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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窗晓     契阔刀txt下载     契阔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狼烟四起(二)

    “不好啦,不好啦!”突然间,一个人一面大喊一面跌跌撞撞地跑进了云水阁。

    掌柜的急忙起身上前,他听出这是镇上保长刘大拿的声音。刘大拿虽然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但作为保长一旦有什么涉及镇里安危的事情,他要负责通知每家每户及时准备。平时他总是大大咧咧地,这样惊慌失措实属少见。掌柜隐隐觉得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刘保长,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刘保长缓了口气,“北方蛮族打过来了!据说几万人马正朝着大同和太原方向快速前进。其中一路看样子是奔着大散关来的,肯定是要经过咱们镇。快快收拾东西,逃命去吧!”

    掌柜一听大惊失色,刷地站了起来,小腿撞到了边上的椅子,痛得他嘴里止不住直哼哼。

    “可,可是,朝廷不是有很多军队嘛的。咱们这云水阁每年向朝廷交不少税银,听说好多都用来充作军饷了。怎么就这么杀过来了呢?”小二疑惑地问刘保长。

    “哎!这也偏偏赶上了。朝廷在北边的朔方军团十五万大军远征高丽,南边的霸地军团离咱们这里有一千多里地,等他们赶过来,怕是仗都打完了。”刘保长叹了口气。

    “掌柜的,那咱们赶紧收拾收拾逃难吧。咱这波生意赚的钱也够用上三年五载的了”。听说朝廷军队无能无力,小二眼巴巴地看着掌柜,只等他一点头便准备卷铺盖走人。

    “怕什么!还有我们在呢!”刚才的青衣男子似乎对北方蛮族的进攻丝毫不放在心上。

    “大侠你能挡的住几万人?”小二试探地问道。

    “今天白天,我就接到了消息,说蛮族趁朝廷东征之际发动进攻,想要趁火打劫。金陵谢家二当家谢安康今天已经传书各门各派,号召大家一起共赴国难!我一个人当然挡不住他大军,可这次剑胆会,将会聚集数千名江湖上的能人异士。纵然蛮族千军万马又有何惧。”

    江山鹤将铜棍抗在肩上,好像要学剑神的事迹,将这一方百姓的命运一肩担之。

    “狼族射雕王呼山海手下焚天军团两万铁骑,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冲锋时常用的野火阵更是塞外高手所创,其势如野火燎原不可阻挡。况且,我得到消息这次狼族天妖教的高手也随军进犯。天妖教高手辈出,天地玄黄刀法更是堪称不世绝学。方才我见你使出擎天一柱的时候,不够圆融流转,恐怕内功修为还稍欠火候,对上天妖教高手切不可轻敌。”

    从二楼缓缓走下一名身着白袍的男子,约莫三十岁的年纪,胸前有两朵用金线绣成的兰花,格外引入注目。

    云水阁高掌柜出身洛阳大户人家,虽然家道中落但见识眼光不同寻常。他认得这白袍的料子用的是京城千丝万缕坊的招牌落英锦,一匹就需五十两白银。而这两朵兰花更是不得了,除了苏州香雪楼人称“补天手”的兰葳蕤,怕是没有第二人有这等手艺。这一身不菲的装扮,加上来人不落凡尘的气质,高掌柜心里暗想此人必是江湖豪族出身,来历非同小可。

    “在下汉口排云教朱雀堂堂主江上鹤,蒙江湖朋友抬爱唤作晴空一鹤,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灰衣男子虽然对眼前白袍剑客的评价颇为不服气,但也看的出来此人来历不凡,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在下卫何求”。白袍男子回了个礼。

    江上鹤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卫何求这三个字在江湖上可谓如雷贯耳。卫何求出生当今江湖第一门派碧落宫,十四岁一出道便凭借江海清光剑击败了太行名宿“落日剑”关山重;二十一岁时大有空明心法突破第四重,三十六招击败龙虎山掌教璇玑道长;二十四岁起修习碧落宫无上绝学太虚无涯剑,虽然近年来未曾挑战江湖顶尖高手,但许多人都相信他已能跻身十大高手之列。

    相比江上鹤长长一串头衔介绍,卫何求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的名字。这是卫何求的低调也是他的自信,在他的名字前面不需要任何的修饰,仅仅这三个字就有千钧之力。

    面对这位名动天下的风云人物,按说江山鹤应该赶紧上去结交一番。不过他毕竟没有见过卫何求本人,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模样,一时不敢贸然上前。这时从外面进来一胖、一瘦两人,衣着打扮同样贵气十足。

    “见过阁主”。两人走到卫何求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卫何求执掌碧落宫下第一阁北辰阁,这一胖一瘦是其手下两大干将。较胖的这位,是卫何求的侄子卫来,但年纪仅比卫何求小了三岁。虽然身形略显臃肿,但大有空明心法已修到第三重境界,整个碧落宫连同为何求在内不过七八人而已。瘦者四十来岁,名叫方文海,早年在四大钱庄之一的四海来财钱庄下经营,因仰慕碧落宫的传奇,投奔卫何求麾下,是卫何求仰仗的智囊之一。

    “边关那边情况如何?”

    “回禀阁主。”卫来躬了躬身子,“目前,天脊山已经集结了各路江湖好手六百余人。部分江南一带的门派因为路途较远,还没赶到,但也就是这一两日内。除我碧落宫外,金陵谢家、洛阳郑家、长安秦家、紫薇阁等各大门派豪门高手都已赶到。”

    “这次金陵谢家的这份会盟书方先生觉得如何?”

    因为剑胆会前突遇狼族入侵,谢家在第一时间起草了一檄关于团结江湖各门各派力量,同心协力抗击外敌的会盟书,由捕风堂承包散布工作,如今在边关的江湖人士可谓是人手一册了。

    “阁主。谢家在江南也是稳居第一世家。五年前谢安康北上,就是希望能够在中原一带拓展地盘,把谢家的势力发展到北方。这次蛮族入侵,他们发了这会盟书,几乎是一刻钟都没有耽误。这样一个会盟书就像是当年套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把我们都算是拖上了船。谁要是不去,谁就是不顾江湖道义,不管黎民百姓安危。而一旦这次成功击退狼族进攻,那无论是他谢安康还是金陵谢家的声望都会如日中天。他是要拖着我们大家为他卖命,这一招实在是高啊。”方文海点出了谢家的真实意图。

    卫何求听完皱了皱眉,沉吟片刻。

    “此次狼族入侵,朝廷大军远在千里之外,百姓生死一念之间。锄强扶弱、护佑四方本就是我辈修行的初衷,无论谢家目的如何,这次能够振臂一呼集结各派之力共抗强敌已是难能可贵。此刻若是多有猜忌必然会导致联盟瓦解,到时候生灵涂炭,我们就是天下的罪人了。”卫何求抬起头,眼神变得清澈而坚定,原本的犹豫已经一扫而空。

    卫何求望着卫来,下令道:“卫来,传令下去。碧落宫弟子明日一早前往天脊山与众门派会合。要告知门下弟子,这次出来都是我碧落宫年轻精锐,无论何时何地要维护我碧落宫人江湖榜样的身份。在擂台上或是在战场上都要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是,谨遵阁主喻令!”

第八章 大道至简(一)

    第二天傍晚,天脊山下人声鼎沸。一众江湖侠客围坐在篝火旁,有的正在相互叙旧,有的正在交流武道修行经验,有的在讲述江湖典故,好不热闹。

    一声长啸在山谷的夜幕中分外响亮。众人循声张望,只见高台上站着一中年男子,借着火光可以看到来人身上锦衣华服,一双眼睛环视四周不怒自威。

    “诸位英雄。”来人清了清嗓子,向着台下抱了个拳,“在下金陵谢家谢安康。”

    金陵谢家两百年前就是江淮一带的名门望族与王家共同称霸江南,人称“王谢”。后来王家后继无人,势力逐渐衰落,谢家借机大肆拓展地盘,俨然成了江南武林第一世家。二十年前谢家势力开始进入中原地区,特别是五年前谢家经营中原的脚步明显加快。在洛阳北郊,谢家营建了富丽堂皇的大院,取名问鼎阁,暗指问鼎中原。而这问鼎阁的主人正是眼前这位谢安康。

    “谢阁主上来是打算给大伙发红包的吗?”台下人都知道谢安康经营中原多年,赌坊、酒肆、钱庄无不涉猎,自然是富得流油,便开始起哄。

    谢安康哈哈一笑道:“我今天倒是没有准备银子,但我们江湖豪杰有了银子也是千金买醉。谢家特地从蜀地运来了五百坛美酒,足够大家痛饮!”

    “好哦!”

    人群中不乏好酒之人,江湖人士借助内力修为,酒量也较常人好出一截。有免费的美酒,实在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谢老大就知道带酒么,让我们这些姐妹可怎么办?难道也跟这些臭男人一样不顾体面?”

    江湖修行首在内力修为,天赋与勤奋是最重要的因素,男女之间力量上的差异对修行而言无足轻重,因此这些年来江湖女侠辈出,逐渐呈现和男人们平分天下的趋势。此刻,这些女侠们也顺着气氛起哄。

    “哈哈,在场众多巾帼英雄谢某岂会怠慢,这边还有各地美食、鲜果、小吃,保准让各位女侠满意。”

    “好哦!”人群中再次响起震天的喝彩声。

    在这群江湖儿女载歌载舞之时,帝国的权臣们却没有这份闲暇的好心情。

    洛阳是帝国都城,若说城内最大、最雄伟的建筑自然当属皇宫太极宫。但若是说到哪座宅子最让人羡慕,那多半会指着城西那座石质的大宅,说一句当然是靖天侯府了。

    即使是洛阳小儿也知道靖天侯的威名。靖天侯本名郑帆悬,出身洛阳名门郑家。先后随当今皇上三次出征,两次在危机中救驾有功,皇上亲封其“靖天侯”的爵位,渐渐地人们都用靖天侯来称呼他,他的本名反而被很多人遗忘了。

    靖天侯府的规模虽然逊于皇宫,鬼斧门掌门李巧更是亲自设计了府内的景观,能工巧匠依山傍水而建,人在其中犹如置身山川,不知不觉心神豁达之感。靖天侯内的水系最终汇流入东边的金麟湖,每天朝阳升起与夕照倾斜之时,湖面都会被金光染成一面炫目的镜子。不少有幸得见此景的文人将这片景致成为“一碧万顷”,甚至列入了洛阳十大美景之一。

    此刻,已是深夜。没有了金碧辉煌的的华丽,只有十二把巨大的红烛燃烧着,衬托得湖畔文澜阁内气氛更为凝重。七八名行伍中人站在阁内,正中一人剑眉,一身黑色长袍,长袍之上尽然还绣着两条龙,正是靖天侯。

    “花将军,燕云郡骑兵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回禀侯爷,三日前五千骑兵已集结出发,我已下令五日内必须赶到大散关。今天早上刚刚收到的回报距离目的地还有三百里,最快明天一早可以赶到。”

    “很好。曹将军,你的人马呢?”

    “回禀侯爷,天水郡下只有八千步兵,一路上险峻难行,怕是还要五天才能赶到。”

    “哼。天水郡离大散关不到一百五十里,你的队伍已经走了四天,居然还要五天,乌龟爬也比你快啊。给你一天半时间,赶不到的话军法从事!”

    “是!”

    “你们的部队呢?”靖天侯扫了一眼其他的将领。

    “明日定然到达集结地,请侯爷放心。”

    有了曹将军的前车之鉴,众人都不敢怠慢,齐声回答。

    众人离去之后,靖天侯独自一人走出湖畔阁,默默地面朝金鳞湖而立。显然,他不是来赏景的,因为此刻实在看不到什么景象。靖天侯喜欢这种宁静的黑暗,有助于他保持敏锐的思考能力。虽然几路人马在他的压力下加快了行军步伐,可即便所有部队都能如期抵达预定地点,依然缺少取胜的把握,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尚未解决。

    翌日,太极宫四海殿。

    红色的巨柱与黑色的地砖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营造出一种专属于权力的威严。在巨大的宫殿的尽头,大胤皇帝高高在上,俯瞰毕恭毕敬的群臣。

    “这几日大家都知道,北方蛮族趁着我大胤军队远征高丽,竟敢犯我边境。军情紧急,不可耽误,诸位爱卿,可有退敌之策?”

    宫殿的设计别具匠心,群臣看不清皇帝的脸庞却能够在任何一个偏远的角落里清楚地听到皇帝的每一句御语。皇帝虽然看似是问话,但每个人都明白没有良策绝不是一种可以选择的回答。

    “皇上,臣已集结天水、燕云等七个郡共四万五千人马,不日可解大散关之围。”靖天侯统领朝廷兵法,当仁不让地走出队列。

    龙椅上的皇帝这几日因前方战事紧张没能睡个好觉,靖天侯这句话让好似久旱中的及时雨,让他终于舒展了眉头,正准备大加赞赏一番,却有一个声音响起。

    “侯爷运筹帷幄实乃我朝栋梁,只是方才侯爷所说四万五千人马可解当前危局,老臣不敢苟同。”靖天侯对面一个魁梧的身躯迈出队列。

    “皇上老臣也曾管理兵部,对我大胤军旅还算了解。刚才侯爷提到的这些人里面,除了燕云郡的五千骑兵之外,其余四万人都是各地的镇守士兵。这些人很多都是屯垦军户,虽说是列入军籍,但平时还是以农耕为主、缺少训练,说句不中听的话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这些人看上去数量不少,但一群没有真正经历战争、体验过血雨腥风的农民,面对来势汹汹的狼族铁骑,恐怕到时候会不战而溃。”

    说话人是当朝右丞相王礼贤。如今的王家虽然不复当年的强盛,但毕竟四世三公之家,在朝廷里根脉极深。王礼贤是科举榜眼出身,在官场上一路而来也并非单纯靠着家族的荫庇。先后分管过礼部、兵部和吏部,年岁渐长后皇帝才他作了右丞相,也算是体恤他的辛劳。若说朝廷上还有人能够与靖天侯分庭抗礼,那也只有王老丞相了。

    “老丞相所言极是。”靖天侯朝着皇上行了个礼,“皇上。这群人马确实有致命的缺陷,要想破敌立功,还须皇上准允一事。”

    “爱卿但说无妨。”

    “臣请皇上从禁军中调三千黑甲军和一千银甲军随臣出征。”

    话音刚落,满朝文物百官开始交头接耳。洛阳金吾卫统领孙传芳犹豫再三,还是站了出来。

    “启奏皇上,洛阳金吾卫下辖金甲军一千人,银甲军三千人,黑甲军六千人。侯爷一下就要调走将近一半的禁军部队,京师和宫禁守备定然空虚。若是狼族兵临城下,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四千禁卫军面对数万狼族不过杯水车薪,就算加入战场也未必能左右战局。”

    孙传芳作为金吾卫,职责就是在危机时刻守备宫城、保卫皇家,可以说是大胤最后一道防线。这个时候靖天侯要从他手底下抽人,让他的压力瞬间倍增。毕竟皇宫失守,他这个金吾卫只有以死谢罪、别无他路。

    “孙大人。你带兵多年,本侯近日正巧也在读兵法,有个地方倒是想请教。当年威王曾问武神孙武子:‘地平卒齐,合而北者,何也?’孙子答曰:‘其阵无锋也。不知作何解释?’”

    “这说的是打仗要取胜,多寡只是一个方面,还需要有精锐做阵锋,才能带到士气,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孙传芳一时没明白靖天侯此刻突然提起孙子兵法到底是何用意。

    “孙大人果然是熟谙兵法的行家。如今我方军队诚如丞相所言并非精兵良将,想要鼓舞士气、提升战力,关键在于以精锐兵团充斥期间。试问,如今朝廷能够调动的精兵,除了金吾卫之外还有更合适的吗?”

