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雪来时（求收藏）
末寒追逐着那个极速下坠的人影，朝海渊的深处潜游而去。
然而那个人影下坠的速度奇快，好似海渊深处有一只黑暗的大手在拖着人影下沉。末寒展开全速，一息之间便可下潜百米，但那个人影下坠的速度却比末寒还要快上许多。
奇怪的是，深海的庞大水压应该早就把那个人影撕成碎片了。但是，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深海这种事，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末寒没心思考虑那么多。
让末寒脸色大变的，是那个人影身上散发出来的，类似龙族的气息。
之前因为有一层诡异的物质包裹着那个人影，加上白虹和紊乱的灵力干扰，末寒连生命存在的痕迹都没能察觉，更何况是从中分辨出龙族的气息。
末寒这才知道，刚才自己的剑究竟砍中了什么。
那很可能是同族人的身体！
虽然末寒不知道那个人影为什么会化作白虹，也不清楚为什么一个带有龙族气息的存在被打到昏厥以后，没有化作龙形反而化成了人，但是，龙族的气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末寒不可能搞错。
末寒恨不得把自己杀了。
为什么没有试图和这白虹当中的人沟通呢？虽然对方一上来就想把自己撞开，虽然从白虹身上传来危险的感觉和凝实的杀意，但其实一开始白虹并没有针对自己。
是末寒先出手攻击的，末寒强行禁锢了白虹冲出海面，末寒习惯性地把对方当做了敌人，还试图进入白虹内部去窥探其中的秘密。
也是因为自己展现出了过分的敌意，这白虹才把进攻目标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最后末寒还把白虹给打散了。
末寒心里有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这道白虹，会不会是还没有凝聚成型的龙身？
那自己岂不是一时冲动杀死了一个初生的同类？
这叫什么事儿呀！
无论如何，末寒都要追上那个人影，一探究竟！
天渐亮了。
东边的海天交界处，渐渐被光芒照亮，不久之后太阳就会升起。虽然头顶还飘着一朵朵厚厚的云，海风也照常吹着，浪花依旧一朵接一朵，但无比漫长的一夜终于就要过去了。
一艘长达五十米的三层豪华游艇上。
在甲板最上层，一张白色的木质扶手靠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军绿色沙滩裤的男子。男子双手捧着一本古旧的线装书，一页一页随意地翻看着，正是穆十。
一旁的少女穿着浅黄色的吊带裙，配一条蓝灰色牛仔短裤，坐在甲板的围栏上晃荡着腿。正是田小桃，田小桃回过头来看了看低头看书的穆十，撇了撇嘴大声抱怨着：“老大～你不是说事态紧急吗？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紧张？！”
穆十头也不抬：“你们来之前事态确实挺紧张的，不过这会儿差不多都解决了。”
田小桃一个抽身从围栏上跳下来回到甲板上，走到穆十跟前来，瞟了一眼穆十手上的书，气呼呼地说：“事情都解决了还要我们过来干嘛？老大你快别看了。”说着就伸出双手要去把穆十手上的书抢下来。
穆十别过身子躲开了像小老虎似扑上来的田小桃，还是低着头看自己的书：“你让开点儿，别挡我光了。”
田小桃被穆十气得牙痒痒，可是又不好发作，转身就要钻进船舱里。
穆十依旧没有抬头，只抬高了声调喊了一句：“帮我沏壶茶谢谢。”
“船上没有茶叶！没买！”田小桃扯着嗓子喊道。
穆十可不信田小桃的鬼话，一边翻书一边说着：“你不是随身带着的吗？”
“喝茶喝茶就知道喝茶还不会自己泡，老大你好烦啊！”虽然嘴上这样埋怨着，田小桃还是小跑着走到下层的厨房里鼓捣起来。
身材健硕的白朗从一旁的扶梯下爬了上来，赤着上身的他一身结实的腱子肉。白朗刚才下到水下察看了状况，现在身上、头发上都还挂着点点水珠。
“老大。”白朗恭敬地弯腰行了一个礼。
穆十这才合上书，随手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并示意白朗坐下：“来了？坐吧。”
白朗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走到旁边的靠椅上端坐下来，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穆十抬手打断：“你喝茶吗？我让小桃给你也拿个杯子。”
白朗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大哥不用了，我不喝茶。”白朗心里小声嘀咕着，老大果然一上来就请喝茶……
“茶来了。”田小桃气呼呼地端着茶盘走上来，放在小桌上给穆十倒上满满一玻璃杯。之后田小桃又回到她一开始坐着的围栏上，望着无边的大海悠悠地晃起腿来。
穆十拿起玻璃杯，露出一股可惜之色：没有带茶碗吗？不过他没说出口，心知再挑剔下去，田小桃又得火大了。穆十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目光转向白朗：“你说吧。”
白朗身子坐得挺直，正色道：“附近的情况我刚刚已经摸透了，确实有过大范围的灵气波动，不过距离海岸越远的地方灵气就越紊乱，海底的紊乱程度也随着海水深度加剧。其他情况得等他们的情报汇总上来才知道。”
穆十点了点头，又接着问：“能联系到小海吗？”
穆十所说的小海，是十生斋的成员之一，平常不在斋内，都在东海到南海一带活动，不过自从出事以来就失去了联络。
白朗摇了摇头，神色变得局促有些不安：“电话打了好几道了都没人接，之前留作紧急联络用的螺号也没起作用。老大，小海不会有什么不测吧？”
穆十白了白朗一眼：“别胡思乱想，小海命牌还在我这儿呢。只是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接着联系他就好了。”
白朗听穆十这么说了，知道同伴没有大碍，也就松了一口气：“对了老大，我刚刚发现道盟的人来了，人还不少好几十号。”
“说曹操曹操到啊。”田小桃坐在围栏上，抬眼望了望四面八方的海面，几艘小艇缓缓靠近。
这几只艇都不过十米长，每只小艇上各四个人，大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潜水服，也有只穿便装的人。其中的一只小艇上有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墨镜的男子纵身一跃，直接飞上游艇的最高层甲板，降落在穆十的面前。
男子欠身向穆十行礼：“祁之墨见过先生。”
田小桃一看来了客人，心里清楚这家伙又是来找气受的，于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又从围栏上跳了下来：“华夏道盟分部长亲自来了，好大的阵仗呀。”
“白朗，给部长搬把椅子上来。”穆十吩咐道。
白朗懒得下到船舱里去，直接站起身来把自己坐的椅子挪给了祁之墨。他自己就二愣子似的杵在原地，站得好像一棵大树。
祁之墨摘下墨镜放进放进衣兜里，并没有想要坐下的意思。白朗见他不坐，就索性把那把椅子拖了回来，自己又坐回去。
祁之墨从手表状的储物器里拿出一沓文件，递到穆十的身前并解释道：“这是此次行动的伤亡报告。”
穆十接过来随手放到一边的小桌上，并没有想要去看一眼的意思：“给我看这个作什么。”
祁之墨双手交放在身前，神色阴沉又有些悲伤：“此次行动当中，原驻守东海海底观测站的一个中队，以及分批靠近东海海底观测站的五支小队，总共134人全部身亡。总部认为9级以上的威胁应该立即使用‘奇迹’进行精准打击，他们对您的态度也相当不满，觉得是先生的错误决策造成了这么巨大的损失……”
“这些老古板，动不动就想着启用‘奇迹’精准打击，看来还是和平年代，世面见少了。”穆十有点儿火大，道盟总部里那几个老家伙总是这么官僚主义，一点儿与时俱进的思想都没有。
穆十越想越气，对着祁之墨就嚷嚷起来：“还有，这损失的一百多号人不都是因为他们擅自决定让我去开启奇迹中间浪费了一大把时间才牺牲的吗？这都能怪到我头上来了？”
白朗和田小桃彼此对视了一下，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果然这当接线人就是个苦差事，怪不得平常侯杰都叫苦连天的，哪怕是堂堂道盟华夏国分部的部长，这个手底下管理着东南、西南、江南、华北、东北、西北、青藏一共七个支部下辖数万超人类生命存在的大官儿，夹在老大和道盟长老会中间都是两头受气。
“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损失降到最低了。但是谁让这些小队贸然深入危险地带的？能够团灭一支中队的威胁等级会低吗？”穆十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他也知道如果早点使用“奇迹”兵器确实会减少一部分损失，但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所谓“奇迹”兵器，是万族灵气争夺大战的上古时代，各族当中的最强者为了有效地打击敌人、摧毁城市而建造的特殊建筑。这些建筑一般蕴藏有不同效果的大规模杀伤性毁灭魔法，虽然许多都因为年代久远逐渐失效而被废置，但仍有一小部分能被重新启用。
祁之墨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糟：“华夏境内已经一千多年没出现过8级以上的威胁了，所以我们在工作上出现了一些失误……”
穆十挑了挑眉：“所以说是谁的问题？”
在穆十的“循循善诱”之下，祁之墨沉痛地承认了错误：“是我的问题，都怨我办事不利考虑不周……”
穆十却站起身来，走到祁之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造成这么多人牺牲，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振作点儿，别忘了你是谁。”
田小桃和白朗又对了一下眼神，知道老大这又是在打一棒子给一颗糖了。不过他们可不敢声张。
祁之墨抬起头来，眉间的悲怆散开了些许，他突然想起一些前去勘察的队员临死前发来的讯息：“先生，那道白色的虹光到底是什么？”
一阵有些寒冷的海风吹过。
穆十并未回答祁之墨的问题，而是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下雪了啊。”
果真，原本就积云密布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刮起阴冷的北风来。没过多久，一片片飞絮般的细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来，最终汇作白茫茫的一张大幕，铺盖于海天之间。
这张大幕下的海洋，此刻如同一张点缀着白色碎花的苍蓝罗帐，不知它何时才会被揭开。
雪落进海里很快就融化了，落到这些游艇上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化成水。
“真的下雪了！好漂亮啊。”田小桃兴奋得跳了起来，在甲板上来回跑动着，试图接住某一片雪花。
真有一片雪，偶然落在田小桃的手心里，她用魔力轻轻地包裹住那一片雪，使它凝固下来，被她藏了起来。
祁之墨不知道穆十什么意思，但他也抬起头来，望着漫天的雪缓缓落下。
所有人都是如此。望着天空出神。
第十六章 迷阵（求收藏）
末寒追着那个下坠的人影，一追就追到了海渊深处，一道深深的海沟里。
很快他就已经到达海底。漆黑的深渊底部，只有一些极其特殊的物种才能勉强适应这里极端恶劣的环境。末寒的眼睛是这深渊当中唯一的光源，像一对巨大的探照灯，他降落在海沟的底部，一片坑坑洼洼的黑色地面上。
这里的水深已有8000米，强大的水压可以将人类的身体瞬间压成一张纸片，但末寒却在其中行动自如。只是末寒并没有追上那个神秘的人影，水压还对他的感知能力有所限制。
在海面上五感全开的时候，末寒可以完全掌握周围数千米范围内的所有风吹草动。但到了海底，末寒的感知范围就会被压缩至千米以内。末寒只能循着那一丝微弱的龙族气息，试图在黑暗中摸索。
但海洋的面积是如此之大，就算是一条真龙陨落至此都难觅踪影，更何况是那么渺小的一个人？
末寒此刻不仅要寻找那个人影，还得小心提防着某些未知的危险。虽然追下来的时候他没有考虑许多，但还是有所警惕的，毕竟以他的速度如果那人影只是自然下坠他不可能赶不上。
是什么力量在将那人影拖入深渊？
末寒贴着海底，仔细感应了一下周围的灵气波动和之前那一丝淡淡的龙族气息，辨认出一条模糊的轨迹，沿着这轨迹缓缓向前。
虽然这里漆黑一片生机黯淡，但末寒还是能感知到一些顽强的海生物。
尽管这里的植物都没法通过光合作用制造氧气，空气本身也异常稀薄，但这里并非没有土壤。
