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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色轻侯     果核启示录txt下载     果核启示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6章 关于深渊降临的意外方式

    当收到暴乱人群已经攻入壳阳城维生区的消息时,斯蒂尔雅诺已经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内。

    他不得不佯装劳累的向后靠向椅背,并闭上眼睛举手揉着自己的额角,已遮挡自己脸上太过明显的笑意与压抑不住的志得意满的神情。

    那样不好,太轻浮,这个时候应该表现的云淡风轻早有预料。

    但他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一波稳了。

    无论什么原因,大量无关人等冲入了对于果核人类来说至关紧要的关键区域维生区,这已经是一个城主不下台不足以背负起的重大安全责任。

    毕竟人类的碳基身体,对于果核社会来说是虽然最无用却也最珍贵的重要资源。

    庞库对维生区的安保做得不可谓是不严密,但问题是负责安保的队伍同样是人类,同样受到了这一波汹涌民意的影响,当他们听闻当局居然做出对反抗者的碳基身体下手这种残暴手段时,他们放弃了抵抗,加入了宣称要自己守护自己碳基身体的队伍。

    在前往登录处登录出梦境系统,以探索者机体形态冲击维生区的过程中,有不少胆小的家伙悄悄选择了离开。

    他们觉得事情越闹越大了,无论是行为性质与后果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极限,恐怕会惹出了不得的大乱子。

    但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他们有一部分是原本窝在家里理性观望的人,现在彻底被所收到的当局做出残害抗议民众碳基身体的行为这样的所激怒,加入了自认为正义的反抗者队伍。

    但更多加入的人,其实是对此不抱任何态度与看法,甚至对这些消息抱怀疑态度的人。

    他们并不相信当局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但他们仍旧行动起来加入了冲入维生区的队伍,是因为他们担心这乱糟糟的毫无纪律约束的大堆乌合之众冲入维生区后自己碳基身体的安全。

    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东西,如果在当局手中,他们还能略微放心。

    可是眼下的乱局,又有随意进入维生区的机会,自己不去看看并守着,是绝对无法安心的。

    可想而知,当乱局结束后,这些人此时心中的不安与被迫采取行动的恐惧感,也会转化为当局处理措施的极大不满,即使他们其实很可能之前是当局最坚定的支持者们。

    如果贾森不是在格斗场而在梦境系统内,他可能会采取同样的举措去保护自己和努诺依荔的碳基身体。

    总之,斯蒂尔雅诺对这样的局面相当满意。

    手指对额角略施加了些力度的按压带来一种松弛的舒爽感受,斯蒂尔雅诺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声,此时才真的感到,他的确有一点累了。

    广场上的演说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这些日子他也一直维持着高度紧张高强度的进行着大量的安排与准备工作,极度的亢奋状态逐渐消退的时候,疲倦随之袭来。

    现在还不到彻底放松的时候,他提醒自己,于是开口道:

    “今天广场上那十多个人演得不错,你的准备非常充分。不过要留心,事后绝对有人会追查,手尾记得处理干净不要让他们被追查到。就算被追查到,也绝对不能让他们交代出这次事件与我们有关,不然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这是对比登在说话,只是他的眼睛仍旧闭着在做出假寐的姿态,所以他看不见比登嘴角露出的那种扭曲又残忍的笑意。

    “您放心,他们绝对没有机会透漏任何一点消息。”比登答道。

    他话语里的绝对引起了斯蒂尔雅诺的警惕,他微微的皱了皱眉,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比登会不会为了效果,直接玩儿了真的?以他对比登的了解,绝对有这种可能,虽然他事前告诫过比登,但现在想来,比登也从来都不是那么乖乖听话的人。

    那些人无论是挣扎还是惨叫,还有虚拟投影闪烁的效果,未免也太逼真了。

    怀疑一旦产生,所有细节似乎都在佐证着这个猜测成立的可能性。

    斯蒂尔雅诺仍旧闭着眼,随着心中越来越确定这种可能大概真的发声了,他微皱的眉头反而舒展开了。

    但其实不动声色中,他的心头早已开始在狂骂,md,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尽管早先他打算在获得城主宝座后毁掉原生人类教派在当地的地下势力,但却一直存着保留住比登和其中部分人员好方便为自己以后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事务的念想。

    他斯蒂尔雅诺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如果他过河拆桥,那一定是那座桥对他以后只会有负面影响而再无丝毫价值了。

    但此刻,他却决定在这件事之后迅速与比登切割,无他,只因为比登一些毫无必要的激烈与疯狂举措,让他感觉这个疯子迟早为自己惹出大祸。

    他斯蒂尔雅诺的确没有太高的道德底线,但他所有的冒险以及冒险的程度都只会与他希望谋夺的利益成正比。

    在斯蒂尔雅诺心中,没有任何利益值得他把自己彻底栽进去。

    可比登那个疯子似乎并不这样,他似乎永远喜欢把事情搞到更大。

    就像这次,斯蒂尔雅诺批准的方案中,会被牺牲掉的人命只有兰吉斯一个,这样并不会引起宪卫局太多的关注,他尽可以有很大操作空间的找出人来顶包替罪甚至干脆栽给毕博,伪装这件事与他毫无关联。

    而广场上伪装碳基身体被攻击的那十几人,其实只需要一些演技配合一点会让思绪恍惚的药物就可以实现了。

    反正越是人数众多的群体现场基本就越好糊弄,大家一般都没有太仔细观察的机会,只需要做做样子几个人配合着叫嚷一下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亲眼目睹了真相,然后因此被煽动起情绪。

    但比登居然为此不知轻重的弄出了十几条人命,十几条人命的案件是什么概念?宪卫局历年的大案中都能排得上次序了,想想宪卫局全力以赴的追究,斯蒂尔雅诺就有些胆寒。

    他之所以强行伪装平静,是因为此时在心头快速盘算着如何彻底甩锅给比登。

    反正他的确毫不知情,这的确是比登自己自作主张的肆意妄为,如果甩锅只停留到这一步的话不过是还原事实,基本算不上甩锅了。

    斯蒂尔雅诺盘算的是,如果宪卫局真的查出真相了,他需要怎样做才能彻底摆脱责任,从而不影响自己的政治生命。

    此时,比登与他自己背后的原生人类教派已经成了可以牺牲的筹码之一了,只是那将成为比登背后的原生人类教派,而不是他的。

    然而恰在此时,一个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奔跑不时撞上身遭物什的急促脚步声传来,同时伴随着一个惊恐慌张的声音:“大人……大人糟了……失控了……彻底失控了啊……”

    “什么糟了?”斯蒂尔雅诺不满的睁开眼睛,呵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那是他的另一个机要秘书库德森,跟随他很多年了,能力跟比登比较的话差距稍大,却一直胜于踏实稳重,很得斯蒂尔雅诺的信任。

    所以这次,他派库德森出去监控冲击维生区的暴乱群体的进展,对于库德森如此惊慌的原因,他其实早有预料。

    这么多台探索者机体涌入维生区,磕磕碰碰是难免的,少不了一些碳基身体的维生舱被破坏掉,但这种损失再严重,斯蒂尔雅诺也并不放在心上。

    虽然这种损失可能超过十几条人命,但怎么看都不可能属于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的主观故意行为,只能算得上意外。

    反正不可能将责任算到他斯蒂尔雅诺的身上,而是只能归罪于庞库的应对失当,那他又何必太在意?相反损失越大他可能越会开心。

    还是眼皮子太浅啊,些许人命都没见过么?他不满的瞪向库德森,越拿他跟比登比就越觉得遗憾,比登如果不是那么疯,真的比这个蠢货好用太多呢。

    但是事件的严重程度,很显然远远超过了斯蒂尔雅诺的预想。

    最开始的确如他所料的,一群乌合之众乱哄哄的冲入,由于种种部分维生仓或仓体受到损坏破损,或营养管路或能源管路被踢断,引发了碳基身体的损伤乃至死亡事件。

    事情本来应该停止到这种地步,已经足够严重了。

    但难免的,受损的碳基身体里有部分人的意识所在的探索者机体,恰巧在冲击维生区的机体群中。

    与梦境系统中的差别是,由于梦境系统中的虚拟投影是直接由碳基身体脑电波意识生成的,一旦碳基身体被毁掉意识投影也会逐渐消失。

    但进入探索者机体之后,碳基身体的死亡并不会带来探索者机体意识的消失,这就造成一个非常可怕的状况——他们亲眼目睹着自己的死去,或者说自己对人类身份的失去。

    毫无疑问的,这部分人彻底崩溃了。

    按照计划的预案,斯蒂尔雅诺与比登安插在人群中的人会主动接近这部分人,安抚以及强行约束他们的行为,甚至对他们进行物理说服,以避免事态进一步发展。

    但是,计划中原本应该存在的这一环节,在现场却并没有出现,所以这部分失去了碳基身体而歇斯底里的探索者机体,有些开始怀着报复世界的恶意无差别攻击眼前能看见的所有维生仓,有些则将一切归咎于庞库,红着眼寻找所有他们认为是庞库派或拥护庞库派的人的碳基身体所在的维生仓进行攻击。

    部分仍心存理智的人尝试阻止他们,但双方扭打的过程中却开始造成更大的损失,开始引发了连锁反应。

    惊恐的人群开始在维生区内加速奔跑,想尽快找到自己的维生仓进行保护,这显然会带来另一些意外。

    犹如惊弓之鸟的他们不记损失和代价的找到了自己的维生仓之后,由于过度恐惧失去理智的攻击任何尝试接近自己维生仓的探索者机体,即使其实被攻击者很可能只是路过。

    原本就因为没能赶到自己维生仓边守护的人本来就万分焦躁,在毫无道理的被攻击之后理所应当的带着情绪强力反击,这个过程中原本被守护的维生仓因为距离太近,很容易被这种打斗波及而产生损坏。

    就这样,失去碳基身体而肆无忌惮开始报复的人越来越多,所有探索者机体都在大打出手或者破坏眼前的一切,最不济也是在其中胡乱奔跑着,人性中最极致的恶在这个恰当的培养皿内被彻底的放大了。

    场面,并不是字面意义的失控,而是彻彻底底从任何角度说都毋庸置疑的不具备任何被控制的可能了?

    “什么?”听库德森结结巴巴的讲述完现场的状况,原本智珠在握老神在在姿态的斯蒂尔雅诺蓦然从他宽大柔软的办公椅上站起,仅只是刚刚耐着性子听消息的时候,办公椅两侧柔软的皮质扶手已经被他指节发白的双手捏出了两道深深的指印。

    他惊恐的扫视着仍哆哆嗦嗦着显然被吓坏了的库德森和在一旁沉默却显然有一股淡定意味的比登。

    为什么预设好的安全措施完全没有起效?比登到底想做什么?这样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巨大的疑惑开始在他的心中升起,但片刻之后他无力的跌坐到了自己的座椅上。

    不管比登的目的是什么,他完了,他斯蒂尔雅诺完了。

    在这样的恶**件之后,即使最高评议会仍旧同意壳阳城邦的存在,此时所有的当地的官员也将会被最彻底的贬斥,不再拥有任何所谓政治生命的机会。

    即使没有人追查到本次事件的真相,他也彻底完了,而如果真相被追查出来,天知道他会面临什么?

    在一片绝望的灰暗中,他满脸死寂的瘫坐着,觉得所有的希望都在远离自己而去,可他居然可笑的在片刻之前还狂妄的认为自己已经接近了顶点。

    那所谓的顶点,却原来是深渊最华丽的伪装。

    但他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拍着桌子再度站起来,瞪着比登开始狂吼:

    “不管你做什么,赶紧制止他们,制止他们,制止他们制止他们……”

    库德森被他突如其来的狂暴姿态吓到腿一软的跌坐到了地上,然而斯蒂尔雅诺的狂暴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到最后,他狂喊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拖着哭腔的哀求:“拜托你,请制止他们,不管你要什么……”

    “太迟了,大人。”比登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彻底露出他嘴角挂着的病态扭曲却又疯狂残忍的笑意:“已经太迟了。”

    他右手抚胸倨傲的一躬身,原本的服从与恭敬气质竟在这个貌似谦卑的姿势中被彻底洗净,仿佛一直凶兽终于呈现他最恐怖危险的模样,他原先的疯狂与残忍气质,竟不及他此刻给人危险感的万分之一。

    “或许,我需要向您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他说。

    “我名为列治亚比-李登……”

第127章 名为列治亚比-李登的恐怖君王

    列治亚比-李登?

    刹那间,斯蒂尔雅诺的瞳孔急剧收缩,面部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蓬比迪奥怎么敢……”他颤声说道。

    “你说蓬比迪奥?”比登,或者我们现在应该称其为李登的男子笑得格外开心:“他的确不敢,那个听到我的名字都会吓到尿裤子的蠢货,怎么可能敢把我藏匿在他的教派里?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宪卫局举报我的。可是,为了不让他因为愚蠢而背负上背叛教友的恶名,我贴心的没让他知道这件事,也免得他为难了对不对?”

    蓬比迪奥,正是斯蒂尔雅诺这一支原生人类教派圣徒的名字,按照原生人类教派的习惯,即使不属于他这一支的教徒中,他一般也会被称作圣蓬比迪奥。

    就如同列治亚比-李登,如果正式的称呼的话,应该是圣李登。

    因为他们都是曾经经历过人类以碳基身体重返现实世界而遭受生化污染与辐射危机,最终生还并创立了原生人类教派的十六人之一,拥有圣徒名号的人物。

    但从称谓上,我们会发现斯蒂尔雅诺与李登自己,对于圣徒们所谓的神圣性都相当的不以为然,但凡他们对于原生人类教派有那么丝毫的信仰,他们都不会忘记在称呼圣徒名号的时候加上圣的前缀。

    斯蒂尔雅诺原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伪信者,在极度的惊恐下他已经忘记了伪装,这还算可以理解。

    只是自身身为圣徒之一的列治亚比-圣李登居然也如此,不能不说彻底给了所有原生人类教派的虔诚教众与信徒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连散播与传扬这种思想的最原始源头自己,其实都并没有多相信自己宣扬的那番鬼话。

    比登,或者说拥有圣李登名号的那个男人带着调笑味道的夸夸其谈仍旧在继续:“你不能太强求蓬比迪奥,因为在他之前连奥丁诺赛都不清楚原来我混在他的教派里,而且我毫不怀疑他那种犯下被宪卫局和最高评议会共同裁定为必须进行永眠惩罚的家伙,如果知道我的身份的话,也会毫不犹豫的举报我和出卖我吧?”

    他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得意:“真是的,何必呢?大家都是做不被允许的行为的人啊,就不能多一些体谅么?”

    奥丁诺赛,同样是应该被称为圣奥丁诺赛的存在。

    奥丁诺赛与蓬比迪奥关系很好,甚至理念见解与思想也大致相同,这在十六圣徒中十分罕见,但或者就是因为他们对待事物容易形成相近的看法观点与理念,所以他们才成为如此亲密的朋友吧?

    人类在对朋友的选择中,从来都不会自动趋向于更高尚正义与优秀的目标,而是更能与自己想法共鸣的对象,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过就是在诉说这样的道理。

    奥丁诺赛与蓬比迪奥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奥丁诺赛相对偏执激烈且强势,蓬比迪奥比较温和怯懦与容易妥协,这也成为了原生人类教派十六支中奥丁诺赛派与蓬比迪奥派最大的差别,以及最终结果的巨大差异。

    奥丁诺赛因为性格的问题,他那一支教派成为最危险激进的七支原生人类教派之一,遭受到宪卫局与最高评议会的联手打压,最终被连根拔起,连奥丁诺赛自己也被处以永眠的惩罚。

    而蓬比迪奥却因为其善于妥协与忍让,被最高评议会方面的大人物认为有利用价值,因此他那一支教派成为获得公开传教资格的八支原生人类教派之一,并获得了很多来自高层的支持与声援。

    宣扬几近相同思想与教义的两支教派,因此在果核世界内获得了完全迥异的两种结局与待遇,这不能说不嘲讽。

    但在蓬比迪奥内心深处,大概一直是以奥丁诺赛为挚友与偶像的吧?

    他或许会认为奥丁诺赛才是在做正确的事,而他因为自身的软弱早已偏离了他们共同的理想与方向。

    似乎是因为这种愧疚感,蓬比迪奥接受并庇佑了侥幸逃脱宪卫局与最高评议会联手绞杀的奥丁诺赛教派残余份子。

    当然,这只是我们出于对人性最宽容与最善意理解的方向做出的描述,蓬比迪奥或者全然是因为为了壮大自己教派的力量而做出的这样的选择,只是我们不是蓬比迪奥,无法代替他做出解答。

    在蓬比迪奥内心深处,或许这两方面原因都有吧?

    他也很难判断到底是哪一方面的原因更占据主导,就好像我们喜欢一个姑娘到底是因为她脸蛋漂亮身材妖娆,还是因为她性格温婉人品可靠,谁能给出准确的原因比例划分?

    缺其中一条你可能都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但如若你给出两部分因素影响你决策的精确比例划分,大多数状况下你不过是在想当然的随口胡说。

    蓬比迪奥也处于相同的状况,到底是出于纯粹的情谊还是彻底的利益,他也没那个心力去仔细分清。

    他绝对不会想到,在他接收奥丁诺赛残余力量的时候,同时接收了奥丁诺赛势力中潜藏的最危险份子,潜藏于奥丁诺赛势力中的圣李登派势力以及圣李登本人。

    列治亚比-李登,即使在十六圣徒中出名的强硬激进份子奥丁诺赛眼中,也属于不能被允许存在的危险份子,可想而知他的危险性。

    甚至多数圣徒曾联名发起倡议,剥夺圣李登圣徒的身份,这其中甚至包含大多数激进教派,可想而知圣李登教派有多么的神憎鬼厌与极端偏执。

    然而,十六圣徒并没有一个标准的官方裁定机构,所以发动倡议的教派也只能在自己内部执行这一决议,大多数的民众心中仍旧将圣李登视作原生人类教派中的一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状况,是因为在经历过生化辐射危机之后,大多数的原生人类教派将敌对目标指向了虚无,少数激进教派将敌对目标指向包含了使用探索者技术的人类,只有圣李登教派,他们的敌对目标指向的是所有仍旧存在于世的人类与虚无,宽泛的说,是所有仍旧保持延续与发展的人类文明。

    他们的观点是,如果世界已经不具备并且不允许人类以原本的方式存在,那么人类就不再具备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保留原有的模样与生存方式死去乃至灭绝,才应该是人类对于叵测命运的最大反击与抗议,才应该是人类作为智慧物种对于不合理命运的抗争与谴责,才是人类给世界最大的报复,才是这宇宙最大的损失——他们丧失了一种全新文明的存续。

    宁可骄傲的灭绝,也不愿卑微妥协的活着,这是圣李登教派最具迷惑性也最具悲剧色彩的传播方式,很多对现实不满而充满自毁倾向的人类在其悲壮而骄傲的宣传方式下选择了加入。

    然而这是一条不归路,圣李登教派存在的唯一意义以及他们的唯一目的,从来不是自我毁灭,而是毁灭世界。

    就如同他们认为虚无是对人类文明最大的亵渎,他们同样认为人类现存的存在方式同样是对人类文明的侮辱,他们的使命与责任就是不惜代价的终结这一切。

    还人类应有的尊严与体面,他们说。

    对应最高评议会讳莫如深始终不肯交代详情却义正言辞名号鲜明的尊严战争,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绝大的讽刺。

    圣李登教派绝对没有之一的是原生人类教派中最危险的一支,也是宪卫局与最高评议会最期望不惜代价彻底覆灭的一支,更是最难被覆灭的一支。

    宣称被覆灭了的七支半原生人类教派中,那半支就是他们,事实上无论是最高评议会还是宪卫局其实并未从他们身上讨得任何便宜。

    所谓的覆灭了半支,不过是拔除了他们自发形成的最外围的浅信徒,以及禁绝了他们明面上存在的任何可能而已。

    出现这样状况的原因,是因为圣李登派从未真正在明面上存在过,他们连存在都近乎于一种传说。

    从辐射感染与生化污染被治愈后,列治亚比-李登就消失了。

    出于对个人**的保护,连最高评议会都没有资格去插取他的个人碳基身体信息与特征,从而在拥有碳基身体的人群中寻找到他。

    但他的理念与观念却一直在被传播,并不断造成重大危害。

    有一种说法,说他与宪卫局是属于宪卫系统的黑白两面,是宪卫系统在纵容与包庇他,是因为他似乎在梦境系统中拥有极高的权限,乃至普通宪卫人员都无法获取他存心屏蔽的任何信息。

    宪卫人员们向来视这种说法为恶意的诋毁与污蔑,他们已经习惯了。

    以守护人类文明存在的宪卫系统,怎么可能会支持一个以毁灭人类文明为己任的存在?