    孙传芳不敢多言。他刚刚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生怕再一说话又会被狡猾的靖天侯给套进去。

    “孙大人你身为金吾卫统领,自然有自己的担忧。但岂不闻‘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狼族铁骑真的兵临城下,就算禁军全数严阵以待,难道就能保卫京师?孙大人,你我为官需从朝廷根本上考虑。这金吾卫的使命是保护皇上,此刻皇上最需要他们出现的地方就在北方边境。孙大人以为然否?”

    孙传芳暗暗叫苦,他虽然一句话没说,可靖天侯还是给他扣了顶不顾大局的帽子。

    “郑爱卿所言极是。传朕旨意,着调三千黑甲卫、一千银甲卫虽靖天侯出征边塞,众爱卿勿再多言。”

    大胤皇帝明白什么时候该乾纲独断,一语终结了所有纠缠,朝廷上下在朝会结束侯也开始了紧张的军备工作。

第八章 大道至简(二)

    大散关内,狼族统帅呼山海放下刚刚上奏的军报,看了看座下的先锋官。

    “巴将军,这军报你怎么看?”

    “大王,焚天军团两万人现在是孤军深入,特别是我的八千先头部队更是突出,离其他的部队还有两天的行程。原本我们的作战计划是一鼓作气、闪电突击。但现在局势有变,胤朝这边的江湖人士已经集结起来,据探子回报人数有近千人,目标十有**是指向我们,是不是等一等,待大军会后再一举南下。”

    “巴将军。我们突厥是天生的战士,对阵胤朝的军队向来都是以一当十。面前的这些所谓江湖侠客,若说单打独斗或许有过人之处,但你不要忘了,这些人从未经历战阵,彼此之间也毫无默契可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我们最好的选择,趁他们立足未稳主动出击就能够一举击溃我们前进的最后障碍。今夜四更做饭,五更时全军出击。”

    “大王,是不是稳妥一些?”

    巴将军四十出头,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建功心切的毛头小子,凡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巴将军,你刚才也说了,胤朝的军队已经在朝这边迅速集结了,时间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必须要考虑的因素。若是让胤朝组织起抵抗,到时候我们即便有十万部队也很难取胜了。”

    “大王英明,末将这就去准备!”

    巴将军见呼山海态度坚决,明白多说无益,转身出了大帐,召集本部将领集会,传达出击命令。夜色正是最浓的时候,八千匹战马的四蹄上被粗布包裹起来,像一支来自冥界的部队,悄无声息地游离在荒原上。

    天脊山下,鼾声此起彼伏。营帐旁的篝火中,将要燃尽的木头发出哔哔**的响声,诉说着昨夜的狂欢。

    卫何求却睡的并不好,朦朦胧胧间他仿佛听到了凄厉的狼嚎在暗夜中回荡,一双双绿灯笼似的眼睛下面渐渐露出排排滴着唾液的尖牙。

    “忽”,卫何求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脊背上冒着冷汗。

    昨夜群雄痛饮狂歌,他自己也经不住众人劝酒,直到喝了七八碗才得以脱身,最后带着熏熏的酒意入睡。若是清醒之时,以他六识的敏锐程度,绝不至于现在才察觉到远处的马蹄声。

    卫何求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祥之感。数百江湖人士聚集在此处,想要阻挡南下的铁蹄。可是,凭借自己一身修为,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侠客们,包括他卫何求自己,都对战争太过陌生。他觉得自己太过大意,前日还告诫一名江湖晚辈不要轻敌,转眼间自己却忘了要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统领他们的是狼族战功第一的射雕王;忘了先发制人这样简单的军事常识,竟然在大战前夕还饮酒作乐,完全没有枕戈待旦的谨慎。不知是北方的寒风还是内心的惶恐,卫何求感到刺骨的寒意一阵阵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呼了一口气。

    “好冷的一天啊”。

    当卫何求匆匆召集碧落宫众人集结之时,不少江湖侠客才睡眼惺惺地起来张望,显然还没有从昨夜的宿醉中完全恢复过来。此刻,排山倒海的马蹄声像隆隆的战鼓,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有经验的江湖人都能够听得出来,狼族骑兵此时距自己不过十余里,这段距离对于全速冲锋的骑兵来说不过是转瞬之间。

    配合着隆隆的马蹄声,乌云又悄然笼罩着天空,阴暗和冰冷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起来。卫何求看到身边许多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惊恐的目光。虽然论单打独斗,这里即便修为最低的人都能够轻松地以一当十,但他们马上要面对的是一支在无数次战役中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兵团,是一个强有力的整体,而不仅仅是一个个单独的骑兵。

    “布大周天剑阵!”

    就算是再强的人也不可能单独对抗骑兵结阵冲锋,只有依赖阵法相互支撑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卫何求一声令下,碧落宫众人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中恢复过来,展现出江湖第一派弟子所傲视天下的应变能力。

    大周天剑阵是七十年前碧落宫九曜阁阁主卫不回所创。碧落宫十二阁中九曜阁是最为神秘的一个存在,阁中之人都是碧落宫从天南海北招募而来,甚至还有不少人来自四海之外。借助碧落宫两百年来不断收集的古籍、秘典,他们中有的人专门研习宇宙星斗运转,试图窥探九天之上的隐秘;有的专注丹药修炼,一心寻找白日飞升的秘方;甚至传闻其中一些人不顾世俗禁忌,尝试与鬼魂沟通,意在探索起死回生之道。而九曜阁最为外人所熟悉的,则是他们对剑阵的研究,大周天剑阵就是其中最负盛名的翘楚。

    卫不回早年痴迷棋道,十三岁时已是天下闻名的国手。后来机缘巧合进入九曜阁开始研习星宿,以棋道参详天道,开创前人所未有之境界。传说某日卫不回突然不告而别,独自一人远赴万里之外的昆仑山,在昆仑山天池坐观天象。第七天夜晚,天池上空流行四溢,光华漫天,卫不回望着周天星斗大呼一声“天作棋盘星作子”,终于领悟日月星辰周而复始的规律,从而开创了名动天下的大周天剑阵。

    剑阵刚刚布成,一股红色的潮水就已经汹涌而至。射雕王呼山海手下焚天军团人人着红袍、战马皆配红甲,旌旗、军号、战鼓无一不是火红色,就算是原地不动也让对手有一种面对雄雄烈火时的焦灼和不安。焚天军团最令人威风丧胆的,是他们冲锋时的队形和阵势。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这支王牌骑兵的威力,呼山海奏请狼族首领呼颜卓,由塞外狼王亲自出面请天妖教早已不问俗世的前辈高人出山为焚天军团量身定制了一套阵法,名为野火阵。野火阵一旦发动,就如阵法名字一样,如野火燎原、势不可挡。

    焚天军团凭借野火阵的威力,曾经以三千骑兵击溃大胤大同守军五万人,大胤军队死伤无算,后来大胤先帝举倾国之力率十六万大军御驾亲征,才勉强将他们赶回关外。那一战之后,先帝不久病逝。当今皇帝登基后重用靖天侯,后者厉兵秣马十余年,先后组建了朔方军团和霸地军团,才逐渐在战争中挽回颓势。

    在焚天军团的对面,许多江湖人士匆匆跑出帐篷,有的甚至连随身兵器都没有带上。这些从未亲历过真正的战争江湖人士望着眼前血红色的海洋,无力地感到所有与这支部队接触的一切都注定只会化为灰烬。

    “杀!杀!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焚天军团没有一丝犹豫,一鼓作气直接冲向江湖人士的大营。

    有一部分门派因为来得较晚,营帐扎在了大本营外的开阔地上。此刻面对焚天军团,这些人首当其中,几十人还没有来的及作出任何反应就破野火阵吞没。焚天军团中军速度最快,眼看就要冲入人群。卫何求知道中军冲击的位置大多是小门小派,人虽然不少但修为最弱,不少是还未出道的年轻弟子,难以形成有效的抵挡,面对焚天军团只怕是凶多吉少。

    “卫来,剑阵向东,向敌方中军靠拢。”

    “阁主,焚天军团正在冲锋,我们这样逆势而上恐怕难以持久。”

    “冲过去!”

    看着卫何求坚毅的脸上,卫来知道已经不可改变。

    碧落宫来的二十七人不少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大周天剑阵的神妙之处在此刻也逐渐显露。二十七人浑然一体,同进同退,每每总是能够利用焚天军团配合中一闪即逝的漏洞,找到阵中最为薄弱的一点。就这样硬生生地顶住了原本横行无忌的焚天军团中军,为其他人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战场对面一道紫气冲天而起,那是金陵谢家的虎踞龙盘阵。大门大派的弟子们在这危急关头,展示出了平时训练有素的功底,纷纷找到了抵抗焚天军团冲击的办法,焚天军团这股红色浪潮终于得到了遏制。

    但是许多小门派势单力薄,不同门派之间很多人甚至从未蒙面,不像这些豪门望族能够迅速结阵以自保,不一会就倒下了一大片。

    “卫来,你来做阵眼。”话音未落,卫何求一跃跳出阵法。他一剑斩杀了冲到前面的骑兵,在马背上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

    “大道至简!”

    卫何求口中轻轻念了一句,剑上光华顿时绽放,仿佛天神下凡一般挥洒下一片光华。

    一剑挥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石破天惊。可是前冲的战马却纷纷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眼睛里露出绝望的恐惧感,任凭骑兵鞭笞也不愿再向前一步。

    战场上的风突然停了,焚天军团的骑兵感到周边的空气被无形的力量不断压缩着,压迫地他们就要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大地开始摇晃、崩塌,一道如巨木粗细的紫色剑气势如破竹地扫过战场。一排排骑兵连人带马被剑气横扫,许多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幸运的人被剑气外缘扫中,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也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剑气横扫之处,大地上留下了一条宽七尺,长三十丈的裂痕,好像地震之后的现场。一人一剑迎着焚天军团的阵锋冲了过去,剑气立马掀翻了当头的几个骑兵。但焚天军团临危不乱,立刻有更多的骑兵向卫何求的方向靠拢,卫何求手中剑气再度爆涨,轰然一声,剑气硬生生地将野火阵势不可挡的冲锋彻底击溃。

    但是,这一招“大道至简”耗费了卫何求的全部精力,他已经无法察觉一个身影潜伏在他身后,直到一只手掌按在自己后背。卫何求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险些移位,如果不是护体真气及时保护了要害,自己早已去见了阎王。

    卫何求看到一抹刀光笼罩住了自己的脖子,但他已经没有力气避让这一刀。不远处的碧落宫门人见到卫何求遇险,但已是救援不及,只能眼睁睁地干着急。

    一只拳头突然出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了偷袭者的手腕,将弯刀向旁边挪了两寸,刀光避过了要害,划过了卫何求的左臂。

    偷袭之人一刀受阻,看到刚刚出手的是一个身着月白色袈裟的和尚,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变进攻对象。双方在空中你来我往,一眨眼的功夫就换了十余招。偷袭者见难以得手,使了个虚招借机遁逃,而那一袭月白袈裟似乎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同样不辞而别。

    卫来他们不要命地往前靠拢,总算接应上了受伤的卫何求。焚天军团失去了继续奇袭的可能,也收拾兵马准备再战。

    “文海兄,今天伤亡如何?”简单处理了伤口,卫何求便迫切地想要知道战况。

    方文海阴沉着脸,看了看卫何求,没有答话。

    “今日一战定然伤亡惨重,但我们需要知道最准确的信息,才能做出下一步的谋划。”

    “此前,各门各派总共来了大约九百余人。经过初步清点,战死的兄弟就有一百七十二人,重伤的有两百零五人,轻伤的不计其数了。”

    “更糟糕的是,天妖教的高手到了,而且还不知一人。除了阁主遭到他们的偷袭,白马郑家、鹰潭连家多位高手此刻都重伤不起。”

    “为今之计,一方面要联合小门派的弟兄们,让他们集结一团。另一方面还得有高手出马对付天妖教的高手。”

    “这第一方面还好解决,咱们江湖上的基础阵法乾坤一气阵可以说人尽皆知,只要有人居中协调,形成阵势勉强自保不成问题。但此刻处了拈花寺的慧能之外,其他算的上顶尖高手的都挂了彩,恐怕……”

    “我知道一人,就在附近。如果他能够出手相助,或许能够有所助益。”

    “阁主,你受伤太重,必须要静养疗伤。况且就算来了,一人之力对战局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尽人事听天命吧。”

    “阁主!”

    “阁主!”

    “好了,你们不要劝了。若是平时,我自当静养。但此刻几百人的性命危在旦夕,又有谁能躺的住呢。”

    卫何求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游骑兵,来到了天脊山西麓。

    只见山脚下立了个石牌坊,上面是一幅楹联,上联“蓑衣箬笠平生愿”,下联“斜风细雨正当时”上头还有个横批“未老不归”。

    “上次来信白鹭飞说他住的地方取名叫不归庄园,想来就在山上吧。”卫何求和白鹭飞一个月前曾经通过书信,白鹭飞提到他在天脊山西麓建了个自己的庄园,方便到时候观看剑胆会的盛况。

    来到半山腰,见到一片竹林,旁边树了块牌子“不归庄园”。卫何求往里走去,走出来一个童仆模样的人。

    “这位先生有礼了,敢问尊姓大名?”

    “这位小哥,在下卫何求,请问白鹭飞可是住在此处?”

    童仆回了个礼,答道:“白庄主正在庄内,只是不知道阁下您找我们白庄主,不知可曾有预约?”

    童仆小哥想来想,好像京城、太原、扬州、苏杭各地的富商贵胄里面从来没听说过卫何求这么一号人物。透过隐约的月光,发现来人身上还有不少血迹,脸上也没多少精神,怕是被仇家追杀逃到这里来的。小哥心想自己不能随随便便就放人进去。

    “预约?”卫何求皱了皱眉头。

    “正是。我们白庄主整日操劳,行程一向是排得满当当的。阁下若是有事还请提前与在下约定时间,我们好根据白庄主的档期做安排。”

    “这白鹭飞是搞的什么花样?”卫何求心里嘀咕嘴上仍然客气地说道,“麻烦小哥通报一下,我是他多年的老友,你报上卫何求的名字,他一定知道。”

    说完这几句,卫何求觉得伤口又一阵绞痛,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老卫,你怎么来了?”

    “白庄主。”小哥听到声音,赶紧行了个礼。

    “鹭飞。”

    白鹭飞听见庄园门外的声响,听到卫何求三个字便赶紧过来看看,谁知眼前这个人完全没有北辰阁主的风范,甚至连站都站不太稳了。

    “我去,老卫你怎么搞成这样了,赶紧进屋再说。”

第九章 一毛不拔(一)

    白鹭飞一把搀起卫何求进了屋,把他安放在罗汉床上。白鹭飞上前,把手搭在了卫何求的手腕上,仔细看了看卫何求面无血色的脸庞。

    “修罗之力?”白鹭飞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跟天妖教的人动手了?”

    白鹭飞掀开卫何求左肩的衣服,凝视半晌伤口,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又仔细查看确认了一番。

    “乖乖,天地玄黄刀。怎么老卫,碧落宫这次这么大的手笔,要挑了天妖教?”

