人乱上加乱,溃不成军。

    龙鹰利用敌人的混乱,鬼魅般在左方敌人的空档间左闪右移,展开魔种式的埋身格斗战术,敌人在衫角都摸不到他的情况下,纷纷中招倒地。

    此时令羽等从房中扑出,加入战圈,同时将杀往龙鹰的敌人断为两截,他们见龙鹰已放倒近半敌人,士气大振,人人如出柙猛虎,变成他们以众凌寡,杀得敌人四处奔逃,叫苦连天。

    廊道上其他厢房的客人始发觉外面的激战,不住有人推门探头来看,当然没人走出来,怕遭池鱼之殃。

    形势剧变,本气焰铺天的小佛爷忽然变得孤伶伶地面对龙鹰,一时凶xìng大发,拔出随身匕首,朝龙鹰狂攻过去。

    龙鹰往后稍退,让小佛爷可展开攻势,哈哈笑道:“不用那么急于交朋友呵!”轻轻松松的随手挥打,扫中对方划过来的匕首,蓄满的魔劲山洪般爆发,小佛爷惨哼一声,匕首甩手脱飞,虎口破裂,惊骇也来不及之际,被他侧身撑出的一脚命中小腹,整个人往后抛飞开去,重重落往地面,发出“砰”的一声。

    战斗结束,敌人躺满廊道上,都是只伤不死,但再无人能爬起来。

    令羽仍在善后之际,刑捕房的人来了,原来武曌非常重视洛水区的治安,故刑捕房于此区探子密布,有什么风吹草动,绝瞒不过他们。

    令羽亮出龙鹰国宾和自己的身分,刑捕房的人不敢怠慢,连忙召集人手,把失去抵抗力的小佛爷当场拘捕,安排押返皇城的官署。

    龙鹰等兴高采烈的离开酒楼,来到人挤车多的大街。

    龙鹰问道:“此事必上报圣上,张氏兄弟罩得住吗?”

    令羽低声道:“张氏兄弟肯定被严斥,不过由于牵涉到僧王寺,结果很难说。”

    龙鹰还想追问,灵鼻从街上仿如气味的大杂烩里,捕捉到一丝熟识的香气,暗吃一惊,忙扯着令羽加快横过长街,又怕给他发觉异样,分他心神道:“先前离开上阳宫,发现有人吊在我们后方,究竟是何模样?”

    令羽目光被大批策骑驰至的刑捕吸引,不在意的答道:“看得不清楚,他坐在船尾划艇,竹笠拉低至掩盖脸孔,不过跟踪的手法颇为高明,晓得我们注意到他,泊往一边登岸去了。”

    龙鹰更落实心中的推想。

    刑捕们纷纷在酒楼外甩蹬下马,自有人领马群到酒楼后方的马廐去,人人行动迅捷,高效率兼有秩序,其中一人越过车马道走过来。!!!

第十四章 牛刀小试(下)

    龙鹰暗松一口气,知暂时避过另一次的刺杀危机,全赖这批刑捕大爷及时赶到。往来人瞧去,此君三十来岁的年纪,脸相豪猛、蓄须,眼似铜铃,比龙鹰矮上两、三寸,可是有条粗脖子,肩平背厚,令上身呈方状,步伐稳重,显然下盘落过一番苦工。

    令羽与他颇稔熟,为他介绍道:“我们神都鼎鼎大名刑捕房总巡捕陆石夫大哥,也是我的老乡。”

    陆石夫客气施礼。

    龙鹰讶道:“在神都你倒有很多同乡。”陆石夫微笑道:“圣上仍是皇后时,不但一手打破高门大阀袭断朝廷要职的局面,还大改朝廷用人偏重地域xìng的作风,我们关东江左的寒门子弟首先受惠,第十四章 牛刀小试(下)大批入仕朝廷。对圣上的恩宠,我们肝脑涂地不足以报。”

    龙鹰识见过人,明白过来,要知大唐开国时的功臣,大多为旧隋的统治阶级,李阙正是其中表表者,具有浓重的门阀xìng和地域xìng。武曌要建立自己的班底,必须往外求之,陆石夫和令羽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得武曌起用,而只有这个新兴的统治阶级,方会尽忠于她。对武曌治国的手腕,顿然有新的领悟。

    令羽从怀里掏出以白布包裹、从打斗现场捡起的毒针,送到陆石夫手上,道:“这是装在小佛爷鞋头的物证。”