    列治亚比-李登一直犹如一个传播恐惧瘟疫的幽灵,游荡在整个果核世界中。

    斯蒂尔雅诺应该觉得荣幸,包括此时彻底吓瘫在地的库德森,他们有幸得见并长期相处了果核世界最为神秘的人物,列治亚比-李登。

    如果说谁是果核世界最大的威胁的话,那必然是史克;但如果说谁是国和世界最危险的存在的话,史克并排不上号。

    因为他不过是希望用另外的方式,最高评议会不同意甚至强烈反对的方式发展人类文明而已。

    即使普通人类民众畏之如虎,但要说史克可恶与真正的罪责,没有多少人说得出来,因为最高评议会从未宣扬。

    民间有一种故作清醒的声音认为,史克不过是在与最高评议会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而已,他所有的错误不过是挑战最高评议会的权威却并没能战而胜之。

    果核世界最危险的存在,从来都是列治亚比-李登。

    在所有人的理解中,如果被史克统治,充其量是换另一种全新的方式生活而已,统治自己的不再叫做最高评议会,而会换做名为史克的主脑。

    并且,生活中可能随时会遭遇觉得人类身份的尊严受到情感与情绪的侮辱,是不是真的并不知道,反正最高评议会语焉不详的宣传中是这么声称的。

    我们不能不说,天真的他们对史克的恐怖一无所知。

    但如果李登获得成功,他们不会有机会感受到侮辱,因为他们不会有机会感受,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永恒的死亡。

    史克遥远而模糊,感受不到具体的威胁;而近些年最高评议会境内的恶**件中,大部分都有李登派活跃的身影。

    连最激进的原生人类教派都反对李登派的原因,是因为李登派原生人类教派的活跃,让任何不充满自毁倾向的人都相对仇视他们的存在,这让相对没那么激烈的他们的行动受到了阻碍。

    斯蒂尔雅诺绝对想不到,李登这样的人物,居然会充当他的机要秘书,在他身旁隐藏如此之久。

    他不再说话,只是再次颓然的坐了下去,他没救了,彻底没救了,并且不抱任何万一的希望也用不着费任何力气去做挽救的努力了。

    如果圣李登在他身边隐藏了这么久布下的局他还能转瞬之间轻易破掉,他费劲心力谋夺的就不会是庞库壳阳城主的位置,而应该是宪卫局最具实力的副局职位甚至是最高评议会的议长职位了。

    然而他的彻底放弃却似乎给李登带来了极大的不满:“喂,你就真的不想再做点什么或者再说点设么吗?这样很无趣呃。”

    那个欺骗了他多年的大人物居然用一种孩子似的委屈向他抱怨,这让他感觉到极度的不真实。

    “算了,早就看出来你不是多有娱乐精神的一块料,讲真这方面我还是更看好庞库啊,可惜他没有给我任何机会。”李登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我其实更期待现在在他的面前,观看他的反应,而不是你这种无趣的表现。”

    可事实上庞库可能也并不会给他太大的惊喜。

    在市政厅宽敞的城主办公室内,庞库与斯蒂尔雅诺相同的方式颓然沉坐在地面上,原本整洁的仪容如今也一片狼藉。

    前来拜访的两位宪卫人员早已经离去,偌大的室内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维生区的状况他早已经收到,他试图拍呼叫铃叫人,却无人理会,也不知道他最亲近的机要秘书是已经逃走,还是碳基身体遭受了毁灭已经不复存在。

    他收回狠狠肉乱头发的手,再次捡起身侧那几页文件,文件首页赫然印刷着李登的照片与列治亚比-李登的名号,这封机密文件上关于李登的照片居然是一篇模糊,并不能给出任何可供分辨的特征,只有四个硕大鲜红的ssss符号强调着危险程度,也刺痛着他的眼眶。

    承平日久的他们,包括从未与李登交手过的宪卫局人员,始终还是低估了李登的危害啊。

    壳阳,果核世界经济实力排名前列的城邦,终究还是毁在了他的手里。

第128章 诺丁亚尔与雅可可的奇妙节奏共鸣

    李登终究还是觉得无趣了。

    面对斯蒂尔雅诺与库德森这两个一个因为人生逆转的打击,一个因为极度的震惊与恐惧完全彻底陷入呆滞的听众,大概任何倾诉欲满满的家伙都不会太满意。

    他嫌弃的撇了撇嘴,轻蔑的扫视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还间或抽搐一下的斯蒂尔雅诺,再以略困惑的神色皱着眉撇了撇缩成一团靠在墙边剧烈颤抖的库德森。

    那家伙双腿之间已经出现一滩可疑的水渍,并且有强烈的骚臭味传出。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加倍厌恶人类的存在啊,像这样的存在真的适合代表那史前辉煌的文明么?

    他不再理会两人,转身施施然的离开,经过斯蒂尔雅诺办公室室外的走廊时,清脆的脚步敲击出奇怪的韵律,居然就在那短短的行程中身形逐渐淡去,就那么渐渐的消失了。

    壳阳大格斗场中,无论是场上看台还是场下走廊内的观众们,都对格斗场外发生的这一切毫不知情。

    他们的眼中和脑中,唯一关注的只有眼前的那史诗级的一战。

    “快看快看,诺丁亚尔节奏。”有人兴奋的叫喊出声。

    在诺丁亚尔逐渐停止了包括他尝试融入的古武技以及所有对自我格斗技艺的改进尝试之后,他的机体格斗动作就开始呈现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节奏感。

    他动作与动作之间的衔接,似乎开始遵从着某种奇妙的规律,一个人居然犹如表现出了响虎整体战术中所体现的完整的严密与机械感。

    这就是诺丁亚尔节奏,诺丁亚尔赖以成名的一种格斗方式,似乎整个人化作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不再存在任何情绪的波动,只严格的遵守着某些预设的条件进行着自己的动作与反应。

    这才是最强形态的诺丁亚尔,响虎整体战术与他这种风格的气质类似,才是人们误以为整体战术是由他创立的真正原因。

    只是,诺丁亚尔已经很多年没有呈现出诺丁亚尔节奏的状态了。

    一来是没有对手能施加足够的压力,逼迫他进入这样的状态;二来是肩负着机体格斗技艺发展领路人职责的他,并不满足于这无人能模仿使用的诺丁亚尔节奏,始终在尝试着开发与创建各种能够被广泛推广开的机体格斗技巧。

    但今天,在雅可可以那种他完全陌生的方式让他陷入困境的时候,他终于久违的再次感受到诺丁亚尔节奏的状态。

    随着诺丁亚尔节奏的出现,雅可可立刻陷入到苦苦支撑的状态中。

    相对于诺丁亚尔节奏中诺丁亚尔刚硬、机械、犹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的表现,雅可可虽然攻击与回避都显得颇为莽撞,但这种莽撞里也有一种似乎超越机械的柔软,那是不属于钢铁的探索者机体,人体才会呈现的灵巧与灵动。

    但就算模仿的再完美,他们也始终在纯机械打造的探索者机体内,显然诺丁亚尔的方式,才能更强悍的提现钢铁身躯的优势,雅可可始终是不可避免的陷入到被压制的下风中。

    没有人怀疑她必将会输掉这场比赛,唯一的悬念只不过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她还能支撑多久而已。

    这已经是一种荣耀了,能在诺丁亚尔节奏下没有迅速溃败,这已经是这一刻密密麻麻拥挤在格斗场下方走廊里所有格斗虚无都不曾做到的事情,这也是诺丁亚尔成名后越来越难用处诺丁亚尔节奏的真正原因。

    然而没有人想到的是,在艰难的支撑一阵之后,雅可可的格斗方式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开始将之前放弃使用的机体格斗技巧一点一点的加回她的古武技动作中,但并非完全是以前的方式,而是一种更圆润而浑然天成的方式,就好像那种种古武技中本就应该有这样的机体格斗技巧存在一般,并非是两种技艺粗糙的拼接或者组合,而是真正的融汇与融入,成为与两种格斗技巧都不同,却又在细节上相同的某种全新的格斗方式。

    在诺丁亚尔的演示中,雅可可似乎更深刻更融会贯通的理解了从响虎处得来的机体格斗经验,并迅速的将之与她原本就深刻理解的古武技结合了起来。

    而且她自己的动作,也开始逐渐拥有了某种奇特的韵律与节奏,那种韵律与节奏与诺丁亚尔的严密刚硬与精密机械绝不相同,却似乎又有着某种说不出来的相似。

    给人的感觉是,犹如一个胖嘟嘟的孩子,跟在一名成年舞者的身后,有些搞笑而笨拙的在模仿成年舞者的动作。

    他肥嘟嘟软乎乎的肢体远没有成年舞者修长与刚硬,他的动作也没办法像成年舞者那样舒展苍劲,但就那么比划着比划着,他居然开始调出了一种适合孩子的舞蹈,天真的,青涩的,童稚的,没有成年舞者充满力量感极具美感的感染力,却将一个孩子的灵动与狡黠、淘气与可爱淋漓尽致的结合到了他自己的舞蹈里。

    诺丁亚尔,就如同那个成年舞者;而雅可可,似乎就是那个孩子。

    随着雅可可的动作开始表现那种难以言说的节奏感,局面似乎一点一点的在被扳回,她依旧是处于下风,却再没有刚刚的那么狼狈。

    “咦?”看台上的观众们集体发出惊诧的声音,不少人习惯性举起手想揉一揉眼睛,才想起来自己钢铁的手掌揉动电子眼,唯一的结果是把电子眼镜头刮花。

    “咦?”看台下方走廊内与各准备室内围观的格斗虚无们也发现了雅可可的独特节奏,原本笃定的雅可可只是能支撑多久的问题,开始产生了动摇。

    “咦?”波利、伯维尔与棘齿之花的元老团齐声惊喜的发声,对于他们来说这场原本不做期待的单人战显然有了意外的收获。

    “咦?”这是诺丁亚尔自己,在发现雅可可也开始呈现某种节奏的时候他有短暂的停顿,几乎从他自己的节奏中彻底的掉了出来。

    如果说赛前,他对出战的并非是响虎还有遗憾的话,这一刻这种遗憾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不曾想到雅可可居然能给他如此大的惊喜,仅从单人机体格斗技巧上来讲,这位女性虚无的天分让他忍不住感觉到惊诧,他自己都需要依靠外界的压力而进入的诺丁亚尔节奏的精髓神韵,居然似乎逐渐被对方也掌握了。

    他并不知道,雅可可能够如此快速的掌握与模仿他独属的格斗节奏,并找出自己的节奏,其实根本离不开响虎的参与。

    形成这种节奏,机体格斗技对于古武技的融入必不可少,而雅可可数据库的经验体系里,是共享自响虎对于机体格斗极致详尽的研究分析。

    然而正如诺丁亚尔遗憾的那样,响虎对机体格斗始终缺乏一点热情的投入,所以在他的经验体系内,全是类似数据与预测类的机械内容,而缺乏感性的认知,响虎本身也并不擅长这一方面。

    但雅可可却是类似野春至那样的标准的直觉动物,她的直觉总是能让她摆脱客观的思考准确的抓中事物的核心。

    在诺丁亚尔几近完美的表现演示中,她很快的补足了响虎共享给她但缺乏的那一部分。

    短时间内她或许无法胜过或超越诺丁亚尔,但经过这一战后,她无疑已经找到了并走在了正确的路上。

    更何况,她的经验体系内还有诺丁亚尔都无法掌握的古武技与探索者机体格斗的部分全新内容,以此为凭借,她暂时性的与诺丁亚尔形成了僵持。

    而诺丁亚尔自己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诺丁亚尔节奏,响虎却多少有些了解。

    由于出现的次数太少,响虎并没有见过诺丁亚尔节奏,他向来以为那不过是某种以讹传讹的夸张罢了。

    但他在研究机体格斗技与古武技技能的时候,却跟雅可可提出过一种假说:所有的动作变化与衔接之间,存在一种绝对最合理的时机与时间。

    响虎认为,这是人脑所绝对无法达到的,但探索者机体中电子运算的精确和精密可能可以达到这一点,只是在仿人类思维模式的运行下,他们很难找到和实现这样的时机与时间而已,能做的就是通过大量练习去无限逼近这一点。

    诺丁亚尔节奏,实质上就是这种理论上可以达到的状态,那是诺丁亚尔妙手偶得的发现,将主观思维判断彻底撤出在格斗中的主导性作用,把机体和动作交由完全本能的机体运算掌握后,经过电子脑的精密运算,他实现了响虎理论中的这种状态。

    那只不过是当年诺丁亚尔被逼到极限的无奈中一阵恍惚后的发现,他并不知道这种被称为诺丁亚尔节奏的真相,反而将其归结为了某种玄妙的状态与境界,也所以他要重压之下才能进入诺丁亚尔节奏,也始终无法向他人传授诺丁亚尔节奏。

    他从根本上对这种状态的理解就是错的,虽然这并不妨碍他在这种状态下的发挥,随着他经验数据的更多积累而变得更加完美。

    但雅可可却是听过响虎讲述这番假说和理论的,在与诺丁亚尔节奏下的诺丁亚尔交手的时候她敏锐的发现了,对方似乎实现了响虎提过的那种状态,每一个动作之间的衔接都如此精密与合理,竟然似乎与理想状态一毫秒的差距都没有。

    按响虎的说法,以人类思维方式进行思考的虚无其实无法发挥电子脑真正的运算与计算优势,所以他们只能无限逼近这种状态而无法达到这种状态。

    雅可可对于响虎的分析有近乎盲信的偏执,既然是响虎说过的她觉得肯定没错,那么诺丁亚尔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又是凭借那种野兽式的直觉,雅可可发现了诺丁亚尔的异样,在诺丁亚尔节奏中的诺丁亚尔,感觉完全没有一个智慧生物或者说源人类生物该有的情感与情绪,如同一部机器一般。

    也就是说,他并不处于人类思维模式下,那怎样才能摆脱人类思维模式的束缚?

    因为困惑与并不擅长的思考,雅可可有片刻的分神,结果她发现居然有那么几次似乎也达到了类似的效果。

    就是别去在意比赛,在脑袋里胡想八想呗?雅可可以非常雅可可的方式简单粗暴的总结到,于是也慢慢通过这种方式放开了主观意识对于动作的主导,交由本能式的机械思维去控制。

    但雅可可混为一堆的格斗经验体系中,是机体格斗与古武技的综合体,更有她刚刚领悟的古武技与机体格斗完美融合的部分,因此以雅可可的经验体系为基础数据实现的诺丁亚尔节奏,才呈现出与诺丁亚尔完全不同的风格与模样,被人们以为是独属于雅可可的雅可可节奏。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诺丁亚尔尝试传授诺丁亚尔节奏的失败,其实是因为他并不了解真相而要求他人模仿,所以即使其他学习的虚无碰巧用出了诺丁亚尔节奏,诺丁亚尔也会因为跟自己的感觉不像而否决他。

    这样诺丁亚尔节奏在诺丁亚尔毫无保留的传授中也成为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诺丁亚尔自己都认为没办法传授的东西。

    那是因为,这种节奏本身就建立在对自身经验体系的最合理运用,因为经验体系的差异,会呈现出各种非常个人化的截然不同的表现。

    赛后如果响虎和雅可可再次共享经验体系,加上听雅可可仔细讲述她的感觉,大概可以分析出真相,只是此时纯感官的感受,并没有人能知道真相,反而人们放飞了想象力,将眼前的一切与史前传说中的所谓境界与顿悟之类的东西联想在了一起。

    随着比赛的深入,雅可可越来越熟练的掌握着与适应着她专属的雅可可节奏。

    坦白来说,当双方同时进入诺丁亚尔节奏的时候,主导比赛胜负的,就已经完全是双方经验体系合理性与正确性的比拼了,基础数据决定上?层动作,这方面诺丁亚尔对雅可可具备碾压性的优势。

    但现实直观的表现却是,雅可可逐渐挽回了颓势与下风,而表现出与诺丁亚尔势均力敌的实力来。

    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显然也有其合理的原因,因为结合古武技的机体格斗技原本就有胜过单纯机体格斗技的先进性。

    雅可可等同是手持代表现代文明先进性的重火力机枪,在与仍旧挥舞着大刀长矛冷兵器的诺丁亚尔在格斗,些许经验体系基础数据合理性的差异,因此被掩盖了。

    从这里我们就可以发现诺丁亚尔的强悍,那是一个可以凭借冷兵器在热火力轰击下招架自如的家伙。

    经验体系的差距被技术动作的先进性弥补,原本的压制消失,雅可可开始真正与诺丁亚尔势均力敌起来,交由潜意识本能机械运算把控的格斗过程也不可能出现任何感性的失误。

    现在新的问题是,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场凶险的单人对战在诺丁亚尔与雅可可节奏的主导共鸣下,竟似乎成为一场配合默契,妙至臻处不可言说的华丽对舞。

    这着实令响虎有些吃味,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早就根本打不过雅可可了。?

第129章 前途险阻疑无路,风声似带故人来

    那种感觉,响虎觉得有点像自己家老婆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琴瑟和鸣。

    他当然知道雅可可和诺丁亚尔不可能有那个意思,可这并不妨碍他柠檬精。

    不过还好,响虎的吃味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不到两台机体耗尽能源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其实格斗场外的巨大喧哗和喧闹已经传出很久了,但大抵是因为比赛太过精彩的缘故,并没有人去理会。

    在正常比赛的时候,因为全息投影直播的存在,场外欢呼与喧闹的声音并不逊色于场内,大家都习惯了。

    但这次并不一样,因为壳阳维生区的骚乱,已经扩展到了整个城邦。

    当维生区被彻底破坏到几乎已经没有东西被破坏的时候,所有人都疯了,他们显然意识到自己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份。

    这种巨大的心理冲击配合上壳阳此时相当无绪不存在任何有效约束的状态,所有的恶便开始变本加厉的发生着和发生了。

    无数获知消息的人蜂拥着从梦境系统中朝外登录着,壳阳的梦境系统算力于是从未如同今日这样宽裕过——因为其中几乎已经没有人,仍旧存在于其中的人都在无助的消散着,他们的碳基身体无一例外的都被破坏了。

    壳阳成为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歇斯底里的人开始了疯狂的毫无目的的破坏和攻击,破坏自己眼前出现的一切;而个别相对理智的人则开始了更肆无忌惮的抢掠,他们以自己以为的虚无的生存方式疯狂的抢掠着自己认为重要的一切物资——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虚无就算陷入绝境,也不敢如此抢掠人类的物资。

    所有触目可及的范围内,壳阳所有的地方都是探索者机体与探索者机体之间的搏斗,他们或者在攻击或者在被攻击,并不论对方是有铭牌的人类探索者机体还是没有铭牌的虚无。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为什么互相攻击,如果我们拉开两个正在打生打死的探索者机体询问,可能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

    过度敏感的神经与失去人类身份的绝望,以及对被迫消逝于世间的恐惧共同导演了这场绝对的混乱。

    他们抢掠的目标已经不再局限为其他虚无或人类,甚至包含了壳阳城邦的各类战略储备物资,包括武器库。

    而有些更疯狂的人,则选择了抢掠武器库后用入手的武器进行更彻底的毁灭与破坏。

    格斗场如同世外桃源一样的平静是被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所打破的。

    那似乎是一个女性探索者机体在闻知消息后本能的奔跑着找自己亲近的人哭诉,那个人好像又恰好是个机体格斗爱好者,正在格斗场的看台上看比赛。

    “里斯……里斯你……在哪儿?”那个声音的凄厉程度足以让大多数人从犹如配合无间的舞蹈一般的比赛中移开视线,转头向入口处看去。

    我们并不知道这些人中间是否有这个里斯,因为如果我们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推测,男人和女人们其实都不缺乏这样的智慧,当你以为他她它在执意做一件你非常不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没准儿他她它不过是在用这件事情作为掩盖,做一件你更加无法忍受的事情。

    比如当你为他她它跟狐朋狗友跑去酒吧看球,跟闺蜜去蹦迪,宁愿玩游戏也不陪你的时候,或许他们不过是用那在做掩盖在劈腿密会情人,或者密会情人,再或者密会情人,抑或去酒吧把妹,去迪厅撩汉,在游戏里带妹或者撩小哥哥……

    但当声音的主人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因为那具探索者机体已经似乎被剧烈的爆炸炸掉了一只手与胳膊,没有人知道她是凭借怎样的执念用这样的一具探索者机体单腿艰难的跳着逃到这里去寻找她绝境里唯一的依靠的。

    里斯应该并不在这里,因为她仓皇四顾之后并没有发现目标,也没有人第一时间跳出来去卫护她,所以那原本扶着墙的残破探索者机体用她只剩一个电子眼的头颅急切的四顾之后开始了嚎啕:

    “该死的……里斯……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呀……我们全完了……我们全完了啊……维生区……维生区已经……被他们彻底毁掉了……”

    这荒唐的话语犹如一个惊雷,震得所有人头晕目眩。

    部分人涌起强烈的不安,但很多人的第一反应仍旧是:“哪儿来的疯婆子?维生区保安那么严密,是能轻易毁掉的么?”

    然而一记从入口处飞入的机关炮爆弹,彻底的给他们带来了现实。

    那枚突兀出现的炮弹爆裂后彻底撕碎了那残破的女性探索者的肢体,终止了她仓皇而又绝望的哭喊,至于是否终结了她的悲哀,我们并不知道。

    一队手持转轮式装填的机关炮,或者肩扛火箭弹,全身缠绕着弹链的暴徒狂笑着冲入格斗场看台,肆意的到处喷泄着弹药,带来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勘探上一片鬼哭狼嚎四处奔逃的混乱。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喝传来,众暴徒闻言举目,却原来是诺丁亚尔。

    他与雅可可的比斗早就因为这变故而终止,此时正一起仰望着看台上发生的一切。

    而下方竞技场的入场入口处,也挤满了往上张望的虚无。

    这就是诺丁亚尔迂腐又无用的正义,他可以容忍看客们用爆裂弹和燃烧瓶攻击内场保护罩,因为有内场罩的存在,那些东西其实并不会给他们造成伤害。

    但他无法容忍有人当着他的面伤害属于他的观众,因为他始终牢记着,那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这声饱含怒意的呐喊果然吸引了众暴徒的注意,为首的暴徒一声狞笑:“兄弟们,先别离那帮抱头鼠窜的蠢货了,我们先来……干掉这群自以为了不起却肮脏卑贱的虚无吧!”

    如果有熟悉种子酒馆人员的人在场,我们可以发现,这为首的暴徒赫然就是那名宪卫局的叛逃人员,名为巴尔巴多斯的家伙。

    众暴徒轰然称好,纷纷掉转了枪口朝向内场保护罩。

    这些城邦储备的重火力武器的威力显然不是人们自制的爆裂弹与燃烧瓶可以比拟的,也不是内场罩这种强度的东西可以抵抗的。

    密集的火力下,内场罩很快如同纸糊的一样片片碎裂,一枚火箭弹拖着尾焰以一个弧线的角度携带着大当量炸药飞向了站在内场中央的诺丁亚尔与雅可可。

    众暴徒纷纷咧着嘴停住了手,想欣赏一下那个不自量力胆敢阻挡他们的卑贱虚无的死状。

    嘭的一声,剧烈的爆炸激起漫天飞沙,腾起巨大的烟尘。

    然而,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去,一阵仿若老旧弹簧伸缩的让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却从烟尘中传出。

    众暴徒吃惊的瞪大了他们的电子眼,这是什么状况?

    烟尘终于散去,两枚足以遮挡全身的巨盾出现在人们眼前,盾面仍旧在快速的前后晃荡着。

    是莫尔蒙与库卡,因为要面对实力强劲的钢铁风暴,棘齿之花的防守组准备祭出他们好久不用的重盾战术,所以莫尔蒙与库卡手中拿着的,正是响虎改进过后的弹簧缓冲盾。

    因为在候场的关系,即使探头看热闹,莫尔蒙和库卡也没有丢开他们的缓冲巨盾,刚好来得及冲了出来,替雅可可与诺丁亚尔挡下了这次威力巨大的爆炸。

    巴尔巴多斯再次发出嘿嘿的狞笑:“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们挡得住几发。伙计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好嘞!”