哪怕是从石头缝里，也会有极少数古老的、能耗极低的菌类和藻类遍布着。真菌和细菌之类就更多了。
人类将生物分为五大界，分别是：原核生物界、原生生物界、真菌界、植物界、动物界。严格来说，龙族不属于这五界当中的任一个。龙族是进化之树上最独特的一支，兼具了五界生命的特征。
如此不可思议的伟大造物。
末寒也在黑暗中发现了一些体型极小的鱼，这些小鱼最大的也仅有十几厘米。末寒时不时停下身形，用龙语向它们豆子大小的大脑里传递询问，以这种方式获取少得可怜的讯息。
末寒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只是尽量保持紧贴着地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那人影在坠至海底之后，又被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并未直接落在某个位置，而是还在海底快速移动着。
末寒尽力展开全速追赶着，却一直慢上许多。那淡淡的气息越来越远了，在海底暗流和压强的持续干扰之下，之前还很清晰的轨迹也逐渐变得模糊。
冰龙族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擅长速度的龙种，末寒在空气中的极速也只是勉强超过音速，如果有魔法的加持会稍微快上一些，但也就数倍音速而已。
即使如此，在地球上这么快的速度也应该是最顶尖的了，哪怕在深水中不能完全发挥出来，也不至于跟丢。可事实上他就是跟丢了，而且和目标的距离越来越远。
极致的黑暗和绝望中，末寒身上的每一片龙鳞都绽放出冰蓝色的光芒来，这亿万年从未有阳光涉足过的领域，第一次被光明所眷。尽管这光芒是冷冽而残酷的，但对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来说，他仍是至高无上的太阳。
末寒又一次调动全身上下的魔力，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冬临之路。”
这是一个精神类的龙语魔法。虽然龙族以强大的身躯著称，但不可忽略的是他们同时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当这种力量被龙语魔法加持，到达极致的时候，不仅龙族的五感会变的更加敏感，精神更会直接照进现实，达到仅凭精神力就能改变现实物质的境界。
事实上当龙族自然生长，年龄超过10000岁之后，都有可能直接提升到以精神力影响现实的境界当中来。但此刻末寒的感官被限制得太严重了，他必须找到那个人影，也就不得不强行提高精神力。
剧烈的疼痛感从大脑深处传来，像一条条小蛇钻进了脑袋，又纠缠在一起，反复打结，四下拉扯，还不断啃噬着。幸好末寒早有准备，他事先在大脑里使用了小型的治疗魔法，一阵凉丝丝的感觉浸透了他的脑神经，疼痛顿时减轻了许多。
可惜末寒还是太年轻。若仅此而已也便罢了，但那股疼痛仿佛受了治疗魔法的刺激，居然沿着神经网络向着末寒全身都扩散开去。一瞬间那种万蛇噬骨的剧痛遍布末寒的周身，末寒感觉自己的**似乎不再属于自己了，下一秒这**就会被这些痛苦的小蛇给撕个粉碎。
末寒周身的鳞片释放出寒气，从龙角处开始，一层白色的霜花向下逐渐蔓延，最后覆盖了他的全身上下，形成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被这层白色纱衣包裹着的末寒，渐渐放慢了速度。
末寒呲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又痛苦的龙鸣：“吟”
他游动的身躯缓缓停了下来，如同脱力了一般趴在海底。
他合上双眼，眼中的冰蓝色光芒也随之熄灭。
一秒，两秒，三秒。
许久之后。
他的眼睛猛然睁开，其中再次释放出夺目的冰蓝色光芒。这一次，他眼中的这个世界完全不同了。
原本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突然出现了不同的色彩，一条散发着点点白色光辉的溪流在海底汩汩流动着。
末寒龙身一振，从海底腾起身子来，顺着这条白色的溪流向前游去。
不知游了有多远，于海渊最深之处，一片杂乱五章的礁石当中，白色的溪流最终流进一个圆形的池塘里。
这个池塘很小，事实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深海泉眼，海洋中这样的泉眼有千千万。如果末寒没有此刻这般强大的精神力，是万万不可能找到它的。泉水和普通的海水混到一起，在海流中被粉碎，根本无从寻觅。
泉眼很小，直径仅有几米。末寒的身躯也随之缩小，化作一米长短，没有过多停留，末寒便钻了进去。
这口泉在地底蜿蜒着，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些岔路口，末寒却并未迷失方向，他循着眼中那白色的水流坚定不移，越去越深。
在蜿蜒曲折百转千回之后，末寒已经往地底深入了数千米，他的身形出现在一处相对开阔一些的洞穴中。
这洞穴被泉水完全填满了，而末寒的目光移动至洞穴的底部，终于看见了那个他追逐了这么久的人影。
躺在水底的，是一个少女。
少女身穿纯白色的长裙，披散着一头如雪般的银白色长发，身材高挑，体态纤柔，肌肤也如雪一般，甚至是苍白如纸不见半分血色。她生着弯月似的眉毛，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像水波晕开，小而挺的鼻子，和肤色一样苍白的嘴唇，透着丝丝冷意。
她分明是人形，却好似一道误跌入人间的月光。
她不像是活人，倒像一具刚从寒冰中解封出来的尸体。
她为什么是人形？
她身上的气息，分明是龙。
无数个念头在末寒的脑海中闪烁着，末寒维持着一米多长的龙形，向洞穴底部缓缓游去。
毫无征兆地，一个圆形的法阵出现在少女所躺的那个位置。直径两米的圆形法阵上，肆意流动的白色光芒交织着，绘成一幅画。画卷上，无数六边形的、形状各异的小雪花紧挨着此次，相互交融，联结成铺天盖地的大雪。
那个法阵上的光芒一闪而过，法阵中央的少女随着光芒的熄灭也渐渐模糊了身形。
是传送魔法。
末寒加速向下游去，一息间便靠近了法阵，并化为人形。末寒伸出右手试图抓住少女的手，但却一把抓了个空，少女的身形瞬间从法阵中消失不见，而传送法阵的光芒眼看着就要熄灭。
“永冻之域。”末寒开口。
以末寒为起点，整个洞穴中的水在顷刻间被凝固成冰，而末寒右手所在的位置，温度更是低到了极点。法阵的消失停止了。
他再次冻结住了光。这一次比起之前，末寒显得娴熟了些，控制范围也相当精准。
末寒降落在这凝固了的法阵中央，伸出左手来，一掌摁在法阵最中心的点上。法阵上那无数的雪花在这一刻绽放出雪白的光辉，比先前少女消失的瞬间更甚百倍。
“永恒与刹那的主灵们啊，听我召唤吧。”末寒低声呢喃着，吟唱起之前在岩浆之海中的王座上，曾经吟唱过的咒语。
白光从法阵上流动开来，宛如实质一般的白色液体向着末寒的左手涌来，攀上了他的手指。这白色的液体中传来冰冷的触感，沿着手指攀爬上末寒的手臂，最终包裹了末寒全身，形成一件纯白的光之铠甲。
片刻之后，末寒被光芒吞噬，消失在了水底。光芒渐渐熄灭，水底的法阵也消失不见。整个洞穴又迎来无止境的黑暗。
等到遍布周身的光之铠甲缓缓散去，出现在末寒眼前的，是一个别样的世界。
末寒此时身处于一片平原之上，大地是雪白的一个整体，天空也是雪白的一张幕布。远处平原的尽头，耸立着通身雪白的山脉，不知山的后面是什么光景，会不会有一片雪白的海洋。
大地上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痕迹，天空自然也是一样。
但泥土、山石、河流、并不平整的地势都是有的，尽管他们也都是雪白的。
天空中飘着雪白的云，还有一轮白色的太阳，发出着雪白色的阳光，但由于天空本身也是白色，末寒废了好大的劲才看清。
这世界，就像一幅未完成也没上色的画。
视线内还有一件奇怪的事物，远处大地与天空的交界，有一座黑色的“城堡”。
城堡似乎修建在半空中，在天与地的中心，在这个雪白色世界的中心。
漆黑的城堡，和整个世界的雪白色相对，如此格格不入。
这也太显眼了吧？
第十七章 初生之种
这位于世界中心的黑色城堡，这天地之间唯一的异色，散发出神秘、诡异、危险又魅惑的气息来。
末寒向前跨出一步，身子化为龙形。他以极快的速度从雪白色的大地上腾飞而起，划过雪白色的天空，朝着天地相交之处的浮空建筑群靠近。
和人类定义定义中的城堡不同，这片浮空的建筑没有高耸入云的宝塔，没有坚不可摧的城墙，没有千奇百怪的屋顶，也没有整齐划一的小窗。它缺乏一切适宜人类居住的特征，它几乎是浑然一体的，难以割裂出一砖一瓦来。
这不属于人类的造物。
但末寒仍愿意将它称之为城堡。
这黑色的、像一棵树似的奇异建筑。
仿佛是一棵贯穿了天与地的大树，并不是因为它有多高，但那粗壮的主干和榕树一般展开的浓密树冠、还有从树冠当中垂下来的幼苗的枝条与根系，形成一片庞大的森林。
独木成林。
偏偏它又不是一棵真正的树，因为漆黑的树上没有一片叶子，树冠上的树枝和树杈看似杂乱，却又有序地交织在一起。
在这个大树一般的物体上，在主干周围密布的支系上方，树枝和树杈最终排列出了二十多个能支点。
这些支点，就像是龙族的王座。
在人类的每一种神话传说中，都存在类似这样神奇的大树。类似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树、印度神话中的菩提树、华夏神话中的建木。
对于龙族来说，这样由诸多王座紧密相连而成的存在，就是龙族的城堡。
在这二十多个支点中的某一支上，最顶端的位置上，如墨的漆黑当中缀着一点白。
末寒远远的就能看见，正是之前从法阵中消失了的少女。
末寒几乎已经可以确认，眼前少女的身份。
她一定是龙。
而且还是龙族当中最稀有的物种之一，是水龙族的另外一个变种，雪龙。
虽然听起来雪龙和冰龙应该没什么区别。从本质上来说，冰龙和雪龙都是水龙族的变种，但正如冰和雪存在区别一样，两种龙还是有所差距。
冰是由水凝固而成，而雪是由水蒸气凝华而成。本质上它们都是水，但却出现了不同的表现形式。
冰龙的身体组成是冰的性状，所以表面光滑，本身也应该是没有色彩的，但在对光线的吸收和折射之后展现出微微的蓝色。
与之相对的，雪龙的身体组成是雪，因此呈现出雪白色，而雪是有形状的，雪由无数细小的六边形雪花组成。
龙族的存在本就难以解释，而繁衍方式也极其特殊。虽然龙族拥有和其他生命类似的机能，也有生老病死，也知喜怒哀乐，但他们仿佛是凭空就有的自然之精。
传说中，祖龙是宇宙意志的化身。
祖龙的身躯无比庞大，横亘于无边的宇宙当中，星辰是祖龙身上的如同微尘的斑点，星云是点点微尘组成的色彩，一个庞大的星系是这些色彩绘制的纹路，无数个星系连接起来形成的星海也只是祖龙身上一片最普通的鳞片。
祖龙将他的意志遍布宇宙当中，于是某些幸运之地便有了可以孕育生命的能力。自然界中的一切自然地凝聚，化成一个传承着祖龙之力的伟大物种，那便是龙。
龙族的种类繁多，几乎这世界上每有一种能量的形式，就会多出一种龙类来。
从水中诞生的，就是水龙族。
水龙族又分化出许多个龙种，冰龙、雪龙、云龙、雨龙之类。
而龙族最初生的时候，实际上都只是外形模糊的能量体，也没有作为具体生命的特征。
就像那道白色的虹光一样。
作为纯粹能量体的龙，在初生之后，会保持一段时间的不稳定状态。一般情况下，由周围的龙族先辈们引导，这些能量体的精灵就会转换出龙形。
当然，这些精灵即使不被外力引导，最终也会完成自主幻化，只是其中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
而眼前的这个少女，则是没有人引导的初生之种。
末寒靠近了这一片王座的上方，来到少女安睡着的树杈部位，化为人形，站在她边上。
因为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所以变成了带有龙族气息的人类形态吗？末寒在心里想着。
这样的存在，应该算是龙还是人？还是应该算是龙吧……毕竟只是凑巧把初生形态搞成了人类的模样。
可是，末寒心里又犯嘀咕了。如果刚刚凝聚出能量体的她就是那道白虹，那么最有可能影响她初生形态的就应该是出现在她面前的、同样身为能量凝聚体的自己。
自己和那道白虹激烈战斗的时候，恰好就是人类的形态。
所以她是怎么变成一个姑娘的？
从根本上来说，龙族是没有性别的生物。
如果末寒愿意的话，自己也可以是女性，但是他从小生活在冰龙族群当中，因为上一代冰龙族长，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存在是男性，所以在他长达五千年的记忆中一直默认自己是男性。
然后他变化为其他生物的性征也是默认为男性。
至于龙族是如何确立血缘关系的……一般情况下都是默认凝聚成初生体之后所见的第一个同类，作为引导其成长的存在。也就是类似于“父亲”之类的角色。
这么说来，末寒算是突然多了一个女儿出来……
末寒静静地站在少女旁边，神情有些复杂。
许久之后，沉睡的少女睁开眼来，一双黑色的眸子像两颗璀璨夺目的宝石，杏仁眼弯月眉，煞是好看。