    陆石夫把针置于鼻下,嗅索片刻,闭上眼睛。

    令羽乘机向龙鹰道:“在神都混的没人敢不给陆大哥面子。”陆石夫把毒针小心翼翼包好,纳入腰囊,道:“我曾破过一起类似的毒案,此毒名为“男儿恨”不会致命,却可使人食yù不振,最厉害是在一段时间内失去xìngyù。张氏兄弟真yīn损,摆明是针对鹰爷。”龙鹰早凭魔种的灵锐猜得大概,不以为意,反对他也称自己为鹰爷大感讶异,忙问其故。

    令羽第十四章 牛刀小试(下)代答道:“圣上重视名分,虽公告鹰爷为国宾,又定位为隐世高士,但对名号出身只字不提,弄得司礼监方面大感头痛,只好请教最清楚圣意的胖公公,鹰爷的称呼是他拍板的。时候差不多哩!我还要送鹰爷到御书房去。”抵达码头,无鹰面对另一危机。

    嗅到的香气属huā间美女,刚才她该是试图行刺自己,因被他加速横过车马道的行动弄砸,兼之大批刑捕赶至,令她不得不改变计划,而最佳的刺杀位置莫过于返上阳宫的河途上。龙鹰是左右为难,既要让她安然脱身,又不愿她伤半个御卫。

    经过近rì逢关过关般应付挑战,加上魔种的灵异,随机应变的本领工多艺熟,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趁其他人去取泊艇的空档,向令羽道:“让我来划…艇,好一尝洛河划艇的情趣。”

    令羽道:“如让司礼的人看到由你划艇送小将回奔,绝不会饶过小

    将。”龙鹰早拟好说词,微笑道:“那更容易解决,让我独划一艇,司礼还有什么话好兢的?”

    令羽无奈答应。如果他不是清楚龙鹰的实力,杀了他都不敢离龙鹰半步。

    龙鹰立在船尾,迎风摇橹,心中百感交集。

    从魔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且是邪帝杜傲练功的活炉鼎,变成现在神都举足轻重的人物,到此刻仍有不〖真〗实的感觉。

    短短的两天,危机一波一波的出现,令他无暇定下神来思索自己的处境,未来更是一片迷蒙。

    他可以活得痛快风光,他也可变chéng rén人喊打的过街耗子,那种感受确是只有自己能体会,怎么解释仍不会被明白。唯一吐苦水的对象是胖公公。

    很多事情有胡里胡涂的感觉。但有一件事是清楚明确的,就是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完全绝对不可以和武曌欢好,不单因顾忌她的姹女**,更是尊严的问题,那将使他等同武曌另一个内供奉,成为她众多男妃的其中之一。试问向雨田在他同样情况下会怎么办?

    其他女xìng可免则免,虽可视作逢场作庆,但她们始终不是jì女,自己知自己事,一旦发生**关系,又或怀下他的孩子,他是没法始乱终弃的。

    只有太平公主例外,因为不用担心她。

    想到这里,jǐng兆终现。

    此时离上阳宫外的码头尚有超过一里的距离,洛河船只往来频繁,骤眼看去,船来舟往,察觉不到任何可疑的艇子,不过以huā间女的高明,艇子又容易借其他船只掩护,换过其他人,怕要到她发难才醒觉,但怎难得倒正向成魔迈进、心中有数的龙鹰。

    huā间美女可非对他全无威胁的小佛爷等人,动辄可再杀死他一次,而今回他将直赴地府黄泉,没法掉头折返,因为她杀的包括了尚未大成的魔种在内。

    整段洛水尽收心底里。

    令羽在后面的快艇上,前后两艇的“自家兄弟”一无所感,茫然不知堪称当世最顶尖级的美丽刺客正虎视眈眈,可在任何一刻发动。

    倏地龙鹰把船桨从洛河清澈可见游鱼的水里抽拔而起,先高举过头,挥转一圈,而在橹桨离水的一刻,一个贯满惊人气劲的竹笠,从驶经的一艘货船上,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风车般急转着朝他艇子中间的位置斜割而至,如给挚中,保证艇子中分而断,其冲击力可将龙鹰抛掷河水,须在水底与huā间美女见个真章。

    龙鹰抢前一步,挥桨疾扫,于竹笠离船不到五尺的上方,命中竹笠。

    “砰!”气劲交击,发出闷雷般的响音,竹笠破成漫天碎屑,船桨寸寸碎裂,龙鹰两条手臂酸麻,被对方余劲透脉沿手攻入,身不由己往后挫跌,只好顺势坐到船尾处“哗”的一声喷出小口鲜血。