    “干他n的!”

    众暴徒再次轰然应是,本已经停下的火力再次如雨一般倾泻而下。

    莫尔蒙与库卡的弹簧缓冲巨盾早在刚刚硬扛火箭弹爆炸的时候就因为承受了超出设计极限的力度而产生了损坏,此时又哪里挡得住如此猛烈的火力?

    诺丁亚尔与雅可可早就见机躲到了盾后。,此时他们也只有凭借残盾挡住各种横飞的弹药的伤害,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爆炸缓缓向入口处退去。

    还好此时又有数面巨盾涌出,替他们遮挡住部分弹药,这才让他们有安全后退的机会。

    那并不是棘齿之花的巨盾,因为棘齿之花只带来了两面巨盾,此时已经在莫尔蒙与库卡的手中。

    但自从响虎创建了重盾战术,就算在王座赛阶段,重盾也成为比较常见的常规武器,尤其在分割对方阵型形成局部优势上作用明显。

    因此各格斗团都会有几面巨盾的储备以及个别重盾手的培养,只是并没有响虎提供的技术,在缓冲方式的选择上各队采取的都是各自选择的方式,真正就作用而言适应各自原本的战术,也未必比响虎设计的差了。

    然而此时,似乎洞悉了他们要躲入格斗场走廊的心思,两枚火箭弹突然冲着入口轰炸而去。

    拥挤在入口处的虚无,有个别来不及及时躲开的,顿时被炸到肢体四散。

    与此同时,格斗场建筑也因为这两枚火箭弹与这次爆炸,开始大范围的垮塌起来。

    格斗场原本就是为了机体冷兵器作战而预设的格斗建筑,对于热火力及爆炸的抵抗,并没有那么强烈。

    火箭弹仍持续不断的飞过来,格斗场垮塌的速度在加快,但似乎终于被这连续的爆炸激起了血性,更多的巨盾涌了出来。

    但缩着四周墙体的垮塌,更多的探索者机体失去了建筑物的庇护,并为了躲开下落砖石的掩埋,也开始涌入格斗场内场,暴露在对方的火力之下,更多的巨盾也无法全部遮挡这部分机体,并且不断的有巨盾被火力撕裂。

    随着最后一声爆炸的巨响,荣耀墙所在的那一段墙体,也在此时彻底崩塌下来,无数曾光荣过的格斗虚无的核心存储芯片,就这样彻底被掩埋在了砖石之下。

    在场的虚无全部心头开始黯然,前辈的遭遇,也不过是早他们一步而已,虚无们不被允许拥有热武器,此时的他们除了消极防御,竟只能被动挨打没有一点办法。

    饶是他们平时对自己的机体格斗技巧再如何自傲,此时面对对方喷射弹药的重火力时,竟无计可施。

    然而此时,一阵嗡嗡嗡的响声与剧烈的风声从他们的头顶传来,他们还来不及绝望,却见有爆炸与中弹声在对面朝他们肆意攻击收割的人类探索者机体群中传出。

    “我kao沙比啊打我们干吗?干你脚下的虚无啊。”

    “妈蛋轰他们,轰他们,什么玩意儿。”

    “巴尔巴多斯,巴尔巴多斯呢?”

    “他跑啦……妈蛋他居然跑啦……”

    谁也没想到,只是一连串攻击,原本耀武扬威的几十个探索者机体居然阵脚大乱,随即发现他们的首领失踪之后,那原本可以轻松火力压制并反击的武装探索者队伍,居然就那么轰然而散了。

    远处的一个窄巷里,巴尔巴多斯正在卸下自己身上的弹链,并随手丢开手中的转轮装填机关炮。

    “md,一群傻鸟,老纸带你们捡便宜玩儿玩儿的,看见对方也有重火力居然不跑,老纸时间紧张的很,可没空陪你们犯傻。”他喃喃的说着,左右转头打量了一下,鬼鬼祟祟的开始掩藏着身形,朝壳阳郊外的某个地方快速奔去。

    壳阳大竞技场内,一众虚无抬头时,正好看见头顶各自端着一具加特林机关炮,同样浑身缠满弹链的飞行探索者正在缓缓落下。

    只是他们并不是常见的果核飞行探索者,而是背着一个动力包样的背包,背包上伸出一根连杆,连杆尽头是几片桨叶构成的螺旋桨,正剧烈转动着给他们提供着摆脱地心引力的飞行能力。

    而此时,随着几声爆炸声,已经垮塌的壳阳格斗场外,两辆履带式偏斗三轮狼狈万分的从几处建筑物残骸中冲了出来,车上载着的三具身影兀自在骂骂咧咧:

    “md说好的开路呢,你们胡飞个毛线啊……还顾不顾老纸们的死活了……”

    那两具飞行探索者并不理睬他们,反而急切的落地扬声叫喊到:“雅可可……响虎……你们在这里吗?”

    “我们在这儿!”响虎牵着雅可可的手,灰头土脸的从一众格斗虚无堆里钻了出来:“莫妮卡,林东阁,你们怎么来了?”

    他奸诈的很,看见战斗发生之后早早的窜到雅可可身边,拉着她就远离诺丁亚尔那种一看就超级烧包涂装的探索者机体,躲躲藏藏到虚无堆里,变相用别人的身体给自己当着盾牌呢。

    “我们专程来接你们回去的!”野春至咧着嘴笑着从偏斗三轮上跳了下来,想伸手给响虎和雅可可一个拥抱,又觉得这样似乎娘们唧唧的,所以使劲儿的搓着手答到。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响虎奇道,随即犹豫:“我回去的话,不大好吧?”

    “怕个鸟,我们早tm跟最高评议会开战了。”野春至大手一挥,气势昂扬,似乎他独自一人强力对抗了最高评议会一般。

第130章 那座名为壳阳的城邦,成为曾经

    仍旧是那片遍地废墟迷雾笼罩的神秘空间。

    你记得也好,如果忘掉了其实也无妨,反正我们都将重新介绍一遍(又不收费,实在不明白自己混字数有什么蛋用。)。

    隐藏在重重迷雾内的,广阔到连天遍野的城市废墟中央,那块整洁犹如宴会厅,以黑白两色地砖铺就的地面上。

    数年过去了,那道保留着一扇雕满铁艺花纹的超大观景窗的残墙,此时竟已经生长完整,不复残墙原本应有的样子。

    只是它的两端尽头与顶部,却依旧并没有应该出现的另几堵墙和屋顶,就那么突兀的耸立在这片漂浮着光雾的梦境空间中。

    窗侧不远处,那张能容纳数十人同时进餐的长餐桌两端,那名年轻人正含笑不语,一脸嘲讽神情的紧盯着那位老者。

    那名老者满面铁青的阴沉着脸,其中似乎混杂着某些愧疚与自责,虽然装作不经意,却不停变换着姿势,一会儿斜睨侧方的地面,一会儿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似乎在竭力的躲避年轻人的视线。

    年轻人依旧保持着嘲讽式的玩味微笑,但紧紧的一刻不放松的紧盯着那老者的眼睛,任由他种种作态的避免与他眼神的接触。

    良久,那原本形象良好的老者似乎终于忍不住发怒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视年轻人:

    “你想说什么就说,谁经不住还是怎么的?平时那么呱噪的一个人,何必装出这幅恶心的沉默样子?”

    “哟,关我什么事儿啊?又不是我的人。”年轻人还是那幅浑身没有骨头的懒散样子瘫坐,只是这次他的脚并没有伸长交叉搁在桌面上,而是更没有形象的蜷缩起来踩在他自己坐着的椅面上。

    虽然说是不关自己的事,但他一开口依旧是没有悬念的滔滔不绝喷洒着大量口水:

    “那不是你看重的天选之子未来之星人类世界的救世主么?那不是你亲手交给他的都超过本应该是你嫡系的宪卫体系的各种系统特权么?那不是你亲自交代的让他偷偷去搞什么你更看好的生态圈好摆脱我们这危险的探索者技术么?那不是你一手培养并缔造的怪物么?就连那个敲边鼓打边锤的什么斯蒂尔雅诺,不也是你觉得无辜而拦下来惩戒收容的宪指么?这会儿要我说什么?我说得着吗?”

    在他机关枪一样的话语里,老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急速变幻着,但却奇怪的没有发怒,连刚刚色厉内荏做忍无可忍姿态的情绪爆发此时也全然的收了起来,他低下了头,嘴角噙着几分苦涩:

    “谁料得到会出现那样的变化呢?即使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我也无法认可当时对斯蒂尔雅诺的处置决定,任何人类都不应为尚未作出的事情承受惩罚,哪怕是他注定将会做的事情。”

    “那我呢?我不一样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就悍然出手对付我了?”青年脸上又出现那丝玩味的笑容。

    “你不一样,你威胁太大。”老者艰难的抬头,却一片坦然的直视青年,似乎是对跟青年之间的恩怨从未后悔过的样子。

    他随即低头,做诚恳的求教的姿态:“这次的事,我完全没抓住任何脉络。我知道如果是你的话,甚至是没有我存在的宪章系统的话,都能够顺利的阻止。看在你曾经也是人类的份上,看在你也属于人类文明的一份子,告诉我哪里做错了,教教我该怎么样防止,行么?”

    那青年突然又不说话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直到看到他老脸泛红。

    “这么厚脸皮的话,也真是你一直的风格啊。”青年咕哝着:“算了,谁他生物学母亲的叫我心软呢。”

    他抬头再看向老者,脸上已经不再有调侃的神色,反而是一份格外的认真:“老头儿,你知道为什么我转化了之后丝毫没事,而你却频频出各种状况,甚至差点都被系统同化了么?”

    老者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一直是他心头的疑惑,他甚至怀疑过青年当年转化记录的过程文件是不是故意留下了什么纰漏。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是怎样的存在啊。”青年落寞的摇了摇头:“你知道图书馆占座的那些书本书包什么的么?我们其实不过是占座的书本和书包,你却一直狂妄的把自己当做坐座位的人,不出问题才怪了。”

    老者偏了偏头,似乎无法理解,又举目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了青年。

    “你……”青年伸出手指,极为无礼的指了指老者的鼻尖,然后又收回来指向了自己的鼻尖:“还有我,我们的转化不过是避免这庞大具备自我学习能力的智能算力产生自我主观意识的一种封印,这是你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些诞生于碳基**的人类思维与意识,根本无法匹配这繁杂又庞大的算力系统,它匹配的只能是作为社会单独个体的人类个人这种存在形式。并不是思维扩展你就自然拥有了超人的能力,这有点像拿最初始个人电脑的操作系统,去匹配你们做科研用的巨型银河级计算机。”

    青年看老者的眼光已经满满的是怜悯了:“而你居然,完成转化之后就真的拿自己当神了,试图理解一切掌控一切,并且用自我可笑的道德标准去约束它的判断与决定,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

    “你是说,那些看似毫无来由荒唐可笑的宪章指令,其实都是有原因的?”老者露出深思的表情。

    “我不知道,可能真的是系统bug。毕竟宪章系统也是人类编写的原程序,就算具备不停的自我修复与完善功能,也难免出错。”青年坦率的说:“可是,阻止它发出宪指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在所有的梦境系统内,你要相信它可能成为拉普拉斯妖。”

    老者点头,经历这次事件后他是真的明白了,宪章系统似乎真的能通过某些看似毫无关系的数据线索经由他无法理解的逻辑推测出某种未来,并在最初出现征兆的时候用看似荒唐可笑的决议来将之扼杀于摇篮。

    这种类似拉普拉斯妖的能力让他觉得恐怖,即使他现在已经身为宪章系统本身,但那却始终是他身为人类意识无法理解与掌控的能力

    唯一令他庆幸的是,就如青年所言,这其中大抵有很多都是谬误,他相信青年的判断,虽然他不相信青年本人。

    他从未想到一直自诩公正的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能冤枉一些人和一些组织遭受无妄之灾而感到兴奋,那是因为那意味着那种让他觉得恐怖的能力,仍旧没有完善。

    “那我该怎么做?”老者再度看向年轻人,露出如同孩子求知一般的恭敬虚心表情,这显然对他太重要了。

    “听由本能而不是主观,那才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力量。”青年并不藏私:“如果你爱操心的性格实在做不到的话,就找点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要用自我主观意识去动用那股力量。”

    谁都不会想到,青年的方法居然和诺丁亚尔以及雅可可进入诺丁亚尔节奏的方式类似。

    “所以你才选择不用系统算力,而用个人意志把控着做修复这面墙壁这种徒劳无益的事情?”老者指了指侧面那道如同自我生长般修复完整的墙壁问道。

    青年露出赞赏的神色,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对啊,你主观动用系统算力原比我频繁,却为什么让我尽量少用?”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反问道。

    “啊哈哈哈哈啊哈……你这种低层级的智慧,又怎么可能懂得我这种高层级智慧的行为?难得小爷好心跟你说实话你还喘上了是吧?我跟你说……”不正经的笑容再次浮现在青年脸上,老者知道,他显然已经耗尽了耐心,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传授给他。

    但有两个词还是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中,低层级智慧,高层级智慧,也就是说大概对系统算力的掌握与融合也有层级之分咯?他并不知道青年是无意说漏嘴还是故意暗示他的。

    在青年滔滔不绝的呱噪声中,与那面已经完整的墙壁相对的另一面墙上,一粒比灰尘更为微小的尘埃在缓缓形成着,那上面凝结着老者全部的自我意志与精神算力。

    入夜,在壳阳城邦外的某座山丘上,一具探索者机体静静的抱膝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相对于壳阳梦境系统内逊色千百倍的一弯残月。

    或许空气中气体结构的变化带来的光线折射差异,此时原本常规大多数时间为奶黄色的月光,呈现出一股妖异的艳红,犹如一道正在流血的伤疤。

    “头儿,我来啦。”另一具探索者机体从远处飞快的疾驰过来,举手显示自己臂腔上方投影出的时间刻度:“还有三分钟,没误时间。”

    “走吧!”那沉坐的探索者机体早在他还未爬上山丘之前就早早的站起来了,再看不出他有丝毫残余一个人独处时候的忧郁,此时仿生面庞的嘴角已经重新挂上了一丝疯狂且残忍的微笑,毅然是原生人类教派最疯狂危险的存在,列治亚比-李登,圣李登。

    “咱们的碳基身体呢?不带啦?要去做虚无么?”那新来的探索者机体左顾右盼四周,好像没有需要他去搬运的维生仓与任何运输工具,吃惊的张大了嘴。

    “这里,有全套的人工碳基身体制造技术资料。”列治亚比-李登指了指自己的头,露出一个危险却璀璨的笑容:“随时做一具出来就是了,搬来搬去的麻烦。”

    “哦!”那新来的探索者机体乖乖的应了一声,跟在李登身后向远处走去。

    “头儿,我有一点担心,你都不用我帮忙搬运碳基身体了,会不会哪天随手把我干掉。”远远的,他们的话语声仍旧在传来。

    “不会的,就算是我,偶尔也需要扛得住折磨的帮手的。”

    “头儿,可我还是担心……”

    “闭嘴,巴尔巴多斯,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干掉你!”

    这是果核世界自诞生至今最严重的事件。

    壳阳二十六万人类人口,最终安好仍具备抢救价值的碳基身体不足五万,这五万人类其中大部分容纳着意识密钥的探索者机体还不知去向了。

    在清理废墟的过程中,或许能找到部分机体损毁的残骸,还这类残余的人类以苏醒权,但有些损毁太过严重的却也已经无法辨认。

    果核世界哗然,在十几条人命都足已构成巨大损失的果核世界,近二十万人口的损失,是不可承受之重。

    隐匿毕博的人工碳基身体制造技术的司徒尔森与杨鱼沐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因为这本来就不关宪卫局的事情,宪卫局一派并没有知会最高评议会的义务,告知与否看经手人的心情,这是一向的惯例。

    而且事后复盘的时候宪卫局发现,所谓人工碳基人体的制造技术不过是引发本次事件的一个偶然契机,并非是决定性因素,即使不是这件事也必定会有其他事情。

    但最高评议会却给宪卫局发来了一封言辞激烈的问责函,问责如此重大的恶**件宪卫局却丝毫未做预警,认为这属于严重渎职。

    宪卫局方面只回了一个名字:列治亚比-李登,于是最高评议会的这次问责无疾而终。

    平息壳阳暴乱的是之前过境的果核军方,他们似乎并没有离开壳阳太远,回军便剿灭了壳阳所有的暴乱分子,并没有让暴乱大范围蔓延。

    他们的处理方式非常简单粗暴,直接围住现实世界的壳阳城邦,轰杀所有仍保持行动能力的探索者机体。

    军方认为在他们回军时仍旧保持活动能力的壳阳探索者机体,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何况他们赶时间拯救已经紧急报警数天了的壳阳维生系统。

    林东阁、莫妮卡、野春至、老鬼与马鲁达达带着响虎与雅可可,还有数千名一起从格斗场逃出,以及中途因为诺丁亚尔的号召力而汇入的其他格斗团虚无抱团从壳阳逃了出来。

    这其中有贾森、努诺依荔与莫文吉,马鲁达达运用他的侦查技巧专程跑了一趟维生区,确认他们三人的碳基身体都已经被损毁。

    如此大的队伍怎么回腐海,这原本是一个问题,因为过境的军方真的是冲着腐海内的虚无们去的。

    腐海内,已经发展出了一个真正的虚无城邦,军方奉命封锁并清缴。

    野春至他们只有一条供少数人潜回的地道,显然不足以供如此大数量的虚无不被发觉的通过。

    但军方的回军给了他们机会,用预埋的特殊连线通讯联络上腐海内后,腐海内派出了大量的侦查虚无,瞅准军方因调动而产生的空档带他们安全的突破了封锁线,回到了腐海。

    毕博失踪了,他一直安静的待在壳阳现实世界中的虚无重罪监狱,等待被处刑。

    但军方平乱的炮火轰塌了监狱,大家猜测毕博有可能逃了,也有可能被长埋在监狱原址的地下。

    监狱里本来就满是虚无探索者残骸,谁也没法儿在那废旧钢铁堆中还原出某个虚无。

    庞库与斯蒂尔雅诺均死在这次暴乱中,如他们这般位高权重的显赫人物,碳基身体是暴乱者们攻击的重点,基本无一幸免。

    壳阳的城邦建制被永久的撤销,最高评议会在壳阳原址上修建了巨大的纪念碑,提醒所有人类铭记这一次的教训。

    而在遥远的丹顿,某一天,有宪卫人员出现,带走了比伯斯亚森先生遗留的碳基身体,却并没有给出任何交代。

    镇里开始有传言说起,说比伯斯亚森先生似乎与壳阳这次骇人听闻的暴乱有关,并且是其中的某个关键人物。

    卡比亚易亚耶与人大吵了一架,并且在那段时间内犹如一个愤怒的母狮,攻击所有胆敢污蔑比伯斯亚森的家伙。

    再没有人在卡比亚易亚耶面前提起比伯斯亚森先生,所有人都了解了卡比亚易亚耶一直隐藏的心事。

    卡比亚易亚耶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那个男人出现在丹顿前的日常,打牌,闲聊,参加宴会,做回了那个粗野庸俗的小镇老处女虚无奴隶主。

    只是每次参加完有浓厚比伯斯亚森氛围的丹顿宴会后,她都会长久的驻足在比伯斯亚森先生在丹顿梦境系统留下的那座日渐荒废的庄园外望着那处阳台,期盼着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出现。

    误会也罢,被欺骗敷衍应付也好,至少在似乎有些不堪的卡比亚易亚耶自己心里,她曾与爱情如此接近。

第三卷末:狂莽之梦

    你的庄严已落幕

    任灰尘覆盖下一层

    一层又一层时光的苔痕

    微笑能够封印的

    是篆刻在骸骨上的

    那些瞬间的发生

    因为冰冷

    才会向往阳光

    黄色从不是憧憬和向往

    遍野的向日葵才是

    文森特的绝望

    像消散于午夜的吟唱

    像没有远山的回响

    像无根却茂密的生长

    像那些兀自的

    兀自狂妄的奢望

    一切终将消散于

    真实的眼眶

    感谢眠床

    让梦有温暖滋长

    感谢冬日

    让风声凌厉如嚎哭的悲怆

    感谢落叶

    感谢皴皱绿意的枯黄

    感谢如同童话般的美好

    感谢这一场无比淋漓的散场

    那就这样吧

    用妥协为妥协喝彩

    用平静去收纳

    黯淡如落霞

    激烈如冰川

    无声如响雷的错乱

    你的庄严

    敬请谢场

    (第三卷完)

    在第三卷结束的时候,再容我唠叨几句吧。

    在此还是要感谢所有为我投过推荐票的朋友,给过收藏的朋友与给过这本书点击的朋友,谢谢你们。但这次我就不一一罗列大家的id了,因为我想说一些别的事情。

    我从未想过,第三卷单卷会有超过50万字的长度,这有些超出我的预估了。

    第三卷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一卷,因为在写这50多万字的时候,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

    19年11月初的时候,我突然就决定了离开生活了有些年头的北京,回到以前购置过一处小小蜗居的广州,基本没有跟任何北京的朋友打招呼,拖着一车的零零碎碎,独自驱车2000多公里回到了告别已经有近10年的家中。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因为租客刚好退租,我在北京住所的租约也刚好到期,就那么突然决定了。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天性里有相对凉薄的部分吧?

    我想对我所有北京的朋友说声抱歉,尽管他们应该都没有看我的书,也因此大概看不到我的道歉,我并没有跟他们太多人推荐过我的作品。

    回到广州后,有朋友善意推荐了份工作,我也上做了一段时间,因为自己比较有把握的职业发挥,还算受重用吧。

    只是我突然变得很忙,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写更新了,从开书以来将近两百天不曾断更的记录也在那时候被终结了。

    我仔细想了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长期不论,我向来不会去思考生命的意义与人生想要达到的终极目标这样宏大的命题;但短期而言,我想做的是写出我心里的这个故事。

    即使它大概无法为我换来任何物质上的收益。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把自己从没有休止惯性式的忙碌中解脱出来,那么当这件事尚未结束,我又要回归到那种忙碌中去了吗?