但除了那双眼睛以外，少女的全身没有什么地方不是白色的，无论皮肤还是衣裙，眉毛还是头发，甚至脸蛋和嘴唇，统统都是白色。简直像得了严重的白化病。
末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少女就宛如周围这个空间的缩影。
白色的天地之间只有这么一点儿可怜的黑。
少女虽然睁开了双眼，却仍旧只是侧着身子躺在树杈上，像是黑色的树梢上唯一的一朵白色的花。
也并不是真的唯一。末寒还穿着那件深蓝色的大衣呢，好歹算是给这单调的世界添上了一点不同的颜色。
少女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末寒，满脸懵懂无知的模样。
老实说，末寒没怎么见过初生种，由自己来引导她成长这种事，末寒更是想都不敢想。
末寒开口，试着用人类的嗓子模拟出龙的鸣叫来：“嘤……嘤嘤……”
总觉得哪里不对。
末寒放弃了模拟，尝试着用龙语魔法，像和那些智商低下的动物交流时那样，直接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传递到少女的脑海中。
“不会说话吗？”末寒以魔法对少女表达道。
少女呆呆地看着末寒，也不作任何的回应，但是末寒感觉，她应该可以理解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于是末寒继续脑内传音道：“跟我离开这里好吗？”
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少女始终盯着末寒的眼睛，似乎试图从中看到点什么。
末寒有点不知所措，但好在他比较冷静，见少女没什么反应，也就没再反复尝试。可惜的是，末寒已经记不大清自己初生之时，父亲是用什么方式引导自己的了。
末寒的印象里，自己打小就很聪明……
聪明？所以她现在需要学习？
末寒想明白了点什么，顿时有点儿头大。如果她真的是在学习的话……自己刚才叫的那几声，她是不是学会了……
应该……没有吧……她要是学会了怎么都该表现出来。
教她些什么才对呢？
这是个大问题。因为龙族本身就是能量体的精灵所化，所以即使模拟出其他生物的形态，也不会有其他物种那样需要通过利用能量以保证生存。通俗点说就是不用吃饭和休息，也不用排泄。
是不是应该从龙语魔法教起？虽说龙语魔法是号称被隐藏于龙族血脉中与生俱来的先天力量，但如何掌握并利用这种力量，就应该需要后天的引导了吧。
末寒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冬末之寒，末寒，是我的名字，往后我就是你的引导了。”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末寒这样自我介绍着。
末寒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不要随便就冒领成为一个新生种的父亲。这虽然是个意外，可是让他突然多出一个闺女来，实在难以接受。
末寒也没个头绪，这方世界里没有龙族用于记录历史的大碑，末寒也不知道该怎么唤醒初生种体内的龙语魔法。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储物手环里，居然连一本最普通的书都没有……
少女缓缓地立起身子来，站在末寒的对面。
突然之间，少女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个笑容来。她那懵懂呆滞的眼神被温柔细碎的灵光取代，瞬间鲜亮起来。
这就会笑了啊。末寒心里想着，继续开口说道：“我先叫你……小白吧……你这么白。”末寒给眼前的少女起了一个临时的名字。
至于她真正的名字，还得等她的龙语魔法完全觉醒之后，由她自己从血脉中感应出只属于她的“龙号”。
末寒伸出右手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心，手掌上瞬间运用起最基础的魔法。他就这么凭空凝聚出一块冰晶出来，蓝色的冰晶悬在他手上。
少女看了看末寒，又看了看末寒手心的冰晶。但却一直没有动作。
太难了吗？末寒又想着。
少女学着末寒的样子，伸出右手来。少女的手抬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动静。
好像确实有点难，她还没学会说话，就想让她学着使用魔法。实在是勉强了些。
末寒摇了摇头：“没关系，学不会很正常。”
少女盯着末寒，学着末寒的样子摇了摇头。但是她的手并未放下去，还是抬在身前。
下一秒，末寒感应到一股别样的魔法波动在少女手中出现。
末寒不禁睁大了眼睛。
和末寒向少女展示的、凝聚出冰晶的魔法不同，出现在少女手掌上的，是一个白色的雪球。
雪球约莫拳头大小，像一颗围绕着地轴缓缓自转的行星，在少女的手中悬浮着、转动着。
看起来，比末寒展示的魔法还要强上一些。
末寒看呆了。
第十八章 遥远的呼唤
末寒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有些惊喜，微笑着说：“学得还挺快的。”
可是为什么还没学会说话呢？末寒有些疑惑。按理说，学说话比起学习魔法这种事要简单许多，作为龙族，她也应该可以靠本能发出声音来。
这样子没法沟通啊。
末寒在心里埋怨着，但一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于是末寒只能为眼前的少女演示起各种行为来，并持续和她对话，即使对方还不能回应。
应该是听得多了自然就会了。末寒是这样认为的。
末寒迈开步子，在树枝上来回行走着。
少女也模仿着末寒走路的姿势迈开步子，虽然刚开始连保持平衡都有点困难，但很快就好转过来。
末寒用魔力搀着少女的一侧，帮她维持稳定，再逐撤回魔力。
但少女学得很快，哪怕末寒不再帮忙，她也能一步步走得平稳而扎实。
在这树状的、由王座拼接而成的城堡上，末寒纵身一跃，从少女所在的那个支点处跳到另一个支点上。
来回几次之后，少女也很快学会了跳跃。
虽然会因为收不住跳跃而出的身形，一跳就跳到很高的半空，也不会掌握落点，动不动就摔下去。
末寒总会及时把她拉回原来的树杈上，耐心地再给她演示。
少女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可以灵活运动了。可还是把末寒累得够呛，之前他哪知道原来带孩子这么麻烦？
好在和照顾人类婴儿相比又要显得简单一些。即使少女学得不够像，末寒只要多给她演示几次也就好了。
加上完全不用像人一样还需要考虑饮食起居，只要自己做什么，少女就会自然地模仿。
末寒也从简到难开始演示各种龙语魔法，并同时将平时他自己都懒得念咒的一些基础魔法的咒语都大声念出来。
但是这一开始演示具体的魔法之后，教学效率明显降低了许多。
之前末寒凝聚冰晶的时候，少女没用几秒钟就学会了，而且做得比末寒还要好。末寒估计，那也只是巧合而已。
末寒在少女面前反复演示了好几次化形，可惜少女始终没能学会化为龙，只能是化成类似龙形的其他某个物种，比如蛇、鹿、马之类的。
想象力还挺丰富。末寒心里一直犯嘀咕。
末寒有些苦恼，但又无可奈何。
谁让自己在那道白虹面前非要化身为人形的？可是谁又知道那白虹会是初生之种呢？
幸运的是她没被自己那一剑给伤着，不然末寒得后悔死了。
除此之外，末寒其实还有一些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将少女拉入这个雪白色世界当中的神秘力量是什么？
与其说末寒是追着眼前的少女来到这片天地当中的，不如说是那股神秘的力量强行将自己吸引过来的。
还有此刻，他们脚下的这个树状的“城堡”又是怎么来的？
在龙族统治的时代，世界各处都曾有过这样的城堡。就像那个位于岩浆深处的金属王座一样，龙族从地球上提取某种元素，将其凝聚成庞大的造物。
这些造物形状各异，但都是供龙族盘踞之物，被称作“王座”。而众多的王座结合在一起就是“城堡”。
尽管现在看来一切正常，甚至是异常平静，但末寒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也不知过了多久。末寒几乎将自己能想到的基础魔法都演示了个遍，但小白能施展出来的其实也就其中几种。
可能是种族不同的缘故吧。末寒这样想着。
虽然冰龙族和雪龙族算是近亲，生活习性也几乎完全相同，但不同的身体构成，让同样的魔法在使用的过程中出现了差异。
就比如，末寒只需要将空气中的水分子聚合起来进行冷却就可以凭空造冰。而小白在进行降温的同时，还要确保施法局部的气压稳定在一个特定的范围之内。
这对末寒来说就是超纲的能力了。
更多埋藏于血脉深处的特殊魔法是末寒没办法教给小白的，只有让她自己去觉醒。
是时候想办法离开了。末寒这样想着，转过身来，看着小白。
“小白，跟我来。”末寒双腿向着自己脚下的树枝用力一蹬，整个身子就向上倒射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朝着雪白色的地面坠落下去。
在末寒即将要撞上地表的瞬间，他的速度又立刻放缓，最终又轻又稳地立在地上。
小白看了一眼飞出去的末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小白学着末寒转过身，背对着末寒的方向，双腿用力一蹬，倒射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速度并没有放缓。
末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干嘛要倒着跳？
小白像一颗流星似的，朝着末寒面前的地面，砸了下来。
虽然之前末寒已经教会小白在树杈上的王座之间来回跳动了，但是并没有提前演示过这么远距离的大跳。这一跳所带来的冲击力和加速度远超平常，自己怎么没动个脑子想想？
末寒咽了咽唾沫，用魔法凝聚出一双巨大的冰手来，双手轻轻一拍，像拍蚊子似的。两只冰手一把将飞速砸下来的小白给抓住了，并瞬间使那冲击力被卸开。
还好没摔着。摔坏了咋整。
然而，整个雪白色的空间似乎有什么地方出现了不该有的变化。
从那世界中心的树形城堡开始，巨大的震荡使整个城堡都好似陨落。天空和大地也随之震动起来，白色的穹顶出现了无数裂痕，大地也随之崩坏，江海之水顺着大地的缝隙渗入，山脉都开始倒塌，整个世界都趋于毁灭。
从天与地的裂痕当中，浓稠的黑色液体浸透出来，这些黑色液体狂涌满溢，所经之地原本一尘不染的雪白世界瞬间被抹上厚重的、极致的黑色。
而世界的毁灭并未终止，黑色的液体流淌着，扩散着，最终汇成黑色的海洋，向着末寒与小白所在之地袭来。
小白呆呆的望着这黑色的海洋，眼神干净明亮，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她还没学会恐惧。
可末寒丝毫不乱，他张开手掌，小白从那双大手的手心里跳下来，落在末寒面前。末寒将那双巨大的冰手化为尘埃，转身面对着天地之间奔腾肆虐的黑色海洋。
“小白，看好了。”末寒说罢，伸出右手抓住小白的手，并向上一提，将小白抛入半空，而自己则向上腾起，转瞬间末寒化作长达数十米的冰龙。
正要下坠的小白被化为龙身的末寒稳稳地接住，恰好落在末寒那一对白玉般的龙角中间。
这突生的变故早在末寒的预料之内。因为初生的龙族公主，离开了城堡吗？末寒心里想着。
“王座临。”末寒周身的鳞片绽放出冰蓝色光芒，口中低吟的龙语使他周身的光芒更甚。在末寒的脚下，他们刚才立足的位置被黑色的海水瞬间淹没。
末寒催动着周身的魔力，向上腾飞而起的同时呈螺旋状运动。数个呼吸之间，一块圆柱形的冰被凝聚出来，而随着末寒的螺旋速度加快，冰柱的体积也越来越大。
当末寒停止螺旋的时候，他已经盘踞在这根约三十米高的冰柱表面。这根冰柱就是末寒临时用龙语魔法塑造出来的王座了。
小白坐在末寒的头顶，望着这根冰柱出神。
脚底下的黑色海洋以缓慢的速度上涨，天空中的裂缝里有液体汇入海中，形成一道道黑色的瀑布。而海水底部大地裂开的缝隙当中也有黑色液体涌上来，用不了多久也许整个世界都会被淹没。
末寒盘踞在这根冰柱上，就像遭遇了海岸的旅人，抱住了一根漂浮在海上的浮木。
王座可以源源不断地为末寒提供灵气的支持。虽然这个世界里也是有灵气存在的，但那些黑色的液体极其诡异：末寒试图用精神力感知其中的力量，却发现精神力在接触到液体的瞬间就会被蚕食。
末寒不愿意冒险。这些黑色的液体来自哪里他还不清楚，只是这一方雪白的世界确确实实是被这种液体给毁灭了。
末寒盘踞在冰柱之上，带着小白朝着天空中那些还没有被裂缝波及的白色地带飞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已经从半空中坠落下去的树形城堡，眼底有种别样的情绪。
那座形如大榕树的纯黑色城堡，是以一种末寒从未见过金属凝聚制造而成，既坚硬又极富韧性。末寒在树冠顶部的二十多个枝杈交错而成的王座间，向小白演示了许多的魔法，却不曾对它造成丝毫的破坏。
那样的城堡，是何等强大的龙族铸造出来的呢？末寒不敢想。
末寒带着小白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仿佛一颗点缀于黑白寂灭当中的蓝星。