    “鹭飞。”卫何求喘了口气,“北方狼族进犯,朝廷大军远在千里之外,江湖上原本来天脊山参加剑胆会的众豪杰决心联合起来共同对抗狼族。我们刚刚和狼族焚天军团交过手了,不少人牺牲在战场上,受伤的不计其数。还有天妖教的高手这次也出动了,我这伤就是被其中一位高手偷袭的。”

    卫何求想要详细说明来意,可一开口便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一阵抽搐。看着卫何求痛苦的表情,白鹭飞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阿宾。”白鹭飞对着门口站着的童仆小哥说道,“马上去把前两天我买的山参王取出来,炖一碗参汤。”

    罗汉椅上的卫何求已经失去了平日的风采。此时的北辰阁主脸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血色,疲惫和痛楚慢慢地写在了脸上,但却还是下意识地保持着名门大派的风范,没有直挺挺地瘫倒,硬是撑着一股劲要坐起来。

    白鹭飞心里知道眼前这个人从小最是要强,现在是堂堂碧落宫北辰阁主,甚至还是未来碧落宫掌门的热门候选人,更是处处不能折了碧落宫的名望。就算自己劝他好好躺下,想必也是不会有结果。

    “白庄主,参汤炖好了。”阿宾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

    白鹭飞接过托盘上的小碗,笑道:“老卫,你还是很会挑时候的。前天刚从塞外弄来一株千年老山参,便宜你了。看你还挺有劲的样子,就不用我喂了吧”说完把手中小碗递了过去。

    卫何求尝了一口参汤,又看了看手中的小碗,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确实是千金难求的山参王,这碗是龙泉的玲珑剔透瓷。这山参一株千金难买,就算是这碗价值也不下百两,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豪门做派,见不得我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改善生活!不想吃别吃啊!”白鹭飞勃然作色。

    卫何求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无法可说。

    “我白鹭飞不靠家世、不靠运气,凭双手挣钱、用勤劳致富,等会领你去看看我的产业。我告诉你,我这几年发展不得了……”白鹭飞却不打算善罢甘休,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连珠炮一般狠狠一顿慷慨陈词。

    但凡长篇大论,总是需要别人的参与和附和才能接续下去。偏偏卫大阁主本来就沉默寡言,重伤之下更是金口难开,白鹭飞说了一阵无人响应,声音慢慢地就小了下来。

    白鹭飞看了卫何求一眼,问道:“你这半死不过地跑来找我,不会就是想骗我的参汤疗伤吧?”

    听到白鹭飞提起正题,卫何求努力直起身子。这千年山参的功效确实不是寻常人参可比,加上大有空明心法又是江湖上顶尖内功,这会仿佛已经能看到一点血色出现在卫何求脸上。

    “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回去。”

    “你想让我帮你对付这个天妖教的高手?”

    “不错,这次江湖联盟人数虽然不少,但能称的上顶尖高手的不过七八人。根据战场情报,天妖教至少派出了二十多人,而且各个修为都不俗。现在以我的伤势恐怕也难有作为,需要有人能出来力挽狂澜,稳定人心。”

    “我不行,我不行。”白鹭飞赶紧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江湖上的事情我已经好多年没过问了,一身功夫也都生疏了。要是碰上打伤你的这个高手估计都走不过十招,哪里还敢去充英雄、扮好汉。”

    “鹭飞,你的天赋和修为我最是清楚。虽说这十年你少在江湖走动,但就算几年来你功力尺寸未进,放眼江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对方虽然厉害,也并非没有取胜的可能。”

    “老卫,你可真会夸奖人。啥叫并非没有取胜的可能?那就是很可能要输喽。你当这事是小孩子过家家,输了重来嘛!拜托,这要是输了那可是要命的事情,运气好也是像你现在这熊样。你就这么不管兄弟的死活?”白鹭飞吐了吐舌头。

    “鹭飞,我也知道此行凶险。可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本就是我辈当年修行的初衷。我们若不仗义出手,一旦大军破关,难免玉石俱焚、生灵涂炭。你难道就忍心坐视不理吗?见死不救与滥杀无辜又有何异?”卫何求坐起来,拉住白鹭飞的手。

    卫何求这话在白鹭飞听来明摆着就是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了,他赶紧把卫何求抓着自己的手给拍掉,退后两步和卫何求保持距离。

    “老卫,我就不喜欢这种扣帽子的做法。什么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初心,什么英雄好汉、扶危济困的做派,要有也是你们碧落宫的大侠从小的理想,我当年可没这么高的抱负。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我妈怕我被人欺负,打认字起第一本书就是契阔刀刀谱。我小时候修为进度看上去是比别人快一点,那也不过是因为我比别人更早、更用功。我是把别的小朋友吃糖的时间花在了练功上,天赋其实只是一般般而已。”白鹭飞推脱道。

    “不管你当年是否立下这样那样的誓言,也不管你是不是天赋异禀。我只知道如今你一身修为在江湖上也是凤毛麟角。人们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应当挺身而出!”卫何求越讲越激动。

    “老卫,能力越大只能说明一个人有担当重任的潜力,但也不能不由分说硬往人身上抗吧。我不欠江湖什么,没有义务为那帮素不相识的人尽忠尽孝。”白鹭飞的口气也突然变得激烈起来。

    “你想想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生命,一旦狼族破关,那就是家破人亡的惨状。不管怎么样你也是剑胆会上的论剑公子,江湖命运一剑担之,江湖儿女侠肝义胆这两句话你总不至于就忘了吧。现在正是你以一己之力护佑苍生的时候,这是积大功德的事情……”卫何求激动地叉了气,脸上甚至泛出了潮红。

    “老卫,什么侠肝义胆说说的事情,你还这么当真。而且我跟你说,别提这狼族入侵的事啦。说起来我就烦。”白鹭飞恨恨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买地建庄园?”

    白鹭飞说完从墙角拿出好几个个包裹,打开来平铺在桌面上。卫何求看过去,只见这包裹看上去不大,但算的上是内有乾坤。里面有大大小小的内兜十余个,行走江湖常用的东西在里面都能找的到。有存放银两的,有存放金疮药的,有存放水壶和干粮的。除了这些基本的功能,还为某些江湖人士的特殊需求做了考虑,比如为暗器高手设计了存放暗器的口袋,甚至整个包裹可以当做夜行衣穿在身上。

    “这是?”

    “像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不懂普通江湖人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苦。我特意设计了这款江湖百宝箱,轻便结实、便于携带,可以说是行走江湖的必备工具。原本是打算趁着这次剑胆会,我好好地推销一番,既能挣些银子,也是为广大江湖弟兄们谋福利。可是这下倒好,彻底滞销了,运费都不少呢。”

    “我原以为你来天脊山是想要好好看看各门各派最新的武学成果,不曾想却还是为了赚钱。除此之外,你就真如古人说言,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吗?”

    “老卫,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拔点毛,还不只一根。但是一毛不拔也是我的自由。我可以为天下人出手,但要是我自愿,我不愿意,天下人不能逼我。今天若是能逼我拔根毛,明天就能逼我断只手,后天就能要我的脑袋。老卫,我们也是多年的兄弟,我劝你一句,你已经为江湖尽力了,你这次伤的不轻,如果调养不好是会留下病根的。就留在我这里好好养伤,我包管给你弄最好的药材,三个月内就可以痊愈。”

第九章 一毛不拔(二)

    卫何求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白鹭飞看到这小册子封面上的五个大字,禁不住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小有清虚经》?你,你别告诉我这玩意你都练成了?”

    “若是练成了,我也不至于伤成现在这个样子。”

    “哎呀,老卫你还懂得一点幽默嘛。”

    卫何求没有理会白鹭飞话中的戏谑,正色道:“我希望你能以天下为重。既然你是无利不起早之人,那就按你的规矩办。只要你出手,这本有小有清虚心法你便拿去修行好了!”

    “妈妈呀!”白鹭飞往回退了一步。

    小有清虚心法传说是当年太上老君下界所创,分玉清、上清、太清三重境界。一般的内功心法,开篇都是介绍吐纳引导之术,练到至高境界可以在体内形成金丹,达到内视的境界。而小有清虚心法玉清境就是从修炼金丹开始,继续筑基培育,直到练成元婴,玉清境界方才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可以说,小有清虚的起点就是江湖中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重点,能够练成玉清境就足以俾睨天下。若是能够更进一步练成上清境,传说可以可斩妖除魔。两百年来,据说只有碧落宫第一代掌门落英道长练成了上清境,也因为他那出神入化的修为奠定了碧落宫两百年来江湖第一的地位。至于那最高的太清境,就连传说也没有提及,想来是可以移山填海、呼风唤雨了。

    “这样的不传之秘,你就这么随便送给外人?”白鹭飞用手在脑袋上搓了搓,瞪大眼睛盯着卫何求,“老卫,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内定下任阁主啦?”

    卫何求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一事实。

    “当然,我也希望你练成后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啊?”一听又有要求,白鹭飞赶紧喊停。

    “小有清虚心法修习困难重重,即便是天赋异禀,若无高人指点也很难一窥门径。我碧落宫年轻一辈虽然也有些出色的弟子,但想要参详此书却都还有距离。将来我碧落宫若是可造之材,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上,请你指点一二。”没等白鹭飞说话,卫何求一股脑地把他的要求讲完了。

    “这么难练的东西,你都说了要有高人指点才行。可我也没有高人指点啊,你怎么就知道我能练的成?”白鹭飞连连摆手。

    “当年我们在一起探讨大有空明心法,你对道家心法的领悟能力是我平生仅见,我相信你一定能练成。”

    “老卫,我说了当年我开始修行主要是强身健体,一不小心还练的太多了。小有清虚心法是厉害,但也太伤脑筋,我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没有这个雄心壮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钻研吧。”白鹭飞翻开心法,看了几眼目录,还是选择合上,把心法还给了卫何求。

    “可这是小有清虚心法啊!”卫何求绝望地做最后的努力。

    “那你自己抓紧研究。”

    白鹭飞把剩下的参汤一口气灌进了卫何求嘴里,旋即走到他身后,一只手掌抵在了卫何求后背。

    卫何求感到一股真气散入自己周身,原本疲惫的身躯似乎被注入了活力。可他却并不高兴,想要阻止白鹭飞。

    “鹭飞,你这是要干什么?”

    “苍生百姓我管不了,但你是我兄弟,我不会看着自己兄弟不管的,当然是帮你疗伤恢复了。”

    “我左侧经络俱已受损再难痊愈。至于五脏六腑受的伤,静养三个月也能基本恢复,你不要浪费真气。”卫何求摆了摆手,无力地说道。

    白鹭飞的手从卫何求后背放开,两支手指快速地从卫何求眉尖丝竹空开始,沿着手少阳三焦经络,经天井、阳池、液门。白鹭飞此刻头顶紫气升腾,脸颊也布满了汗珠,显然真气流转已经到了极限。

    “开!”白鹭飞大喝一声,大口喘着粗气,擦了擦满脸汗水,在旁听的椅子上瘫坐下来。

    “阿宾,赶紧再去熬一碗参汤,爷快要累死了。”调理片刻后,白鹭飞缓过劲来,对着门外大喊。

    卫何求感觉原本受损严重的经络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他试着运了运真气,很快流转全身,已经恢复了四五成功力。

    “鹭飞,你刚刚这是……”

    “老卫,你记得当年我们和彭渡厄在一块的时候,他向我们介绍他的回天九术,这就是其中的第九术续断弦。”

    “可是,续断弦连渡厄自己也只是提出了一个可能的想法,但一直还没有试验成功,你怎么反倒……”

    “彭渡厄老是说他不学武功是因为不希望打打杀杀,所以选择了学医,一心一意想要悬壶济世。可是他不知道,最上乘的医术也要靠最精深的内力才能施展。他没有成功是因为他的内力修为不够,当然指法修为也差一点。续断弦关键要在快速打通对方经脉之后将内力注入,依靠真气流转冲破瘀滞的脓血,然后再逐步修复受损经脉。他一点内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成功?”

    “原来如此……”

    “怎么样,效果不错吧。小有清虚心法你还是自己回去慢慢琢磨吧,碧落宫后继有没有人的问题也自己操心去。”看到卫何求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白鹭飞安心地眯起眼睛笑了笑。

    “不瞒你说,三年前我就尝试着开始修行了。可叹我也是自命不凡之人,但三年过去却丝毫不得其法,恐怕是难以有所成就,这事还得要拜托你。”说完,卫何求把心法又塞给白鹭飞。

    “你这么客气那我也没办法了,先看看吧。”

    方才在目录上的惊鸿一瞥,白鹭飞心里其实已经有些痒痒。他近十年自以为来对道家经典有了些别出心裁的心得,而小有清虚心法目录中的只言片语竟然与自己的理解隐隐相合,这让他有了猎奇的心思。白鹭飞翘着二郎腿飞快地翻着。小有清虚心法并不厚,不过数十页,白鹭飞很快就把一本经书翻阅完毕。

    “鹭飞,你怎么看得这般快,如何能够理会其中奥义?”卫何求看到白鹭飞如此囫囵吞枣的样子,又忍不住说教起来。

    “你这人老是管天管地的操心,像街头巷尾的大妈一样。就你这个样子能练的成吗?”白鹭飞坐到卫何求旁边,“咱们有一阵没坐在一起探讨修习心得了,今天我跟你说道说道。大有空明心法讲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这爱管闲事的脾气还能误打误撞凑合着用,小有清虚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何?”

    “老君什么人,没事都在三十三天上潜心炼丹不问世事。为啥?因为那些事他根本瞧不上眼,他的心里只在意追寻天道和永生。”

    “你又从何得知?”

    “当初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南天门都快散架了,他老人家不还是窝那兜率宫里。”

    “后来他不是出马把孙悟空观进了炼丹炉?”

    “那都是结束了别人绑过来的,他连门都不用出。”

    “都是小说演义,难登大雅之堂,不足为信。”卫何求始终心存疑虑。

    “你就跟你说说能等大雅之堂的。你从小读的那些道家经典都还给教书先生了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听说过吗?超越红尘之上才能一览众山小。天下苍生过什么样的日子,该由他们自己去选择、自己去争取。天地和圣人不会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鹭飞,你不要曲解经典。你看看你自己,这些年来契阔刀修为却止步不前,多半是因为你不愿心忧天下,无法领域悯苍生的刀法最高境界。”

    “你懂啥。我可不是乱说的。契阔就是离合,有离有合、有聚有散才是完整的人生。现在我的人生光有离没有合,达不到圆满自然就进步不了。”

    “何谓有离无合?你的人生如何就不够完整?”

    “什么样的人生不完整?没有老婆的人生就叫不完整。我没练到第七重,那是因为没找着媳妇。等啥时候那个对眼的人找到了,境界自然就提升了。”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为了让白鹭飞安心下来,卫何求突然有了当红娘的心思。

    “好看的。”白鹭飞脱口而出。

    卫何求差点噎着,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都三十多的人了就不能踏实一点,至于那么肤浅嘛!除了容貌就不能多考虑其他方面?”

    “有啊,家里还得有钱。当然,嫁过来得带上,否则娘家就算有座金山不分点过来那也是白搭。”

    卫何求感觉对白鹭飞已经无语了。

    “你不是置办了那么多产业,还缺钱吗?”卫何求苦口婆心地尝试着继续将白鹭飞的价值观向着积极向上的方向引导。

    “老卫,你知道我还有个妹妹吧。”白鹭飞望着窗外,仿佛在回忆过去,“我那个妹妹资质平平,长的也不是国色天香,小时候在家里一直也不太受待见。但我们兄妹的关系却很好,每次分到点东西她都拿来和我分享,可我这个当哥哥的对不起她。”

    “我离开白家后,受我的牵连她在家里的地位更是江河日下。”白鹭飞回忆过往,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已经敛去。

    “你就没有在修行上提点她一下?”

    “拜托老卫,你眼里除了练功修行能不能有点别的。一个女孩子家过的不好,你跟我说要在修行上提点提点?就你这脑子要不是仗着碧落宫的势力搞包办婚姻能娶到老婆吗?”

    “难道你这些产业是为她准备的?”