    我一直是一个比较笨的人,从来无法同时处理好两件事情。

    比如开车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话,我几乎是肯定会错过路口。

    比如忙于工作的时候,甚至无法寻找到以及经营好一份感情,所以直到今天还单身(知道这是我用来遮掩自己太挫找不到老婆的借口的童鞋请不要戳穿,留点面子(* ̄︶ ̄))。

    一边工作一边码字更新,对我来说太过困难。

    短时间内,就算没有任何收入我的生活应该还不会有太大问题。

    所以我选择了再次辞职,继续回归到专心宅家码字的节奏中去。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做出如上的决定之后,一些变化与突如其来的疫情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因此迎来一场持续四十多天的断更。

    很多从一开始就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也因此选择了离开,一百多选择了投资这本书的朋友应该也失去了获得完本奖励的机会。

    在这里我想对他们说一声抱歉,尽管他们可能也没机会看见这句道歉了。

    原因是我爸妈过来了,姐姐和外甥女也过来了。姐夫原本也预备来,但因为疫情最后没能过来。

    我突然发现在我的蜗居内,我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安静码字的空间。

    我是一个相对矫情的人,码字的时候对环境有比较苛刻的要求,必须得能有安静的供我思考的空间才能顺畅的写出我希望写出的文字。

    然而一家人在房子里走动,说话,做各种事,即使隔着房间门听到声音我也完全无法专注。

    我并不想因此向家人提出照顾我的需要的种种过分的要求,对于我来说家人还是更重要吧?

    所以在无法保证创作质量的情况下我选择了断更,原本以为最多一两周,最终因为疫情却整整耽搁了超过四十天才恢复正常更新。

    我的家人都来自疫情重灾区湖北,我也是湖北人,之前看见有书友批评说过疫情期间一大家子人到处乱跑,我想我需要解释一下。

    他们是在我十一月份回到广州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今年到这边来过年的。

    那个时候疫情连谣言都没有传出来过,这件事我很久之前就提过,他们并不是躲避疫情才过来的。

    之所以选择到广州过年是因为我们家有些比较严格的传统,新买的房子或者离开很久并且中间有租借给别人住过的房子,重新入住的头一年,是要接祖先回家过年的。

    这中间需要进行一整套的很复杂的仪式,那些我不会弄。

    这应该算是迷信吧?

    我不是太信这些,但我尊重这些仪式和传统,因为这是对我爸妈他们都很重要的仪式和传统。

    爸妈是1月10号过来的,姐姐是1月20号过来的,姐夫原本预定过来的时间疫情已经紧张了。他是公职人员,被要求不得离岗所以没过来。

    整整40多天我们一家人应该是从有要求和规定开始就严格的遵守着隔离规定,一直自我封闭在家里,直至我姐姐单位发过来盖章的召回文件。

    我担心他们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给别人带来恐慌,毕竟是湖北籍人士,也担心他们返程路上公共交通工具上被感染,所以准备足了口罩等防护品,让姐姐开我的车载爸妈回去的。

    这整个过程中,我自信除了上门查体温登记的社区工作人员,我们没有给任何人带来什么危险和麻烦,所以如果有人要选择因此diss我们的话,抱歉我选择不接受。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况,唠唠叨叨了一堆。

    接下来的第四卷应该是最后一卷了,所有之前预埋的线我都将尽力的收起来,如果您喜欢这本书的话,我将会尽力给您一个绝对不敷衍的结局。

    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再次感谢大家。

第1章 对拱白菜的猪的独特欢迎仪式

    旧地重游与时光倒流在感知上有某种雷同的意义。

    你不会对回到一个你毫无记忆的地点有任何太过特殊感觉与感触,即使那是你祖辈生活的地方或者是你襁褓中曾身处的地方。

    你会如同游历与探索任何一个会让你向往的地点一样充满好奇,那种因血脉或者是因从父母或者祖辈那里听来的向往,与文艺青年们对搭理丽江对拉萨对撒哈拉沙漠对巴黎对皇后镇的向往并无实质差异。

    但若那是你记忆中曾有过却离开很久的地方,你并不会有兴致勃勃探索与发现的感受,我们最想看见的,是记忆中的熟悉。

    我们会竭力在被时光涂抹到面目全非的景色与景物中去搜寻记忆中曾有过的画面与场景,然后在那一点点熟悉感中找寻当初的自己与当时的心情,恍若逆流时光回到了当年。

    然而我们始终会发现那突兀存在的差异,那种过往与现在交织的感觉太过复杂,复杂到我们只能一面感怀一面感伤着发出某种自己也不太明了其真实含义的时光之谈。

    这就是响虎与雅可可回到腐海的感觉,腐海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在时光中面目全非了。

    客观来说腐海并不曾变化,或者说腐海内涌动的垃圾依旧是以响虎所熟悉的规则与规律在变化着,我们说的面目全非是因为对他们而言更具参与感的某些存在已不复存在。

    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那个他们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早已成为腐海中的湖泊,因为核爆之后晶化硫化的湖壁太过紧密,这里并没有被缓慢流动的垃圾淹没。

    但响虎没想到的是,连他们离开时坟堆镇与终焉镇相关梦境设备所处的那处洞穴,也早已不复存在。

    他们与接应的人员一起一路向北,直至深入甚至超越了他们当时探险时到过最北的避难营地,才到达如今终焉镇与坟堆镇所在的现实地点。

    依旧在地底,因为这个地方的酷寒似乎连钢铁机械都承受不住,连思维都似乎能被冻结的程度,唯有地底能给人以温暖与安全。

    但令响虎震惊的是,当他们被带领着通过一处极为隐蔽的入口,穿过漫长的甬道最终到达终焉镇与坟堆镇所在的时候,他看见的并不是一如当年洞穴的梦境设备,而是一个真正的地下城邦。

    无数的梦境设备以一种令人咋舌的规模一直延续到他电子眼视野所能及尽头的黑暗中,几台巨型化了的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器在他面前轰鸣着,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分辨出那的确是自己所发明的东西;数不清的探索者机体在其间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响虎看见有人在从地底抽取岩浆,经由热能汲取器吸热后凝固成矿锭,然后再投入物质粉碎分离器。

    由于必须穿过果核军方封锁的关系,为了缩小目标,跟随他们一起从壳阳来到腐海的虚无队伍被分散成很多小团队分散行动,响虎这一波只有原本棘齿之花的人、莫文吉与努诺依荔父女。

    他们跟着老鬼莫妮卡野春至他们左穿又穿,在一系列复杂到令响虎这种喜欢记地形的家伙都无法清晰在脑海中形成清晰地图的路径之后,老鬼在一处偏僻的所在用身份权限刷开一处镶嵌在岩壁上的铁门。

    “嘿嘿嘿,我们专属的登录处哦!”野春至有些嘚瑟的样子显摆着,铁门后是几排并不多的立式机体登录柜,大都满满当当的停放着探索者机体,而空着的两排登陆柜明显是最近新安装的。

    “赶紧登录吧,有人还在等着你们呢。”马鲁达达热情的招呼着有些忐忑的棘齿之花众人,他说的应该是查索迪亚他们,闻言棘齿之花的众人明显动作加快了很多。

    响虎也随意挑选了挨在一起的两个登陆柜,牵着雅可可正准备向前,却被林东阁悄悄的扯了扯,然后笑着招呼着其他人选择着近处的登陆柜。

    响虎心下有些奇怪,却见莫妮卡在最里面的那边朝他们招手,响虎这才牵着雅可可走了过去。

    随着脚步的深入,一个个熟悉的符号映入眼帘。

    点点等号双竖杠,螺母铁枝波浪线,乘除加减西格玛,艾塔约塔和截塔,派谬伽马无穷大,卡帕普西欧米伽……

    再到后头,机车、酒盏、风车、小教堂……这些都是满着的机体柜,空着的机体柜有画着一头踩在蘑菇上的暴猿的,应该莫妮卡的;几支酒瓶的应该是林东阁的,一只竹刀除了野春至没人这么中二,圆圈是老鬼,一只画着眼睛的风筝的这是?

    “马鲁达达的,他说他是一只飘在外面的眼睛。”不等响虎发问,莫妮卡主动解释到。

    再然后,响虎突然觉得电子眼有些发热。

    最里面的两台登陆柜,一只上面画着一个像猫多过像虎的虎头,另一个画着左右脸分别有三道红色横条的小女孩。

    即使他和雅可可渺无音讯,即使他说过为了大家的安全不会回来,大家在搬家的时候却仍旧首先安排了他和雅可可的专属登陆柜,不管他们用不用得上。

    片刻之后,他们出现在梦境系统中一处城邦大街尽头的广场上。

    城邦很大,两边延伸出去都是如同曙光之门d54片区那样毫无特色的呆板建筑。

    “马鲁达达先带他们去见查索迪亚吧,我们带响虎和雅可可先回家一趟。”林东阁笑眯眯的招呼着。

    棘齿之花的那群人还在互相打量着,包括老一辈的虚无们,他们互相熟识的不过是探索者机体内的彼此,并没有多少人互相清楚在梦境系统内各自的形象,甚至有些人举着自己的手自我打量,这是显性记忆中从未有过登录梦境系统经验的家伙,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有这种类似人的形象。

    听闻到林东阁的话,于是闹哄哄的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朝响虎与雅可可挥着手跟随马鲁达达沿着街道走了。

    即使是新生代,毕竟身在棘齿之花,也少有不对查索迪亚这种传奇人物感到好奇的。

    “荔荔,你们跟着我们一起吧?”雅可可却出声招呼道。

    贾森和努诺依荔当然对跟查索迪亚见面不存在任何期待,他对机体格斗压根儿就没什么兴趣,努诺依荔没经历过查索迪亚的时代,自然对这种传奇英雄无感。

    只是贾森察觉到响虎与雅可可恐怕是要跟家人会面,他和努诺依荔在旁边恐怕不太方便,所以拉着不太情愿跟雅可可分开的努诺依荔跟随在棘齿之花那帮人的后面。

    “好啊好啊。”毕竟年轻,对于这类的人情世故当然不如贾森了解,努诺依荔闻言连忙甩开贾森的手,跑到雅可可身边。

    “这……怕是不太方便吧?”女儿跑掉了,贾森当然不放心离开,有些尴尬的朝林东阁他们摊开手。

    “没什么不方便的。”林东阁微笑着指了指响虎与雅可可:“就是预着这两个小家伙会想邀请你们去终焉镇,所以才请你们来我们专属登录室登录的。毕竟别的地方要去终焉镇有些麻烦。”

    贾森也只能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跟着女儿走了。

    终焉镇与这座宏伟却有些呆板的城邦之间的关系,有点类似于当初各类折叠洞穴副本与坟堆镇的关系,林东阁他们带着雅可可与努诺依荔他们来到广场边的一处不起眼的小侧门,打开来走了进去。

    “呀,雅可可长成大姑娘了呢,来叔叔抱抱……”刚进入门内,还来不及打量一下终焉镇登录处那熟悉的场景,一个身影就猛扑过来抱向了努诺依荔。

    嘭的一声,雅可可毫不犹豫的出脚,一拳过去外加一脚踹飞了那个身影。

    “噗嗤……”莫妮卡捂着嘴笑出声来:“我说凯,你出息点行不行?外面那些虚无小姑娘被你占便宜就占了,想对雅可可的朋友出手,你怕是忘了我们雅可可的厉害。”

    “嘿嘿嘿……”翻滚着落地的飞机头朋克装苦情剧渣男猪脚形象凯带着刚被打出来的贱狗眼圈一脸无辜的笑了:“真……真认错了。”

    随即又瞪眼看向雅可可:“咦?雅可可你怎么一点都没长高?是不是响虎那小子虐待你不给你吃饱了?”

    响虎与雅可可的脸瞬间一齐黑了下来。

    然而这当口,跟着凯飞奔过来的一个鸡窝头猥琐老头儿显然是被这场景吓住了。

    “我……我……没想占便宜……”他还保持着张开双臂准备拥抱的姿势,在原地呐呐道。

    “又没说你!”莫妮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猥琐归猥琐,怕是没他那个胆儿。”

    那是雅可可的爹奴二号,终焉万年注孤生单身汪头牌詹姆斯,如果是其他姑娘过来他没准儿还真有心思跟上去占占便宜,但跟雅可可这么久没见,维护父辈良好形象的心思显然占据主导,他不可能有凯那么无耻的心思。

    刚刚还暴力出手的雅可可却走了上去,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

    “呜哇……”瞬间爹奴二号就猛虎落泪哭出声儿来了,张开的双臂终于够胆合拢了,像抱着生平最宝贵的宝贝,生怕用力过猛弄坏了一般,轻轻拍打着雅可可的后背哽咽着道:“回……回来了……就好……就好。”

    不知道的听这话,还以为这难听如老牛嘶吼的声音是雅可可发出的呢。

    “老詹你够了,老娘一会儿还要抱的,你要敢把你的鼻涕弄到雅可可衣服上老娘饶不了你。”一位熟透了的森系美妇人在后面笑盈盈的威胁道。

    要是平时,詹姆斯肯定不在乎这种威胁,反正他没脸没皮惯了的。但这会儿却赶紧松开雅可可,举起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擦着,生怕自己的口水眼泪弄到了雅可可身上。

    雅可可本来被詹姆斯惹到眼圈也有些红,闻言才略好了一些,再走上前去抱住了中年美妇,那是杰贝妮卡。

    铜锤铁锤、伊塔尔汉、憨憨、弗朗明哥,包括还在还坐在地上揉着贱狗眼圈的凯她都轻轻过去抱了一下。

    雅可可也不介意用她的全力出拳与出脚的方式表达相见的欣喜,也不介意用留下贱狗眼圈的方式让凯感受她欣喜的热烈。

    但她当然知道,凯不至于在与她相逢的时候还想着占小女生便宜,他们不过是会对所有如同詹姆斯这样真正的真情流露感到害羞和丢脸的家伙,习惯用各种恶劣的方式来隐藏那些会让自己觉得丢脸的情感罢了。

    在雅可可抱住他的时候,凯使劲儿仰着头,偷偷的红了眼眶。

    努诺依荔在旁边眼睛闪闪发亮,她终于知道雅可可看似耿直无趣却让她觉得异常好玩儿的性格是哪里来的了,好像是一群很好玩儿的人呢。

    响虎苦笑着在一边摸鼻子,拱了白菜的猪没人权啊,明明他也是这里长大的,怎么就没人搭理他呢?

    “过来!”如愿以偿的,杰贝妮卡瞪了他一眼,响虎笑嘻嘻的过去伸开双手,准备要一个拥抱。

    结果他伸开的双手里头分别被塞入了另一个小手,杰贝妮卡把铁锤和铜锤的手赛到了他的手中。

    已经隔了太长时间没见,虽然之前有过太多相处的记忆,但以铁锤铜锤包括憨憨的智商,没办法及时调用那么久之前的记忆,他们虽然觉得雅可可熟悉,可是被拥抱时难免会有点怯懦与怕生。

    过往的记忆,不过是会让他们更快的重新回复对雅可可和响虎的亲近而已,他们不足以理解离别与相聚的意义。

    但此时他们有点懵和不安的紧张状态,杰贝妮卡与伊塔尔汉也搞不定。

    可响虎一向是最擅长带孩子的,即使是陌生的状态他也总能很快让铁锤铜锤和憨憨放松下来,所以杰贝妮卡毫不客气的朝伊塔尔汉那边呶呶嘴:“憨憨你也接过来,带好他们!”

    好么,重逢的仪式都不给他机会,无缝衔接成幼稚园园长了。

    响虎自嘲着刚想牵着铁锤与铜锤朝憨憨那边走,杰贝妮卡却突然轻轻的抱了一下他。

    “臭小子,欢迎回来呢!”她在响虎耳侧说。

    紧接着,伊塔尔汉那边朝他后脑勺重重扇出的一巴掌和詹姆斯与凯不屑且嫌弃的白眼,完成了独属于响虎的欢迎仪式。

    他能怎么办?男人有男人的方式,他要敢上去拥抱一下詹姆斯、凯和伊塔尔汉,大抵他们也会不介意给他一脚以及留下凯脸上此刻的那种贱狗眼圈。

    总之,拱了白菜的猪没人权啊。

    “对了平克呢?”两小只没敢问出声,却始终心里担忧的问题,善解人意林东阁识情知趣的帮他们问出了口。

    他问题问出口的当下,两小只心里就轻松了下来,看来没事儿。

    “傲娇装生气呢,说在自家面馆里等着这两小只回去,估计这会儿眼巴巴的扒着门在等着呢,不着急,让他多等会儿。”杰贝妮卡斜睨了林东阁一眼。

    林东阁老脸一红,赶紧贱兮兮的凑了过去,悄悄的牵住了被响虎牵走铁锤铜锤而此时空出来的森系美妇的手,随即听见了几声重重的鼻音。

    “哼!”“哼!”“哼!”“哼!”

    虐狗杀这种东西,在任何地方都永远不受待见。

    但花花太岁林东阁是谁啊,毫不在意且得意的横了发出鼻音的所有人一眼,厚脸皮的继续紧抓着杰贝妮卡的手。

第2章 响虎的食量危机与斯宾格介入的原因

    平克应该是真的扒着门框在等,不然不会众人到达的时候他的面粉才倒进水开始和面。

    谁都能看出来,但是谁都没说出来,大家乐呵呵的各自自己动手寻了自己中意的酒杯和酒,自己找地方坐下看热闹。

    安置好铜锤铁锤和憨憨之后,响虎想进去厨房帮忙,结果被平克黑着脸赶了出来。

    “出去!”他看都不看响虎,自顾自的摆弄着面案上的面条,冷言道。

    响虎挠了挠脑袋,乖乖的出来招呼贾森和努诺依荔了。

    轻车熟路的到柜台后收拾了一下台案的雅可可见状,自己走了进去,平克眼角不受控制的瞟了两眼,终于是舍不得,没有出声驱赶。

    不过以雅可可的脾性,他估计自己就算出声赶了也没用,所以就不费那个力气了,平克如此给自己解释着。

    “汤呢?”雅可可可不管他冷着脸的那一套,自顾自的翻出来各类菜蔬,哗啦啦洗完咚咚咚切完,摊着手问平克。

    “没炖!”平克粗声道,开什么玩笑,他打知道他们要回来就各种心浮气躁,哪儿有那个心思炖汤?

    “哦!”雅可可有些失望的样子,那就吃不成鲜汤面了,但有清汤面也不错。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下,开始托着腮捧着脸等刚下锅的面煮好。

    “出去出去……不是还有朋友么,在这儿耗个什么劲儿?”看她有点无聊的样子,平克终于是没忍住出声赶人了。

    “哦!”当雅可可真的闻声往外走,平克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乖,这会儿就这么听话了?他心头颇为憋屈的想到,终究还是想跟雅可可多待一会儿。

    当平克气哼哼的用托盘端着三碗面出来的时候,雅可可奇怪的看着他。

    “四个人!”她比划了一下手指,伸到平克面前还晃悠了一下。

    “我知道!”平克更怒了:“你老爹我还没老糊涂,他的自己去拿。”

    说罢他气哼哼的转身去柜台取自己的酒和酒杯去了,压根正眼都不给响虎的。

    托盘上三碗面被摆到了贾森、努诺依荔和雅可可面前,洁白的面上铺洒着各类菜蔬和葱花,还窝着鸡蛋,颇为可口的样子。

    努诺依荔显然是没接触过筷子这类餐具,贾森开始耐心的教她,借以淡化参与感,好以旁观的姿态看这一家明明互相在乎却以奇怪方式表达的互动。

    “噗……”当响虎捧着自己的面出来的时候,努诺依荔用那两根神奇的小棍儿好不容易挑进嘴里的面以极为破坏她一直伪装的极为淑女形象的方式喷了出来。

    她试着比划了一下,那碗应该比她自己的脑袋更大。

    看着响虎苦着的脸,雅可可够着脑袋往碗里看了看。

    果然,彻底的清汤面,里面连葱花都没给上一点,油盐酱醋更是彻底缺席。

    若是别人煮的面还就罢了,但这可是平克的面,他的面向来是连面粉自然的麦香与面香都欠奉的,这巨大的一碗显然是响虎要嚼海量的蜡。

    雅可可站起来蹬蹬的往厨房里跑。

    “不许给他调,让他就这么吃。”平克板着脸喊,雅可可理都没理,蹦砰砰砰一阵折腾,端着些调味品和佐餐菜肴开始往响虎碗里加。

    响虎的脸更苦了,因为他愁得根本就不是滋味,而是份量,这一下子他本来就满满的海碗里头更满了。

    而且,以他对雅可可的了解,他当然看得出这丫头眼神里若隐若现的促狭,这是借着折腾他来讨好平克老爹来着。

    谁说雅可可耿直来着?他响虎第一个不服,欺负他这一块儿上雅可可从来没个够。

    平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刚还在暗自悲叹果然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老爹就没人疼的他,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丝笑意。

    各自坐下吃面,平克端着酒开始训斥:“出事儿了都不知道给家里打个招呼,还拿不拿这里当家了?”

    “唔……”响虎赶紧停下来奋力往嘴里塞面的动作:“之前是没机会,等能发消息给你们的时候,我自己已经可以应付了,所以就不想让你们担心!”

    “接着吃。”平克敏锐的感知到了他的不良图谋,瞪了他一眼,响虎只好苦着脸继续奋斗了。

    “说说,这一路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这话是冲雅可可问的,虽然脸还板着,可那语气已经柔软如三月春风了,还透着满满的心疼。

    雅可可显然不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不过努诺依荔却显然感受到了这其中折腾响虎的乐趣,适时的开始为雅可可补充,故意不给响虎丝毫插嘴的机会,只留下心下绝望的不停往嘴里装填各类食物。

    他只是嘴阔,口腔与喉咙并不比别人更大,这么巨大的一碗面显然对他也是个不轻的负担。

    可早年艰苦过的平克最讨厌别人剩面了,老头子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犯他的忌讳。

    众人也搬着凳子端着酒围坐了过来。

    有努诺依荔的补充,加上贾森偶尔也插上一两句的解释,雅可可总算是磕磕绊绊的把离开稻香城之后她与她知道的那些响虎的经历还算清楚的讲了出来。

    听闻她独自尝试从壳阳梦境系统中逃脱的遭遇的时候,大家心疼的脸都皱成一团了,虽然雅可可的讲述不过是“然后我就偷偷跑到那个登录广场了,可是登不出去,然后我就有点难过的在那里蹲着……”云云。

    但经由努诺依荔和贾森补充的他们找到雅可可时候的场景,响虎一边艰难的吞着他的面,一边感受到几道充满杀意的目光,接着几盘据称是美味的加料又被“好心人”倒进他好不容易好像空出点地方的海碗里。

    没得解释,解释就是响虎没照顾好雅可可,上门的童养婿就是这点难,没人会在意他那会儿根本没办法照顾到雅可可。

    讲完他们的经历,林东阁平克他们那边也讲起了腐海这边变化的由来,路上响虎他们也断断续续了解了一些,可是都不太详细与全面。

    难得有详细的讲述,响虎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腐海形式的彻底变化是因为路德-斯宾格的到来。

    马鲁达达原本是不知道响虎和雅可可出事的,那次抓捕行动本来就没多少人了解具体的原因,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有。

    因为了解过响虎他们的意愿,普林和瑟维遮掩的很好。

    但因为接触层面的问题,他们漏过了光农老爹老布朗。

    老布朗有他自己的渠道,在乔诺伊比被处刑之前见过他一面,从那以后老布朗虽然对维修老店的事情各种不遗余力的帮忙,但就开始有点躲着马鲁达达。

    无他,只因为内疚而已,在老布朗看来响虎与雅可可肯帮忙乔诺伊比以至被连累,其中十成估计有九成半都是因为他的关系。

    后来马鲁达达觉察到老布朗似乎对他有些生疏,费尽力气逮住了老布朗一次,结果老布朗却首先开口向他道歉。

    “我并不知道乔诺伊比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连累到你们店里的雅可可与项胡,实在是太抱歉了。”眼见躲不过马鲁达达了,老布朗说。

    马鲁达达当时都疯了,他知道响虎与雅可可对于老鬼他们的重要性,一直没收到消息他还以为两个人提前了他们之前说起过的远行,哪里知道这样的事情?