黑色的海水不断上涨，最终将那漂浮于半空中的城堡，彻底淹没了。
坐在末寒头顶的小白突然回过头来，望着黑色海洋当中，那个被一阵大浪盖过以后就消失不见的小点。小白茫然又空洞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悲伤。
她似乎听见，有一个极其遥远的声音，从无垠的黑海当中传来。那个声音分辨不出男女，低沉而模糊，却又有着难以名状的魔力，让它穿透万古。
“吾王……”
可末寒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第十九章 近在咫尺
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
一扇小窗静静地敞着，窗外正下着小雪，隐约间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光线透过窗照射进来，室内的墙壁被漆成灰蓝色，房屋正中摆着一张小小的单人床，白色的床头柜上有一盏并未点亮的台灯。
穆十坐在床沿上，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陶土花盆。花盆里栽种着一株幼嫩的植物苗，不知是什么植物。穆十静静地看着这株幼苗，若有所思。
穆十把花盆放到床上，开口数道：“一、二、三、四……”
那株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抽枝散叶，逐渐变得又粗又壮，一瞬间就撑破了花盆，长成一棵灰色的小树，以纵横交错的根系和茂盛繁荣的树冠将这小小的房间撑满。
穆十站起身来，踩在小树那裸露在地表的根上，伸出左手轻轻地摩挲着灰色的树干。
“老大。”一个声音出现在穆十的耳畔。
穆十从白色靠椅上睁开眼来，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他脑海中想象出来的场景。
他依旧还在之前的游艇甲板上，只不过这会儿甲板上撑起了一把很大的户外伞，甲板上的椅子也变成了四把。
穆十坐直了身子，看着将自己唤醒的田小桃，淡淡地问：“怎么了？”
田小桃有点儿不耐烦，坐在旁边捧着脸：“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雪停吧。”穆十抬头望了望正飘着小雪的天空和无垠的大海，笑了笑说。
田小桃翻了个白眼，显得有些不耐烦：“鬼知道这雪什么时候会停。”
白朗从旁接了一句：“王迎星说过，这种事鬼也不知道。”
田小桃瞪了白朗一眼，要不是还有个外人在这儿，她保准得跳起来踹上这呆子一脚。
“这雪下不了太久，估计最多再过个把小时就会停了。”祁之墨也坐在了椅子上，话说得倒是颇有把握。
穆十看了一眼祁之墨，眼神平静而柔和：“你先回去吧，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事。”
祁之墨站起来欠身行礼：“之墨告退。”向后退出几步，便又跳上了他来时的小船。
周围那几艘小艇缓缓开走了。
田小桃见外人已经走远了，猛地站了起来，三步作两步跑到身形魁梧的白朗面前，一个高抬腿就要踢到白朗的脸上。
白朗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但他的反应还是很快，身子向后一倒便躲开了田小桃的攻击：“田小桃你个老妖婆我招你惹你了？”
田小桃扫腿不中瞬间停住，踢出去的右腿改为下劈，腿风如电，声色俱厉：“我心情好，就想找人打架！”
“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白朗在甲板地面上打了一个滚，抽身而起的瞬间，一头就扎进海水里去了。
田小桃本打算跟着跳进去，但站在围栏边，又迟疑了一下。她不大喜欢海水，也就不太想追了。但嘴上可不饶人：“你别上来了啊，再上来就接着打！”
穆十知道这几个手下平日就喜欢小打小闹，也没想着约束他们，只是摇了摇头，笑着调侃道：“真不知道小桃你这脾气以后会有哪个倒霉蛋喜欢。”
田小桃这下可不乐意了，嘟着嘴委屈巴巴地埋怨：“老大！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有人喜欢那我能怎么办，不还得赖在斋里混饭吃吗？再说，老大你还要喝我沏的茶呢！”
穆十扶额，摁了摁太阳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行吧行吧，你说得都对。麻烦再帮我沏壶茶呗？”
田小桃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她撇了撇嘴，端起小桌上的茶壶来：“就知道喝茶，我真服了你了老大。”说着走进了船舱。
白朗原本已经跳进来海里，突然又顺着梯子爬上来，只露出半个身子，做好随时要跳下去的准备。白朗攀在梯子上，开口说道：“老大，水里有动静了。”
穆十看了他一眼，又抬头望了望天：“雪还没停呢，怎么就有动静了？”他之前说过，以雪停为信号，但是此刻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鹅毛雪并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白朗连忙解释道：“确实是有动静了，不过看样子不是老大你说的末寒大哥消失的地方，而是之前都没影了的一帮老东西。”
穆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变得锋利，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伞盖没有遮住的甲板上，走上尖尖的船头，一股肃杀之气就随着他的动作凝聚。
空中飘落的雪花落在穆十身上，很快就在穆十单薄的衬衫上积累了薄薄的一层。穆十像一棵扎根在船头的树，那些雪花则是树梢的披挂。
他的神情不再柔和，转为阴沉和冷漠，仿佛在瞬间已经变作另一个人：“收网吧。”
原本并不算猛烈的海风，突然起了变化，之前只是翻打着绵绵小浪的大海，逐渐变得狂躁。海风呼呼地吹着，海浪也随之肆虐起来，原本明媚的早晨被诡谲的波纹打扰，不再安宁。
白朗又一次跳入海中，田小桃端着一壶新茶从船舱里走出来。田小桃给穆十倒上满满一杯的茶，也没再多说话，只是悄悄坐下，默默地看着船头那个站在风浪和大雪中央的背影。
她眼中流露出别样的狂热。
而此刻，末寒和小白所在的破碎世界当中。
末寒带着小白向上飞，飞了很久很久。末寒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长时间，但他估算怎么都得有个一天多了。
虽然因为是盘踞在王座上，末寒向上飞的速度并不快，但也已经有一半音速了。以这个速度往上飞了一天多，如果在地球上自己都能环游半个世界了。
若不是末寒用他刚提升后的精神力侦查过，他真得怀疑这么向上飞是个错误。
虽然已经到了距离地面如此遥远的地方，末寒还是能见到周围的天空出现那种流淌出黑色液体的裂缝。只是伴随着高度上升，这些裂缝没有近地面的裂缝那么密集了，开裂的程度也缓和许多。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崩坏是从底部开始的。
而当末寒飞至距地20000公里的极高处，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边际。
天空的面积逐渐变小，越是往上就越是收束，最终呈现出一个圆形。之前因为这白色世界实在太过庞大，末寒没有发现真相，但现在他了解了。
他好像是被传送阵传送到了一个圆锥体的底部圆心，从底部处往周围看，由于感官范围有限，所以觉得这个世界是无垠的。但当末寒越飞越高，越是接近尖顶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形貌。
也就是说，整个雪白色世界是一个底部直径有两万公里、高也有两万公里的庞大圆锥体。这个体积是地球的两倍还多。
一直坐在他头顶的小白也看到了什么，她指着圆顶向上缩小，最中心的一个小点。那便是末寒的精神力引导末寒到达的终点，也是这个世界的出口所在。
末寒在进入这里之前在传送阵上留下了自己的标记，找到小白以后他就已经确认了离开的方法。再次启动传送阵，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末寒抽身离开了冰柱，这临时的王座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向下坠去。笔直的冰柱在下坠的途中逐渐崩解，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末寒加速带着小白向着天的尽头腾飞而至，随着天空的范围逐渐缩小，末寒也看清了尽头所在的一切。那并非一个点，而是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形法阵。
就和之前进入这个世界时的法阵一模一样。
距离回归现实世界，就只剩眼前这数百米的距离了。到此处，天空已经缩小成一个仅有数百米直径的圆形，若是愿意，两人甚至都能触摸到这白色世界的尽头。
末寒用龙语魔法向头上的小白传递信息，提醒她道：“你注意着点儿，别摔回去了。”
小白早就能听懂末寒的话了，但却一直没学会开口说点什么。她从末寒的头顶上站起来，向前迈开一步，就浮在了空中。末寒见她稳住了身形，也瞬间化成了人形。
末寒自然地拉着小白的手，带着她往传送阵所在的位置靠近。
末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二人和传送法阵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从数百米到数十米，也只是几秒之内的事。
末寒抬头望着不远处的法阵，松开了拉着小白的手。小白转过头来看着他，不知道末寒要做什么，眼神中流露出好奇。
末寒将双手同时向前伸出，在手掌上凝聚起比之前进入时更多的魔力。他只视着法阵，口中念念有词，又一次发动那个特殊的龙语魔法：“永恒与刹那的主灵们，听我召唤！”
十米开外的法阵受他的魔法牵引，瞬间从死寂状态被唤醒点亮。白色的光芒从法阵上绽放开来，小白也看向那光芒最盛之处。
光芒汇成一条河流，从传送法阵中倾泻而出，向着末寒和小白涌来，而两人也朝着那条白光的河流飞去。强烈的空间波动传来，末寒知道，传送通道已经构建完成。
就在这一刹那，末寒突然眼神一凛。
一道恐怖的黑色裂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二人身后，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从裂痕中探出。
手掌一把抓住了末寒身旁的小白，并以比它出现时更快的速度向裂缝中退回去。
被突然出现的大手抓住的小白，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同的情感。那是最真实而原始的恐惧。
小白的左手无力地朝着末寒抬起来，但她根本没法阻止这黑色大手的后退。
该死。千不该万不该，此刻回归已然近在咫尺，却还是大意了。
末寒迅速回身，左手向前探出去，握住小白慌乱中向自己伸来的手。右手上寒光乍放，末寒向前迈出一步，一掌拍在那只巨大的黑手上。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黑色大手的速度丝毫不缓。
末寒身后的白色传送阵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似乎是在催促着末寒离开这个苍白而崩坏的领域。但末寒行至此处，就是为了带走小白，带走这个属于龙族的初生之种，又岂能甘心独自离开？
黑色大手奋力一摆，试图将末寒甩开，但末寒左手紧紧扣着小白的手，整个肩膀随之一振。末寒卸去这股从黑色大手上传来的巨力，又借着大手向着裂缝当中回退的力量，跟着小白一起被拉进来黑色的裂缝当中。
裂缝瞬间愈合，而白色法阵的光芒也很快熄灭，留下一片雪白的虚无。
第二十章 倒影世界
在进入这黑色裂缝的瞬间，末寒的五感失去了作用。
极致的黑完全包裹了他。
末寒将五感展开到极致，眼中绽放出冰蓝色的光，然而这微弱的光芒并不能帮到末寒任何，就被黑暗所吞噬。
末寒那原本极其灵敏的听力也瞬间失去了作用，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充斥在他耳畔的是他脑海里自己的回音。其他的嗅觉、味觉、触觉之类也是一样。
这也就是说，他同样感受不到自己刚刚明明还紧紧扣住的、小白的手了。
他猛地握住拳头，整个手掌却像麻木了一样，让末寒感觉自己像是捏住了空气。过了好一会儿，指头和手掌才渐渐传来微弱的痛感。
唯一能蔓延出去的，是末寒的精神力。虽然释放出去的精神力也不能维持多久，因为这黑色的空间很快就会将其蚕食殆尽。