    “除了给她准备嫁妆,我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虽然现在我是有点产业,但你不知道各种的辛苦啊,我现在忙里忙外整天为了五斗米折腰。要是不用辛苦挣钱,我有时候也想出去快意恩仇,仗剑天涯。”

    “你不是用刀的吗?”

    “别抬杠啊!”

    “边关那么多百姓你不去理会,对自己的妹妹倒是不遗余力。你不觉得有点太自私了嘛。”卫何求不出三句话,悲天悯人的劲又上来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每个人要是都能管好自己,天下自然也就太平。我办这些产业,你看看,花农、马夫、兽医、账房,总共我这里雇了七十五人,这七十五人后面老婆孩子又是两三百人。我养活了这么多人,够对天下负责的了。”

    “况且谁说我只对妹妹好,老子刚才给你疗伤的消耗那是不得了,没有三年苦修我的内力修为都回不到过去水平。”

    “什么?你怎么……”

    “我说了你是我兄弟,亲妹妹要管,你这个拜把的妹妹我也不含糊。你要扶危救困,兼济天下,我自然要帮你一臂之力。”

    “可是……”

    “你也不要对我感恩戴德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实诚,既然说要帮你当然不是做做样子,要帮就要帮的彻底,反正这个人情你一时半会是还不清了,将来你当上碧落宫主再练成小有清虚,当世第一人妥妥的了,到时候不要忘了支持一下兄弟我的事业。”

    “你为我如此牺牲,我……”卫何求有些激动,眼圈也微微泛红。

    “好啦。我这内力修为说白了也是多亏了你们家的大有空明心法。我们白家的契阔刀确实能称的上是绝学,就算是对上太虚无涯剑也不逞多让,可惜就是内功心法上没有拿的出手的。你看看三派七家,哪个不是靠内功心法起家,除了你们的小有清虚心法,拈花寺的无相禅和不动禅、黄泉府的冥河真气还有谢家的金陵王气、郑家的河图洛书,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要是当初不是和你一起参详大有空明心法,我这会契阔刀能不能练到第六重还要画个大大的问号,所以就算是还你过去的人情吧。”

    白鹭飞所言非虚,内功心法相比武功招式更受到江湖门派的看中。卫何求年轻时向白鹭飞透露大有空明心法,其实也是承担了不小的风险。如果有人识破追求起来,卫何求虽然在碧落宫出身尊贵,恐怕前途也要大受影响。

    “我此刻功力勉强恢复五成,面对高手还是捉襟见肘,如果你我兄弟携手……”

    “老卫,你没完了是吧。就没见你这种把兄弟往火坑里推的,我费了那么多口水敢情都白忙乎了。”白鹭飞一挑眉头,突然想起一事,“哎,我说。你被人砍了一刀是怎么脱险的?”

    卫何求回忆了一下,答道:“依稀是个僧人,看衣着与拈花寺的月白袈裟颇为相似。”

    “拈花寺?”

    白鹭飞暗自纳闷,根据他的情报,拈花寺的弟子距离天脊山还有两天的行程,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就出现在此地。不过,对白鹭飞而言,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多了一个挡箭牌。

    “既然有拈花寺的高手在,还用得着我吗?”

    “那位僧人出手相助后便不知所踪,我四下打听,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见过类似模样的僧人。”

    “我去,原来是别人跑了才赖上我的!”

    “你真的不愿意去吗?”

    “不去。”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不去,不去!听我一句话,你也不要回去了。”

    卫何求没有说话,默默站起身,走出屋外,消失在夜色中。

第十章 请君入瓮(一)

    “阁主,您不是去请救兵了吗?”看到卫何求一个独自回来,卫来有些疑惑地问。

    “罢了,那人不愿意来,也不能勉强。”

    卫来愣住了。在他心里,一直视卫何求卫榜样。从小到大,他时刻都在模仿学习卫何求。他实在不理解,自己视作天人的卫何求亲自出马,竟然还有请不动的人。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卫来请示道。

    “先生可有妙计?”卫何求恭敬地对方文海说道。

    方文海缓缓地度着步子。卫来他们都知道这是他全力思考的表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文海终于停下脚步。

    “咱们虽说单打独斗远胜狼族骑兵,但毕竟没有经历过阵仗,硬拼起来不是狼族大军的对手。两方对决我们劣势明显,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兵行险招、主动突围。”

    “突围?方先生我没听错吧。”卫来瞪大了眼睛,“这会的情势能够自保就阿弥陀佛了,还能突围吗?”

    卫来昨天一场恶战下来,对焚天军团的战斗力还心有余悸。现在方文海建议说要主动出击,一时难以接受。

    “方先生是对的。如今敌强我弱,等到焚天军团一步步缩紧包围圈,那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只能是死路一条。我们刚刚失利,恐怕呼山海他们也料不到我们敢于主动突围,疏于防范之下或许有一线生机。”

    “啊,原来如此!”听卫何求一解释,卫来终于有些明白过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事不宜迟。卫来,你去知会谢安康和几个主要门派的带头人,咱们今天夜里突围。”

    依仗对周边地形地势的熟悉,几百人纷纷施展轻功,趁着狼族人困马乏之时,悄然跃出了包围圈。

    “一群废物!”听到江湖人士突围的消息,呼山海气得须发倒竖,“全都是没用的东西,区区几百个人你们都看不好,居然还让人反攻突围。还口口声声要随本王入主中原,就凭你们这帮废物吗?”

    焚天军团的主帅哥晓天和几个副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呼山海盛怒之下,这些平日威风八面的将领们一个个吓的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听到军法从事的字眼。

    呼山海一面把几个将领骂的狗血淋头,一面把手边能碰到的东西摔个粉碎。满地狼藉后,呼山海似乎还是没有消气。

    “你们愣着干嘛!你们手底下的人马呢?给我去追!”呼山海气冲冲地指着这个将领。

    几人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领命,相互张望一眼,还是没人敢说话。

    呼山海帐下的军师蓝真言走出来,轻声说道:“大王请息怒,此刻我们恐怕已经丧失了先机,胤朝的部队随时可能开到,再行追击怕是会遭遇大军于我们不利。不如趁早收兵,免得节外生枝。”

    “岂有此理。胤朝的部队至少还有两三天才能到。本王亲帅大军南征,被几百人给挡住了。这要是传了回去,那帮家伙怕不得每天看我笑话,我呼山海今后也别想统领着千军万马了。”

    呼山海闪电般的目光盯着哥晓天,下令道:“给你五千骑兵,追上他们、包围他们、消灭他们。就算遇上胤朝的部队你们也要击溃他们。这是本王给你们最后戴罪立功的机会,还做不好的话就提头来见吧!”

    “是!”

    哥晓天等人不敢怠慢,领了军令赶紧通知各营人马迅速集结,舍弃辎重和重武器,每人带三天干粮和水,星夜兼程朝南边追击。

    另一个方向上,大胤的部队也在全速向北疾驰。靖天侯清楚,一旦大散关失守,会对整个军心造成难以逆转的影响,因此必须尽一切地争取时间。

    “侯爷,收到最近战报。狼族焚天军团突袭陆云镇,遭到江湖侠客们的顽强阻击,无功而返。”骑在马上正急速往衡水县赶路的靖天侯接到了这样的消息。

    “太好了,侯爷。这群江湖好汉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一天一夜。咱们总算可以跟狼崽子们面对面大干一场了。”

    在众将士听到狼族进攻受阻的消息,一个个都欢呼雀跃、摩拳擦掌的时候,只有靖天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报!”不过片刻,又有斥候来报,“江湖侠客突破焚天军团防线,向衡水县城靠近。焚天军团五千奇兵正在迅速追击,现距衡水县一百六十里。”

    “好啊,狼崽子们不要命,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竟然在焚天军团包围下突围了?”靖天侯听了消息喃喃自语。

    “侯爷?你怎么了。”军师李国泰发现了靖天侯的异常。

    “没事。狼族轻敌冒进,那就不要对他们客气。焚天军团的威风是时候灭一灭了。李军师,告诉各路将军按照咱们既定的方案执行吧。”

    “是!”

    “本侯先走一步在衡水县外你们接风。”

    “侯爷不压阵了吗?”

    “如此有利形势下还要我亲自坐镇,那我们大胤军队恐怕就没什么希望了。”

    衡水县外,蔓延百里断壁残垣、十室九空,目力所及之处都是狼族骑兵蹂躏后的残状。这两日,除了一部分部队包围了江湖侠客,更多的狼族部队一直没有停止对沿线村庄的烧杀抢掠。

    卫何求他们看到这一幕,都气的浑身发抖。不少女侠客们都无法忍受地流下了眼泪。

    “大家分头看看,或许还有幸存的百姓。”

    几百人分成三路,开始在废墟中搜救。

    “这里有人!”一名姓金的大汉叫起来。

    有个小女孩害怕地躲在一边,可又不愿离开。金大汉看她的样子,像是守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别怕,孩子,我们是来救你的。”

    “爸爸妈妈都死了!”小女儿哇的一声,昏了过去。

    等到小女孩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在金大汉的背上。

    “你醒了啊。你金叔叔带你去县城,到时候就有饭吃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姗姗。”

    “姗姗,你就跟着我,我们一起去城里。”

    “不好了,狼族的骑兵追上来了!”

    一路搜救,江湖侠客们救下了十余个幸存的百姓,可也因此无法施展轻功,大大地耽误了行进的速度。在焚天军团不顾一起的追赶下,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大家刚刚死里逃生,一时又慌了阵脚,又些人顿时有想逃跑。

    “大家冷静。这个时候切勿自乱阵脚,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能够抵挡的住。”卫何求见事态危及,赶紧出来稳定军心。

    “杀!”声彻云霄的喊杀声在众人耳边回荡。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力以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不对啊,阁主。声音好像是从南方传过来的?”

    “南方?难道是朝廷的军队到了?”

    很快,金黄色的铠甲就证实了卫何求的想法,金甲卫冲锋在前,后面银家卫、黑甲卫和各路骑兵在他们的带领下向着焚天军团的方向发起冲锋。

    焚天军团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里和大胤军队发生遭遇,完全没有能够调整阵型就被大胤军队分割包围,除少数侥幸突围外,五千骑兵大部分都被当场歼灭。

第十章 请君入瓮(二)

    横水县应境内横水穿城而过因此得名,是北方难得一见的水乡。县城内有石桥、木桥等大小桥梁九十九座,其中最大的一座叫做长虹桥,桥面宽四丈,能够供三辆马车并行。

    长虹桥头,一个身着蓝色官服的地方官领着衙门的全体官吏焦灼地望着对岸。他们半日前刚刚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赶到桥头,在此恭候靖天侯的大驾。

    靖天侯的仪仗过了长虹桥,这名蓝衣官员整了整头上的官帽和身上的官袍,小步快跑地迎到他跟前,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

    “下官衡水县令王琼见过侯爷。”

    靖天侯看了王琼一眼,也没说话,便越过他径直向县衙走去。王琼看到靖天侯的冷漠举动感到有些不妙,可也不敢多说多问,急忙跑到前面去领路。

    一行人入了县衙内堂,待靖天侯坐定之后,王琼立刻命人献上茶水,自己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听候发落。

    靖天侯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道:“听说王大人是当年科举二甲第八名,外放到这衡水当个县令怕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下官才疏学浅,承蒙圣上和朝廷关爱,能够治理一县已是天恩浩荡。”

    王琼的同年中,不少科举排名在他之后的人都已经升了几级,有的在京城六部谋了要职,有的在地方距封疆大吏仅一步之遥。王琼是个愿意干事的读书人,可在偏远的衡水县一待就是七八年,私底下也多少有些抱怨。不过这样的话,明面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哦,是吗?怎么本侯今天看到的一切好像并不如王大人所言。”靖天侯放下茶盏,语调提高了三分,“本侯怎么觉着王大人看不上这个一个小小的县令,准备撂挑子不想干了,另谋高就了!”

    王琼一听,吓得差点跪下,看着靖天侯颤巍巍地说道:“下官不知有何过错,请靖天侯明示。”

    “王大人真不知道吗?”

    王琼腿都软了,跪下来“砰砰砰”得磕了三个响头。

    “如今四方灾民向衡水县涌来,我今天来时看城门仍然敞开着,所以猜测王大人是不太想干了。”靖天侯满意地看着王琼肝胆俱裂的样子,语气也平和了一些。

    “回禀侯爷,灾民入境地方官应当大开城门,妥善安置。这,这在《大胤会典》上有明确的要求,不知道如何有错?”王琼这下是真有些不明所以。

    靖天侯又泯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问道:“王大人,我听说前日你就已经在向临近的几个县借粮,又上报府衙和朝廷请求运粮赈灾。王大人的反应不慢啊,但不知各地接济的粮草要多久能到衡水啊?”

    “回禀侯爷。临县的粮最快四天可到,府衙调粮按惯例大约需要十天,朝廷的赈灾粮耗时最久,怕是要一个月后才能到。”王琼这几天脑子里全是赈灾粮的事情,一天要问起三四遍,回答起来自然是门清。

    “好,就按王大人说的,四天后临县的粮就能运到。若是要坚持四天,以衡水县粮库目前的存粮最多能安置多少灾民?”靖天侯又问道。

    “衡水县三年前遭遇旱灾,赈灾的储备都用的差不多了。这两年年景也不理想,仓库内余粮委实不多,最多能管三千人吃饭。”王琼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了汗珠,他的回话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那么敢问王大人,这城外灾民有多少啊?”

    王琼的脸上此时已经爬满了汗珠,用自己都听不见的语气答道:“这两天城里已经放进了近三千灾民。下官今日一早去城门口看了看,灾民还在不断增多,恐怕这两天还会有不下三千人。”

    “哦。”靖天侯伸出手来掰了掰手指,“本侯如果没有算错,那接下来两天衡水一共有至少六千灾民了。王大人,烦请为本侯指点一下,这多出来的三千多人你打算用什么喂饱?”

    王琼沉默片刻,拿袖子擦了擦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汗珠子:“侯爷所言极是。只是,只是这赈济灾民本是我县令的本份,若是救灾不力,朝廷怪罪下来……”

    “王大人,这城外什么时候成了你管辖的地界了。莫非本侯消息闭塞,不知道王大人已经高升了?”

    王琼如梦初醒,这群灾民若是在城里暴动,那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可只要他们不进城自己总能掩饰过去,最多不过是被讯吃一顿罢了。

    “多谢侯爷指点,多谢侯爷指点。”王琼一个劲地哈腰行礼,他突然觉得按照靖天侯的指示办,自己肩上的担子顿时就减轻了大半。

    靖天侯站起身来,脸上已经换成了和蔼的表情。他拍了拍王琼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道:“王大人,刚刚本侯说的也并非戏谑。以你的才华当个小小的县令确实委屈了,本侯有意保举你往上走一步,今天才特意提醒你几句。不过如果这次赈灾处置不当,到时候灾民闹事,那本侯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多谢侯爷提点,下官感激不尽,这就照侯爷的吩咐办。”

    “王大人,这是你自己处置得当,本侯可没给你下过什么命令。”

    “是,下官明白。”

第十章 请君入瓮(三)

    送走了靖天侯,王琼立刻叫来差役,那个畏畏缩缩的县令转眼间变了模样。他的腰也挺起来了,说话也利索了。

    “立马封闭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人也不许放进衡水!”

