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
王迎星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声音爽朗而明媚，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却在海蛇的脑中却掀起雷霆万丈。
王迎星的右手掌心有一道银灰色的光芒闪逝，那条海蛇的瞳孔瞬间收缩，巨大的身躯猛地摇摆挣扎了一阵子，又耷拉下去，两只灯笼似的眼睛失去了光芒。
海蛇的尸体向下坠落，很快就消失在海水深处的黑暗中。不久之后，周围的鱼群就会跟随着血腥味涌来，把这些海兽的尸体分食个一干二净。
王迎星操控着气泡向海面浮去。
几人又回到了游艇上。
小桃从半空中落下来，站回甲板的最上层，看了看穆十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甲板上的气氛有些沉重。每次穆十带着大家出来，执行这样的任务，气氛总会变得沉重一阵子。小桃知道穆十不喜欢，可却又不得不做。
大家都不说话，田小桃只好率先开口：“雪停了，老大。”
穆十站在围栏边上，抬头看着之前还遍布着阴云、飘扬着大雪的天空。雪确实已经停了，但海风没得消停，只是风也柔和了许多，海面上的浪没那么高了，无常的海洋这会儿又娴静下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雪后的空气也澄清许多，东方的海平线上有一轮丹红色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
阳光把整片天空渲染出层叠的色泽，靠近太阳的那半是温暖的红橙黄，另一面是渐渐变冷的蓝。云像破碎的织物排在天空下，有着最柔软的白。
而黑夜已经完全退出了。
“外部干扰项已经处理干净，就是不知道末寒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穆十低声自言自语着，他转过身来，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穆十看向王迎星吩咐道：“迎星，返航吧。”
“好嘞。”王迎星爽朗地答应着，走进来船舱驾驶室。
穆十又看向白朗继续说道：“白朗，有你忙的了。你得在海边多呆一段时间，尽快联系上小海。”
“嗯。”白朗重重地点了点头。
穆十最后看向田小桃，微笑着说：“小桃，帮我订一张去巴黎的机票。然后，再帮我沏一壶新茶吧。”
田小桃这次没有像平常一样埋怨什么，反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收到！”她小跑着收拾起小桌上的茶具，端着走进船舱。
穆十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拿起之前看的那本线装书，随意地翻开其中一页。那一页只有一首短诗，那首诗这样写道：
“一千年一万年
也难以诉说尽
这瞬间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在冬日，朦胧的清晨
清晨在蒙苏利公园
公园在巴黎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海底的黑暗世界当中。
末寒还在艰难地向上，幸运的是在经历了几波凶险的战斗过后，已经没有敌人还敢轻易靠近他。虽然危险并未完全解除，但末寒应对的手段明显进步了很多。
他几乎完全适应了五感被蒙蔽的状态，而精神力的感知也受此磨砺，愈发精准敏锐。
末寒撕裂了一头身长百米的鳄鱼，并快速将其体内的能量吸收至体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黑色空间中待得越久，末寒就越是觉得不安。
小白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到现在为止，末寒都还没有搞清楚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而小白作为初生种，血脉传承当中的魔法大都尚未觉醒，虽然已经凝聚成形，但还是比较脆弱的。
龙族有过被杀死的记录吗？末寒的记忆里本来是没有的，在他所了解的龙族历史当中也不存在龙族被杀的记载。但他记得在岩浆海的王座上所看到的那个“神灵”，似乎又是可以杀死龙的。
末寒不敢保证小白会不会被杀死，他更担心的是小白如果被外力影响退化成了能量状态，就很难再重新凝聚化成生命了。
出乎末寒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末寒展开了全速在黑色空间中运动，将那些威胁都抛在身后。毫无征兆的，末寒突然察觉到面前的空间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波动。末寒一头撞上那片空间，就像平常一头扎进海里。
末寒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五感也瞬间恢复了。
他又回到了白色的世界吗？但这里分明又和最初的白色世界有所不同。末寒低头向下看去，脚下的黑色液体，如同大海般广袤无垠，却又如死水般波澜不起。
这黑色的海平面，此刻在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下降，就仿佛海底被捅了个窟窿。
而末寒此刻所在的雪白世界，看似和之前没有差别，但分明又有所不同。只要末寒抬起头来向上看，就能隐约看见，尽头所在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山脉、海洋，虽然一切都是白色，但并不平整的地形却在天顶勾勒出一道道阴影。