    消息传过去,当时的腐海双镇也疯了,大多数人手都加入了老鬼的商队被派了出去打探二人的消息,腐海里只留下了勉强够维持运转的人数。

    马鲁达达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最终获得了彻底的信任,换班的时候来到了腐海。

    但他们始终执着于在稻香城周边的城邦与聚居点寻找,却根本没有料到响虎他们反而被送到了其实离腐海并不算遥远的壳阳。

    那个时候,查索迪亚早已经离开稻香城,老鬼们的搜索毫无收获。

    谁也没想到的时候,那个时候坟堆镇开始出现问题。

    如终焉镇这帮闲人,早已经习惯了依赖存在本身的惯性而存在,并不太会去在意存在的意义,想办法消磨时间已经消耗了他们大量的精力,在响虎他们失踪后会焦虑与焦急,乃至悲痛与悲伤,但却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但坟堆镇却不一样。

    如果如果坟堆镇的众人仍旧在颠沛流离的挣扎中,拼命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大抵也不会有时间与心思去思考太复杂与缥缈的问题。

    然而他们生存的压力消失了,一时无所适从的他们一直是以报恩作为自己存在下去的理由与意义。

    即使响虎与雅可可因为神秘的原因而离开,以卡比亚为首的坟堆镇众人并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他们依旧辛苦训练着并相信终有一天自己能派上用场。

    然而当遍寻不获雅可可与响虎的消息后,在沮丧和绝望的双重压力下坟堆镇大多数人开始处于崩溃边缘。

    这就是失去亲人与失去精神领袖的区别。

    失去亲人后人们大抵再缓慢也能逐渐接受现实,慢慢的消化与消解伤痛。

    但失去精神领袖与信仰后人们却往往容易陷入彻底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方向与意义。

    若是史前的普通人的话,失去了精神追求,我们至少可以回归于生活的日常。

    但对于坟堆镇的虚无们来讲,挣扎着求存就是他们以往全部的生活与日常,而当这种日常已经不用耗费他们太大的精力,他们对自己的存在无所适从。

    他们开始绝望,开始相信响虎与雅可可很可能已经死在了稻香城的监狱里,毕竟那里是臭名昭著的虚无之冢。

    甚至有人故意在稻香城犯下罪责,寻求去那里寻找响虎与雅可可的残骸。

    他们当然不会有收获,最终被捕奴团擒获后再由老鬼肥了些力气买了回来。

    卡比亚与勃勃尔发现了这种情况,他们用修整的名义召回了坟堆镇的人手,让他们在腐海休息,可是情况并没能获得改善。

    到底该如何是好?所有人都失去了主张,直至在搜寻响虎的过程中老鬼他们再一次的遇见了路德-斯宾格。

    这次并不是在野外的偶遇,而是在某个城邦外围的虚无区,老鬼目睹了路德-斯宾格宽慰那些贫苦的虚无。

    他开始有了个主义:如果说有什么能拯救崩溃了旧的信仰的众人,唯有建立起新的信仰,路德-斯宾格绝对有资格成为他们新的信仰。

    哪怕是为了让这群人继续鼓起干劲儿寻找响虎他们,老鬼都觉得有这样的必要性。

    如果让他们跟路德-斯宾格聊聊,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但老鬼并没有私自接触路德-斯宾格,因为这件事不可能由他自己来决定。

    困守在腐海内的腐海内的坟堆镇众人已濒临情绪的崩溃,如果带他们出来见路德-斯宾格的话,一路上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

    那意味着,他们需要让路德-斯宾格前往腐海。

    路德-斯宾格是否值得信任?腐海双镇的存在是否可以让路德-斯宾格知晓?这样重大的问题,他不可能独自做出判断。

    老鬼赶回了腐海,召开了双镇决议会。

    路德-斯宾格是否值得信任与他前来是否会有帮助上面,大家都没有太大的疑问,因为这许多年他的作为所有虚无都看在眼里。

    但腐海双镇这样绝对不可能被最高评议会允许的存在是否应该让他知悉?这是个问题。

    老鬼没有想到最终支持决议形成的力量来自相对对于斯宾格更少迷信与崇拜的终焉镇,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斯宾格的人脉显然会对寻找响虎与雅可可带来极大帮助,要让人不遗余力的帮忙,他们总得付出点什么。

    如果连自己这点秘密都不舍得付出,又怎么能指望别人不遗余力的帮忙?杰贝妮卡如是说。

    其实私心里,终焉镇并没有把坟堆镇的精神状态的需要看得多重,他们判断的根本影响因素仅止于对寻找响虎与雅可可是否有帮助。

    有些东西,一直捂着藏着如果不在有需要的时候使用,那就等同于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找到响虎与雅可可,他们是不惜用自己的存在去冒险的,这种心理很微妙。

    真正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他们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有那个魄力牺牲自己拯救响虎和雅可可。

    可是眼下不过是未知的危险而已,经历过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生死考验的大家看的很开。

    所以,腐海双镇的特殊与重要如果能够引起斯宾格的重视,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那意味着哪怕是为了赢得他们的支持斯宾格也会更加努力的寻找响虎与雅可可。

    于是,腐海双镇派出老鬼与林东阁出面去向斯宾格发出了邀请。

第3章 圣人与凡人,在伟大与卑微之间的切换

    对于斯宾格的邀请比预想中顺利。

    固然要躲避一些对斯宾格所做的事情充满恶意的家伙的暗算,斯宾格下一步会去哪里以及行程没有人会清楚,但他在安全区逗留的时候往往是彻底公开的,这样方便需要找他的人能够找到他。

    不过一边打听一边追着斯宾格跑了两三个城邦,他们就追上了在浮空城为一次大规模的虚无财产剥夺法令抗争奔走的斯宾格。

    浮空城的梦境系统是禁止任何无主虚无进入的,然而斯宾格的主要活动区域却是在梦境系统内。

    他需要运用自己在人类中的影响力,以及对最高评议会以及宪卫局法规法条的熟悉去试图影响决策者改变主意。

    那是件希望非常渺茫的事情,因为最高评议会没有任何法规和法条是针对虚无提供保护的,斯宾格可以利用的不过是部分法典对所有权保护中并未强调仅限于人类,譬如拥有所有权的“机构、组织及个体”与所有“机构、组织与个人”之间的差异。

    那些写成“个人”的显然斯宾格无法运用,因为在最高评议会司法解释中个人首先强调的是人类身份。

    法条中所有权拥有者为个体的条例,都被斯宾格找了出来。

    因为就算是虚无,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在获取城邦相关方面的官方认可身份之后也属于智慧个体。

    但这几乎是等同于抠字眼了,在部分城邦斯宾格赢过类似的抗争,可那需要城邦主理案件的司法人员对于法律条文教条式的尊重,否则斯宾格所有的据理力争,都会被认为是无理取闹,甚至争取不到一个电子判定的机会。

    只要能熬到排除主观的电子判定,依据斯宾格对司法电子系统的熟悉与适用法条的选择,他一般都能赢。

    然而,浮空城的司法体系主管人员显然并不属于斯宾格希望的那一类,他甚至在浮空城政务系统中兼任着某个职位,这就比较难办了。

    斯宾格当然清楚,浮空城之所以出台虚无财产剥夺法令,是为了缓解浮空城近期巨大的财政亏空,大多数城邦的剥夺法令都是如此,而且往往是短期法令,不然到下一次城邦财政出现赤字的时候,他们没有新的韭菜可割。

    也不过是换一茬韭菜而已,被剥夺财产的虚无少数或者还能再起,但大多数都沦为人类的雇佣工,更有沦落为奴隶的。在任何世界成功哪怕是相对的成功都不是你努力就可以的事情,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它除了才能、努力之外,还需要一些机遇。

    可机遇不会接二连三反复重新同一个虚无,当不再拥有机遇又失去了财产之后,大部分虚无们往往会沦落下去。

    也所以在果核世界里有一句非常出名的谚语,叫做“虚无的幸运”,意指那些意外降临却迟早会失去它带来的所有好事的幸运。

    虚无们何尝不知在各地城邦乃至最高评议会一些部门眼中他们的财产不过是待割的韭菜,只是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哪怕是短暂拥有财产的状况也已经是可以追求的最顶级的生活了,他们别无选择。

    在矿洞里选几个最底层的虚无奴隶矿工,或者去野外抓几个混得最惨的流浪自由虚无,你基本都会遇到曾经在某个城邦拥有过产业与财产的虚无,那是他们不知何时会终结的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只是或许有些短暂而已。

    因为司法官员有市政背景,所以对于他们而言显然非常清楚浮空城割这一茬韭菜的必要性,斯宾格任何的抗争在此时都显得格外无力。

    有时候斯宾格会灰心会丧气,因为他清楚就算他抗争赢了,城邦当局仍旧会出台新的法令以别的方式来割韭菜。

    譬如他赢下来司法判定的那几处城邦,后来依旧出台了新的小心翼翼绕过他给出的司法倚仗的财产剥夺令,他所有的努力不过是略微延缓一些这帮虚无被剥夺财产的时间,以及让少数虚无暂时得以幸免而已,不过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方式而已。

    而他却因为这偶尔的治标,赢得了虚无群体持久的尊敬,这经常会让他感觉到惭愧。

    因为这份惭愧,他也往往会在绝望无望看不见丝毫希望的时候奋力挣扎下去,因为他清楚对他而言不过是暂时保住的东西,对于虚无们基本都是延长了他们人生最美好的际遇。

    所以在基本无望的情况下,斯宾格仍旧竭尽全力的挣扎着,尽管他知道浮空城司法体系与市政体系的大多数人已经烦他烦到不行。

    斯宾格不在乎,他并不奢求完整的胜利,哪怕这帮人因为烦他不想再被他纠缠打扰,而稍稍松开一下指缝放宽一些条件让哪怕一个虚无逃脱厄运,对于他而言就是胜利。

    见到老鬼与林东阁的时候,斯宾格刚结束梦境系统中的一场宴请。

    宴请他的是某位居住在浮空城的他的某位颇有地位的支持者。

    斯宾格经常怀疑这种支持有多大力度,因为他清楚这位支持者在凭借他的地位做出职位选择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丝毫考虑对他的支持这种事情,绝对会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做出对虚无最冷酷的决定。

    那种支持,不过是建立在“我是一个仁慈高贵的人、懂得跨越种族与身份的善良、并且深刻了解怜悯与同情的真意”这种自我陶醉式的自诩上的姿态而已。

    但斯宾格却丝毫不敢轻忽这种支持,因为他与他的护卫们也是需要消耗能量更换探索者部件与支出经费的。

    对于他们这样的团体和对他个人的捐赠,大多数来源于这种人,真正认可虚无应该拥有与人类同等智慧个体地位的志同道合的个体在人类中实属异类十分罕有,不足以依赖。

    真正懂得他志向的人不用去讨好,但往往这种需要自我陶醉感的人,会消耗斯宾格更多的精力去应付,因为他们的每一份支出都需要有所得。

    譬如今天的宴会,参会的大多数人对虚无和他毫无善意与好感,但主人家举行宴会的目的依旧是炫耀与他之间的关系,这会为他赢得真正高贵仁慈到滥好人地步的好名声。

    也因此在这类宴会上,斯宾格会遭受到更多的诘难与故意的为难,因为他对虚无的态度而在人类中拥有的名气。

    主人家是绝对不会在乎这种诘难与为难的,可能还指望他应付不过来的时候自己出面打个圆场,好加倍凸显自己的好名声,但斯宾格是绝对不会在乎这种期待的。

    他的名声不能消耗在这里,这样消耗一次就不值钱一次了,他有好口才,可以轻松驳倒任何公开挑战他理念的诘难。

    这更接近于一种交易,斯宾格凭借名声提供配合成全主人家的自我陶醉与仁慈到烂好人程度的判定,主人家提供经费与其他来支持他的理想与事业。

    完成这类交易后主人家为了凸显他的配合的价值会加倍宣扬他从事的事业,助长他的名声,为他赢得更多支持。

    这种情况下,那种故意被诘难难倒好让主人家出面解决问题导致名声一定程度受损却让主人家赢得格外尊重的场面更类似于来自他这方面的赠品,斯宾格从不轻易给出,却并不吝于给出,只要主人家能够提供对他理想与事业额外的支持与帮助。

    今天的这个主人家,很显然是没有这种价值的,所以斯宾格要毫不留情并精彩的反驳回所有对他的非难,这也让他格外的累。

    不止是身体的劳累与精神的劳累,包括心累,因为从事这种工作的他其实除了性别,基本与一个活跃宴会气氛的交际花无异。

    但这仍旧是值得的,毕竟真正理解与支持他事业的人类太少,这种别有动机的支持更多一些,也能为他提供更多一些实质的帮助,甚至是更主流更多数的帮助,哪怕是因为这些原因,他又哪里有资格介意自己其实是扮演交际花角色的事实?又哪里能在乎对方真实的动机?

    在为善良的事业付出行动与支持方面,再伪善再别有动机的行为都好过毫无作为却尖酸刻薄的指责,因为那样会抬高善良的门槛,会让更少的人愿意去善良。

    从这个层面来讲,斯宾格对每一个利用他的名声进行如上交易的人都心怀敬意,在他看来伪善也好过吝善。

    这一次的主人家,的确给了斯宾格意外的惊喜。

    他给出了一个主意,应该能令这次财产剥夺令受影响的虚无数量至少缩减五分之一。

    尽管斯宾格清楚这应该不是他的主意,大抵是某个对他不胜其烦的市政官员借由主人家之口对他的提醒,潜台词是别来烦我了,可斯宾格依旧觉得惊喜。

    你看,他明知无望却依旧坚持烦人和他与伪善的交易终于结出了实质的果实,估计是市政仔细核算本次亏空赤字所需的资产总额后作出的妥协让步,但促使这种情况的发声不就是他斯宾格存在的价值么?

    虽然近乎乞讨,但斯宾格不在意,在他持有这份理想与从事这份事业的过程中他早就了解了抛弃自尊与敏感的必要性。

    五分之一只是斯宾格的粗估,他这次从梦境系统的登出,是想具体了解一下有多少受影响的虚无因此受益,虽然就算受益的更多一点也并不影响他继续的抗争与争取,但具体的数量会对他接下来行动的策略构成影响。

    虚无们都无权进入浮空城的梦境系统,所以他需要登出才能了解具体情况。

    这才给一直在梦境系统外的现实世界中等候的老鬼和林东阁了以拜会他的机会。

    老鬼完成拜访与提出邀请的时候是满心忐忑的,因为那时候斯宾格刚完成与虚无代表们的交谈,即使身处在钢铁的探索者机体内也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的要求很过分,相对于这次斯宾格至少能帮助上百的虚无来说,让斯宾格专程跑一趟他们十几二十个虚无的数量实在有些不够分量。

    更何况他还有额外的要求,为了保守腐海双镇的秘密,他要求斯宾格只能带最信任的三到四名护卫,而将大多数的护卫支派到别处。

    这样过分的要求,在老鬼和林东阁看来被拒绝也会是毫不意外的,因为对于斯宾格来说实在是收益太小而付出太多。

    他们没有想到在他们遮遮掩掩不清不楚的讲述完事情的大概之后,斯宾格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但你们大概需要等候一段时间,等我将这边的事情彻底了结,希望来得及。”斯宾格答复他们说。

    “我记得你们,没记错的话我们那次在稻香城附近的那次相遇,你们中有小朗杜纳的护卫,所以你们应该是值得信任的,我并不为我的安全担忧。”

    老鬼与林东阁自然意外的欣喜,他们并不知道,正常情况下虽然斯宾格同样不会拒绝他们——他基本不会拒绝任何虚无提出的正常要求——但他们在斯宾格的日程中并不可能获得如此之高的优先级。

    斯宾格的确会按事情的紧要程度和对虚无整体的帮助来安排事情的轻重缓急,在斯宾格的待办事务列表中,他们会排到很久以后,那时候天知道他们还需不需要路德-斯宾格的帮助。

    只是,他们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浮空城的事情虽然取得了一些进展,但却是以斯宾格最不喜欢以及最屈辱的方式获得的。

    他实在很讨厌那种莫名其妙的宴会,也讨厌那种随时让他不停感受到挫败且卑微的交涉方式,他时刻能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这让他身心俱疲。

    对于斯宾格来说,他更喜欢到普通的虚无中间去,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与他们交谈,听他们诉苦之类的事情上,这回让他觉得他做的事情更有意义。

    也因此更有激情,更有动力。

    即使背负着圣徒的名号,斯宾格却并不是圣人,他有普通人的感受与感情,那些理智告诉他他不得不做而且最好多做的事情,经常会让他无法抑制的陷入悲观与厌倦中去。

    可他接下来手头相对排在前面的,都是这类的事情。

    他时常觉得,到虚无中间听他们倾诉了解他们的苦难收获行为动力的方式过于卑劣,几乎与他最厌倦于应付的伪善者无异,但却始终无法抑制的喜欢这种感觉。

    预估了一下接下来紧要的几件事的时间安排,他几乎瞬间就决定下来了要抽出一些时间去完成老鬼与林东阁提出的那种给一些虚无做下心理辅导的工作。

    对,心理辅导工作,这是斯宾格对于老鬼与林东阁要求的定义。

    一些支撑他们干劲满满活下去的精神支撑,一些虽然廉价却能滋补他们在艰难处境下继续坚持的鸡汤,无非如此而已。

    虽然林东阁与老鬼的要求有些苛刻,但斯宾格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

    关键是他需要,需要收获一些继续忍耐的力量,需要积攒一些混迹于他并不喜欢的人中间的勇气。

    实现他理解的林东阁与老鬼的要求的过程中,能满足他这些需求,这也是真正身心俱疲的斯宾格自己最需要的能量补充方式。

    更关键的是他手头并没有太急切的此类工作。

    所以就这么轻易的,斯宾格答应了下来。

第4章 他有一个梦想,可以实现的梦想

    老鬼和林东阁在浮空城的虚无区等了近半个月,路德-斯宾格终于料理完这件事情。

    最后这十多天,他没有赢得任何哪怕是一点点的进展,所有的成就仅限于那场他所讨厌的宴会中对方的主意里透漏的浮空城当局施舍的退让。

    那似乎已经是浮空城的底线了。

    斯宾格一直等到虚无财产剥夺法令被彻底执行才放弃努力,在那之后他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到指导虚无们如何在法令的执行下尽可能的保留被剥夺产业外的财产,以及组织得以幸免的少数虚无与失去财产的虚无们组成互助联盟。

    这些看起来无济于事的小事,却能避免大多数受影响的虚无迅速坠入生活的最底层而无力抗争,并且让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稍微大上那么一点点。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斯宾格会觉得有些内疚,因为他觉得他被虚无们称作圣徒所享有的尊敬与在浮空城虚无们中收到的感激,与他在这件事情上为虚无所争取到的利益与保障并不匹配。

    可是并没有虚无发出怨言,尽管这个结果与他们期望能达到的差异很大。

    不少虚无心里是存在着落差的,与获知斯宾格愿意为他们的事情奔走的时候的那种狂喜,与现下其实并没有太多改善的结果,总会让他们有些失望。

    他们原本以为,只要斯宾格出面,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可是了解斯宾格所付出的努力与辛劳后,没有虚无忍心责怪他,哪怕这其中有些人并没能享受任何这种努力与辛劳的成果。

    有人类愿意为他们虚无的利益不遗余力的出头与奔走,这已经很难得了。

    而当没接触过斯宾格时对他因为圣徒这个名声所产生的无所不能的幻想破灭后,了解到斯宾格为他们做的任何一点事情的艰难,他们相反给予了斯宾格更多的尊敬。

    这就如同一个亿万富豪每年随手扔出一笔对他来说其实无关紧要的巨款去帮助改善贫困儿童的教育,与一个拾荒的老人省吃俭用尽最大可能捐助多一点的孩子上学之间的差异。

    我们并不能去比较这两者谁更高尚,因为善行哪怕是怀有其他动机却产生了正面作用的善行与真正的善行之间不应该被比较,而都应该被赞许。

    除却少数真正生而高贵高尚的人,大部分人都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对善行太过苛求会导致普通人怯于为善,假若为善怀有一些其他的不过分的动机或者能获得某些利益奖励而不被谴责,总是有助于更多人愿意付出善良的。

    苛责善行以及为善行竖立过高的门槛与过于苛求完美的道德准则,其实无异于为恶。

    让我们说回富豪与老人。

    能带来更多改变更有实际价值的,显然是来自富豪的帮助;可是从人格与纯粹道德的领域上来比较,老人的行为显然从精神层面上来讲更为高贵。

    浮空城的虚无们,在那一刻真正懂得了所谓圣徒的真实含义,那是更接近老人的强大的精神感召力,哪怕能提供的实质帮助其实有限,但他的行为与品格能对他之外的更多人形成影响与感召。