    对刚刚遭遇狼族铁蹄蹂躏的数万灾民而言,他们求生的大门随着王琼的这句话彻底关闭。

    “再坚持一下,过了午时咱们就能进城了,到时候就有东西吃了。”

    向着衡水县城蹒跚而来的正是从天脊山一路撤退下来的武林人士和他们一路救起的灾民们。他们这一路走的颇为艰难,特别是这些灾民们,在断粮缺少的情况下走到现在,完全是一股求生**在支撑。

    可是,当他们好不容易赶到衡水城下时,迎接他们的只有紧闭的城门。城门前有卫兵手持长枪严阵以待,城楼上同样站满了带枪执戟的卫兵,甚至还有不少弓箭手巡逻守备,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方文海看了看城门前的情景,脸上逐渐爬上了阴霾。他走到了卫何求跟前,说道:“阁主,我看有些不对,这些守城官兵的举动还是异常。”

    “方兄是不是多虑了。狼族虽然已经退却,但为了小心起见,多派些官兵守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接到狼族撤军的消息。”卫何求并未觉出什么不妥之处。

    但是,当看到城门下聚集起的百姓数量越来越多,城楼上的官兵却却依旧没有打开城门的意思时,卫何求终于明白方文海的担忧是对的。

    “怎么会这样?官府难道要坐视不管嘛?”卫何求不明白官府为何会封闭城门、见死不救。

    “县令有县令的考虑,这几天几个地方的灾民纷纷涌向衡水,怕是城里粮食已经不多了。身为县令,最怕的便是灾民闹事,若是因此死了人,那他的乌纱帽恐怕也要不保。相比之下,封闭城门是最为稳妥的方法。”方文海道出了残酷而无奈的事实。

    “奶奶的,你们没看见这小女孩都快要饿死了。”金大汉焦急地朝着城楼上的官兵大喊。

    金大汉声如洪钟,官兵们无疑都听的一清二楚。他们脸上也多有不忍和愧疚,可是终究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为他们开门。

    “姗姗,你别怕,马上进城了。”金大汉一面内心焦灼,一面极力想要安抚姗姗,可是姗姗似乎连最微弱的回应也没有了。

    “姗姗。”

    金大汉看了看怀中的姗姗,好像已经少了些温度。他赶紧伸手一探,已经没有了气息。一个年幼的生命就这样凋零在这个世间。

    “老子忍不了了!这帮当官的简直草菅人命!不就几十个官兵嘛,老子还怕了他们不成!”

    金大汉说完一步上前,两手抓住了两名卫兵的长枪,大喝一声,硬生生地把两名士兵像抛竹竿一样抛了出去。

    几个卫兵见状赶紧围了上来,金大汉齐眉棍向前一伸,撞飞了最前面的士兵,一个横扫千军,撂倒了后面跟上的几个。

    城门上的弓箭手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所有人的目标都对准了金大汉。

    “金兄弟,推我一把!”说话的是巴山派的楼宇铭。他一脚踩在了金大汉的肩头,金大汉肩头一沉,用力将楼宇铭顶了上去,楼宇铭借着金大汉的力道一跃登上了城楼。

    城楼上的弓箭手猝不及防。楼宇铭双手如风,巴山派“雨打芭蕉”的点穴守法在这样的狭窄区域最是厉害,不过几个回合城门上的弓箭手和其他卫兵就被全部放倒。

    楼宇铭收拾完了守卫,跳下城楼从里面打开了城门。江湖人士和一大波难民像潮水般涌入衡水县城。

    “粮仓在哪里?”金大汉揪着一个卫兵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

    这卫兵看上去还有几分骨气,紧要牙关想要继续抵抗。金大汉手里内劲一吐,士兵感觉体内五脏六腑匆忙搬了家,在一阵剧烈的呕吐之后无力地指了指城西。

    “粮仓在城西,想吃饭的跟着我金某人!”

    金大汉跳到一间商铺的屋顶上振臂一呼,下面自然是云集响应,争先恐后地就往城西粮草冲过去。

    衡水城南有一座别院,这里是衡水县首府洛川的府邸。每当有贵客到来,县令王琼就会将他们安顿在这里。

    城南别院离北门有十余里,这里只有清风竹鸣,听不到灾民呼天喊得入城的声音。靖天侯看似悠闲地手握书卷,其实他的心思并未放在书上,他在等一个消息。

    “侯爷,几个江湖汉子出手打伤了官兵,此刻已经往粮仓方向去了,咱们的人是不是要帮助挡一挡。”靖天侯的运气不错,随意翻越了几页纸,韩参将就送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咱们才几个人,挡的住嘛?谁家的孩子谁家抱,衡水县的事情就让王县令去处置吧。”靖天侯放下书,露出冷酷的微笑。

    靖天侯得到消息的同时,县令王琼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紧闭城门后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人闹事,可世事偏偏总是如此,怕什么就来什么。作为县令,境内有了骚乱王琼责无旁贷,他赶紧点了几个衙役,马不停蹄地往现场赶去。

    到了城西粮库,灾民和江湖人士已经开始开仓抢粮,场面一片混乱。驻扎在粮库的十几个守卫和粮库里的官员们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显然他们曾经试图制止抢粮,可是寡不敌众、实力悬殊下很快就被全数撂倒。

    王琼心急如焚。面对数量众多的灾民,他多么希望靖天侯的卫队能够站出来维持秩序。可靖天侯那边却稳坐钓鱼台,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几个衙役硬着头皮去对付。

    王琼几经周折,艰难地站到了一处高台上。他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向着已经明显时空的人群喊话:“大家冷静,强抢官府粮库是重罪。本县令会安排开仓赈灾,请大家先退下按秩序排好队,千万不要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妈的,你就是那个下令封闭城门的狗县令,老子废了你!”

    只听得平地里一声怒吼,立时盖过了王琼徒劳的劝说。轰乱之间也看不清是谁出手,王琼就被一掌打落高台。更不幸的是,王琼跌落的时候一头正好撞在了大石块上,一时间血流如注,几个衙役拼命抱起他匆匆忙忙跑回了县衙。

    “侯爷,刚刚传来的消息,王县令在粮仓的时候被乱民打伤,此刻已经不治身亡了。”韩参将向靖天侯汇报了最新的情况。

    “这个王琼说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人才,灾民未到就能有所举措,灾民闹事他敢于上前,对于一个县令来说他只能做这么多了。可惜了。”

    靖天侯长长地叹了口气。王琼之死实际上是他有意为之,若是贪官庸官他也不以为意,只是王琼是少数尽忠职守、敢于担当的官员,这样的牺牲实在令人扼腕痛心。

    “命令黑甲卫火速进城,对那些闹事的江湖人是一律捉拿,有敢抗法不遵者杀无赦!”靖天侯很快就平息了情绪,下达了一道无情的命令。

    “另外,把玄机弩阵也派上。”靖天侯补充道。

    “侯爷,这样一来恐怕一场血战在所难免。”韩参将有些犹豫,他觉得这个命令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靖天侯看了他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韩将军难道还不明白嘛,本侯就是要闹的大一点。”

    “是,末将即刻调兵。”韩参将是个聪明人,立刻领悟了靖天侯的意图。

    “阁主,快看,大批官兵往这里赶过来了。”卫来指了指黑气腾腾、烟尘滚滚的城外。

    “这是帝国精锐黑甲卫队!这个边陲小镇上怎么会突出出现大批精锐呢?”无须卫来指点,卫何求早已发现了状况,他看着正在快速接近的军队,皱了皱眉头。

    卫何求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直觉地感到恐怕其中恐怕另有文章。毕竟刚刚在粮库伤了县令,这事若是追究下来也不是一桩重罪,此刻又突然出现大批官兵,恐怕其中多有蹊跷。

    “卫来,快去通知各大家族,赶紧约束门人,万万不可再多生事端!”

    卫来很快就发现局势已经难以控制。几个大家族没等他通知已经开始自行收束门下弟子,但还有为数众多的小门小派,此刻不少人还在往官仓里面和老百姓一起搬运粮食,前来阻挡的衙役无一例外被打的狗血淋头。

    “乱民听令,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朝廷可以宽大处理。若是一意孤行、以武抗法,我帝国铁骑绝不容情!”

    黑甲卫不愧是朝廷精锐,从城外驻地赶到粮库后几乎不需要指挥官调动,默契地摆好了阵型。

    “我呸,说老子是乱民,都他妈瞎了眼了!”

    “自古官官相护,不顾百姓死活!”

    “有本事去打蛮族去,在这里逞什么威风!”

    一帮江湖人士显然没有把警告放在眼里,回敬他们的是一通谩骂之声。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韩参将露出讥笑的神情,“玄机弩列阵!”

    随着韩参将的一声令下,三百劲弩蓄势待发,每一张劲弩都闪着嗜血的光芒。

    “放!”

    箭矢如雨点般布天盖地地朝着粮库盖下,一些修为较弱的江湖人士躲避不及受了伤,不少平民百姓根本无力抵抗,许多倒地不起。

    “他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兄弟们,咱们一起上,杀了这些狗官兵。”金大汉气的快要把自己的牙齿给咬碎了。

    在金大汉的带领下,大家纷纷尝试突围。

    “哼。让你们见识一下厉害!”韩参将的话里透出了冰冷的杀气。他挥了挥手,下达了第二轮攻击的命令。

    黑甲卫队手持重顿长枪,里三层外三层地形成了密不通风的包围圈。一人受伤后面立刻有人补位,一群人三番五次也始终冲不透这铜墙铁壁。

    在包围圈外面,训练精良的玄机弩手,瞅准时机下手。没过多久,就有几个江湖人士中箭倒地。

    卫何求心里暗自着急,再这么下去,这群人恐怕要被斩尽杀绝。

    “阁主,不可!”方文海见卫何求想要出手援救,赶紧阻止了他,“如今对抗的是朝廷军队,那可是视同谋反的大罪,阁主万万不能牵涉其中。你看,各大世家、门派都已经避开了。”

    卫何求一看,果然如方文海所言,各大门派早早都约束弟子,此刻正在悄悄地往外围撤退,尽可能地远离这是非之地。

    “唉。”卫何求仰天长叹一声,“为什么会这样呢?”

    随着夜幕降临,衡水县也重新恢复了平静。街道上只剩下七八个民工在清洗这地上的尸体和血污,这白天的一切就这样慢慢被冲洗和抹去,仿佛什么都没法发生一样。

第十一章 盘根错节(一)

    大胤都城洛阳,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换上了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不单是京城官员们弹冠相庆,普通老百姓也受到他们的影响,仿佛生活一下子充满了盼头。

    靖天侯临危受命,击退了北方狼族。今天的早朝,皇上照例要论功行赏。没有功劳的,也因为战事平息而少了些担惊受怕。乾元殿内满朝文武分立左右,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早朝正式开始了。

    “臣等恭祝皇上洪福齐天,我大胤江山永固!”

    朝会的规矩大臣们早已驾轻就熟,不过今天的口号听起来格外的嘹亮饱满。

    “郑爱卿。”年轻的大胤皇帝第一时间点出了今天朝会的主角。

    “臣在。”靖天侯从队里的最前头走出来,恭敬地站在了大殿中央。

    “这次爱卿临危受命,击退强敌,功在社稷。封太子太保、黄金五千两。其余有功将领,爱卿上个折子列出褒奖名单,朕一一封赏。”

    “皇上,领兵出征保家卫国本是臣的职责,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皇上若是要赏,便赏那些在前线浴血杀敌的将士,抚恤那些牺牲将士的家属。对臣的褒奖,臣实在愧不敢受。”

    “诶。爱卿太过谦了。刚才朕说了有功将士一一褒奖,阵亡受伤的抚恤也按朝廷的规矩加两成发放。但爱卿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自然也是要赏的。你莫不是嫌这奖赏太单薄?”

    “臣不敢。”

    “那就不要再推脱了。”

    “臣谢主隆恩。”

    “恭贺侯爷封太保!”文武百官当场向靖天侯表达了热切的祝福。

    太保是大胤给予臣子的最高头衔。大胤建国以来,除了寥寥几位开国柱石出生入死拼下了这份头衔,靖天侯是百年以降第一个享此殊荣的人。即便是当年的战神霍青桐,也只是在死后被追授太保头衔。在满朝文武看来,当今皇上对靖天侯青睐有加,群臣之首的地位无疑固若金汤。

    “皇上,臣还有一事请奏。”靖天侯接受了皇帝的册封,准备趁此机会提出他蓄谋已久的计划。

    “爱卿请讲。”

    “此次征剿途中,有多名江湖人士聚众闹事,还杀害了衡水县令王琼。臣当场已经捉拿了几名人犯,只是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臣请皇上下旨对在押的人犯交刑部论罪,对在逃的人犯予以捉拿并对王琼家属予以旌表。”

    “还有哪些在逃啊?”

    “这群人中,以金陵谢氏为首,还有江湖上不少门派牵涉其中。”

    “侯爷!”没等靖天侯讲完,就有人站了出来。来人乃是刑部侍郎黄柄权。

    “我大胤自太祖皇帝以来,就确定了宽仁爱民的国策。皇上登基以来更是大力推行仁政,轻刑慎刑。有人刺杀县令刑部自然会按律论处,可是谢氏等人据下官所知并未参与其中。侯爷如此一网打尽,怕是有所不妥。”

    “黄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啊,莫不是和江湖上多有来往?”靖天侯讽刺道。

    黄柄权也不客气,针锋相对道:“下官虽然身居庙堂,但对我大胤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关心的。边关战事乃是近期我朝大事,相关消息自然有所耳闻。至于江湖上的人,下官素来是没什么交往的。”

    “黄大人,那咱们就论论律法。《大胤律》有明文规定,五十人以上集会事先须报经县级衙门,由县令许可后方可。这些江湖人纠结数百人之众,没有任何许可,此其一也。《大胤律》又有规定,团队中一人犯罪,为首者同罪论处,谢氏是这次集会发起人,难逃罪责,此其二也。”

    靖天侯眼里寒光乍现,朝堂大臣对他提议的反对,恰好印证了他此前的判断江湖与朝廷之间盘根错节,各种利益纠缠之下已经形成了一个难以撼动的共同体。黄柄权不过是替这个庞大利益共同体发生的一个喉舌,否则就凭他的地位、资历又怎么敢正面和自己唱对台戏。

    “你……这江湖剑胆会六十年前就有了,这么多届你怎么不说。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黄柄权被靖天侯说得有些理屈词穷。

    “罢了、罢了。”眼看着朝廷之上的气氛剑拔弩张,龙椅上的皇帝开了金口。

    “按郑爱卿说的,这帮江湖莽汉不识大体、不懂规矩,害得我大胤朝损失一名栋梁之才,不追究是不行的。谢氏既然出了头,处罚也是逃不了的。只不过他们的本义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安危,虽然后面行为过激,但于情于理有可以宽恕之处。当事者交刑部论罪,绝不姑息。谢氏他们家有钱,让他们交个几万两银子上来,就算是给朝廷的军费开支分担分担。至于其他人,朕看就不要再扩大了。还有那个牺牲的县令王琼,对朝廷尽忠值得大力旌表。尚书房即刻拟旨传告天下,王琼夫人赐二品夫人,朝廷再拨三千里白银作为抚恤。”

    皇帝虽然同意将当事人论罪,可却把斩杀朝廷命官的行为定性为不识大体、不懂规矩,甚至避开了杀人之类的字眼。对于谢家等门阀,更是简单地以钱抵罪,淡化处理的意图不言自明。

    “两位爱卿,朕这决断可还算公允啊?”皇帝露出了天子的威严,虽然听起来是询问,实际上不容任何人质疑。

    “皇上乾纲独断,臣拜服。”这下靖天侯和黄柄权倒是异口同声。

    因为这点小插曲,原本一片祥和的朝会被迫匆匆结束。退朝之后,靖天侯和众大臣正要退出乾元殿,太监总管秦无义匆匆赶过来叫住了他。

    “侯爷,您走的可真急。皇上让老奴喊您一块用午膳呢,老奴紧赶慢赶可算赶上您了,可苦了这把老骨头。”秦无义喘着大气,尖声尖气地抱怨道。

    靖天侯笑了笑,掏出张银票塞到秦无义袖口里面,客气地说道:“公公辛苦了,还请前面带路。”

    虽然秦无义不过是一个太监,论品级不过五品,与靖天侯之间不知差了几个台阶。可是秦无义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充当着皇帝与百官之间的沟通桥梁。他随口一句话或许就能改变皇帝对大臣的印象,这样关键的人物,即便是靖天侯也不敢怠慢。

    “侯爷是何等人,老奴哪担得起一个请字,侯爷这就算老奴来吧,莫叫皇上久等了。”秦无义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仿佛也少了一半。

    “皇上在里面等着侯爷呢。”秦无义领着靖天侯来到退思居门口,示意他独自进入。

    “臣参见皇上。”靖天侯开了门,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

    “现在只有咱们两人,不要如此拘束,起来吧。”

    “不知皇上召臣来所谓何事?”