这两个锥体世界，原来是一个沙漏吗？那些黑色的液体，就是在沙漏中流动的沙？末寒不敢想。幸运的是，他向上的路程已经没有黑暗的阻拦了。
末寒向上腾飞而出，身形笔直，竟好似一艘拔地而起的航天火箭。
在经历了几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跨越了这漫长的追逐，来到穹顶所在。这是一片倒扣着的大地，一处白色平原的中心。偶有一些碎石会从陆地上脱落，向下坠入黑色的液体海洋当中。
末寒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会太多，因为下方的黑色液体已经没剩多少。这沙漏中的黑色流质全都流进最开始的锥体当中以后，会发生什么？沙漏会被翻转，眼前的世界会再次崩坏。
末寒觉得这两个相对的锥体似乎预示着什么，因为白色的世界当中没有任何生物，而黑色世界里又偏偏全是生物。在沙漏被反复翻转重置的过程中，两个世界都不断经历着崩溃和重建。
那么小白就有可能再次被神秘之力带到空间的另一头。末寒感觉自己全都明白了。
他飞到头顶那倒置的大陆之下，在平原正中的地方，那里有一个鲜活的气息一直引导着末寒。
“小白！”末寒抬起头来，在即将靠近的瞬间化为人形。而小白正躺在那里，她的身体被固定在地面上，这所谓的地面或许应该更像是天花板。
一个圆形的法阵散发着白光，将小白的身体固定着，和锥体世界顶端的传送法阵如出一辙。
小白没有听见末寒的呼喊，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唇微张，却又没有声音传出。
末寒的身形一下子靠近来，和小白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只剩下十几米。这次他不敢再放松警惕，同样的亏他不会再吃第二次。
那隐匿于未知空间当中的黑色大手又一次撕开了裂缝，凭空出现在末寒身后，但这次大手的目标不再是小白，而且一把抓向末寒。
如果想要形成一个彻底的闭环，这只大手的主人需要达成什么条件？末寒还记得，自己刚刚进入这两个相对的锥体空间时，处在锥体底部圆心的位置。
而后他带着小白到达第一个锥体的尖部，小白又被神秘的力量带到另一个锥体的底面圆心。自己和小白成为连接两个锥体尖、底部圆心的脉络。
最后的程序就可以确定了，既然小白被固定在这个最高处圆心，末寒就应该被固定在最底部的圆心位置。这就形成了一个仪式，一个降临的仪式。
那黑色的大手，似乎并不能频繁地干扰现实，所以才用这个庞大的空间大幅度拖延时间。只要末寒被带回了自己进入迷阵的原点，沙漏的平衡就完成了。
看穿一切的末寒岂会给大手偷袭成功的机会？他在大手靠近时并未立刻作出反应，而是等那手掌将要抓住自己的瞬间转过身来。
末寒凭空凝聚出一柄三尺长的冰剑，双手交握一剑斩落。剑光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固成冰，化作一弯冰刃直直撞进黑色的空间裂缝里。
一剑得手之后末寒抓住机会，举起长剑毫无章法地一通连斩，每一剑都扎扎实实地落在黑色的大手上。而每一剑挥砍所凝固出来的冰刃，都穿过了黑色大手直接杀入空间裂缝当中。
黑色大手一击落空，又被瞬间连斩数十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那大手背后的裂缝突然扩张，这次伸出来的不再只是黑色的手掌，而是一条通体漆黑的手臂。
本来那手掌就已有五六米长，从裂缝中伸出的手臂更是长达三十米。这手臂粗壮有力，肌肉发达，像一棵参云大树，势如破竹，振臂掀风，转眼间朝着末寒的面门袭来。
末寒方才斩出的几十剑，似乎并未对这条手臂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末寒早有打算，向前一冲化作龙形，数十米的龙身刚好可以绑住这条手臂。
末寒盘旋而上的同时，手臂也顺势要往回收，但他可不想给对方机会，末寒张开嘴一口咬在这粗壮的胳膊上。
末寒一口冰锥似的尖牙直接嵌进这条黑色手臂的皮肤里。但末寒没想到对方的皮肤极其坚硬、肌肉也极具韧性。虽然他的牙齿已经刺进去，但末寒收缩身体将对方手臂钳制住的同时，自己的牙也被对方卡住了。
黑色的巨人手臂向裂缝中用力回拽，末寒使出全力，却还是有点儿掰不过。
然而，末寒身后，那个白色圆形法阵中的少女，突然开了口。
小白并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却逐渐不再空洞，她微张的嘴里也第一次传出声音。
那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歌。
末寒甚至不知道这首歌属于何种语言。小白似乎出于本能，只是在嗓子眼里，用微弱的“呜呜”声哼出一个简单的曲调来。
这曲调自起时舒缓，承处悠扬，辗转轻灵，合音仙逸，余尾绕梁。虽然只是简单的“呜呜”声，却带着神秘又温柔的质感，在小白的口中反复，渐渐变得完整。
这似乎是一个魔法的咒语，但末寒不记得自己有教过小白这种魔法。
这是末寒从未听闻过的魔法咒语。
末寒更不记得自己有教小白唱过歌。
原本固定着小白的圆形法阵从内到外逐渐破碎，法阵的光辉黯淡下去，刻在地面上的法阵纹路也化成了灰烬。
小白从那法阵破碎的白光中向下走来。她口中的“呜呜”声不曾停止，但整个时空却仿佛停止了。
她一步落在末寒的尾巴上，又一步踩在巨人手臂的一个指头上，再一步经过手背，又一步落到末寒背鳍。
许多步之后，她哼唱着那首也许只有她自己理解的曲子，站在了末寒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