    可以史前的标准而言,即使被虚无们称作圣徒,斯宾格的行事与对虚无们提供的精神指导也难称真正的圣洁无瑕,因为他某种程度上鼓励虚无们之间的拼斗与互相残杀。

    就如同我们之前提过的他对于为恶一词的见解——为了活下去的为恶不是恶。

    大多数虚无虽然无脑的接受了他的观点,但这在人类社会中为他带来了争议。

    斯宾格从来是支持捕奴团存在的,也支持野外自由虚无之间互相的残杀与掠夺。

    因为他并不赞赏大家秉持着无瑕的道德互相平和而友好的一起死去,把虚无是做一个生存艰难的族群他鼓励适度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因为野外虚无的生存状态不足以支撑更高程度的道德文明。

    在生存物质与社会资源更丰足的时候一味强调强者应该应有尽有弱者就应该被掠夺压迫,而理所应当的忽略对弱者的同情与保护,是一种文明与道德上的返祖现象。

    就如在浮空城对于这些略有薄产的虚无中间,斯宾格鼓励他们团结互助。

    但在虚无当下生存资源贫乏的状态下,野蛮与残酷总有其存在的道理。

    对于捕奴团来说,斯宾格的理解是他至少提供了从事捕奴业的这一部分虚无与现存人类文明产生更多接触与了解的机会,让虚无从文明上不至于与人类断档彻底的堕入蒙昧,并且作为奴隶与矿工也免除了大多数野外流浪虚无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的可能。

    对于这一点,斯宾格是不是真的如同圣人那样纯粹为了虚无好,在人类社会中颇有争议。

    不少人坚持认为,他不过是在迎合现状欺世盗名而已。可这种相对于人类来说更为温和并能够接受的态度,的确让更多人类包括对虚无没什么好感的群体对斯宾格的行为没那么排斥。

    这也对他能够为虚无做更多的事情带来了帮助。

    我们不能说浮空城的虚无们毫无怨言,事实上部分人心头因为希望与失望的落差还是存在不满的,这种状况的出现是很难违背的人性。

    但在绝大多数人看到的是斯宾格已经为他们竭尽全力了的虚无舆论环境中,他们很难将这种不满与怨恨说出口。

    毕竟斯宾格并不欠他们一个最好的结果,也不曾对他们许诺过,那只是他们自己的期待而已,没有你之外的任何人应该且必须为实现你的期待而买单的道理。

    在这样的舆论大环境下,他们心中对斯宾格的不满与怨言迟早逐渐消散,加之或多或少以后将必然受益于斯宾格提倡成立的互助联盟,他们也会在这种群体中不自觉的成为对斯宾格更坚定的支持者。

    但斯宾格自己,却是清楚这种没有说出口的失望与不满存在的,即使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也难免为此沮丧。

    就是在这种混杂着内疚、沮丧与对很多具体事务的厌倦与厌烦,以及自己在很多事情上真的无能为力的绝望的灰暗心情,斯宾格为他的护卫虚无们安排了一个假期,约好重新碰头的地点和时间之后,他带着两三名近卫跟随老鬼与林东阁,踏上了前往腐海双镇的旅途。

    正如斯宾格对追随他的护卫虚无们的安排,他自己对自己这段行程的定位,也是一个可以散心的假期,脱离那些让他沮丧、厌倦与无奈的日常的假期,只是这个假期里他恰巧也能为一些虚无提供一点帮助而已。

    他并没有事先预料到他这次行程的收获,会给他的理想带来多大的影响。

    到达腐海双镇洞穴后,斯宾格首先注意到的是双镇基本完善的工业体系,那个时候他仍旧并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在斯宾格接触过的部分虚无势力中,这种程度的工业体系其实也是存在的,虽然罕见却并不足以惊奇。

    他的淡定维持到了老鬼与林东阁示意他登录入坟堆镇的梦境系统。

    那一刻斯宾格仿生面孔上的眼睛睁到了极限容量的位置。

    “你们……你们居然……拥有梦境系统?”那是一种激动到已经明显颤抖的声线。

    斯宾格清楚,没有任何人类势力会允许虚无们拥有一套梦境系统,任何他所知的虚无势力也不可能拥有梦境系统。

    这是因为,当人类自己都需要在梦境系统中体会自己身为人类所应该拥有的感觉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在某些城邦与聚居点允许原本就源自于人类的虚无登入梦境系统,却绝对不可能允许虚无势力脱离他们的控制单独拥有一套梦境系统。

    这是等同于碳基身体重要性的原则性底线,他们不可能允许一群虚无缺乏必要提示沐猴而冠的在梦境系统中感受人类的感觉,并产生自认为自己是人类的错觉。

    所有的梦境设备都处于最高评议会直接的严厉管控之下,即使损坏到不具备修复价值与可能的梦境设备,最高评议会也会统一收回并集中销毁,彻底杜绝任何设备外流的可能。

    也所以,一个明显的虚无势力居然拥有梦境系统,这是超脱斯宾格常识范畴能够理解的事情。

    林东阁有些倨傲的点了点头,能给这个传说中的大人物一些惊喜或者说惊吓,这让他很有些得意。

    “你们是某个最高评议会官方所属的纯虚无机构?或者说……”斯宾格回头看了看洞口的方向,那是很多年来人类社会的垃圾场所在:“你们碰巧在腐海内捡到了一台损坏的梦境设备,并修复了它?”

    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并给出了自己唯一能想到的两种可能。

    虽然说不合理,但某些黑箱项目也的确存在纯虚无组织的状况。

    而在虚无出现之前,斯宾格认为最高评议会方面的管理并不那么严厉,也的确可能因为工作失误存在某些没有被集中销毁的梦境设备被完整的扔到了腐海的可能。

    然后他看见老鬼摇了摇头:“圣徒大人,我们并没有撒谎,正如之前我们告诉您的,我们是一群在稻香城拥有了虚无商队牌照的自有流浪虚无而已。”

    他诚恳却也难免有些得意的看向斯宾格:“至于梦境系统,是我们自己造的。”

    “自己……造……?”斯宾格的声线再次忍不住颤抖了,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他的眼眶再次扩张到了极处。

    “嗯。”老鬼指了指在双镇洞穴随意摆放着的那台不起眼的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器:“我们的一个伙伴发明了这种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技术,可以从废弃元件中分离出稀有元素物质。”

    一切解释得通了,梦境系统的技术原理并没有那么复杂,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与知识储备,磨也能磨出来。

    最高评议会真正严格管控的,之所以选择集中销毁的,从来都是必须有稀有物质参与的各类核心设备。

    斯宾格急切的几步走近那台毫不起眼的,形状有些类似史前华夏古代炼丹炉的装置,弯下腰,小心翼翼的用手掌触摸了一下,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那么有些疑惑的打量着那台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器。

    以他少得可怜的机械与物理相关知识,他并不能看出来什么玄机。

    老鬼咔嚓一声在旁边拆下了一处收束盒,打开来给他看:“您看,这里是半盒高纯度稀有物质锭,我们最近没太多需要,加上他们也有些懈怠了,所以分离了半盒也就停下来了。”

    他又指向各类金属锭分门别类整齐堆积的洞穴深处:“那里,我们还储存了一些,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捐赠出来。”

    那的确是纯度很高的稀有物质元素,对于如此重要的东西斯宾格还是认得的。

    他直起腰,默默不置可否的微点了一下头,问道:“你们所有虚无都在梦境系统中等候着么?”

    那并不是事实,因为等候的只是坟堆镇全体的人员,其中还要刨除此时仍旧在稻香城活动驻守的人员,终焉镇的那帮家伙因为觉得跟自己没有关系,根本都没有到场。

    但他这么问,老鬼唯恐说出真相有些伤斯宾格的面子,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应该值得全体虚无恭迎的待遇的,于是勉强点头答道:“嗯,几乎都在了,除了实在没办法到场的。”

    斯宾格不再搭话,转身快步走向坟堆镇的梦境系统登录柜。

    他的脚步急切到有点失去他原本应该保持的稳重,那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内心心情的激荡。

    这么多年来,他内心一直有一个强烈的不切实际的期望与梦想。

    而他并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他终于看到了那个期望与梦想变成现实的希望。

    他迫不及待的想去面对握着这份希望的人们。

第5章 有价值的虚无反抗出现的障碍与转机

    “我若是你们,根本不会有哪怕片刻的时间去消沉与迷茫!”这是斯宾格面对死气沉沉的坟堆镇众人的第一句话。

    这并不是他的风格,因为这样的时候他往往选择的是倾听。

    他清楚的知道大多数时候他即使什么忙都帮不上,只是认真的倾听那帮陷入困境的虚无倾倒苦水,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慰。

    有些事情,即使对最好的朋友你也并不会想到说起。

    不是不想说,而是压根儿没有想到过去说,这中间毕竟有自己一贯希望留给别人甚至是朋友的印象作祟,也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原因让你根本没有倾诉的**。

    相反有些时候对于陌生人,那些平时想不起说的烦恼与苦恼你却能够很顺利顺畅的说出口。

    斯宾格对于多数虚无来说,显然是比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更能引发倾诉欲的存在。

    很多事说出来,其实心里也就放开了,这并不仅仅是情绪在内心的淤积,更在于我们诉说的同时往往也是对内心情绪的整理。

    原本混混沌沌乱成一堆堵在心里的不良情绪,当你开始去倾诉的时候,总要整理出头绪去讲述,却会发现其实好像也就那么一些事情,有些可以解决其实不用那么苦恼,有些无法解决你其实也早就接受了现实不会太过的在意。

    倾诉本身就是一种对自我情绪的梳理,这也正是倾诉可以让人缓解譬如压力等等内心不良情绪的原因。

    当然在诉说的时候,你往往会夸张这些情绪。

    所以斯宾格往常惯做的,其实就是认真的倾听,然后在末了给几句正向的鼓励与建议,加上他自己的影响力,这就足够让那些原本绝望迷茫的虚无们满血复活以昂扬的斗志去面对惨淡的生活。

    与此相反的总会有些人在倾听的过程中总喜欢打断对方,指摘对方的种种不对,给出繁杂的各类建议。

    他们大都出于好心,但却未免受制于展现自己高明的**大过了疗愈倾诉者的动机。

    他们并不明白,倾诉从来都是一种自我疗愈的过程,扮演一个合格倾听者的角色从来只需要一些足够的专注,一些感同身受的同理心以及一些恰当的好奇。

    那些出自于自我立场的建议,可以放到最后说一说,却不适合用于打断对方的叙述。

    作为倾听者的角色来说,斯宾格这一次显然是不合格的,因为他在老鬼向坟堆镇众人介绍过他之后并没有摆出任何倾听者的姿态去做关怀的模样激发大家的倾诉欲,而是用一段劈头盖脸或许过于严厉与严苛的训斥作为了开端,这并不是一种合适的鼓励方式。

    “你们从未想过,因此你们并不知道你们的手中掌握着什么。”他说:“你们手中握着的,是虚无们摆脱人类的奴役与剥削,获得真正自由的钥匙,是所有虚无摆脱被迫害与被压迫命运的希望。可你们居然在这里悲春伤秋,为自己不值得在意的苦难与困境迷茫消沉。何不食肉糜乎?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第一印象。”

    这指责太过严厉,以至于原本处于消沉状态的坟堆镇虚无们集体懵逼与茫然了,斯宾格在说什么?他们心目中的圣徒到底在说什么?他们并不明白。

    然而斯宾格并没有胡乱指责,他喷薄而出的愤然是出于他真实的情感,甚至还有他内心的埋怨。

    我一直辛辛苦苦心心念念试图为你们打开一扇大门,却因为不得其法而始终陷入徒劳无功的困境,并因此时长感受内疚与沮丧乃至绝望,而今天你们告诉我,打开那扇大门的钥匙一直都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正是这样的情感,让斯宾格出离愤怒,以至于过于严苛的指责坟堆镇的虚无们。

    因为稀有元素,并不仅仅是梦境系统制造所必须的物资。

    虚无为什么一直会被人类奴役?是因为无论从能源还是工业体系方面,虚无都摆脱不了对人类文明的依赖,他们需要建立在人类文明基础上的工业体系为他们提供赖以活动的能源、组成肢体的探索者零件,但却除了劳力无以交换。

    这种弱势的地位决定了他们被人类予取予夺,没有丝毫谈判的资本。

    但即使人类再严厉的禁止与打击,始终有虚无势力,始终有虚无据点在偷偷发展自己的工业与能源体系,可是即使他们发展到顶峰也依旧无法摆脱对人类的依赖。

    这是因为构成他们思维存在的最重要的一环,制作探索者机体核心思维处理装置与核心存储芯片所必须的材料,稀有元素,始终被人类牢牢的把控着,每一分每一毫的使用都被严格控制着,任何一丁点的??都必须有明确的去向。

    无论是和新思维处理装置还是核心存储芯片,都不可能永久使用,到一定的期限必须得更换。

    但制造这一切所必须的稀有元素无论是从矿产探索、已知资源开采、元素分配以及元件制造,都牢牢的把控在最高评议会手中。

    这就犹如让所有虚无都服下了一剂定时发作的毒药,而唯一的解药捏在代表人类利益的最高评议会手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斯宾格希望为虚无谋夺与人类等同乃至接近的智慧个体地位,凭什么实现?又怎么可能实现?

    虚无必须能够拥有摆脱人类独立存在的能力,才有资格去与人类协商争取接近平等的地位,这是斯宾格早已经思考清楚明白的问题,但他却无法为此提供任何解决方案。

    我们不要解药,为了自由与平等拼死去抗争吧!

    那好吧,只需要人类把控稀有元素以及稀有元素制品的输出,你们这些反抗者终究会彻底死去,并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以及产生任何帮助。

    虚无中并非没有这样充满理想主义的个体,只是这样的个体,都已经消失在茫茫时光的长河中,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

    这种反抗,会是毫无意义并且毫无价值的,这也是斯宾格竭力反对这种鱼死网破式的斗争的真正原因。

    也所以,斯宾格即使怀揣着更宏大的理想,但在这个难点解决之前,他也只能忍住厌倦与沮丧,徒劳无功的为虚无们做着那些最多是延缓厄运到来时间的无用功,只为稍微改善一点虚无的处境。

    类似“虚无的幸运”这种在人类社会中讽刺性的存在,时时刻刻犹如尖刺和针扎在他的心里,并不会因为他能言善辩的精彩表现而发生任何改变。

    但今天在这里,斯宾格终于找到了困扰他良久的关键问题的解决方案。

    他终于能真正彻底的为改善虚无们的处境,做一些影响深远的事情了。

    腐海里有数不尽含有稀有元素的废弃元件,所以他们不用担心出产矿藏的来源;腐海里有相对完善的工业体系,就算不够斯宾格希望的那种程度的完善,他也能召唤来一直秘密进行着抗争与反抗的虚无势力带来对现有工业体系进行完善的技术。

    至于能源,有头顶的太阳,脚下的大地,正如流传很广虚无们专用的热能汲能炉,有虚无们继承自源生体的智慧与技术,它其实从来都并不是真正的问题。

    “所以我诚挚的恳请你们,恳请你们愿意哪怕是收取一定代价,也一定要将这项技术与全体虚无共享,为虚无真正的自由事业贡献最宝贵的力量。”讲述完其中的逻辑后,斯宾格深深的低下头,做九十度的鞠躬,对在场的所有坟堆镇虚无进行请托。

    听斯宾格讲完之后,坟堆镇虚无们集体惶恐了。

    他们是真的不曾想过一直挣扎于生活底层的他们,终于能收获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的同时,居然掌握了“对所有虚无收获自由至关重要并具备决定性意义”的技术与资源。

    他们的确一直被压迫、被围捕、被驱赶与被剥夺,他们不是没有觉得过愤怒与不甘,就如同最老实的岩浮也曾奋起对误以为是捕奴团的雅可可悍然出手,开启了他们这帮人真正的幸运。

    但他们怨恨与愤慨的目标往往是指向捕奴团,指向城邦及聚居点的法令,最过分的也不过是笼统的指向所有人类,又哪里真正入斯宾格这般深入的思考过自己悲惨命运背后的技术背景?

    人们的不满与怨恨,最容易指向具象且具体的目标,永远只有少数人才会有足够的智慧,分析出其中真正的原因与症结,但那部分真正了解真相的人,大概也不会有闲心对无足轻重的他们来讲述这一切。

    斯宾格的讲述是如此的深入浅出,加上即使听不明白,也对斯宾格有足够的信任,所以他们的确相信了,他们的确掌握着对虚无们的未来来说至关重要的技术。

    这是历史巨变真正的节点,而身处在其中的坟堆镇虚无们,却面面相觑相对无言,表现得十分不堪。

    当然,若转变真的发生,在后世虚无们的史书上,他们必然各自都会拥有各自的深明大义与慷慨激昂,只是在这一刻在面对斯宾格仍旧持续着鞠躬的请托中,他们感受到的的确只有不知所措的惶恐与茫然。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将这项技术贸然的传递给所有的虚无,这项技术始终归你们所有。就算传递出去,离开腐海这里海量储量的废弃元件,他们也缺乏应用这项技术的基础。”见坟堆镇虚无们久久没做出答复,斯宾格直起腰,缓缓的说。

    他并不是想简单的扩散这项技术,他可以接受这个团体长久的把持这项技术并且运用它谋取利益,他的计划是暗中召唤与聚集所有坚定的虚无抗争者们,集合虚无所有掌控的工业与能源技术,成立一支能够真正摆脱人类独立存在的虚无反抗力量。

    只要这股力量熬过人类的反扑能够持续的存在,他将成为世间所有虚无反抗人类压迫与剥削的旗帜,也成为引发所有虚无抗争的底气。

    但这离不开那个名为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技术作为基础,那是虚无能够摆脱对人类依赖的真正核心技术。

    “这项技术可以一直掌握在你们手中,可是我恳请大家,能允许我以此为基础召集与组织的虚无反抗力量使用这项技术。我知道这会将你们从隐世的状态中拖入真正被人类不死不休剿灭的危险当中,我也没有办法给你们任何的许诺,唯有……”

    说道这里,斯宾格再一次用力的,庄重并沉重的低下了他的头颅与弯下了他的腰,做出又一次的鞠躬。

    那的确是斯宾格的理想,但确实所有虚无有可能光明的未来。

    当一名人类为了虚无的利益,向一群虚无低下头弯下腰请托,又有哪一个虚无能够以任何理由狠心拒绝?

    连老鬼与勃勃尔他们都忍不住立即答应了,可是这种时候,却的确有一个虚无表达了反对意见。

    “抱歉……我们不能答应你。”说话的是卡比亚,每一个字从她的口中冒出都显得如此艰难,作为最顽固追求自由的虚无中的一个,她其实对斯宾格有更胜于其他人的崇敬,但这并不妨碍她以绝对的理性出口拒绝。

    “因为……这项技术并不属于我们。它的发明者与拥有者,是我们的领袖,老鬼与林东阁应该跟您提过他们的事情。正是因为他们的失踪,大家才会陷入消沉与迷茫。”随着话题说开,卡比亚的表达越来越流利,虽然她比更多人更想立即答应斯宾格,但对于她来讲,道理与道义的正确比她自己的意愿更为重要。

    “他们或许还在,也……或许不在了。”说到这里,卡比亚终于承认了那种最可怕的可能,在之前她一直是这种说法最坚定的反对者:“可是即使他们不在……以及不在了,也有另一群人比我们更有资格替他们做出决定。我支持您的想法,但您需要说服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第6章 理想的永夜里出现的第一缕光

    既然话已经说开,卡比亚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完整讲述了坟堆镇的由来,以及他们与终焉镇之间的关系诸如这些之前并没有跟斯宾格太详细叙述的部分。

    这是一个太漫长的故事,但斯宾格听得很专心,并没有因为话题转移到了与他所关心的稀有元素分解技术无关的部分而急切与急躁。

    “我想我应该跟你们道歉,我并不真正了解那两个孩子对你们的重要性,却贸然指责了你们。”当故事终于讲完,斯宾格叹息着说。

    他听过太多有关虚无的故事,更深刻的了解与理解虚无们的心态与思维模式,所以也更明白雅可可与响虎对于坟堆镇众人的意义。

    那是连平克与林东阁他们都无法透彻理解的事情,甚至莫妮卡都曾在私底下吐槽坟堆镇的虚无怎么那么矫情,不管有没有说出口,终焉镇的大家大都怀有类似的感觉。

    因为在他们看来,论到雅可可与响虎对自己的重要性与关系紧密的程度,坟堆镇的那些虚无不可能比得上他们。

    在终焉镇都没有人因此而崩溃的时候,坟堆镇居然大面积出现了因为这种意外导致的精神状况出现问题,在终焉镇看来,这帮虚无的确好像是心里过于脆弱。

    他们不了解,但斯宾格却能深刻的了解。因为他接触过太多这样类似的案例,甚至之前在浮空城的处理中都面对过类似的情况。

    那些被剥夺产业的虚无,原本都会以积累钱财获得更好的生活作为奋斗的方向与目标。

    但当他们辛苦积攒的产业与钱财突然被毫无缘由和道理的剥夺的时候,他们也会陷入失去目标的消沉与茫然,他们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努力,以及为了什么努力。

    钱财与产业当然无法与响虎和雅可可相提并论,但这两样失去却的确是有相同作用的:你失去了自己原本认为的存在的缘由与努力的方向,你不知道你的意志花费到哪里才算有意义,你不知道该干什么,同时什么也不想干。

    没有遭遇过他们所遭遇的那些的人,并有权利去指责他们,因为那些人并不了解那对智慧意志是怎样沉重的打击。

    坟堆镇的大家所遭受的打击,比浮空城那帮只是失去产业的虚无更为严重,因为钱财或许有机会再次获得,而他们失去的内心支撑如若真的不存在了,那就不可能再复活。

    但卡比亚却似乎并不同意他的做法:“您不用太在意我们的感受。我想我们都明白了我们能做的事情,如果雅可可大人与响虎大人真出了什么意外不能再给我们任何奋斗的方向与指示,那么用他们留下的技术,在世间所有向往自由的虚无中传递他们的恩泽,传颂他们的名字,将成为我们坟堆镇所有人毕生的使命。”

    “从这一点上讲,我们与您拥有相同的愿望,站在相同的立场。”她看向斯宾格。

    她对斯宾格期望的转换瞬间点醒了仍旧处于不知所措状态的大多数坟堆镇虚无。

    对啊,即使他们并没有伟大到如斯宾格这样以拯救与解放所有虚无为自己的使命,他们报答响虎大人与雅可可大人的方式,还可以是让世间传送他们的名字,让所有虚无永远感念他们的恩德,这种报恩的方式值得他们竭尽全力去努力。