    “帆悬,今日早朝之上,朕没按你的意思严办那些江湖势力,爱卿可有怨言?”

    在没有旁人的时候,皇帝都会直接称呼靖天侯的名字。满朝文武能够享受这份待遇的同样也是独一份。

    “臣惶恐,臣不敢。”靖天侯听了皇帝的话,自觉地跪到地上。

    皇帝扶起靖天侯,牵着他的手一起坐到了椅子上。

    “你就救过朕两次的人,朝堂上咱们是君臣,这会没人咱们就是兄弟。朕说过多次了,不要动不动就行大礼。”皇帝叹了口气,“帆悬,朕虽然贵为天子,可以不是常人想的那样为所欲为。谢家在朝廷里有多大的势力,你也应该清楚。他们家族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就有二三十人,跟他们有瓜葛的那就不用说了。你看这黄柄权一听你要对谢家动手立马就跳出来了。朕要是不喊停,后面还不知有多少人闹。”

    “迁都洛阳的事情,动了不少人的利益,许多人都有意见。现在正是修筑大通渠的关键时候,还得得到那帮人的支持,维持朝廷稳定才是。等这些事情都落定了,江湖势力也好,世族门阀也罢,朕自会动手收拾整顿。目前,这些事情还得先放一放,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嘛。朕的用心,爱卿想必能理解吧。”皇帝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皇上深谋远虑,臣五体投地。”

    “好了,该吃饭了。就在朕这里随便吃点吧,后面大通渠的事情还要你多费心,能早一天是一天。”

    靖天侯沉默不言,他为自己朝会上的冲动感到懊悔。“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并非不懂,可有的时候终究免不了知易行难。大胤百余年来虽然国力蒸蒸日上,但潜在的危机仍然四伏待发,他太希望早日能够解除这些隐患了。

    靖天侯这顿御膳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可相比有的人味同嚼蜡来说要好上许多。

第十一章 盘根错节(二)

    尽管朝堂之中谢家动用了不少关系,可皇上既然已经开了金口,这责任终归是逃不掉。谢家的几个元老,一起商量着出卖了一部分家产,凑了一千二百万两白银作为“议罪银”。

    一千二百万两即便对于财大气粗的谢家而言也绝不是个小数目,而对于谢安康来说,最让他不甘心地是他被迫把自己的侄女送去了靖天侯府。

    谢安康消息灵通,自然知道靖天侯在早朝时候想拿他谢家杀鸡儆猴的言论。虽然此刻靠着银子能够暂时平息,但靖天侯是不是事后还会找他们的麻烦,谢安康心里实在没底。人们都说靖天侯对奇珍异宝兴趣不大,但对美女却是来者不拒。谢安康看来看去,年龄适当、容貌秀丽又能识的大体的只有自己的侄女谢芳华。这个侄女虽然不是自己亲身,但自己的三弟谢玉华体弱多病,谢芳华实际是从小自己亲自带大的,论感情也不亚于亲女儿。可是为了家族的未来,谢安康也只能忍痛而行。

    这几天,谢安康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内。但现在他不得不叫来丫鬟为他梳洗打扮,因为还有许多头疼的事情等着他来应付。朝廷负责宣旨的大臣到了,而这位钦差大臣又是靖天侯一手提拔起来的,要是伺候不好,难保他不会借机打压刁难来讨好自己的主子。

    虽然谢安康十万个不愿意,可也只得强打起精神,亲自确定了接待方案,谢家几个元老也被要求全数作陪。

    钦差大人郎本初来到金陵城时已经是华灯初上。这正是金陵城最令人纸醉金迷的时光,眼见处尽是灯影阑珊,耳闻处皆是莺歌燕舞。虽然比不上京城的恢宏大气,但论起享受只怕是多逞不让。

    “大人一路辛苦了,还请稍些片刻解一解舟车劳顿,在下已经略备薄酒,一会还望大人务必赏光。”

    谢安康早已备好了软轿,两名娇滴滴的青葱少女上前想要搀扶郎本初上轿。

    “诶。”郎本初摆了摆手,“谢家主,这会已经过了平常饭点了。本官一路赶来,中饭也只是随便将就了一下。咱们就直接吃饭去吧。”

    “本官可是听说你们这里的金陵醉可是少有的好酒,连路过的马都会停下脚步。喝上一口更是回味悠长、此生难忘。今天我可要拖谢家主的光,饱一饱口福了。”郎本初笑容可掬,摸了摸滚圆的大肚皮。

    此话一出,谢家几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这金陵醉是秦淮门出品的名酒,若是要喝,最佳的场所无疑是坐在谪仙楼的玉瑶台包间,一边品美酒佳肴,一边看着秦淮河上的艳丽歌姬们在船上翩翩起舞。当然,酒足饭饱后若是看上哪位美女,只有你手里有银子,还可以研究一下别的晚间活动。

    只是谢家请客,碍于面子显然不可能放到别人开的酒家。原本以为只要把好酒好菜和美女准备好了自然万无一失。可是这郎本初偏偏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金陵醉的名头,点名要喝。若是拿别的酒糊弄怕是弄巧成拙,但这玉瑶池包间向来是炙手可热,一座难求,此刻离晚饭时间不到半个时辰,恐怕早已为人捷足先登。何况,谢家与秦淮门之间同处金陵难免有所摩擦,即便是干空着,秦淮门怕是也不愿意留给谢家。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知道如何应答为好。

    还是谢安康明白事理,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办妥了,他哈哈一笑,露出猥琐的笑容,“郎大人放心,待会保准有最好的陈年金陵醉。只是这酒喝了容易醉,郎大人可不能贪杯哦。不然晚上辜负了美人的心意可就划不来了!”

    每个门派都不是铁板一块,谢家在秦淮门自然也有自己的资源。只要谢安康肯花银子,总能想到办法换来一间包厢,只不过这次送出的银子怕又不是一笔小数目。

    “哦,哈哈哈哈!谢家主说的在理。”郎本初看了看旁边娇羞的少女,笑得合不拢嘴。

    午夜时分,此刻钦差郎大人想必正在软玉温香中做着黄粱美梦,可谢安康却怎么也睡不着。

    “成海,这次为了凑银子,咱们谢家的生意多受影响。你看下一步咱们要如何才能重新扳回局势,甚至更进一步?”

    谢成海是谢安康的侄子,也是他三弟谢玉华唯一的儿子。自从谢安康被逼无奈地送走了谢芳华,他心里对早逝的谢玉华愧疚难当。于是谢成海便被安排在他身边,谢安康希望能够借此让谢成海多多接触家族重要事务,他私下里甚至打算将来把家主的位置传给谢成海,也算是他唯一能做出的补偿。

    “家主,请恕小侄愚钝,实在没有想出好法子。”谢成海从小天赋平平,让他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谢安康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操切,他放缓了语气说道:“你看酒家如何?咱们谢家也有些酒坊,只是一直以来不受重视,没有发展。话说回来,这好酒一坛可以买十两银子,可制酒成本不过五钱,足足二十倍的利润啊。”

    “酒家?”谢成海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道,“酒家一向是秦淮门的生意,咱们和秦淮门同出金陵,但素来是进水不犯河水。若是我们动了他们的生意,立刻就会有麻烦。”

    谢安康点了点头,谢成海能够说出这点说明他还是有挑起家族大梁的潜质。

    “不错,确实会有麻烦。”谢安康冷笑一声,“只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们谢家要实现毒霸江南入主中原的大冶,迟早要和秦淮门动手。不如先拿他开刀,也免得日后变生肘腋。”

    “家主说的是。只是秦淮门经营酒家百余年,在江南五省有好高的名声,就算是在京城也颇受欢迎。我们谢家的酒,恐怕……”

    秦淮门的名酒金陵醉、落红妆早已名扬四海,金陵贵族若是宴请贵宾也都把秦淮门开在秦淮渡口的谪仙楼视作不二选择。谢成海自知谢家虽然实力雄厚,但在酒家方面与秦淮门相比实在有所不如。

    “我知道秦淮门的酒不错,可我们谢家垄断了江南道上的牛羊肉生意。”

    “这……”谢成海一时不明白谢家的牛羊肉生意如何能够在酒品上加分添彩。

    谢安康看了看一脸不解的谢成海,得意地笑了笑:“这经营酒家可不能光上酒吧,好酒还得配好菜。这牛羊肉哪个老板能少的了。告诉各地的商户。以后到谢家进货牛羊肉的同时也必须买谢家的酒,否则的话也行。每百斤牛羊肉加价十两银子,我倒要看看这帮商户是买还是不买。”

    谢安康能够一步步坐上家主的位置,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其雷厉风行的手腕。谢家进军中原之前,族中长老多半表示反对,在他们看来,中原好强林立,谢家很难扎根期间。可是,谢安康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在中原站稳了脚跟,让谢家生意的版图一下子扩大了数倍,让当初的反对者无言以对。谢安康凭借这份功劳顺理成章地继承了新任家主,而他独断专行的做派也愈发滋长。当他宣布与秦淮门竞争金陵酒肆业后,同样引来一片反对和忧虑的声音,不过在他看来,这些垂垂老朽向来就是这样蝇营狗苟。

    面对谢家的来势汹汹,秦淮门也不甘心束手就擒,使出浑身解数与其周旋。谢家财大气粗,秦淮门根深蒂固,一时间两家斗得好不热闹。

    “大人,好消息。”韩平因为喷跑而红扑扑的脸蛋显得格外兴奋。

    “怎么?谢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嘛?”郎本初心想这段时间能够带来好消息的恐怕也只有谢家的事了。

    “大人料事如神。”韩平不忘时刻拍拍马屁,“谢家最近自己和秦淮门动手了。”

    “哦?什么情况,快说说。”郎本初立刻来了兴趣。

    韩平走上前,把谢家以牛羊肉生意为依托,开始在酒商和酒家行业挑战秦淮门的消息一一告诉了郎本初。

    郎本初听了喜出望外。离开洛阳前,靖天侯特意交代他要借这次机会,搅动谢家和江南武林的矛盾。这几天他一直在愁如何突破,没想到自己前日无心插柳的举措竟然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力气。”

    郎本初的秘密任务进展得出奇顺利,忍不住想来一场庆祝仪式。韩平别的本事没有,这察言观色的能力却称得上一流,立刻顺势鼓动起来。

    “大人这下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韩平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晚上是不是去谪仙楼再去庆祝一下,这几天下官看大人整日操劳,都消瘦了不少。那个妮子那个水灵啊。”

    韩平握了握拳头,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谪仙楼的美女搂进怀里。想到谪仙楼里的美女,郎本初也有些激动,可他毕竟是主事之人,很快平静下来。

    “秦淮门对上谢家怕是势单力薄,恐怕效果不足以满足侯爷的要求。他们自己点上了火,咱们就帮着再浇一把油。”

    “哦……”

    “事情彻底妥当了再去庆祝,趁这两天你也多补补肾。”看着韩平失望的小眼神,郎本初不慌不忙地为他话了饼。

    “哈哈哈!”屋子里满是两人放肆的笑声。

第十二章 藕断丝连(一)

    州城天水桥畔的白家大院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对于此刻正在热情招呼的王夫人来说,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实在是来的太及时了。

    自从白鹭飞被逐出白家,王夫人的白鸣鹤成为了白家的继承人。去年,白家家主白见山突然患病去世,白鸣鹤也就接过了家主的位置。王夫人对儿子二十出头就能早早上位虽然高兴,但心底里也免不了打鼓。白鸣鹤在白家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贡献,契阔刀修为也一直停留在第三重,现在坐在家主的位置上怕是有不少人不服气。她命心腹一直在打探家里人的议论,回报的结果也确实不容乐观。很多人都在质疑他儿子的资格,甚至不少人开始怀念已经离开十年的白鹭飞。

    堂上就座的几位客人,是官府的代表,来意也极为符合王夫人的心思。

    “少门主和夫人对我们的报价可感兴趣?”

    “几位上差如此看得起我白家,实在是荣幸之至,镖费一切好说。”王夫人笑容可掬。

    王夫人给几位官差添了茶水,看似无意地问道:“只是不知为何对我白家如此错爱,将这么一大笔生意给我们做?”

    几位官差相互看了一眼,为首的一人清了清嗓子,故作生气地说道:“怎么?夫人还怕其中有诈?”

    “岂敢岂敢。几位官爷交代的差事白家自当竭尽所能。只不过白家哪点做得好受到朝廷青睐,咱们日后还当发扬光大;有什么不当之处,也请几位上差指正。白家为朝廷办事,自然是希望尽善尽美。”王夫人一见官差作态,生怕得罪了财神爷们,爽口地答应了下来。

    “夫人好会说话,那我就明说了。这批镖物是杭州织造局这两年的贡品丝绸,共计三万六千匹,值白银三百六十万两。这丝绸是送进宫里的,要是把些不入流的东西混进去了,我们可是要掉脑袋的。白家是丝绸方面的行家,还要请夫人和少东家派些懂行的人在交付时掌掌眼。”

    “原来如此。请几位上差放心,到时我一定亲自校验。”王夫人拍了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有夫人这句话那我们就放心了,还要劳烦夫人费心。”

    “哪里哪里,几位上差客气了。”

    “那就不叨扰了。”为首官差站起身,其他两位官差也放心了手中的茶盏。

    王夫人兴奋异常。当年她力促白家家主赶走白鹭飞,至今仍有人颇有微词。她知道,白鹭飞是当年的剑胆会状元,一度给视作白家自六十年前白墨羽后的武学天才。而她的儿子白鸣鹤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武学一道确实乏善可陈。但今天两位朝廷官差的到来,让她对儿子的将来充满了希望。白家和其他武林世家一样,虽然是江湖中人,但能够立足不仅仅靠的是武功,更重要的是源源不断的经济基础。白家这几天在商道上缺少实质性的进展,但如果能够借着托运朝廷丝绸的机会,把镖局生意发展起来,那自己的儿子无疑会成为白家事业大踏步前进的领路人,在家族中的名望和地位自然自然稳如泰山,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可惜兴高采烈的王夫人把老一辈的教训完全抛在了脑后,“天上不会掉馅饼”对许多人来说往往只是在教训别人的时候常常提起。其实,最可怕的,往往不是不劳而获的破灭,而是满心欢喜地捧着有毒的馅饼。王夫人手脚麻利、大张旗鼓地筹划白家第一单镖局生意,但是她没有看到灿烂的曙光,却迎来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天大清早,白鹭飞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在和门童争吵,像是要硬闯进来。

    “我是白鹭飞的二娘,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拦我的驾!”