    事情发生得太快,只是眨眼的工夫。前方两艇的令羽和一众御卫,纷纷吆喝弹起,祭出兵刃,一个快速至只像个影子的优美身形,劲箭般从货船边缘处往龙鹰投shè,一时间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龙鹰和刺客单对单的正面对决。

    龙鹰心呼果然厉害,自己的魔功逊对方至少两、三筹,刚才竹笠和船桨的交锋,大家都是全力以赴,不过比起当夜自己的不堪一击,现今的自己已非吴下阿蒙。

    不能力敌,只有智取。

    〖体〗内魔功运转一周,微不足道的内腑伤势立告痊愈,神奇至令人难以相信,同时魔劲从脚底涌泉穴直送入艇底,就在huā间美女离他尚有半丈的距离处,艇子往横疾移逾丈,激起右方艇边漫空水huā。

    huā间美女的装束又与那天有异,装扮如普通渔民,以纵横交错的靛彩掩去huā容,体态身段曼妙至超乎言语可以形容,若依她此刻的取势,会笔直插入河水去。

    蓦地她娇喝一声,竟凌空换转真气,硬煞势子,稍往上腾,来个空翻。

    令羽反应最快,抖手掷出长剑,朝仍在翻动的美女〖激〗shè,取的位置是她不盈一握的小蛮腰。

    岂知huā间美女娇躯收缩又伸展,像被个无形巨锤敲打的钉子般,斜插而下,双足直蹬,目标是龙鹰艇子左舷,令羽的长剑险险在她上方掠过。

    龙鹰感觉到她的真劲并非集中到脚上,而是聚集在丹田处蓄势待发,如给她透脚吐劲,绝对可把艇子掀翻,那时他又要和huā间美女来个私下解决。

    换了对方不是huā间美女,这样的决战于此际会是他梦寐以求的催魔,纵然魔功及不上她,却可尽用魔种的特xìng与敌周旋,以弱敌强,死不去的话,稗益之大,实难以猜估。

    可恨此刻只有继续智取之策,皆因不能放手搏敌。

    龙鹰倒往左方艇边,上半身探往艇外,左手伸入水里,全力发动魔功,运劲一拨,一股粗如手臂的水柱离水斜冲,化为取自天然的暗器,shè向双脚离艇只有三尺许的美女。

    他拿捏的角度和时间jīng准至分毫不差,就是当美女双脚撑中船舷前的刹那,水柱将击中她的小蛮腰。

    即使huā间美女身具不死印法绝学,可硬挨这记水暗器,亦肯定被水柱的气劲冲得抛往别处,被龙鹰瓦解她本一气呵成的刺杀行动。

    美女显然想不到龙鹰有此一着,气得娇叱一声,缩起双脚,然后再疾伸一足,踩在水柱柱头处,劲气爆响,美女斜斜往后腾起。

    众御卫终于找到另一次机会,纷纷掷出长剑暗器,朝美女shè去。

    美女双目异彩涟涟,奇光剧盛,显是心中大恨,偏又没办法,再来个空翻,脚点最先抵达的长剑剑锋处,借力越过正要驶离的那一艘货船,投往二十丈开外,没入水里。

    到货船再不遮挡视线,洛水回复平静,只余下她遗弃的空艇,顺水往东漂去,仿如了无痕迹的一场chūn梦。

    众人仍是惊魂未定,令羽跃往龙鹰艇子,惶然同道:“鹰爷没事吧!”龙鹰微笑道:“早膳吃得这么多采多姿,怎会有事呢?最怕是副统领大人以后再不敢陪我离宫。”

    令羽失去说笑的心情,目光投往huā间美女消失处,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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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介绍:
《大唐双龙传》卷终的小女孩明空,六十年后登临大宝,以武周取代李唐成为中土女帝,掌握天下。武曌出自魔门,却把魔门连根拔起,以完成将魔门两派六道魔笈《天魔策》十卷重归于一的梦想。此时《天魔策》十得其九,独欠魔门秘不可测,从没有人练成过的《道心种魔大法》,故事由此展开。《日月当空》为野心之作,誓要超越《大唐双龙传》,成为另一玄幻武侠经典,乃蛰伏多年后,重出江湖的颠峰之作!日月当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当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当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