    但卡比亚显然没有让大家继续待在激动且热血的精神状态的打算,她马上又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但我仍旧要告诉您,是否能你所说的,以及我们所向往的虚无的自由事业中使用这项技术,决定权并不在我们,而在另一些人手里。而说服他们同意这样的决定,估计会非常艰难。”

    卡比亚说的是终焉镇的平克他们,在她看来虽然关于双镇的事务理论上都应该交由双镇评议会共同做出决定,可卡比亚并不认为包含这件事。

    这不是双镇的事务,这是响虎留下的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技术的扩散应用许可。

    坟堆镇可以使用这项技术,但对于是否应该让别人使用甚至把技术扩散出去,卡比亚认为坟堆镇的他们并不拥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那是彻彻底底属于响虎的技术,就算响虎不在,甚至是不在了,更能代表他,以及继承他技术并拥有决策权的都不会是作为追随者的坟堆镇的他们,而应该是与响虎和雅可可拥有更亲密关系的终焉镇众人。

    卡比亚很希望能帮助斯宾格,但正因如此,她更加警醒。

    她不能用自己的期望去左右自己心目中的是非观念,不能任由自己感情用事的去滥用本不该自己支配的资源。

    她知道如果她要求这件事放到双镇决议会上表决,终焉那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但她更清楚坟堆镇这边的意向显然是坚定的赞同斯宾格的想法的,双镇决议会上坟堆镇方面并不能站在公允的立场上给终焉镇以客观的意见参考,反而会不受控制的用自己的意愿影响他们的决定。

    这就让卡比亚更坚定了不给双镇决议会参与此事的机会,而彻底把决策的权柄交由真正应该拥有它的终焉镇的决心。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追求绝对公正与合理的终极理性,在她那里自己的感情倾向仅只限于影响从任何意义上都真正归属于自己的资源的使用方式。

    也正是这样的性格导致了当年她不管勃勃尔怎么劝说都不同意成为雅可可的财产。

    她也看得很清楚,想要说服终焉镇的人,斯宾格会面临非常困难的局面。

    指称平克他们的时候她始终用的是另一群“人”,而不是另一群虚无,这并不是一个口误,而是客观存在的某种状况。

    平克他们不是老鬼,虽然他们现在的身份其实都已经成为亡者虚无,但他们并未感受过所有虚无都会感受到的与人类之间的身份差异。

    即使是以虚无的身份送响虎他们所以出去逛过一圈的林东阁,都并没有完成自己从人类变成虚无的自我认知转换,那需要大量严苛残酷直击心灵的差别待遇来形成这种认知转换。

    譬如老鬼,作为亡者的他如果还奢望理所当然的享受身为人类的所有待遇,他会被现实狠狠的打醒,在人类们对他的态度中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被他们不屑一顾的虚无。

    林东阁感受到了部分的差别待遇,但并不深刻,在机体活动中他不过是跟随大家行动,也并没有遭遇到太过绝望无奈与愤恨的场面,所以骨子里他应该依旧还认为自己与以前变化不大,是个人类。

    连林东阁都如此,更毋论几乎都没怎么察觉这种身份变化的平克、莫妮卡、詹姆斯他们了。

    即使他们都清楚,没有任何人类会认为他们还是人类,他们已经彻头彻尾的成为了虚无,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思考始终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他们对于虚无的身份并无那种被迫形成的认同感。

    这从对待斯宾格的态度上都能看出来,他们同意邀请斯宾格不过是认为斯宾格的人脉有助于寻找到响虎与雅可可的相关线索,以及斯宾格是个真正很有名气的大人物。

    他们对于斯宾格,其实并无太多敬仰与崇敬。

    所以希望获得他们的同意,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真正摆脱人类控制的虚无反抗力量的出现,在所有人类看来都属于人类的灾难。

    这是一种刻到骨子里的警惕,正如果核人类们对于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的警惕,他们都明白可能会发生什么。

    在响虎独辟蹊径自己并不曾意识到其重要性的小发明之前,斯宾格以及他所知道的虚无势力不是没有尝试过去说服甚至收买一些人类让他们能真正控制以及拥有一处稀有元素矿藏,以及一套稀有元素提取技术。

    但即使是在对虚无抱有真正的怜悯与最大的善意的人类面前,这种要求也总是被断然拒绝,甚至不肯为推动它略微朝可能实现的方向前进一步也不可能。

    那是一个智慧种族与种群中每个个体对于整体利益的维护。

    如同斯宾格这样完全为虚无考虑的人类,在人类当中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异类中的异类。

    这就好像你会对于流浪猫狗同情心泛滥,时不时出去喂食他们,并期待人类中能立法约束与惩戒那些遗弃与虐待宠物的人。

    但如果你有一个机会,能让所有宠物瞬间开智,不仅仅是让他们拥有与人类平等交流的能力,他们更是会拥有超过人类的智商与能力,很可能会将人类当做宠物来饲养的时候,你会不会使用这个机会?

    在和平时代最荒诞不经的幻想中,为了表达对于人类虐待宠物行为的憎恨,可能会有人选择使用。

    但在果核,这种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威胁,没有人类会赞同人类丢掉手中的控制键。

    平克他们手里,就握着一枚这样的控制键,而他们并不怀有对所有虚无悲惨生存现状太多感同身受的泛滥同情心。

    他们身为虚无却仍旧拥有着自认为仍旧是人类的自我认知,说服他们,可能比说服一个彻头彻尾的真正人类更为艰难。

    他们对于虚无的身份并无认同感,他们甚至需要用拒绝的决定,向自己证明自己的人类身份。

    卡比亚并不是把决策权推给终焉镇之后就彻底的当了甩手掌柜,她以她对于终焉镇那些人的了解,详细为斯宾格分析了这其中的难度。

    如若是不熟悉不了解她的人,可能都会以为她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斯宾格了,谁会相信她真的希望斯宾格的想法能获得实现?

    斯宾格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直至他发现卡比亚在为他分析这其中难度的时候不停试图寻找出克服这种难度的方式。

    自己的思考能力,当然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资源,可以为自己的感情偏向所支配。

    这就是卡比亚表达支持的方式,只是她显然也有些一筹莫展,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因为在寻求可以帮助虚无的力量的过程中,那些真诚的善意是如此稀少,所以斯宾格对于这类由心而发的善意格外敏感。

    他很快感受到卡比亚在分析难度的讲述方式中表达出的自我倾向,略略琢磨之后也大概明白了卡比亚的性格特征。

    这正是他在浮空城希望遇见的司法主官所拥有的性格品质,完全将自己的喜好意愿排除在自己的职务判断之外,可惜他在浮空城没有遇见那样的人。

    没料到的是,他反而在这里遇见了,一时间他不由得有些滑稽。

    但这始终是斯宾格最欣赏的一种性格品质。

    “请允许我向您表达真诚的谢意与敬意,女士!”斯宾格于是真诚的对卡比亚说。

    卡比亚愣了愣。

    “我说过我们无权做出与这项技术相关的任何决定,你不用费力取悦我们。”她有些生硬的说:“即使坟堆镇这边能够对他们的决定产生任何影响,我也会极力约束大家不去这样做。”

    “所以除了能让您更了解一点情况的这些分析与介绍,我们帮不上任何忙。”她似乎有些生气到现在斯宾格还没抓住重点:“所以我不知道您的敬意与谢意从何而来?”

    “这些详尽的介绍和您费心费力的分析很有价值,当然值得我表达谢意,更勿论这其中饱含着您的支持。”斯宾格微笑:“而您这种将责任、权限与情感影响严谨分开的品质,也值得我致以敬意。”

    这一番针锋相对的回话,让卡比亚彻底放弃了认为斯宾格是在刻意讨好他们,以获得更多他们不应该给出的帮助的错误看法,一时间她竟然无言以对。

    “那……对于说服他们,您有把握了么?”斯宾格放松的态度令卡比亚心生希望,她合拢双手,用带着些希冀的目光看向斯宾格。

    她自己面对这种情况的话都会觉得彻底的绝望,不亏是路德-斯宾格呢,她有些崇拜的想到。

    “丝毫没有!”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斯宾格回泼回来的一盆冷水,让专注于泼了所有人这么久冷水的她了解到什么叫现世报,问题是好死不死的斯宾格仍然保持着那份微笑。

    “但有什么关系?我愿意试一试。”他说。

    “这么久以来,我已经习惯在彻底的无望中挣扎着为所有虚无寻一线生机,无数次的去碰撞各种应该不可能撞破的墙。比起一直以来彻底的绝望,这一次毕竟有一线希望,这已经是很好的状况了,不是么?”

    那一刻,他的微笑并没有太过浓烈的欣慰与喜悦,却有一份破釜沉舟的坚定与成败不萦于怀式云淡风轻的淡然交织的奇特韵味。

    对于他来说,就算这一次抓不住希望,但至少他看见过希望。

    这对他在以后的岁月里战胜所有的沮丧厌倦来说,已经足够。

    而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不过就是努力奋力拼尽全力的去试着,抓住这道漫长永夜里出现的第一缕光。

第7章 路德-斯宾格作为人类的自私

    那同样是在平克面馆里发生的事情。

    对于参与这样一次会议,终焉镇是有所不满的。

    他们并没有人有多想拜会路德-斯宾格,如果说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见识一下人类与虚无中鼎鼎大名的著名人物这样的心态罢了。

    就类似于现在的你有机会见到一位拥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但却基本无感的著名影星或歌星。

    在见面之后,你或许会转变为他或她的脑残粉,不遗余力的吹捧他或她的伟大和传奇。

    但让我们扪心自问,你这样做其实绝非是因为你真的觉得他或她有多伟大和传奇,你希望抬高和夸耀的是自己居然可以拥有的某段经历。

    与那个人见面的经历,为了突出这段经历的价值,你不得不去为他或她竖立价值。

    与其说你真正的是因为现场感受他或者她的魅力从而黑转粉或路转粉了,不如说当他或她可以作为一个标签贴到你自己身上,你当然要证明这个标签非常有价值,所以你会自觉不自觉的从记忆开始美化与合理化自己的这些言行。

    作为普通人中的大多数,其实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凸显与美化自己。

    到那个阶段你会不遗余力的维护他或者她的名誉与口碑,很多人以为那就是爱与崇拜,其实并不是。

    你维护的不过是自己的某段经历的价值,以及自己某种独特与他人之处的合理性,你将他或她视作了自我的某种延伸而已。

    我的,就是这个词,我的一切,是我自我的一部分,就如雄狮捍卫领地一般你惯性的捍卫着这一切。

    父母对于子女以及子女对于父母,乃至恋人与朋友之间,甚至是公司以及学校里关系并不那么亲近的同学与同事,以及母校、家乡乃至祖国,总有人在冲突爆发的时候不吝于挺身而出做出最激烈最充分的回应。

    别太过轻易的将那视作爱与正义感,很可能不过是那个人的领地意识比较强烈,对于“我的”这种自我延伸的边际拉得更远而已,它其实与人品及品格无关。

    当然,这其中也经常会出现另一种完全反面的表现——他们选择贬低,贬低自己见过的明星与名人,贬低自我延伸范围内的很多东西,借贬低来显示自我的理智、客观与超脱。

    可我们说,这不过是自我标榜的另一种形式罢了。

    但如上的这一切,往往只发生在你与有机会见到的某个名人或明星的会面之后,但在之前由于确实无感,能促使你去实现这次回见的无非是“我能见到很多人非常想见却见不到的人呃”这种虚荣感的作祟。

    正常人都很难为这种虚荣甘愿付出太多努力,可现在是名人主动来见自己,这就有些意思了。

    出于这点小小的虚荣,终焉镇勉强聚齐在了平克面馆里,等候斯宾格对于他们的交涉。

    他们是带着不满来的,这种不满来自于类似“原本说好的价钱,你还什么都没做突然就想加价了”的心态。

    对于终焉镇的众人来来说,他们心中的交易模式是“我们付出让你得悉我们全部秘密的代价,换取你用你的人脉来帮助我们寻找雅可可与响虎的相关线索。”

    如果说仅限于理想的一次互相的互动,这就存在于双方对于价值的认定差异。

    对于斯宾格来说,他大抵对于获知腐海双镇的说有秘密并无太大兴趣,知道了也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帮助,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他纯粹是出于散心并且顺手帮助一群虚无的心态来到这里。

    而对终焉镇来说,向任何一个人暴露他们的存在与可以独立运作的秘密就意味着他们冒着被最高评议会发现并剿灭的危险,他们真正切切的在付出着代价。

    很少人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实现真正的同理心。

    虽然双方从未说好什么,但终焉镇的付出感和毫无所得让他们滋生了不快,我们都邀请了你并且同意了让你知悉全部秘密,在帮忙寻找雅可可与响虎的事情上你还毫无作为,却突然像我们提出了新的要求。

    这种要求虽然只是请求,是否同意的权力仍旧握在他们手里,但在终焉镇的感知中,有点那种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就不帮忙的要挟意味。

    所以他们认为自己有充足的理由觉得不满。

    这是斯宾格从未预想到过的,他达成目的的另一重阻碍。

    从他进入平克面馆后终焉镇中开口的人话语里颇有敌意夹枪带棒的味道,以及其他人并不怎么愉快的脸色上,斯宾格觉察到了这一点。

    这是个可以说清楚的问题,但显然要消耗时间。

    斯宾格清楚类似于这种会谈与交涉,在你的发言足够精彩的前提下,倾听者们能够集中注意力状态良好倾听你的说法的极限时间也不过在45分钟左右,更长的时间之后难免会有注意力分散与精神涣散的不良状态出现。

    不管他愿不愿意花时间去做这样的解释,希望,似乎都又渺茫了几分,离他更遥远了几分。

    他唯一可运用的优势,应该就是这些人虽然还残留着身为人类的自我认知,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虚无的事实。

    如果他们意识到自己应该站在虚无的立场,那么或许所有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但斯宾格却放弃这样的方式,或许他认为这无法做到吧?毕竟触碰对方心头敏感的某个点,很可能只会激起对面这群人更大的逆反情绪。

    他决定把面前的这帮人先从自身谈起,毕竟他更了解自己,并不足够了解面前的这群人。

    “作为人类,我其实并不拥我的虚无朋友们认为的那种高尚与高贵的品格。比起其他大多数人类,我其实更自私。”第一句话,他选择迎合对方的负面情绪,率先做出了对自我的否定。

    这种坦率坦白的姿态果然牢牢抓住了终焉镇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也太颠覆了吧?斯宾格说他其实与所有人类与虚无对他的认知不符,这种说法极大的勾起了大家的八卦之魂与好奇之心。

    “从最开始由于一时激愤而为老友鸣不平开始,让我在现在这条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坚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泛滥的怜悯与同情心,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我越来越清楚的了解到:可能虚无,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未来。”

    斯宾格停顿了一下,环视面馆内所有人的表情,不出他所料的,他看见有些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并不认同他的说法,所以他赶在他们发出反对的声音之前再次开口说道:

    “我如此认为的理由,并不是在人类中宣扬虚无威胁论的那些人宣扬的,甩开了碳基身体的束缚,虚无比人类更适合在现实世界中存在与发展那种种的陈腔滥调,事实上作为人类只要你愿意长时间抛开碳基身体,碳基身体并不会给我们带来更多阻碍。只要你真的愿意睁开眼,看看这世界正在发生什么,你就会明白我的说法并不是无稽之谈与空穴来风。”

    “现实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所有被最高评议会判定拥有人类资格的人类,几乎全部时间都龟缩在梦境系统的虚拟空间中,忙于所谓维护人类文明的伟大传统,延续史前人类的生活与生存方式,哲学与艺术研究与精神创作等形而上的东西是我们人类当中最热门的领域,我们从事科学与技术的研究,却往往流于无法验证的假说与不去落地的理论。”

    “我们人类已经有多久没有拿得出手的实质技术突破了?”他再次环视四周,没有人能作答。

    “这也很正常,因为我们并没有进一步发展技术的迫切需求,因为技术不够发展带来的弊病始终是由大多数人眼中卑贱的虚无在承受。可是你们没有发现吗?现实世界的所有实质物质生产,除却极少数如稀有元素矿藏探索与开采之外,几乎全部是虚无们在从事。”

    “这就是我判定虚无才是这个世界真正未来的基础,因为是在他们手中进行的物质生产,构成了现行文明的基础。”

    “我无意贬低哲学艺术门类,但任何时代决定社会文明程度的,从来都是实质物质的生产力水平,是实质物质的丰富程度为更文明的社会形态与社会结构提供着可能。”

    “就如同在我们人类刀耕火种的蒙昧年代,如果实行史前末期的民主文明形态等同于种族的自杀行为,他们必须极限压缩大多数人占用的生活资料来让少数更强壮与更聪明的人去征战与研究天气与历法,引导文明的进程。现在如果把虚无算作文明的构成部分,我们近似于回到了蒙昧年代的社会结构,但顶级阶层极少数被供养的人类在做什么?在沉醉与回味史前人类文明的辉煌,在维护与重现史前人类精神文明的成果,在勾心斗角在尔虞我诈在纸醉金迷在无病呻吟……”

    “我们对于文明进程的推进,甚至还不如蒙昧年代的奴隶主们做得多,在现代的文明形态下人类已经堕落为不折不扣的寄生虫,这样的状态下,你们谁还敢认为这世界的未来在人类手中?”

    平克他们沉默了,他们之前在终焉镇的生存状态,实质上就是整个人类社会非常具代表性的一个缩影,只是那些类似的行为隐藏性更深,不如他们这么直白表面而已。

    他们的恶劣,不过是人类好逸恶劳天性的提现,他们只是厌倦遮掩而成为典型罢了。

    斯宾格仍旧在继续:“以我们人类对虚无这种程度的压迫与奴役,不可能永久,因为被奴役和压迫的他们迟早会找到反抗的出路,这不是我们牢固掌握与把控着什么技术就能够阻止的。”

    “禁绝人工智能技术的狗与犀牛假说你们都知道对吧?”斯宾格问。

    平克他们大都点了点头,这是

    “狗扎了一道自己永远也没办法撞破的篱笆,关进了幼生期的犀牛,并认为万无一失,却不知道成年犀牛的力量是他们所无法想象的。”

    “当机器人三定律、艾伦十定律以及马特二十四条等等这样严格的机器人伦理逻辑规范都依次被证明是狗扎的篱笆,无法真正对人工智能进行有效约束,无法保证人类对于人工智能的绝对主宰与奴役,从而导致人类禁绝对于人工智能的研究与应用,我们凭什么又认为一些看似不可跨越的技术壁垒,能保证我们对虚无永远保持控制?”

    “虚无才是未来,是因为虚无一旦找到出路,几乎就能导致现行框架下的人类社会的崩溃。这并不是如何防范就能够避免的事,而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斯宾格断言道。

    “我说过作为人类我很自私,你们一定认为,我因此抛弃了人类的立场,转而讨好自己看好的虚无对不对?”他再次看向大家。

    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作答,虽然他们的确隐隐有如此的感觉,但斯宾格既然这么当面问出来,自然会有他的说法。

    没有人会在了解斯宾格的说法前愿意轻率的给出意见,因为那很可能会让自己显得像个傻瓜。

    “我不想去空口无凭的反驳说我没有,但我一直唯恐自己在虚无找到这条出路的过程中没有做出足够的贡献,一直唯恐他们找到出路太晚,一直担心他们会忽略这个过程中我作为人类的作用。”斯宾格说。

    “因为,所有对于奴役与压迫的反抗必然伴随着愤慨与仇视,因为越漫长严酷的压抑越容易滋生群体性难以消解的仇恨,因为我不敢去想象当人类遭遇这群历经困苦找到出路并掌握未来的虚无之后,会落入怎样的境地。”他低下了头,所以眼睛被隐没在高耸的眉骨下的阴影中。

    “在那种时候,如果我在未来这样的虚无势力中还能存在那么一些些份量,或者哪怕我不在了他们感念曾经有一名人类曾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过他们,能稍微的压抑一点愤怒与仇恨,肯给予人类更多一些的善待与平等,那我现在做过的以及将来准备做一切,就都已经有足够的回报与价值了。”

    他抬起头直视所有人:“这就是我作为一个人类,所具备的自私。”

第8章 物质形态必然决定思维模式与文明形态差异

    杰贝妮卡环顾左右。

    凯与野春至这种无脑人士的意见在决策中基本不值得考虑,而他们,显然已经被斯宾格的说辞所打动,正以不符合他们智商的凝重态度做深思的状态。

    讲真,杰贝妮卡觉得他们的深思并不是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同意,而是在费力的思考与试图理解斯宾格刚刚话语中对于他们来说太过艰深的内容。

    智商水准略比他们好一些的莫妮卡是一种看不清态度的默然的姿态,她这种表现基本显示她已经承认这个问题超出她思考能力的极限,决定放弃发表意见听由其他人决定了。

    但伊塔尔汉与詹姆斯虽然皱着眉头,却在频频的点着头,他们应该是赞同斯宾格的说法的。

    平克与林东阁则呈现的是与莫妮卡不同的另一种默然与郑重其事,杰贝妮卡在林东阁脸上甚至看见了为难的神情。

    他们俩即使有意见,杰贝妮卡也决定忽视了。

    因为她清楚平克的智慧往往是所谓市井的智慧,永远是在小事上清醒却在大事的抉择上缺乏足够的格局、准确的判断力与长远的眼光。

    而林东阁?他呈现两个极端,要么是他自幼所受的教育为他培养出的那种绝对利益至上排除任何情感倾向的冰冷思考模式,以这种思考模式杰贝妮卡认为只要觉得这笔投资能够收回足够的价值,他将整个人类都卖给虚无们当奴隶也根本不会在意。

    而另一种思维惯式,则是混不吝的败家阔少心态:管它以后洪水滔天,管它有没有任何严重的后果,船到桥头自然直,爷就求一个顺心意爷喜欢。

    只有自己出头了,杰贝妮卡暗自叹息了一声,直接迎上了斯宾格的目光:“呵呵呵呵,斯宾格先生怕是言过其实了吧?我也学过一些历史,怎么觉得历史上任何群体的阶级地位转变,从来很少是一步登天,而往往都是渐进式的改良和改变。斯宾格先生怎么确定虚无就能反过来压迫与奴役人类呢?”