    白鹭飞听见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仿佛看到当年离开白家大院时那双得意的眼睛。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白鹭飞走出房间,看到那个自称二娘的王夫人正不顾管家和门童的阻拦,奋不顾身地往里院里面冲。

    看到白鹭飞出来,王夫人止住了脚步。

    “爷,这人一早就说要见你,拦都拦不住。”门童急忙向白鹭飞解释。

    “没事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院子里只剩下白鹭飞和王夫人两人,前一刻还雷厉风行的王夫人见了正主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你也好意思自称二娘嘛!”白鹭飞打破了沉默,冷冷地问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可是……”

    “知道不愿意见就赶紧回吧。”白鹭飞打断了王夫人。

    “白家大难临头了。”

    “是吗?白家镖局不过是开张,就算被人一锅端了,也伤不了多大的元气吧。”

    “你,你都知道?”

    王夫人有些惊讶,但旋即心里有了一丝宽慰。既然白鹭飞还关心着白家的动向,说明他还是断不了对白家的感情,那后面的事情就会顺利的多。

    “前天谢家的人已经把我们在苏州和金陵的十二家丝绸铺给砸了,打伤了我们不少人。昨天晚上,听说谢家的谢空山已经带人到了杭州,家门口的生意怕是也保不住了。”王夫人最擅长打感情牌。

    “动作够快的啊!”白鹭飞暗自心惊,丝绸是白家最主要的产业,谢空山更是谢家排名前三的高手,谢家的报复看样子超出了自己原先的估计。

    “我印象中白家的生意跟我没关系了吧,难道老头子和你良心发现地给我留了一股?”

    “丝绸是白家的命脉,一旦站不住脚,白家上下二百多口就……”

    “我问你留没留给我股份,你扯哪里去了。”白鹭飞再次打断了王夫人。

    “白家危在旦夕……”王夫人对白鹭飞的问题避而不谈。

    “留没留!”白鹭飞厉声喝道。

    “没有……”王夫人低声呢喃。

    “那这股份都怎么分啊?”

    “鹤儿代表东院,占三成,西院、南院和北院各站一成五,其他外铺掌柜占了一成五,还有一成是其他生意人和我们的合股。”

    “哦。那你们家是大股东啊,自己的生意都是自己想办法去啊。你那儿子不是很优秀嘛,让他出来把谢家那帮不识相的家伙痛打一顿不就完了也让江湖上都知道知道我们白家少东家的威风。”

    “你……”听到白鹭飞说自己的儿子,王夫人正要回击,突然想到今天自己的境况,赶紧忍住。

    “行啦!”白鹭飞也不愿意和这个女人多费口舌,想起当年不快的往事,“你回去吧。我还没吃早饭呢,没多余的力气陪你拌嘴。”

    “我早就不是白家的人了,我也不会再多管闲事。”白鹭飞说完转身往房间里走去,留下一句让王夫人绝望的话。

    “你可是白家的长子!”

    王夫人素来高傲,白鹭飞如此不给她面子已经让她无比难堪,可为了宝贝儿子她还是不放弃地冲上前去想要拦住白鹭飞。

    白鹭飞冷笑了一声,一甩袖子挣脱了王夫人的手。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年背后怂恿父亲将我逐出白家,最起劲的人就是你。如今你儿子如愿以偿坐上了白家家主的位置,位置坐不稳了居然还想拖我给你们垫背!”

    “你若是不出手,白家这一次可能万劫不复,你对得起白家列祖列宗嘛!”王夫人因为激动已经涨红了脸。

    “偌大一个家族,要是必须靠某个人才能支撑不倒,那离死也就不远了,救不救都没什么意义。你要帮你儿子立功,想要拓展白家生意倒也没错。白家以丝绸起价,你就不能多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嘛。选什么不好,偏偏选镖局。我真是服你了,整个江南道上的镖局生意现在都是谢家垄断,那是谢家十几年一点一点拼出来的,你从老虎嘴巴里夺肉他能饶的了你嘛。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种事情。白家要是没了,我白鹭飞可不背这个锅。与其在我这里多费口舌,不如自己想想怎么到下面向列祖列宗交代吧。”

    白鹭飞背后身子,作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就算,就算是我求你了。”王夫人的声音很小,而且带着明显的颤抖,显然说出这句话对她而言已经是近乎屈辱。

    “什么?我没听错吧。”白鹭飞转过身,看见王夫人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我求你了,以往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和鹤儿没有关系。请你看在你们兄弟的份上,帮他这一次。”王夫人的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流。

    “为了你儿子,你可真是鞠躬尽瘁啊。”

    看着这个年近五十的妇人哭的不成人样,白鹭飞也有些不忍。人们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鹭飞觉得这句话倒过来也许也说的通,就像眼前的王夫人这样,可恨之人恐怕也有可怜之处。

    “小时候你就想着怎么把我拉下马把你儿子扶上位,一直以来刻意让我们少接触,我和鸣鹤虽然在一个院子长大,可除了逢年过节又有几次一起玩耍的机会。我们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兄弟情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长什么样子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你走吧。”白鹭飞挥了挥手。

    王夫人呆立良久,没了白鹭飞这根救命稻草,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谢家的疯狂报复。仿佛有人一下子抽干了她的精力,王夫人觉得回程的路是那么遥远和漫长,坐在软轿中也是那样难以坚持。

第十二章 藕断丝连(二)

    “翠微,晚饭加个鸡腿,爷等会还有出去一趟,得吃饱点。”白鹭飞拍了拍丫鬟的屁股,阴阳怪气地说道。

    “啊!”翠微赶紧跑进了厨房,避开这突如其来的禄山之爪,又回头露出半张俏脸,有些关心的问道,“爷要去找谢家的人吗?”

    “啊?怎么会呢?你怎么会这么想?”白鹭飞故作惊讶。

    “爷虽然白天口口声声说不管白家死活,可回头就让吴管家去打听消息了。爷说要出去,除了这事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呢。”翠微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一副看透白鹭飞的样子。

    “还是翠微聪明啊,这两年书没白读。”白鹭飞咧嘴笑道。

    “爷,白家夫人这么对你,你不欠他们的。”

    “没事,我就去出去转转散散步。”

    “别骗奴婢了,奴婢虽然没有多少见识,可也听过金陵谢家的名头。奴婢虽然不知道谢家来的人是谁,但一定是顶尖高手。若是寻常人物,白家夫人也不会上门来求爷。”

    白鹭飞望着这个小丫鬟,突然发现她对自己竟然这么关心,对形势的判断也有模有样。现在这幅皱着眉头略带伤感的表情,竟然透露这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晚上还有正事呢,有些东西还是下次再研究吧。”白鹭飞心理暗暗骂自己总是思想开小差,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努力把那莫名的冲动给压下去。

    “白家我可以不管,但我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叫白蒹葭。当初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全家只有她一个人不顾其他人反对,一路抹着眼泪送我出城门。白家于我已经没什么意义,但对她来说白家是她唯一的倚仗。为了她,我必须再为白家出手一次。”

    “爷,晚上凉,多披件衣服再去吧。”

    谢家的王道镖局就在杭州也有分局。下午吴管家回来报信,谢空山一行就住在镖局内。每个镖局都存有不少还未来得及押运的红货,因此戒备最是森严,谢家王道镖局与大同万里镖局并称天下镖局双雄,守备更是固若金汤。谢空山选择住在镖局里,显然也是为了防范万一。

    一般人不会找上谢家的麻烦,即便要找也不会在谢家的镖局找,敢在谢家镖局找麻烦的那就不是一般人,而不一般的人做事方式自然也不一般。

    白鹭飞是从王道镖局的大门口进去的。谢家显然没有邀请白鹭飞,于是白鹭飞镖局之旅就从一声巨大的破门声开始。

    王道镖局的红漆大门被白鹭飞一脚踢开,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整个镖局,也免去了门童报告的麻烦。

    谢空山赶到的时候,白鹭飞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大堂里面等着他。

    “恕在下眼拙,敢问阁下是?”

    谢空山上下打量一番白鹭飞,没有认出他的身份。但有如此胆魄独闯王道镖局的决不可能是等闲之辈。为了尽可能地减少麻烦,谢空山还是非常小心谨慎。

    “白鹭飞!”

    “白鹭飞?你是白家的人?”

    “说了叫白鹭飞,还问是不是白家的人,你这脑子好像不是那么灵光啊。”

    “阁下既然来了,怕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诶,这还算干脆,有点谢家高手的风范。”

    “既然如此,那就用刀剑说话吧。”

    两人再不多言,刀剑相向转眼间已经相互拆解了二三十招。

    谢空山一面拆招,一面暗自心惊。对面的白鹭飞至始至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像并没有使出多少力气。但每次他的剑法只要一加快或者改变剑式,对方的刀法立刻会做出相应的调整,第一时间形成压制。

    作为谢家有数的高手,谢空山自然对白家契阔刀法的盛名有所耳闻,只是这路刀法已经有多年没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很多人包括他自己也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今天第一次看见契阔刀法由白鹭飞这样的高手使出来,这次恣意汪洋、天地随心的豁达与洒脱让他不得不叹服。

    “看好了。”白鹭飞突然刀法一变,借助谢空山剑上的力量,身子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刀身映照出一轮孤月。

    契阔刀法中最为江湖人所熟知的,当属“永忆江湖归白发”。四十多年前,西域昆仑山拜月教曾盛极一时,屡屡侵扰中原武林。当时的拜月教主更是亲赴中原与各大派决战,中原各门各派无人可敌,白家白扁舟在千钧一发之际悟出这一式刀法,重创拜月教主,不久后也溘然辞世。当年不少江湖中人都亲眼见证了这一式传奇刀法,白家的威势也在那时达到了顶峰。

    谢空山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这一刀,但从家族长辈那里也早有耳闻。看到白鹭飞的姿势,分明就是传说中的“永忆江湖归白发”。

    谢空山下意识地气沉丹田,将全身内力凝聚在剑身上。“永忆江湖归白发”的要义是乘虚而入,想要化解不能取巧,只能以实击虚、以静制动。

    但白鹭飞刀上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已经不是单纯映照月亮的倒影而是白鹭飞内力催动下绽放的刀芒。

    刀芒最亮的一刻,谢家周围围观的人都眯起了眼睛,无法直视。谢空山在最后一刻,看到刀芒绕过了自己的剑锋,没入了身体。

    “叮”谢空山的佩剑掉落在地上,整个人扶着墙壁勉强战力。两个谢家后辈赶紧冲上前去将他搀扶住。

    “这不是契阔刀法?”谢空山用内力逼出一口淤血,稍稍恢复了两分气力。

    “本公子使得自然是正宗的契阔刀。”白鹭飞挑了挑眉。

    “‘永忆江湖归白发’分明不是如此套路!”谢空山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愤懑地质问道。

    “哦哟,你还知道‘永忆江湖归白发’。可我契阔刀法从来没听说只有一招啊。明白告诉你,这就是我自创的新招‘金陵王气黯然收’。”白鹭飞双手叉腰,傲然地说道。

    谢家内功心法称为金陵王气,白鹭飞如此称呼自己的招式,显然也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形势比人强,不说自己此刻已经受伤,即便是没受伤时也是接不下刚才那一招。除了自己之外,谢家镖局里的几个护院虽然也是在江湖人有名有姓的人物,但遇到白鹭飞这个级别的高手也不过是让人练练手罢了。而且,他直觉白鹭飞最后一刻还是手下留情,否则的话他现在能不能站着说话还是个疑问。

    “阁下赢了谢某,那就该提条件了吧。在下听着便是。”

    “好,输赢无挂于心。看样子谢家还是有值得一敬的汉子。我也不跟你狮子大开口。白家和谢家生意上的冲突今天就算是了了,白家今后也不会跟谢家抢镖局生意,白家损失的丝绸大概有十万两,谢家总要表示下慰问吧。”

    “好,这点谢某就可以做主,白家损失的银两谢家双倍奉上。”谢空山一挥手,豪气地答应了下来。

    “和你说话还真是挺痛快的,下次如果有缘再见面说不定咱们还能交个朋友。”

    白鹭飞不想谢空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对谢空山不由多了几分好感,向他拱手行了个礼。

    “那谢某就期待这天早日到来了。”谢空山拱手还了个礼。

    第二天上午,白鹭飞走进阔别多年的白家大院,迎接他的人挤满了前厅。这些人看到眼神都是如此热烈,好像白鹭飞就是他们的救世主。白鹭飞走上前,看到了前厅正中的王夫人和他的儿子白鸣鹤。

    两人的表情就没有其他人那般的兴奋,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不安,白鹭飞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要那么担心,白鹭飞既然已经离开白家,也没有打算再回来,家主的位置我也没有兴趣。”

    王夫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但其他人却有不同意见。白鹭飞立退谢家,让他们似乎又看到了白家崛起的希望,他们可不愿意这样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白家还需要鹭飞你来掌舵啊!”

    “是啊,是啊,白家离不开你!”

    “带领我们取代谢家!”

    白鹭飞听着这帮人越说越起劲,越说也没边。

    “当初我走的时候,你们的嘴巴怎么都哑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大哥。”

    这是白鹭飞在白家唯一期待听到的声音。白蒹葭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大姑娘,虽然算不上什么一等一的美女,但在白鹭飞的眼里,自己的妹妹就是最可爱的女孩。

    白鹭飞抛下一大群人,带着白蒹葭去了她的房间。

    “哥哥不在的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嘛,有没有人欺负你。”

    白蒹葭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人欺负我,只是大哥你不在,就没有那么好玩了。”

    白鹭飞看着已经长大的妹妹,笑道:“小姑娘都变大姑娘了,一转眼都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

    “家里给我说过两次亲事,可我不愿意嫁。”

    “他们挑的人不嫁也罢。大哥给你选了个人。你还记得小时候住在吴山的连霄汉吗?那会我记得你最喜欢和他在一起了。这些年我也见过他几次,小伙子现在越来越能干了,连家的云涛真气已经练到第六重,在年轻一辈中算的上是佼佼者了,要不咱嫁他?”

    “那到了济南大哥会经常来看我吗?”

    “恩?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在济南?”