末寒的处境一下子艰难起来，幸好不至于完全迷失方向。
他能感应到，自己似乎仍处在一个锥体世界当中。只不过这次和那白色的世界恰好相反，他是位于锥尖所在的，而在他脚下就是那个圆形的传送阵。
这漆黑的世界仿佛先前那个雪白世界的倒影。
同样，他也能感应到小白的存在，小白被那只大手抓住，向着上方极驰而去。
末寒没有时间停留，沿着那只大手行动的方向追了上去。
最令末寒苦恼的地方在于，这里没有可供末寒吸收使用的灵气。为了保障体内魔力的充沛，末寒必须暂时维持人形，但相对龙形就会牺牲一些速度上的优势。
然而在这片过分纯粹了的黑暗当中，有太多的危险和未知等待着他。实在是迫不得已。
末寒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他原本向上疾飞的身形瞬间刹住。一道极其危险的气息如同汹涌激荡的洪水从末寒身前奔流而过。
倘若不是末寒及时停下来，这道洪水已经将他淹没。
虽然五感尽失，但末寒还是用精神感知在脑海中模拟出了这危险气息的形状来。
这是一条体型庞大的蚺蟒。这巨蚺长有十米，粗细也半米有余，比起末寒的真龙之身算不得什么，但却足以将人形态的末寒一口吞下肚子。
平日里蛇类对龙族造不成什么威胁，甚至末寒完全可以用血统龙威压它一头。但此间情况又有所不同，末寒有意维持人形，这条巨蚺也许在黑暗中生存了太久，攻击全凭本能，便把末寒当作了猎物。
若只是这一条巨蚺也便罢了，末寒才躲过一击，又感受到周围出现了一股接一股的危险气息。成百上千条巨蚺从无垠的黑暗世界当中袭来，里里外外给末寒包围得严严实实的。
末寒心里正担心着小白的安危，知道不能拖延太多时间，也便顾不得节省魔力。
他向前一步跨出，瞬间化作龙形，几十米长的冰蓝色龙身现出，身上每片龙鳞都宝光流转，末寒一头朝着既定的方向冲过去。
但那些巨蚺却并未表现出退缩之意，仿佛完全被这黑暗所驱使，悍不畏死。成百上千条巨蚺加速靠拢过来，末寒只能硬生生撞上巨蚺组成的包围圈。
以末寒这数十米的身躯，便是铁石金戈都能被他撞开一道破绽来。然而这些巨蚺却诡异至极，并不躲避，而是选择让末寒直接冲撞到它们的肉身上。
末寒几乎全凭着感觉在进攻，而这些巨蚺的行动却不受黑暗环境的影响。
巨蚺虽然正面力量上难以和末寒对抗，但在受到末寒的冲击之前，它们迅速以头衔尾编织成网，不仅化解了末寒一撞之下的巨大冲击力，还把末寒包围得更死了。
末寒不曾想自己的力道会被卸去，于是他张开嘴来，猛地一口吐息喷在面前的这张蛇网上。极致的冰冷气息随着末寒一吐，凭空幻化出数十根冰锥，向着巨蚺扎过去。
这一口寒冰吐息不仅是变出了一片冰锥，更是让末寒前方的巨蚺被寒冷限制了行动速度。电光火石之间，一大片冰锥无一落空，如同数十柄利剑纷纷刺进了巨蚺体内。
那数十条被刺穿的巨蚺瞬间被冻成冰雕，而末寒也趁此机会从那片冰雕当中突破而出。一条条失去反抗能力的巨蚺被撞成碎片，断作一节又一节。
末寒趁此机会加速遁走，但还没等末寒飞出几百米的功夫，数量更甚的巨蚺包围了过来。
末寒不曾想这黑暗世界与那雪白世界会如此不同，雪白世界当中没有任何生物存活，而黑暗世界内的生物数量之巨却又远超末寒的想象。
创造这个诡异世界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是龙族吗？
可是又有哪一种龙族拥有这样强大的空间魔法秘能？以这两个世界的大小来算，末寒估计这两方世界的容量足有几个地球般大。
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缩小了。龙族能巨能微，巨大时通天彻地可跨万里，更甚者如龙祖大过茫茫星海；微小时则可化身虫蚁螟蛉，甚至藏身微尘芥子无从寻觅。
但是，为什么末寒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末寒一时难以接受这种合理的解释，他宁愿相信只是有什么伟大存在开辟出了这两个神秘的空间，而不是自己被缩小了。
他没法再思考其他，眼前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巨蚺就够他对付一阵的，他前进的步伐到底还是被拖慢了。
而在黑白迷阵之外。
一处密不透风的暗室内。
这间屋子很小，面积不过十来平方米，金属制的门上开着透气窗，室内没有多余的摆设，仅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相对着。一盏昏黄的吊灯挂在天花板上，房间的高度也就两米多一点，还不够一个人在屋里伸展活动的。
面对铁门的座椅上坐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老人的头发几乎都掉光了，脸上布满皱纹，戴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从他高挑的身材、坚毅的面容隐约能看出年轻时候的英姿。
老人身着一件普通的条纹毛衣，双手被绑在座椅上，不知昏迷了多久，此时他缓缓地睁开眼来。
坐在老人对面的，是一个身穿灰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和棕色白条纹领带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材中等，目光深邃面庞冷峻，蓄着小胡子，剪着一头短碎发，看起来成熟干练。
而男子身后的铁门边上，还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壮汉。
西装男子见老人醒来过来，率先开口问候道：“李先生，欢迎光临。”这声音浑厚而有力，竟然让刚睁开眼的老人都被惊得清醒了三分。
老人尝试着挣扎了一下，神色有些慌乱，晃动着座椅的同时发问：“你们是谁？放开我！”不过这种要求对方放开自己的要求，从来没被满足过。
西装男子果然没有理会老人的请求，脸上却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这您没必要知道。”
被称作李先生的老人知道来者不善，居然收住了脸上的惊恐之色，也不再挣扎，只是冷冷地问：“你们想要干什么？”
西装男子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李晋山先生，华夏科学院物理研究院名誉院长，1940年生人，祖籍潇湘潭州，华夏帝都大学教授，华夏‘潜渊’计划发起人，亚太经济合作组‘娜迦’计划华夏分部总负责人，环太平洋大学联盟秘密会议首席……身份尊贵的知识分子。”
他口中所描述的一切，使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的老人再次变得惊讶而疑惑。男子所说的，正是面前这个老人的身份。
李晋山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调查到自己头上的，因为这其中的好些身份都是不曾对外公开过的。但是听到这些，老人反而不再那么恐慌了：“你们……有什么目的？”
“我就不和您废话了，您毕竟是聪明人。”西装男子向李晋山解释着，脸上的诡异笑容始终不散，“我们通过特殊途径得到了一点儿关于‘潜渊’计划的信息，不过我们还缺一个……解密者。”
“潜渊”计划是国家重点保密的科研立项，李晋山不可能这么随便就透露给这个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的西装男子。
“痴心妄想！”李晋山声色俱厉，直楞楞地瞪着眼前的西装男子，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
“李先生，您可以拒绝我们的任何要求，我也知道，像您这样为祖国奉献终生的科学工作者，不太容易合作。”西装男子对李晋山的表现并不觉得意外，他伸出左手在老人面前的桌面上随手画了一个长方框。
那方框仿佛一个投影法阵，瞬间明亮起来，在其中出现了一个清晰而生动的画面。
一间放满了日常生活用品的普通房间里。
一个头发花白的短发妇女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不安。
一个披着长发的清丽女子，此刻正怀抱着婴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李晋山还没来得及看清画面中的老妇和女子，西装男子左手轻轻一抹，画面便消失了。
“所以我也不能向您保证您家人的安全了。”西装男子微笑着，看起来温和又儒雅。但那个笑容在李晋山的眼里，和地狱的恶鬼没有任何差别。
“卑鄙！”李晋山的身子有些颤抖，他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来。
西装男子不以为意，倒是像突然想起什么来，接着说道：“对了，李先生，您那个在南极科考站工作的儿子，也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他现在一样很安全，请您务必放心。”
李晋山死死地瞪着眼前的西装男子，那眼神就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无耻。”
西装男子毫不在乎，他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很荣幸能被先生您由衷的赞美。”
“你们……难道就不怕被道盟追查吗？！”从男子刚才随手勾勒出来的画面中，李晋山已经作出了判断，眼前这人应该并非人类。李晋山的身份特殊，所以有机会和传说中的道盟接触。
但即使李晋山搬出了道盟，西装男子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之色，他的眼神中反而露出不屑和嘲讽：“道盟？您说的是哪位？是那位新晋的道盟华夏分部长祁之墨？还是说您的那位老朋友，十生斋主穆十？”
李晋山听到对方提起穆十，顿时有些方寸大乱，但他还是竭力保持冷静，因为他不敢确定这西装男子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如果我告诉您的话，李先生，您会愿意与我这卑鄙无耻之徒合作吗？”西装男子站起身来，弯下腰凑到李晋山跟前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李晋山看着眼前的西装男子，不知怎么地，竟突然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直对他那冰冷的目光。
西装男子冷着脸又立直了身子，语气依旧柔和而亲切，仿佛再说着最平常不过的小事：“当然了，我们给您考虑的时间。一个小时之内，如果您没有考虑好的话，我们会为您送来一份您爱人的尸体。”
说罢，男子转过身去，那站在门边的大汉替他打开了铁门，三人依次走出了房间。天花板上的灯也熄灭了，铁门“轰”地一声被关上，门外传来一阵“叮叮当当”上锁的声音。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十一章 海兽
末寒依旧在黑暗中举步维艰。
成百上千的巨蚺仅仅是这黑暗空间的第一波攻势，好在利用寒冰吐息消灭了数千巨蚺之后，末寒迎来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破碎的蚺蟒尸体在末寒的身后铺成一条大路，周围顿时不再有那种危险的气息。
但末寒不敢掉以轻心，比起在白色世界当中的畅通无阻，他现在的前进速度被拖慢了十倍有余。处理这些巨蚺耗费了十多分钟，导致目前为止他只飞出了十几千米。
如果这里真的是雪白世界的倒影，那么需要前进的总距离应该就是这个黑色世界的总高度，也就是两万千米。
不能再耽搁了。
末寒不知道那股神秘的力量将小白捕捉过去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说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他绝不会允许同族出现危险。
这几个月以来，末寒一度以为自己是这颗星球上仅存的龙类。但从今天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龙族为什么会沉睡呢？有两种情况。一是为了摆脱毁灭，二是为了迎来进化。
末寒突然觉得自己这长达千万年闻所未闻的漫长沉睡，一定是有祖龙的意志在主导着的。因为这次沉睡，末寒得以从未知的毁灭中生存下来，成为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龙，也因为这次沉睡，末寒必将引领龙族进化的全新未来。
这是他的荣光啊。
末寒在极致的黑暗中发出一阵尖锐的龙鸣，虽然他自己的五感被黑暗所蒙蔽，但这一声龙鸣却穿透了整个黑暗的世界：
“吟”
在这一声龙鸣过后，所有尚未包围过来的、被黑暗所支配着的巨蚺或者其他生物都为之一震，暂时停止了向末寒靠近的脚步。