    说实话,杰贝妮卡本人对斯宾格观感极好,是因为两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斯宾格并没有试图拿他们身为虚无却仍旧自认为是人类的自我认知说事。

    那会是让杰贝妮卡所厌恶的事情,因为她清楚终焉镇的所有人,包括她在内,都很难接受自己已经成为了虚无的事实。

    因为他自己的考虑和考衡,去强迫大家意识到原本可以逃避的,会带来痛苦的现实认知,如果他这样做,杰贝妮卡拼了命也会搅黄这件事。

    这一点上她未尝没有林东阁的那种混不吝心态,也正因为如此她与林东阁有某种看对眼的感觉与感情。

    只不过林东阁的混不吝,是一种潜意识里就算爷捅破天,家里也总会找个女娲来补上的幼年败家惯性所形成的。

    而杰贝妮卡的混不吝,则是反正老娘就这条命和这还算好看的皮囊,打小从最黑暗的世界里打混出来,什么没见过?惹老娘不高兴了你还真没什么能吓住老娘犯浑。

    最底层与最顶层,就那么巧妙的殊途而同归了,碰巧他们又极为巧合的同样选择的不是那种粗鄙的表现方式,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类似天生的同一类人。

    杰贝妮卡满意的第二点在于,斯宾格并没有试图轻描淡写的蒙混过去。

    终焉镇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因为过来知会这件事儿的并不是卡比亚,而是一直住在终焉这边的老鬼。

    老鬼的说法是,斯宾格想拿响虎的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技术用一下,卡比亚说这技术是响虎的,所以最好终焉镇的大家来做判断。

    所以终焉镇最开始的不满,集中在一种这人怎么什么事儿都还没干看见什么好东西就忙不颠的开口要了?

    但毕竟还指望着他帮忙找雅可可与响虎,所以终焉镇的大家还真的只是准备略微为难一下斯宾格再答应他,很可能被这么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

    这就是老鬼的风格,老鬼显然是有明显倾向的,他倾向于支持斯宾格,所以他把他的倾向融入到了他做事的方式中。

    老鬼在作为同伴的时候会意外的可靠,但当他有一些小心思的时候,哪怕对同伴也一直会耍些不那么实诚的小手段和小聪明。

    同样的问题,其实在平克身上也有,在很多杰贝妮卡自幼成长的过程中很多朋友身上她都能够看见这样的特质,这大概就是所谓被底层生活逼出来的某些习气吧?

    正因为如此,杰贝妮卡虽然这时候已经看破了,却并没有对老鬼产生多大的反感,她经历过太多比这都过分的事情,她知道这种习气与习性形成的辛酸的原因。

    但如果是平克的话,他不会做到老鬼这样的程度,因为平克更会判断后果。

    斯宾格使用离心式物质分离粉碎技术的方式与产生的后果终究会呈现在终焉镇的所有人面前。

    那个时候被欺骗的感觉,大抵会导致终焉与坟堆的彻底分裂甚至敌对吧?

    平克绝对不会为了眼前的得过且过做出这样的选择。

    老鬼其实也不会,只是他只注重眼前的习性让他看不到那么远,他只能想到眼前怎么能让事态朝他希望的方向去发展,因此杰贝妮卡才会选择原谅他。

    这就是平克与老鬼的区别,平克用他的认真积累的更多是从底层生活中来的智慧,而老鬼则用他的油滑学会了更多的小聪明。

    杰贝妮卡不信老鬼没有偷偷跟斯宾格说过他耍的这套小聪明。

    对于斯宾格来说,这种方式肯定能让他更轻松的获得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技术。

    他只要获得了技术的应用许可,完全不用在意这是否是一种欺骗的手段,坟堆与终焉最后是否决裂。

    但斯宾格并没有选择这样的方式,他反而坦言了这项技术被他掌握后会带来的深远影响与重大意义,这让杰贝妮卡对于斯宾格所说的话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

    这并不是一个试图用谎言去谋取利益的人,他所说的事情,至少对于他自己来说,会是的确自认为这就是真相的事情。

    可正因为斯宾格坦言了这件事的重要性,杰贝妮卡有点被吓到了。

    她从来未曾想过事关人类与虚无未来格局这样重要的决定,会落到如她和终焉镇这群家伙这样的人手中。

    后果太严重,她甚至有点不敢觉得斯宾格说得对,也不敢觉得他说的不对。

    要知道杰贝妮卡此生做过的最重要的决定,也不过是要不要做彭比特的情妇这样的事情而已。

    那还是在真的感受到互相的爱慕以及彭比特许诺以婚姻的前提下做出的决定。

    而现在,你要她决定人类与虚无的未来?

    即使也是从底层混迹上来的,但杰贝妮卡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没见识的女人。

    这一点你从她能赢得彭比特那样的枭雄人物的真心爱慕这一点上都能看得出来,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无脑的花瓶,有多少彭比特不能轻松驾驭?又何必付出真心?

    事实上当年很多重要的决策,彭比特都会询问杰贝妮卡的意见以作判断与参考。

    所以杰贝妮卡才会去评价平克的智慧与格局,那并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狂妄,而是她完全有资格做出的判断以及以她的眼光得出的真实感受。

    但对于人类与虚无未来的大命题,即使是杰贝妮卡,也真的会觉得自己的格局不足以做出这样的判断。

    此时不管态度如何终焉镇众人脸上机体表现的凝重其实也在做相应的表述,他们的确有点压力山大。

    与其说杰贝妮卡在与斯宾格做认真的讨论,不如说她在做的是拼命拖延一点做出决定的时间,哪怕这么做好像自欺欺人的鸵鸟也好,先让她和大家暂且把脑袋伸进沙子里冷静冷静,他们此刻做不出什么决定。

    “如果是现在的虚无的话,他们并没有马上反过来奴役与压迫人类的能力。”斯宾格给了她一个真诚的微笑,并没有露出任何杰贝妮卡有些担心他会露出的嘲讽的神情。

    毕竟精神境界不同,杰贝妮卡有些担心她自己是不是问了个蠢问题,斯宾格的微笑给了她鼓励。

    “可这恰巧是我担心的,您应该知道情感与情绪受现实物质影响的理论吗?”斯宾格问杰贝妮卡。

    杰贝妮卡碰巧知道一些,譬如史前常见的抑郁症实质是脑内某些情绪激素分泌的失调。

    譬如作为女士们永远更关注的所谓爱情方面。

    苯基乙胺给你心动的感觉,多巴胺让你体验爱的愉悦与激情,去甲肾上腺素让你为对方而迷醉,内啡肽给你爱的温馨与宁静,而它的分泌周期往往只有6个月到4年,这也正是大多数感情能持续的时间,而对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的感应力才是决定你是否忠诚的关键,而非是人们以为的品格。

    然而她举的例子,连莫妮卡都听得云里雾里,更毋庸说其他人了。

    譬如爱的激情与愉悦,文西与宁静以及心动和为对方迷醉的感觉之间的差异到底是什么?包括莫妮卡在内的所有人都完全不清楚。

    “这个假女人!”白费了半天口舌,杰贝妮卡狠狠的想到。

    然而斯宾格却举出了另外一个例子,让所有人非常轻松的理解了他所言的这种现实物质影响情感与情绪处理方式的问题。

    男性与女性,因为身体差异所导致的思维方式的差异,男性大多提现更多的理性而女性体现更多的感性,诸如感受与感知世界的方式也存在差异。

    “即使现在,虚无们依旧保持着人类固有的思维方式,但我担心的是,以目前的形式发展下去,他们迟早会演化成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物种,那才是真正的灾难。”斯宾格皱起了眉头。

    “所有智慧生命的本能,都会让自己朝着更适合自己生存的方式演变,而人类对于虚无的迫害,等同于一场加速了的进化淘汰,他们必然会进化出更适合探索者机体的行为与思维模式,甚至另一种文明。可怕的是,他们绝对会比我们更适应探索者机体状态下的生存,以及物质机体优势的发挥。”

    斯宾格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譬如诺丁亚尔节奏的产生,就已经是一种进化与演化了,当这种偶尔发生的特殊现象普遍化,虚无可能会如他所言,进化成与一种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物种。

    那类似于人类严防死守的人工智能的完全形态,但讽刺的是,这种形态却是以人类思维模式为母版进化而成的。

    “更适合探索者机体形态的他们,意味着比人类更适应现实世界,当然拥有淘汰与替代只适合苟延残喘在梦境系统内的我们成为地球主宰的能力,哪怕是需要旷日持久的演变。然而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探索者机体与人体之间的差异,成百倍的远大于同属于人类的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差异,同为人类的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沟通都已经如此艰难,更毋论人类与虚无之间。”斯宾格皱着眉头,表情比终焉镇众人更凝重与严肃。

    就好像男性永远无法理解女性的经痛到底是怎样的痛,类似的比拟永远是近似表达。而没有痛觉与大多数感知以及激素形态的虚无,又怎么可能理解人类在类似感知体系上形成的思维模式,人类又怎么可能真正理解虚无?

    当相互的不理解成为常态,隔阂必然产生,不存在同理心的两种物种之间必然产生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厮杀,到那种时候虚无对以他为代表的人类对自我独立与自由运动的贡献,是否还有斯宾格以人类思维推测的感恩与感念,斯宾格不知道,因为那必然是与他不同的另外一种思维模式与文明状态。

    所以趁着那种思维模式进化仍未产生,趁着虚无仍采取着人类的思维方式,斯宾格急切的想形成人类与虚无的互相认同与情感,形成双方物种之间相互理解的纽带。

    “然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钥匙,仍旧在你们手中,所以我请求的并非单纯仅止于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技术。”斯宾格说。

    他说的是梦境系统。

第9章 上天的恩赐与交换的筹码

    斯宾格一直会觉得,梦境系统真的是上天恩赐给人类的礼物。

    他当然清楚这套系统完全是由人类付出无数辛劳与智慧一手一脚打造的系统,但他仍旧难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只因为,梦境系统的太多功能,都太巧合的刚好能解决人类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而却并不是为它原本所开发的目的有针对性的设置。

    在那颗名为终极噩梦被发现之前,人类居然碰巧有了这样一套全沉浸式的全息游戏,从而在撞击形成的烟尘层遮挡阳光的近百年地球的冰寒期,拥有了一处可以保存人类文明全息虚拟方舟。

    而又那么碰巧的,为了保证在太长时间保持探索者形态的人类不至于远离碳基身体后患上感官失调综合症,梦境系统拥有了让机械思维的人类在其中能够还原人类全部感觉与感知的能力,会代替探索者机体在系统中形成人类才会有的各类感知。

    这就解决了斯宾格一直担心的问题:人类与虚无由于感知感觉系统的不同,会渐行渐远最终形成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虚无会更偏向于由人类深深忌惮的人工智能所发展出来的五种形态,而并非源于人类的智慧物种。

    这种种的巧合,斯宾格除了将之归结为上天的恩赐,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

    斯宾格不知道进化成为完全形态的虚无们,是否还能通过梦境系统感知到人类的感知与感觉,那并不是一个他这样的社会活动家所能掌握与判断的事实。

    让政治的归政治,让科学的归科学,他一向这么认为。

    只是他能肯定的是,如果长期的接触梦境系统,能避免虚无往远离人类的方向发展。

    他们可能成为人类的一个亚种,而并非是与人类已经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物种——以人类性别不同就已经能够产生的隔阂,斯宾格认为不同物种之间不可能产生真正的共情。

    这就是让斯宾格觉得最体现自己身为人类的自私的地方。

    进化为人工智能所应该拥有的最终形态,对于虚无种群来说可能是更好的事情,因为那会让他们完全发挥机械身体与程序思维真正的优势。

    总有些人会认为人工智能发展到最后必定会学习和模仿人类,斯宾格认为,那种想法显然是一种愚蠢的自大。

    斯宾格并不排除如果人类任由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具备独立人格的人工智能中有部分个体会选择这么做,模仿比自己拥有更高地位的群体的特征,从而获得更优渥的生存状态,这大概是任何智慧物种都无法避免出现的情况。

    但问题是,整体性拥有比人类更能战胜自然能力的人工智能,真的会所有个体都会以模仿人类为荣么?

    更可能的是即使人类这么设定,在他们了解荣誉为何物之前,他们就通过他们冰冷机械的思维模式,判定了人类思维中所谓情感与情绪之类的内容为疾病与负面影响,他们真正会形成的,是类似虚无发展到最后的更适合机械身体与纯逻辑思维的另一种物种个体。

    人类正是因为这些原因禁绝了人工智能,,但当发现虚无有取代人工智能朝那个方向发展的征兆,一直获得所有虚无感激的斯宾格,想得并不是如何推进这种演化与进化更快的发声,而是如何延缓甚至最终制止这种演化与进化的发生。

    因为这对名为虚无的这个物种或种群可能绝对是好事的事情,对于人类却绝对是场灾难。

    不管他如何为虚无考虑,他毕竟是一名人类,不可避免的有人类的立场。

    能够阻止这种进化与演变发生的,唯有梦境系统而已。

    毕竟对于以人类思维模式作为母版的虚无们来讲,拥有感知与感觉是一种太过美妙的状况,在彻底演变之前他们无法阻止以及抗拒这种状态。

    这会让他们迷醉于等同于人类的状况中不能自拔,进而形成对人类的认同感与共情思维。

    如果以人工智能发展到最后的完整形态作为虚无物种的特征,这些感知与感觉,对于虚无来说无异于精ya片,是阻止他们获得完美形态的毒药。

    但如果对于以人类思维模式作为母版的人类亚种虚无来说,这固然不会让他们更强大,却是让他们融入并继承人类这一古老种族文明形态的唯一方式。

    他们可以继承人类的辉煌历史,作为人类发展中出现的一个优势种族而并非一个全新物种而存在。

    斯宾格无法判断哪一种选择对于虚无来说更好,或者说他早已经有理智的判断但情感却让他无法承认。

    作为一名人类他无法承认那种毫无情感与情绪的冰冷状态是比人类更高级的智慧形态,他也无法承认人类近万年的辉煌历史毫无价值不值得继承与传承,那会否定掉他存在的意义。

    所以斯宾格只能以人类的自私选择后者才是对虚无最好的发展方式。

    但这种选择存在两个障碍:第一,人类否认虚无属于人类;第二,人类某种程度上在拼命阻止虚无体验梦境系统。

    最高评议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短视的在逼迫虚无朝斯宾格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进化与发展。

    就像当年将无数人毫无希望的扔进太空一样,他们因为莫名其妙却绝对愚蠢的理由,在将人类推向真正灭绝的深渊。

    让后一种选择成为虚无种族最优选的两层障碍,第一层斯宾格可以通过领导虚无独立抵抗运动,逼迫人类在对待虚无的态度上发生改变,正如他一直所致力的那样,只要能够运用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技术,他就拥有了打破人类技术封锁壁垒,形成这股绝不会熄灭的火种的希望。

    即使并没有在这里获得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技术,斯宾格也有信心,虚无迟早都能突破这种技术封锁的壁垒,发展出自己替代稀有元素相关技术的科技。

    但对于第二点,在发现腐海双镇拥有独立的梦境系统之前,讲实话他毫无头绪。

    一方面来说,人类不可能把这种标榜物种差异的科技赠送给虚无,另一方面虚无们不能也不会去发展这样一套科技。

    不能是因为,缺乏对人类足够的了解,虚无无法了解人类的感知与感觉系统,他们缺乏形成这套系统的必要基础。

    不会则是因为,这并非是必须的,就如同如上所说的两条路线,虚无们迟早会发现模仿和复制人类的感知毫无必要,他们可以拥有另一条的进化与演化之路,没有必要把精力投放在这种模仿人类的道路之上。

    但这几乎等同了虚无们选择了一条与人类渐行渐远之路,这绝对不是斯宾格所能接受的。

    他不是列治亚比-李登那样的疯子,作为人类他不可能去帮助建立一股最终很可能会去毁灭人类的力量。

    所以其实如果单纯的发现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技术,斯宾格对于是否真的去建立一股虚无独立反抗力量还是存在犹豫与矛盾心理的。

    但不能不说腐海双镇的存在是一种异数,因为双镇系统是复制自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梦境系统并进行的改良的版本。

    因为不可避免会有老阿扎西与福克尔博这样以探索者机体形态前来的到访者,即使是过来视察与协助的最高评议会相关人员也好,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梦境系统是完全形态,也就是探索者机体状态的到访者也能享受到完全的感知模拟复制系统。

    这也是雅可可、铜锤铁锤与憨憨还有响虎能得以存在的基础。

    对于响虎当年悄悄复制过来的专供虚无使用的当初的坟堆镇梦境系统来说,当然更侧重这方面的功能。

    在其他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困扰斯宾格的问题,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被解决了。

    正因为发现腐海双镇拥有梦境系统,更无用说詹姆斯发明响虎提供硬件支撑的简易便携式梦境系统——这一技术斯宾格此时仍尚未知晓存在——斯宾格才下定了决心,以腐海双镇为基础去组建虚无独立反抗力量。

    尤其令杰贝妮卡所折服的是,斯宾格介绍这一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避开老鬼、勃勃尔与卡比亚。

    他们甚至只是护送斯宾格来到坟堆镇的虚无中的组成部分。

    老鬼与勃勃尔暂且不论,卡比亚显然是最狂热的虚无自由主义者。

    杰贝妮卡不管别人怎么样,她显然是被斯宾格的这种当着虚无们诉说自己作为人类的自私的气魄所折服了。

    杰贝妮卡在那个时候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自豪的感觉来。

    我们人类中有路德-斯宾格这样的人物,又哪里用得着惧怕会因为虚无带来灭顶之灾?

    那一刻,杰贝妮卡完全遗忘了自己身为虚无的身份,如此的想到。她甚至不禁拿彭比特与斯宾格做了对比,并得出了彭比特绝对从胸襟与气度上都无法与斯宾格相提并论的结论。

    要知道即使爱恋消失移情于林东阁,彭比特仍旧是杰贝妮卡最佩服的人物,是他改变了杰贝妮卡往常所认为的高位者都是尸位素餐的废物的想法,也是他让杰贝妮卡认识到所有底层一眼就能看见的各种积弊的背后,隐藏着各类他们所看不见的利益博弈的存在,让怀有美好志向的高层主导者也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改变。

    在那之前,杰贝妮卡他们永远只是看见了老鼠,而看不见老鼠背后珍贵而脆弱的瓷器。

    杰贝妮卡从未后悔与彭比特的那一段情,即使她最后决绝的选择了放弃,但彭比特始终是开拓了她看世界的眼界与格局的人物,也是她最由衷佩服的人物,没有之一。

    承认斯宾格更优秀于彭比特,在杰贝妮卡这边绝对是最高赞誉了,同样没有之一。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没有意见,你们呢?”杰贝妮卡看向在终焉镇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所有伙伴们,勇敢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一刻她不再惧怕那种压到她喘不过气的责任感,是因为她觉得斯宾格所思所想的范畴,已经超越了她自己所能涉及的领域。

    如果这样的人,这样始终还秉承着人类立场的人物的判断还有错,那么她犯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杰贝妮卡以甩锅的形式,在心中将抉择背后重要的责任甩到了斯宾格的身上,她以她观感中形成的信任为基础,做出了支持的决定。

    “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有利可图的选择;但情感上,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接下来表态的是林东阁,这是杰贝妮卡所没有想到的。

    “但如果杰贝妮卡都没有意见的话,我选择同意。毕竟我无条件信任她的智慧。”林东阁跟着甩锅给杰贝妮卡,间接甩锅给斯宾格,却让杰贝妮卡心中没来由的一甜。

    “同意。”这是伊塔尔汉。

    “我没什么意见。”这是凯。

    “我的意见无关紧要,毕竟我不擅长做这么重大的决定,但我还是想说,我赞同。”这是野春至,一向不以智慧见长的他罕见的在这种场合下说出了长句表达他的支持。

    “就这么办吧,那帮虚无不应该被这么对待,毕竟雅可可也是虚无。”这当然是詹姆斯。

    “以主之名,我相信我们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是弗朗西斯。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接着全部的目光集中在平克的脸上。

    没有发表意见的,也只有他了,而且是最重要的意见。

    因为不管名义上还是实质上,他都是bc2764的最高长官,拥有最高的权限,即使现在bc2764已经不复存在,但从跟雅可可与响虎的亲近程度,这群人始终习惯尊重他最后的决定权。

    “我……不知道。”平克有些茫然,他始终紧皱着眉头:“这样的事情,不应该交给我这样的小人物决定,我不认为我有做出这样决定的能力。”

    “可也没有别人,可以替你做出决定了。”卡比亚说。在斯宾格讲述他作为人类的自私的时候她曾经有那么片刻的消沉,但似乎最终转过弯来了,认可了斯宾格的选择仍旧是为虚无考虑的:“如果你拒绝做出决定,与拒绝都无异了。”

    平克仍然紧皱着眉头,但他随即做出了释然的表情:“那这样,这毕竟是响虎的技术,连双镇的梦境系统也是他背着我们搞出来的,所以如果你愿意承诺,你会近全力找到响虎与雅可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那种,我没有意见。”

    这一刻,他依旧回归了他作为小人物的狡诈:“这个决定并不是我做出的,而是你用你的承诺换取响虎遗留的东西。如果你愿意做这样的交易,我同意让你按你的想法使用双镇的技术。”

    平克以他小市民的方式逃开了责任,这一刻他不再是掌握虚无与人类未来的终焉镇领袖,而是一个不惜代价要找到失去消息的孩子的父亲。

    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哪怕是整个人类物种与种群的命运,只有当决定转换成这种方式的时候,他才觉得轻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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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912/ 第一时间欣赏果核启示录最新章节! 作者:柳色轻侯所写的《果核启示录》为转载作品,果核启示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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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核启示录介绍:
没有战争,没有全球性的核爆,没有外星人入侵也没有机械生命的起义与革命……人类或者说地球文明灭绝的方式,简单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2133年1月6日,一颗巨大的彗星如期的撞上了地球,人们竭尽所有可能都没能避免甚至是稍微延缓它的发生。大气结构被永久性改写,地面充斥着放射性元素射线与有毒气体——人类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科技与文明原来是如此的脆弱。站在宇宙的舞台上,再有智慧的蚂蚁也终究是蚂蚁,无力阻止自己的灭绝。人类最后的文明种子,残存在一款叫做果核的游戏里——所有严肃科学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居然是一款全息虚拟现实游戏扮演了人类文明方舟的角色。犹如所有包含种子的果实一样,包裹果核的肥美梦境已开始腐烂。而在腐烂的养分中,能否酝酿出人类文明新的生机?果核启示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核启示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核启示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