    白蒹葭顿时羞红了脸。

    “原来你们早就暗地里传情了啊,那最好了,还怕你时间久了不愿意呢。”白鹭飞一看白蒹葭的样子很快猜到了缘由,白鹭飞觉得妹妹能够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乐的哈哈大笑,“我妹子这点还是像我,敢想敢做。”

    “叫你取笑我。”白蒹葭脸红的好像要涨破皮肤,一拳捶在白鹭飞胸口。

第十二章 藕断丝连(三)

    送走了俏脸通红的白蒹葭,白鹭飞迎来了铁青着脸的卫何求。

    卫何求的目的与上次陆云镇大同小异,都是要白鹭飞出来行侠仗义的。谢家这样的门阀大族,靠着金钱和美女,总算渡过了难关。但那些没有靠山、势单力薄的小门小派,靖天侯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凡是那天门下弟子有出格动作的,都遭遇了大大小小的厄运。抄家的抄家,充军的充军,砍头的砍头,留下一帮可怜的妻儿老小,在风雨中无助地挣扎。

    对于卫何求这种菩萨心肠的人而言,这样的场景看见一次就刻骨铭心,而且一定要倾其所能施以援手。如果需要其他人一道支持,那么他一定会把这个宝贵的机会留给他的朋友,特别是像白鹭飞这样修为不错又家底殷实的朋友。

    白鹭飞看到卫何求的脸色,联想到近期江湖上几个门派的遭遇,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白鹭飞打心眼里不愿意和这些事情搅合在一起,只能把卫何求晾在一边,自己装模作样地泡起茶来。

    “你这茶已经是第三泡了,还不喝吗?”卫何求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白鹭飞还在那烧水泡茶,他忍不住揭破了白鹭飞的小心思。

    “我不是最近胃不是太舒服,喝的清淡点。”白鹭飞急忙找个借口掩饰过去。不过,既然别人已经看破了自己的伎俩,那也不能这么一直耗下去。因为此刻卫何求脸上隐隐已经透出些怒气,刚刚坐到紫檀太师椅上的白鹭飞只能假装没有感受到这位碧落宫阁主的情绪变化,泯了泯刚刚上市的明前龙井。

    “老卫,来尝尝看,刚采的明前龙井。今年老天给面子,这茶叶是这几年最上乘的,你闻闻这香甜气。”白鹭飞递过茶盏,笑呵呵地对说道。

    “白鹭飞!我匆匆赶来不是陪你品茶喝酒的。靖天侯所作所为必须要有人阻止,否则这个江湖不久之后就会是一片腥风血雨,长风门和天台帮的覆灭恐怕仅仅是一个开始。”这明前龙井也没能压住卫何求的怒气。

    “老卫,这些日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长风门和天台帮的那几个人杀了朝廷命官,还要私分救灾粮,这就是触犯了朝廷律法了,判斩首一点问题都没有。朝廷来拿人,两个帮派不知死活地以武力对抗,那就是包庇罪犯,该当一体捉拿。靖天侯的手段虽然有些过,那也是执法需要,算不上滥杀无辜。”白鹭飞和卫何求打起了官腔。

    “靖天侯府的人这两天已经找上八卦门和四季帮了,这些帮派的人总没有犯什么大错,这明显是欲加之罪,想要借此打击削弱江湖势力。这点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卫何求立刻予以反驳。

    “既然江湖势力要被打压,那就让江湖上那些大侠们联合起来啊,犯不着拉上我吧。”白鹭飞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靖天侯势力庞大,若是单打独斗没有一个门派能够幸免,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有人出来振臂一呼,号召大家共同对抗强敌。”

    “金陵谢家不是很喜欢振臂一呼的活,再不济也有你这个九霄剑客在这。”

    “你是当年的剑胆会状元,白家在江南道上素有威望,你出面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

    “哎哎哎,你不要往我头上带高帽子啊。让我猜猜……是不是别人都避之不及,只好跑我这来了?”

    卫何求默然不语。

    “我就知道!除了你其他家伙都鬼精鬼精的,绝不可能当出头鸟。”

    卫何求依旧无言以对。

    “那我也直说了。当年我和谢家二小姐的婚事已经让我白家的几个老爷们深恶痛绝了。看到这个院子了没,这就是白家给我的分手费,我已经算不上白家的人了。至于剑胆会上的一切,更是不会有人记得了。”

    事实上,有了上次失败的经验,卫何求在来之前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早已有了退而求其次。

    “好吧。你不愿出面,我也不勉强了。你冲着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借我些银两?”

    “借钱?干嘛呀?”

    “靖天侯灭了那几个门派,可还有许多妻儿老小要有人供养,我不忍心看着这帮人流离失所。”

    “你们碧落宫也缺钱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我让下面的人算了算,他们留下的遗孤有两三百人,光是每天吃穿用就要不少银子,碧落宫虽大可也不是日进斗金。”

    “老卫,这我就要教育你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听说过没有,你不能光养着他们,还得靠他们自力更生啊。”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我已经盘算了,为他们购置些田地和店铺,再买些宅在让他们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过现下还有不少缺口。”

    “差多少?”

    “两万两吧。”

    “好,我帮你出。”

    白鹭飞痛快地答应了下来,面对卫何求这个朋友来说,他已经觉悟了,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是最简单的事。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卫何求对白鹭飞这个一毛不拔之人突然间的慷慨有所警惕。

    “看到我这院子边上的一排房子了吧,去年都被我买进了。当初借了大通钱庄五千两,现在还了债,我还剩九间院子,现在一套至少值三千两。也就是你老卫,我卖房卖地帮你,够意思了。”

    “我来杭州也听说这一年宅在的价钱与日俱增,有些地方已经翻了两翻。你那时居然借债买入,好大的魄力。”

    “我当然是看好升值潜力啦。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听说过没?”

    “这首词可谓是红极一时,听闻都已经流传到了塞外,不少人看了都想亲眼来杭州看看人间天堂的精致。”

    “光来看看怎么够呢。就去年开始,从京城到岭南,大量高官富商到来杭州置业,看看当然不如自己在这儿有所宅子好啊,说出去也倍有面子。当初我花了五百两银子找人写了这首词,又花了一千两找了不少人给我到处传,如今看来这买卖还是很划算啊。”

    “这首词是你找人写的?”

    “那可不,你看这钱塘江畔,前两年还是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一句‘怒涛卷霜雪’就让人无限神往。我当初沿江一字排开买了两百多亩地,一亩才五两银子。老卫,我跟你说,衣食住行,住是每个人都少不了的,也是最舍得花钱的。”

    白鹭飞说完看来看周围,露出一份神秘的表情,凑到卫何求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卫,咱们是兄弟,有些商业机密旁人我是不告诉的。我这段时间仔细琢磨了关于房子的事情,发现了一个重要的规律。早个几十年,大家都是倒腾地皮,房子都是谁买了地然后自己建。可卖地挣钱,建房也能挣钱啊。所以你看这几年好多人都开始把房子建好了再卖个别人。你不要看这其中好像只是建房的人换了换。我要是大房产商,一年建几千幢房子,那这砖瓦、砂石、木料、油漆那不得大批量进货,泥瓦匠们也都更熟练,这成本就省下来了。比自己找人盖,质量更好还便宜,你说生意能不好嘛。”

    白鹭飞的脸上因为激动有些潮红,他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但是老卫,我这人不屑于拾人牙慧,我要更进一步。这钱塘江畔我先划了两百亩地出来,这片土地就是我的试验场。苏眉知道吧,江南最有名的画师,我让她帮我画了一稿院子的图纸,经过九次修改才最终定稿,我准备照着这稿子盖上五十间院子。这还不算,这一幢院子占地两亩,这就是一百亩。剩下的一百亩亩,我又请人按苏州拙政园的样子,种上花花草草、弄些个太湖石作点缀,用青石板铺上游步道,做成买我这些院子主人的公共花园。”

    “老卫,这个想法够厉害了吧,可还是没完,厉害的来了。最绝的是,我请人在这里每天清理杂草、修剪苗木、清扫花园,这些有钱人以后的垃圾我也让人按时清理,让每个住进来的人都能高枕无忧。我打出了旗号,叫拥有天字一号的家。”白鹭飞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满怀自豪地看着卫何求,“怎么样,这是不是一个天才的构想!这是不是一个注定要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革命!”

    白鹭飞说到激动处,紧紧握住了拳头。

    “上次你说自己养花、养狗、养马是为了给你妹妹准备,现在蒹葭马上就要出嫁,你怎么还一门心思捞钱?”

    “谁跟钱有仇啊!”白鹭飞从墙角捧起一坛酒,“瞧瞧,你最爱喝的杏花春,我买了五百坛,一醉方休啊!”

第十三章 一波三折(一)

    在向卫何求支付了两万两银票后,白鹭飞并没有停止花钱的脚步,他一边赴济南与连家商讨婚事,一边放肆地展开了自己十年来最大的一次采购。为了让妹妹白蒹葭风风光光地出嫁,按照济南“十里红妆”的最高规格,白鹭飞花了三万里银子备齐了嫁妆。回到杭州,白鹭飞把婚期告诉了白蒹葭,白蒹葭开心地亲了他一口,以实际行动充分肯定了他这个哥哥在心系妹妹终身大事方面的努力。

    第二天一早,白鹭飞睡眼惺忪、恍恍惚惚地看到白蒹葭和她的两个闺蜜在家里翻箱倒柜,三个人收拾了行装像是要出远门。

    “我说妹子,你这是干嘛呀,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呢,用不着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走吧。”白鹭飞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地问道。

    两位闺蜜被白鹭飞逗的咯咯大笑,白蒹葭害羞地撅起嘴,跺了跺脚。

    “哥,又在瞎说什么啊。我这是打算去苏州天工坊定做嫁衣。”她指了指两个闺蜜,“那,她们陪我一起去选样式。”

    “为这么件衣服你跑苏州去啊,咱们这里的锦绣楼不是也挺好的嘛。”

    “你懂什么啊,这嫁人一辈子就一回,当然得要最好的。”

    “那让人去苏州帮你选几件回来不就行了。”

    “就说你不懂!嫁衣都是要上门亲自量尺寸定做,还须和绣坊的师傅确定细节,一定得是独一无二最适合自己的才行。”

    “行不行吧。”白鹭飞从妹妹的语气中听出来,若是不跑这一趟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吧,我让人护送你们去,你们几个小姑娘别遇上土匪了。”

    “此去苏州一路都是官道,哪有什么土匪?”

    “还是小心为上。”

    “叫人跟着,我们几个路上都不能痛痛快快地聊天了。”白蒹葭娇嗔道。

    两个闺蜜听了也是一个劲地直点头。

    白鹭飞明白过来,估计这三个人在路上可能又要讨论诸如哪家的公子哥最帅的话题,显然是不愿意有人在边上旁听。他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表示同意。

    “马车我让管家昨天就准备好了,我们就走了哦。”刚一得到白鹭飞首肯,白蒹葭就拉起闺蜜的手,欢声笑语地跳上了马车。

    白蒹葭去了苏州,白鹭飞也没有闲着。白家这边包括王夫人在内,对白蒹葭的婚事都表现地极为上心。不过,白鹭飞不愿意领这份人情,也不放心放手由他们来操办。在婚事的筹备上白鹭飞一直是亲力亲为,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把采购的礼品清单再次核对了一遍,抬头看到屋檐上站了个人。一身黑衣中系了跟鲜红的腰带,是陆游的招牌装束。今天的陆游又有一些不同,在胸前别了一朵金色的玉兰花,白鹭飞瞄了瞄好像是纯金打造,而且看手艺也不是出自一般工匠之手。

    “差不多行了,要说话下来说。”

    陆游一个跟头,像燕子穿云般落在了白鹭飞跟前,双手还叉着腰。

    “不是我说你没完了是吧,摆个破样子给谁看。”

    “你应该对我尊重一点。”陆游撇了白鹭飞一眼,把本来就没歪的玉兰花又正了正,“我现在是捕风界的大人物了。”

    “哦……”

    白鹭飞觉得陆游这人其实不错,就是这份拽样子实在是找人打,难怪虽然能力出众也一直没能吃的开。

    “你好像对我的到来不太热情?”陆游受到冷落有些不适应。

    “我最近在忙妹妹的婚事,没啥消息告诉你。你要是没事么留下来,等会一起吃个便饭,有事我就不留你了。”白鹭飞随口回了一句。

    “这次我不是来找消息的,我是来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而且免费。”

    “你有这么善良吗?”

    白鹭飞觉得陆游从来都是个不吃亏的主,没听说他主动给过别人什么消息,更别说是重要的消息。

    “上次你告诉了我关于靖天侯要打压江湖的信息,让我离捕风界的顶峰更进了一步,我这个人素来是懂得回报的。”

    白鹭飞自卫何求天脊山求助之后,一直关注着靖天侯的动态,很快便发现了他的意图,也就顺手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陆游。某种意义上说,白鹭飞还是帮了卫何求一次,因为舆论一时非议极大,靖天侯不得不停止了进一步的行为。

    “那你说说吧,什么重要消息。”

    “谢家人准备动手劫持你妹妹。”

    “你怎么不早说?!”

    白鹭飞感觉一盆冷水突然浇在了头顶,浑身上下一阵冰凉,顾不得准备什么,就要往苏州赶去。

    “我的消息还没说完。”陆游还是那副叉腰的姿势。

    “有话快说!”

    “谢家还请了高手,在路上准备拦截。”

    “老吴,飞鸽传说叫老卫在苏州城外等我。”

第十三章 一波三折(二)

    老吴的消息传达很及时,卫何求的步伐更是迅速。第二天中午,两人在苏州城外三十里远的一处小树林外碰上了面。

    “你来了?”

    “我来了。”

    见了面的两人同时放慢了脚步,在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后站在了原地。

    “前面林子里有杀气,而且不只一人。”卫何求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还都是高手。”白鹭飞冲着树林扯开嗓子,“既然早就等着我们哥俩,不如出来见个面吧。”

    白鹭飞的招呼很快得到了回应,一个八尺多高的壮汉不急不缓地走到了路中间。

    这壮汉不但人高马大,而且浑身腱子肉,一身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壮汉手里提着一根七尺长的熟铜棍,此刻铜棍往胸前一横,顿时让人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树上的朋友,我都看见你啦,别害羞了。”

    白鹭飞没有理会壮汉,反而加大了嗓门朝着他后面一丈开外的一株老槐树喊道。

    假如你的眼力够好,此时就可以看到远处那株老槐树上还趴着一个人。与拦路的壮汉相反,树上的人瘦得接近皮包骨,脸上的皮肤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皱皱巴巴,布满了皱纹。他静静地趴在树上,就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这显然是一名精通伪装暗杀之道的专业杀手。

    “我是老树。”被白鹭飞发现后,皮包骨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白鹭飞听老树的声音,觉得他确实挺老了。即便年轻,每天扮作这幅模样,老的也比常人要快一些。

    老树说完仍然一动不动地蹲在树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瘦马。”路上的壮汉冷冷地看了白鹭飞一眼,低沉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我去!”白鹭飞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壮汉。

    “他是老树我没意见,这风干牛肉一样的家伙配这个称号太贴切了。但你这块头,自己瞅瞅,胳膊比我大腿还粗,总得有两三百斤吧。”

    “上个月刚称过,两百六十斤。”瘦马抬起右手,亮了亮手臂上张牙舞爪般的肌肉。

    “就你这样也叫瘦马?”白鹭飞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取名逻辑。

    “两百多斤的马还不够瘦吗?”瘦马回答的干脆利落。

    白鹭飞向瘦马竖起大拇指,感叹道:“说的真他妈的有道理,水土不服就服你!”

    卫何求拱手行了个礼,客气地说道:“两位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兄弟二人通过。”

    “恕难从命!”瘦马紧了紧手中的熟铜棍。

    “老卫,你问这种话不是白问嘛。人家既然来了,哪有无缘无故就让路的。你看我给你示范一下如何晓之以理。”白鹭飞每每开口前都不忘调侃卫何求,“两位天净沙的朋友,你们过去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成名人物,在下也听说过二位的威名。不过,恕在下狂妄,二位要想留住我们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两名杀手来自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天净沙。所有人的名号也来自那首广为流传的《天净沙●秋思》,他们分别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以及最神秘最强悍的杀手之王断肠人。

    在天净沙出现之前,江湖上没人能够想象单靠十名杀手就能成立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但天净沙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证明了自己。

    白鹭飞赢了谢空山,也就等于在谢家拓展生意的大道上扔下一块绊脚石。谢安康自然不会纠结于二十万两的赔偿,但若是就此善罢甘休,不但会鼓励正在对峙中的秦淮门,更会影响谢家在整个江湖中的声威,恐怕会被视作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因此,白鹭飞的举动实实在在地触碰了谢家的底线,他不惜血本地要让白鹭飞付出代价,也要昭告天下引以为戒。白鹭飞既然能胜过谢空山自然实力不俗,更加上还有卫何求这样的高手相助,对付起来难度不小。谢安康重金请动天净沙出山,也是为了确保万全。

    “知道。我们只是想拖住两位一阵,毕竟太阳快下山了。”

    老树的声音和他的长相如出一辙,像是两块树皮在摩擦。刚才单单说了两个字还不那么刺耳,话一多就让白鹭飞听得头皮发麻。

    “得了,老卫,道理说不通,咱们动手吧。”白鹭飞不耐烦地说道,“按照你们大户人家的说法,咱也算是先礼后兵了。接下来就手底下见真章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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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侠客的时代一去不复返,让我们一起见证江湖的黄昏。契阔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契阔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契阔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