末寒以一声饱含着龙族威严的龙鸣震慑住了绝大多数的敌人，尽管这种震慑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但这点时间却足够他向前飞出数百千米。
在末寒的感知当中，已经看不到小白了，但趁着小白留下的龙族气息还未被黑暗侵蚀殆尽，他只能尽全力去追赶。
然而，并非所有存在于黑暗中的生物都是单纯被黑暗意志所支配的。更大的威胁接踵而至。
在末寒前方千米开外的位置，一根长约四五百米的巨大触手凭空出现，布满了吸盘的触手像是布满火山口的山脉。那根触手出现得毫无征兆，似乎是刺破了虚空从别的位置刺出来，而触手的本体则隐藏在更深的黑暗当中。
巨型章鱼。末寒脑中闪念，那触手已然抻直了，像一列脱轨而出的火车，朝着末寒就撞了过来。
相比之下，末寒那几十米长的龙身在这触手面前显得逊色太多，末寒连忙抽身躲闪。但章鱼本身就是大脑极其发达的动物，反应也是极快，触手在末寒向侧躲避的时候也跟着改变的方向。
末寒心知再闪躲也无大用，心一横便要强搏。末寒周身蓝光一闪间，体型迅速膨胀，转眼就长至数百米长，比那触手还要大上几分。
龙族的体型若换算成年龄，大概是每百年自然变长一米，所以末寒日常的化身也就是五十米左右。在龙语魔法的加持下，末寒也能化身为数百米长的巨龙，但相应的魔力消耗也会随之变大。
不到万不得已末寒也不愿如此。在这黑暗空间末寒本就无处吸收灵气，魔力自然是用一分少一分，但倘若为了省力置小白于危险当中，更是末寒绝不愿看到的。
末寒昂起头来，张开血盆大口，用自己冰锥一般的利齿一口咬住朝着自己刺过来的巨大触手。
触手的行动瞬间被钳制，但也只是一刹。触手并未大肆挣扎，被末寒咬住最尖端之后，却如灵蛇一般用吸盘吸住了末寒的体表，再缓缓地缠绕上末寒的百米龙躯。
末寒岂能不知，他感应到触手逐渐靠近，便开始猛烈挣扎起来。从触手的源头所在，又有几根触手伸了出来，这些触手和第一根一样粗壮，它们很快形成一张大网，将末寒表面绑了个严严实实。
末寒可不会这么轻易束手就擒，但他知道章鱼的大脑极其发达，而如果不能一举将其消灭，即使斩断对方部分触手，对方也会很快长出新的触手来。
末寒在数根触手的包围当中挣扎愈狠，还一直死死咬住最初的那根触手。章鱼的神经相对发达，每一根触手几乎都有独立的意识，而在末寒的刺激之下，周围其他的触手勒得更紧了。
末寒的感知里，那章鱼的头也露了出来，章鱼的八条触手统统伸出，八只手臂齐发力，似乎就要将末寒活活勒死。
这章鱼体型甚巨，总长超过千米，椭圆形的大脑袋上两只凸出的大眼睛十分可怖，每条触手都长达数百米，且遍布两排圆形的吸盘，触手尾端的的口器宛如一个死亡的深渊。
末寒的挣扎力度逐渐变小了，直到最终不再挣扎，原本咬住章鱼触手的利齿也松开了，仿佛已经被勒到昏厥。
而那八条触手则拖着末寒的龙躯逐渐靠近章鱼的口器，这章鱼竟然想把末寒活生生吞下去。
机会。末寒趁着章鱼的触手稍有松动的瞬间，一头撞上这只巨型章鱼的大圆脑袋。末寒再次张开口来，一口咬在章鱼的触手根部，他等的就是对方完全显露出来的这一瞬间。
末寒催动龙语魔法，极致的冰冷从他的牙齿中渗透而出，沿着血管和神经杀入巨型章鱼体内。
章鱼没想到末寒会突然发难，但由于末寒所咬的位置是章鱼的触手根部、靠近章鱼脑袋的位置，导致章鱼根本不能像平常断手逃生那样逃出。
而杀入章鱼体内的冰冷瞬间就麻痹了章鱼的神经网络，使章鱼完全没有机会调动全身，更无法利用自身的柔韧性脱出末寒的撕咬。
末寒的体型逐渐缩小，又变回了原本数十米的长度。此刻，面前这条大章鱼已经失去了逃生能力，末寒只需等待着，寒冰秘能就会从内到外破坏章鱼的组织。
末寒张开口来，朝着巨型章鱼猛地一吸。章鱼的体表被无数冰锥穿透，好似一只河豚。而章鱼体内庞大的、经章鱼转化过的灵气就变成了可吸收状态，被末寒在一个呼吸之间吸收殆尽。
下一刻，长达千米的巨型章鱼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碎块，被黑暗的空间将尸体一并吞噬。
味道很差。
末寒感觉自己像是吞了一条活章鱼。但现在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好歹是补充了身体的消耗，末寒朝着更深处腾飞而起。
这其实也是一次威慑，经此一战，那些黑暗中潜伏着的生物不得不惧。虽然还是会有主动攻击末寒的，但总归是轻松了许多。
迷阵之外的海面上。
海风越来越强了，裹挟着漫天飞雪。海浪比起之前要大了许多，一朵朵白色的浪花伴随着海水，向高处攀爬，在顶峰相会，被彼此撞碎。海面不再那么平静。
穆十依旧站在船头上，但此时游艇已经不再前行，船上的其他人也都不见了。
穆十也跳下船去，一头扎进汹涌的海水当中。他向下潜游了数十米，此处的海水尚由白昼的光明所照亮，可以看清水中的一切。
在游艇的下方，除了末寒之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上身，只穿着一条泳裤的白朗。白朗水性颇好，肺活量也远超常人，在水中呈站姿，悬浮于数十米深的水下。
还有一个则是胸前挂着银色十字架，留着一头短碎发，穿着白色绒毛衫和浅蓝色牛仔裤的瘦高个子，王迎星。王迎星和白朗不同，他站在一个球形的气泡里，与站在地面上无异。
穆十是最后进入水中的，三人分布于游艇下三个不同的方位，彼此相距百米，刚好站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眼见穆十也已就位，在这极流的海水当中，三人形成一个简单的阵形。
王迎星率先开口：“老大，开始？”
穆十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和平日里总是温和带笑的样子完全不同。他只是低着头，冷冷地向下看着什么。
看到穆十点头，白朗率先向海水深处潜游下去，消失在深海的混沌无明当中。
随着白朗向下游去，他的手臂变得粗壮无比，不再是简单的人类形态，而是布满了银灰色的毛发。本来就很大块的肌肉瞬间膨胀，双臂变得比他的身高还要长，原本就宽大的手掌化作爪形，锋利的兽爪像十把弯刀。
白朗快速，向下潜游了数百米在白朗眼前，出现了一只体长百米吗巨鲸。
“你们犯规了哦。”白朗像一颗银色的子弹朝着那头巨鲸猛扑过去，顷刻间就洞穿了巨鲸的身体。再下一瞬，白朗以极快的速度在巨鲸附近往返，来回穿插间，将巨鲸撕成了碎片。
之后白朗没有停留，朝着更深处潜游下去。
原来，这片海水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一大群海兽汇聚。穆十知道，这些海兽定是被那白虹招来的，因为白虹的纯粹能量如果被这些海兽所吸收，能对其成长带来巨大的裨益。
如果只是简单的吸收能量便罢了，这些灵智尚不成熟的海兽居然还主动袭击了观测站，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穆十隐约感觉到了背后有什么人在操纵着这一切，但他还只是猜测，不能定论。
一头身形修长、长约数十米的巨型飞鱼像一支利剑从海水深处逃来，穆十和王迎星并未理会，飞鱼直接撞破了海面便朝天空中蹿去。跳出水面掀起的巨大水花让停在海面上的游艇都跟着晃了晃，飞鱼蹿出之后展开了翅膀，试图从上方溜走。
然而身穿黄色吊带衫、蓝色牛仔短裤的田小桃，早就在半空中等着了：“此路不通。”田小桃手握一把仅有尺余的短剑，右手轻轻掷出，短剑被粉红色的剑光包围，一眨眼就从那条飞鱼的头顶刺进去。
飞鱼巨大的身形顿在半空，穿体而出的短剑在空中迂回了一圈又落入田小桃的手中。剑光散去，竟是滴血不沾。而后飞鱼的尸体向下跌落，落入海中，再次激起一大片水花。
这片海域内的屠杀并没有持续太久。
没一会儿，白朗右手抓着一条长达二百米的大海蛇向上游来。这条海蛇还活着，巨大的身躯和一般的海蛇无异，但它的额头处居然有一个大大的肿块，白朗正是捏着这肿块上的肉瘤子：“老大，我把最大的家伙弄上来了。”
穆十看了一眼这条大海蛇，眼神流露出失望。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白朗把海蛇提到穆十面前，双臂恢复了常人的模样，那海蛇虽然眼神怨毒地看着周围这几人，但却也不敢动弹。白朗歇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一共二十六只海兽，修为最长的这家伙八百年，其他的都解决干净了。”
穆十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王迎星，开口道：“处理掉吧，白朗我们先上去。”说完，穆十便向着海面游去。白朗紧随其后。
王迎星点点头，操纵着自己的球形气泡向那条头上长了肿块的海蛇靠拢过来。海蛇早被白朗制得服服帖帖的，此刻几乎是瘫软在水中的，而眼前这个身材并不魁梧的瘦高个，似乎比白朗还要让它害怕一些。
王迎星操纵着气泡来到这条海蛇的头顶，慢慢弯下腰来，左手抓住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右手则张开手掌朝向海蛇，口中喃语：“修行不易啊……可惜，太过贪婪。”
第二十二章 歌谣
“死刑。”
王迎星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声音爽朗而明媚，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却在海蛇的脑中却掀起雷霆万丈。
王迎星的右手掌心有一道银灰色的光芒闪逝，那条海蛇的瞳孔瞬间收缩，巨大的身躯猛地摇摆挣扎了一阵子，又耷拉下去，两只灯笼似的眼睛失去了光芒。
海蛇的尸体向下坠落，很快就消失在海水深处的黑暗中。不久之后，周围的鱼群就会跟随着血腥味涌来，把这些海兽的尸体分食个一干二净。
王迎星操控着气泡向海面浮去。
几人又回到了游艇上。
小桃从半空中落下来，站回甲板的最上层，看了看穆十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甲板上的气氛有些沉重。每次穆十带着大家出来，执行这样的任务，气氛总会变得沉重一阵子。小桃知道穆十不喜欢，可却又不得不做。
大家都不说话，田小桃只好率先开口：“雪停了，老大。”
穆十站在围栏边上，抬头看着之前还遍布着阴云、飘扬着大雪的天空。雪确实已经停了，但海风没得消停，只是风也柔和了许多，海面上的浪没那么高了，无常的海洋这会儿又娴静下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雪后的空气也澄清许多，东方的海平线上有一轮丹红色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
阳光把整片天空渲染出层叠的色泽，靠近太阳的那半是温暖的红橙黄，另一面是渐渐变冷的蓝。云像破碎的织物排在天空下，有着最柔软的白。
而黑夜已经完全退出了。
“外部干扰项已经处理干净，就是不知道末寒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穆十低声自言自语着，他转过身来，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穆十看向王迎星吩咐道：“迎星，返航吧。”
“好嘞。”王迎星爽朗地答应着，走进来船舱驾驶室。
穆十又看向白朗继续说道：“白朗，有你忙的了。你得在海边多呆一段时间，尽快联系上小海。”
“嗯。”白朗重重地点了点头。
穆十最后看向田小桃，微笑着说：“小桃，帮我订一张去巴黎的机票。然后，再帮我沏一壶新茶吧。”
田小桃这次没有像平常一样埋怨什么，反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收到！”她小跑着收拾起小桌上的茶具，端着走进船舱。
穆十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拿起之前看的那本线装书，随意地翻开其中一页。那一页只有一首短诗，那首诗这样写道：
“一千年一万年
也难以诉说尽
这瞬间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在冬日，朦胧的清晨
清晨在蒙苏利公园
公园在巴黎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海底的黑暗世界当中。
末寒还在艰难地向上，幸运的是在经历了几波凶险的战斗过后，已经没有敌人还敢轻易靠近他。虽然危险并未完全解除，但末寒应对的手段明显进步了很多。
他几乎完全适应了五感被蒙蔽的状态，而精神力的感知也受此磨砺，愈发精准敏锐。
末寒撕裂了一头身长百米的鳄鱼，并快速将其体内的能量吸收至体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黑色空间中待得越久，末寒就越是觉得不安。
小白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到现在为止，末寒都还没有搞清楚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而小白作为初生种，血脉传承当中的魔法大都尚未觉醒，虽然已经凝聚成形，但还是比较脆弱的。
龙族有过被杀死的记录吗？末寒的记忆里本来是没有的，在他所了解的龙族历史当中也不存在龙族被杀的记载。但他记得在岩浆海的王座上所看到的那个“神灵”，似乎又是可以杀死龙的。
末寒不敢保证小白会不会被杀死，他更担心的是小白如果被外力影响退化成了能量状态，就很难再重新凝聚化成生命了。
出乎末寒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末寒展开了全速在黑色空间中运动，将那些威胁都抛在身后。毫无征兆的，末寒突然察觉到面前的空间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波动。末寒一头撞上那片空间，就像平常一头扎进海里。
末寒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五感也瞬间恢复了。
他又回到了白色的世界吗？但这里分明又和最初的白色世界有所不同。末寒低头向下看去，脚下的黑色液体，如同大海般广袤无垠，却又如死水般波澜不起。
这黑色的海平面，此刻在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下降，就仿佛海底被捅了个窟窿。
而末寒此刻所在的雪白世界，看似和之前没有差别，但分明又有所不同。只要末寒抬起头来向上看，就能隐约看见，尽头所在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山脉、海洋，虽然一切都是白色，但并不平整的地形却在天顶勾勒出一道道阴影。
这两个锥体世界，原来是一个沙漏吗？那些黑色的液体，就是在沙漏中流动的沙？末寒不敢想。幸运的是，他向上的路程已经没有黑暗的阻拦了。
末寒向上腾飞而出，身形笔直，竟好似一艘拔地而起的航天火箭。
在经历了几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跨越了这漫长的追逐，来到穹顶所在。这是一片倒扣着的大地，一处白色平原的中心。偶有一些碎石会从陆地上脱落，向下坠入黑色的液体海洋当中。
末寒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会太多，因为下方的黑色液体已经没剩多少。这沙漏中的黑色流质全都流进最开始的锥体当中以后，会发生什么？沙漏会被翻转，眼前的世界会再次崩坏。
末寒觉得这两个相对的锥体似乎预示着什么，因为白色的世界当中没有任何生物，而黑色世界里又偏偏全是生物。在沙漏被反复翻转重置的过程中，两个世界都不断经历着崩溃和重建。
那么小白就有可能再次被神秘之力带到空间的另一头。末寒感觉自己全都明白了。
他飞到头顶那倒置的大陆之下，在平原正中的地方，那里有一个鲜活的气息一直引导着末寒。
“小白！”末寒抬起头来，在即将靠近的瞬间化为人形。而小白正躺在那里，她的身体被固定在地面上，这所谓的地面或许应该更像是天花板。
一个圆形的法阵散发着白光，将小白的身体固定着，和锥体世界顶端的传送法阵如出一辙。
小白没有听见末寒的呼喊，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唇微张，却又没有声音传出。
末寒的身形一下子靠近来，和小白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只剩下十几米。这次他不敢再放松警惕，同样的亏他不会再吃第二次。
那隐匿于未知空间当中的黑色大手又一次撕开了裂缝，凭空出现在末寒身后，但这次大手的目标不再是小白，而且一把抓向末寒。
如果想要形成一个彻底的闭环，这只大手的主人需要达成什么条件？末寒还记得，自己刚刚进入这两个相对的锥体空间时，处在锥体底部圆心的位置。
而后他带着小白到达第一个锥体的尖部，小白又被神秘的力量带到另一个锥体的底面圆心。自己和小白成为连接两个锥体尖、底部圆心的脉络。
最后的程序就可以确定了，既然小白被固定在这个最高处圆心，末寒就应该被固定在最底部的圆心位置。这就形成了一个仪式，一个降临的仪式。
那黑色的大手，似乎并不能频繁地干扰现实，所以才用这个庞大的空间大幅度拖延时间。只要末寒被带回了自己进入迷阵的原点，沙漏的平衡就完成了。
看穿一切的末寒岂会给大手偷袭成功的机会？他在大手靠近时并未立刻作出反应，而是等那手掌将要抓住自己的瞬间转过身来。
末寒凭空凝聚出一柄三尺长的冰剑，双手交握一剑斩落。剑光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固成冰，化作一弯冰刃直直撞进黑色的空间裂缝里。
一剑得手之后末寒抓住机会，举起长剑毫无章法地一通连斩，每一剑都扎扎实实地落在黑色的大手上。而每一剑挥砍所凝固出来的冰刃，都穿过了黑色大手直接杀入空间裂缝当中。
黑色大手一击落空，又被瞬间连斩数十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那大手背后的裂缝突然扩张，这次伸出来的不再只是黑色的手掌，而是一条通体漆黑的手臂。
本来那手掌就已有五六米长，从裂缝中伸出的手臂更是长达三十米。这手臂粗壮有力，肌肉发达，像一棵参云大树，势如破竹，振臂掀风，转眼间朝着末寒的面门袭来。
末寒方才斩出的几十剑，似乎并未对这条手臂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末寒早有打算，向前一冲化作龙形，数十米的龙身刚好可以绑住这条手臂。
末寒盘旋而上的同时，手臂也顺势要往回收，但他可不想给对方机会，末寒张开嘴一口咬在这粗壮的胳膊上。
末寒一口冰锥似的尖牙直接嵌进这条黑色手臂的皮肤里。但末寒没想到对方的皮肤极其坚硬、肌肉也极具韧性。虽然他的牙齿已经刺进去，但末寒收缩身体将对方手臂钳制住的同时，自己的牙也被对方卡住了。
黑色的巨人手臂向裂缝中用力回拽，末寒使出全力，却还是有点儿掰不过。
然而，末寒身后，那个白色圆形法阵中的少女，突然开了口。
小白并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却逐渐不再空洞，她微张的嘴里也第一次传出声音。
那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歌。
末寒甚至不知道这首歌属于何种语言。小白似乎出于本能，只是在嗓子眼里，用微弱的“呜呜”声哼出一个简单的曲调来。
这曲调自起时舒缓，承处悠扬，辗转轻灵，合音仙逸，余尾绕梁。虽然只是简单的“呜呜”声，却带着神秘又温柔的质感，在小白的口中反复，渐渐变得完整。
这似乎是一个魔法的咒语，但末寒不记得自己有教过小白这种魔法。
这是末寒从未听闻过的魔法咒语。
末寒更不记得自己有教小白唱过歌。
原本固定着小白的圆形法阵从内到外逐渐破碎，法阵的光辉黯淡下去，刻在地面上的法阵纹路也化成了灰烬。
小白从那法阵破碎的白光中向下走来。她口中的“呜呜”声不曾停止，但整个时空却仿佛停止了。
她一步落在末寒的尾巴上，又一步踩在巨人手臂的一个指头上，再一步经过手背，又一步落到末寒背鳍。
许多步之后，她哼唱着那首也许只有她自己理解的曲子，站在了末寒的头顶。
第二十三章 雪花纹章
这首歌似乎是一种精神魔法。和末寒之前用于探测的精神魔法不同，这种魔法的效用明显更强，事实上并非时间被强行停止，而是末寒和那个巨人被暂时封锁了精神。
歌声突然停止了。
时间恢复了流动，而那巨人的手臂也猛地一摆，一股黑色的气劲从空间裂缝中涌来。这气劲有如一阵大风，似是要将小白从末寒头顶刮下去。
但此刻末寒也恢复了活动，他死死咬住手臂的肌肉，体内的寒冰吐息顺着牙齿蔓延出去，瞬间将整条手臂的血液神经都冻结。与此同时末寒在心底催动龙语魔法，冰蓝色的光芒在他周身的鳞片上流转，最后向着头顶汇聚。
小白在末寒头顶差点儿被突如其来的大风给吹走，但周围冰凉的蓝色光芒包裹了她。这些蓝色光芒附着在小白的身体表面，像是给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纱衣。
小白因此被固定在了末寒的头顶上，如果末寒不主动结束魔法，小白很难从末寒头上摔下去了。
那黑色的手臂并未坐以待毙，又一只黑色的手臂从裂缝中伸出来，一把抓住了末寒的脖子。虽然不会因此而窒息，但被掐住了脖子末寒也不再好调动周身的力气。
原本被末寒咬住了的左手臂再次猛摆，巨人的肌肉收缩，末寒嵌入对方皮肤的牙齿居然被强行挤了出来。末寒试图再次用力，但巨人的右手臂再次发力，这次末寒直接像一条小蛇似的把整个龙躯都提了起来。
末寒内心惊恐，他不敢相信，这是什么人形生物才能拥有这么大的力气。巨人的右手抓着末寒的脖子，在半空中旋转挥舞了两圈，然后末寒被重重向上抛出，直愣愣地砸向头顶的地面。
末寒被这巨人抛得七荤八素，眼花缭乱间他已经被丢了出来。但他反应倒没有变慢，强行在半空中翻转过身子，免得一不小心把头顶的小白给砸伤压死了。
“轰隆隆隆……”位于末寒头上那片倒置的陆地受此重创，发出强烈的震动声。
那两条黑色的手臂再甩开末寒之后，没再有别的动作，其中一只手臂很快后退回到裂缝中，另外一只则退回大半，只露出一个手掌。裂缝也快速地缩小，回到刚开始只够一只手臂伸出来的大小。
末寒见此情形，心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巨人虽然有些强大的力量，但他似乎在畏惧着这个锥体世界本身，所以才不能在这世界当中自由活动。
那仅剩的左手伸出一根足有一尺粗的食指，指向末寒所在的大地。转眼间，一个庞大的圆形法阵出现在末寒的身下，将他的龙身都包囊在内。
又是一个封印。
黑色大手退回了裂缝当中，那道空间裂缝也就瞬间愈合了。
末寒知道对方只是退回去暂时休整，他可不确定那巨人到底几时又会杀回来，但好歹是争取到了一点点喘息的时间。
末寒在法阵中倒腾起来，试图用肉身直接一个甩尾就打破封印自己的结界。但明显没那么简单，末寒的尾巴撞击在白色的法阵边缘、由白光筑成的结界上，却被重重地弹了回来。
如此巨大的反作用力超乎末寒的想象，他那数十米的龙身都被直接反弹到了结界的另外一侧。怎么能这么硬？末寒吃了一惊。
一直站在末寒头顶的小白却突然一步跳了下来。末寒疑惑地看着这个少女，心里嘀咕着：莫非她有什么办法吗？
小白向上飞起，靠近头顶上的大地，缓缓伸出右手食指来，就像那黑色大手创造结界时那样，轻轻地点出一指。
直径百米的庞**阵居然开始剧烈的闪烁，之后伴随着整个大地开始疯狂颤抖起来，强烈的白光晃得末寒眼睛生疼。
而小白手指所点的那处地面，刚好是整个法阵的最中心，一身白衣的小白在巨**阵的光芒里，几乎要被完全淹没。但小白指尖的光芒就是整个封印的核心，整个法阵当中的白光都朝着小白所指之处涌去。
巨大的封印失去了之前那么夺目的光，白光沿着法阵上的脉络一点点收缩，最终流到小白的指尖。法阵的光芒从外及里熄灭了，当最后一道白光汇入小白指尖之后，地面上那浅浅的法阵沟痕也瞬间被抹平。
一切并未结束，小白伸出整个手掌，抓住了指尖所点的那一簇白光。整个封印所蕴含的魔法能量，都被小白凝聚在那簇弹珠大小的光里面。
小白再次回到末寒的头顶上，低下身来，把那颗小小的珠子放在末寒的头顶，也就是位于末寒眉心的一处鳞片上。
末寒没再保持龙形，而是瞬间化作人身，取过那颗小小的光珠。这珠子在落入末寒手中的瞬间，就发生了变化，融化成小小的一滩水，最后又凝聚成一朵雪花形状的、冰晶材质的纹章。
这纹章瓶盖大小，六角形、薄薄的一片，通体晶莹剔透，六个主枝上从内到外又各分出三对一共六个小枝，每个小枝又分出两个小枝来。复杂的纹路、尖锐的角，看起来像是一片雪花放大了数百倍，但分明又是冰晶的质感。
末寒全程一直被震撼着，此刻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小白，眼里的惊讶怎么都收不住，终于有机会开口询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真的只是个初生种吗？
末寒知道，由于种族的原因，不同的龙类擅长的魔法领域也不尽相同。
冰龙族是典型的战斗龙种，掌握的魔法大多数能运用在实战当中，对敌人直接造成物理上的伤害。相对的，一些应用类的魔法，诸如幻象、空间、精神之类，则不是冰龙的强项。
雪龙和冰龙同为水龙的变种，却和冰龙的变异方向背道而驰。冰龙某种程度上强化了水龙的直接杀伤能力，雪龙则是强化了水龙的变化能力。
但是末寒还是没想通，小白是怎么用出那些强大的魔法来的。
“这个送给你。”小白开口说道。她的声音像踩在积雪上，又细又软，又轻灵而动听。
末寒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你……会说话了？！！”他的惊讶变成了惊喜，他没想到之前自己在小白面前说了那么久的话一直没得到任何回应，这过去了几个小时，她居然就开口说话了。
这一刻，末寒内心的惊喜之情让他无以言表，他反倒成了不会说话的那一个，他一会儿看看手中的冰雪纹章，又抬头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白，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小白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颜色苍白但却分外可爱的笑容，她背着双手，弯下腰来给末寒行了一个礼：“以后请多指教了，老师。”
受了小白这一礼，末寒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老脸一红，心想着：小家伙还挺聪明，知道自己跟她说的引导者是老师的意思。
末寒又看了看那枚冰雪纹章，在他掌心闪烁着动人的光，像一颗摘自夜空中的星星。
末寒开口问道：“你的龙号叫什么？”
但小白似乎听不明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我……我好像暂时想不起来了。”
末寒并未觉得奇怪，因为自己其实也是在初生以后好几个月才想起来自己的龙号的。
这龙号是每一条纯血龙族在诞生的瞬间，感应到的灵气汇聚于意识中的名字，是独一无二的魔法口令。借此口令，龙族可以使用最本源的力量，释放出比平常强上十倍百倍的禁忌魔法。
禁忌的魔法，虽然可能带来毁灭，但也能创造奇迹。
龙族的历史上，那些移山填海、起死回生的寻常故事，甚至改天换日、穿越时空的伟大传说，都与这禁忌的魔法相关。
“那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白吧，挺奇怪的。”末寒将冰雪纹章收了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白连忙摇了摇头说：“不奇怪不奇怪，师傅就叫我小白好了。等我想起我的龙号了，再告诉师傅。”
末寒点点头表示同意，但他可还没忘了，小白之前施展的那两个强力魔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精神封闭、还有破解封印结界。”
小白歪了歪头，狡黠地笑了笑说：“第一个魔法不是精神封闭，而是用雪海之歌制造出精神被封闭的假相，以暂时麻痹敌人。第二个魔法就更简单了，用融雪之触对封印能量进行引导，这个结界缔造得比较简单，自然可以破解。”
一通解释下来，末寒反而更迷糊了。雪海之歌是什么？融雪之触又是什么？刚才那个结界那么硬她居然说简单？但他也不好意思问。
大概是因为自己见识过的雪龙族太少了吧。末寒暗自想着。
不过也确实如此，相比起常年聚居于两极冰川的冰龙族，雪龙的数量少得可怜。雪龙族一般不会在某个地方长时期定居，即使极地的气候也很适合雪龙族，末寒也就在父亲的带领下偶然见过两三条。
据父亲说雪龙族在地球上的总数很少超过二十条，比起冰龙族鼎盛时期上千条的庞大数量，属实少得可怜。
但是现在，这一切遥远的记忆都已经失去了意义。末寒之前都以为自己是整个龙族唯一的血脉了，能够再找到一个小白，他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冰雪两族区别那么大，自己也没见过多少。她会一些自己不那么了解的魔法，也是说得通的。
末寒低头往向下方，那里是一片正在下沉的黑色海洋。海洋下沉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差不了多少，就会完全把底部的那个白色世界淹没并染黑。
而在暗处，那个一直妨碍着自己的黑色巨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出手。
末寒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真的成立，等到沙漏里的黑沙漏光了，这个沙漏会不会被外力翻转过来？到时候头顶的大地变到脚下，之前的脚下就又换作头顶。
颠三倒四的搞得末寒有点头晕不说，更让末寒疑惑的是，这个沙漏世界在形成一个闭环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当然，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他们该怎么从这个沙漏世界里出去？
第二十四章 沙漏古神
帝都，首都国际机场候机楼。
此刻已经到了中午。身穿褐色风衣的穆十正坐在一张塑料椅上，低头看着一本书。他旁边立着灰色的行李箱，行李箱上还有一个黑色公文包。突然，他听到旁边的公文包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穆十打开公文包掏出手机，摁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听筒里传来田小桃又高又亮的声音：“喂？老大？”
“听得见。”穆十把听筒挪远了一点。
“听得见就好。”田小桃听到穆十懒洋洋的声线，又和平常一样叽里呱啦地抱怨起来，“哎呀老大我都说了让我送送你你干嘛不答应呢？我这次又没缠着你让你带我一起去～”
“你该忙什么就去忙，我出去两三天就回来了。”穆十嘴上保持着淡淡的语气，脸上却微微一笑，心里还暗自想着：我又不是不知道，让你来送了你保准得寸进尺又得跟着一起去。
田小桃在电话那头翻了翻白眼，知道穆十没心思和自己闲聊，便正声说起工作上的事来：“老大你真无趣。我们已经查到了，这次参与绑架李老先生的幕后，是半年前刚在美利坚成立的‘太阳基金会’。他们之前在夏威夷召开过商业洽谈会议，从流出的会议信息和公司账目资金流水调查来看，几个骨干集团最近都和一些雇佣组织有点儿走动，其他方面不太清楚。”
“有超人类目标参与吗？”穆十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如果只是普通人类之间的绑架勒也罢了，只要报警就好解决，问题是现在绑匪都没有表露出敲诈勒索的意图，看来对方所图不小。
太阳基金会？这个名字穆十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田小桃依然在电话那头汇报着：“没有发现。不过这次李老先生一家被绑架的时间，刚好和东海异动的时间撞上了，难免会引人遐想。”
没有超人类介入的话情况会简单一些，可是穆十还是放不下心。如果不是出于特殊目的，有谁会在华夏帝都对一名表面上已经退休了的物理学家实施绑架？
李老先生的身份本就特殊，穆十和他又是深交多年的挚友。穆十不得不担心。
听筒里的田小桃继续汇报工作，说起了之前本该出现在东海为他们开船引路的另一个十生斋成员：“此外，小海也刚刚联系上了，小海之前是没来得及通知我们，他去了趟南极洲，暗中把李老先生的儿子保护了起来。”
“这小子还挺机灵的。话说回来，你们怎么查的，这么快？”穆十突然有些好奇，单靠侯杰在外收集情报的话，应该查不到那么多。
“燕子姐姐回来了，能不快吗？”田小桃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都高了一个调，显得颇为得意。
“燕子在你旁边吗？让她接个电话。”穆十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惊喜。燕子是十生斋的另一个外派成员，和小海、侯杰一样，平时在外活动的时间比较多。
田小桃叹了一口气，语气显得有些落寞又失望：“燕子姐急着去执行任务，回斋里取了点东西就又走了。”
“乘坐ca933号航班的旅客请注意了，乘坐ca933号航班的旅客请注意了，请您马上到……”
候机室里的广播突然响起来，穆十听到了自己的航班号，合上书站了起来。
穆十接着对电话里的田小桃吩咐着：“好，我都知道了。我快要登机了，等我到了巴黎再联系。”
“知道了，老大。挂了吧。”田小桃在那头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穆十把手机放进公文包里，检查了一下座椅周围，确认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又从风衣兜里掏出一个棕色钱包来。
穆十打开钱包看了一眼，钱包里有一张合照。合照上正是十生斋的全员：穆十、田小桃、白朗、王迎星、侯杰，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和一个身材窈窕的长发女子，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小海和燕子。
穆十都要坐飞机去巴黎了，末寒还被困在沙漏世界里。
一开始末寒以为只要能找到传送阵，就可以利用传送魔法原路返回，但是现在他又不太肯定了。
现在似乎只能在原地干等着？末寒可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时间，他开始仔细询问小白，想要尽量收集一点有用的信息。
“小白，你还记得你被带到这来之后，落在哪吗？”末寒自己是追到海底泉眼才进入沙漏世界的，但小白是被直接拉进来的，他想确认小白的初始落点是不是也在沙漏底部的圆心。
小白低着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忘了……师傅。”
末寒想了想，又问道：“那小白，你有没有一点关于凝聚之前的意识？”末寒猜测，一开始小白化作白虹拼了命似地往海面上跑，一定和那黑色的巨人有关。
“没有哎……师傅。”小白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末寒感觉自己问问题的方式不对，毕竟小白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迷，不然就是还未凝聚化为生命前也没什么记忆能力。于是末寒换了一种问法：“那小白，你还记得点什么？关于这个空间的事……”
小白好奇地看着末寒，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回答：“抱歉哦师傅，小白不记得了。”
得，一问三不知。
末寒突然感觉，带孩子确实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之一。拥有龙语魔法、能够正常沟通的龙族尚且如此，人类是怎么把他们的幼崽抚养长大的？不可思议。
末寒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扶着额头小声说着：“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呀？”
小白听到了末寒的低语，狡黠地笑着说：“师傅，跟我来。”说着小白一把抓住了末寒的手腕，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末寒咽了一口唾沫，斜眼瞟着小白，也不吱声，就在心里暗自嘀咕：你知道怎么出去啊……你都知道怎么出去，你怎么不知道说呢？我白问了那么多废话了啊……
小白带着末寒向下快速赶路。由于下方的黑色海洋已经下沉了很长时间，所以这个沙漏空间的上半部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黑色液体残留了。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随着周围空间的逐渐缩小，末寒和小白又来到了这个倒置锥体空间的底部。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黑色池塘，之前大部分的黑色液体已经随着空间裂痕掉进了下半部。池塘中的黑色液体已经不多了，并且还在以一个稳定的速度减少，再过几分钟就能全部流干净。
小白和末寒站在半空静静地等待着。
几分钟过得很快，那黑色的液体最终消失于锥尖的圆形法阵。末寒注意到，这里的法阵是黑色，而下半部的法阵是白色，之前他还以为上半部分的法阵是被那液体染黑的。
外最后一滴液体流进下半部世界以后，整个空间突然就出现了剧烈的震动。这次和之前的震动不同，因为这次这个沙漏世界是真的整个动起来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旋地转。
末寒眼睁睁看着那个原本位于他脚下的黑色法阵，伴随着天空和大地的同时颤抖，一点点偏离了原来的位置。由于小白和末寒比较靠近两个锥体世界的交点，这种偏离还算不上特别夸张。
如果他们还待在之前接近地面的位置，就可以直接看到山脉的崩碎、大地的变迁了。
在剧烈的颤抖当中，小白站立不稳，差点就要摔下去，但却被末寒从一旁搀住。
在法阵偏离到一定程度，也就是从与二人呈垂直状态变为平行状态的瞬间，小白突然暴起，也不管能不能站稳了，而是一把拉住末寒，朝着那黑色的圆形传送阵一头撞了过去。
沙漏放平的时候，瞬间的平衡出现了。流沙聚集在某一边，要等到沙漏翻个跟头，再次逐渐恢复直立的时候，平衡才会被打破。
当末寒和小白触碰到那个黑色法阵的瞬间，这沙漏空间形成的迷阵就被攻破了。
两人并未直接回到现实世界，而是出现在另外一个空间当中。这整个空间都灰蒙蒙的，弥漫着浓重的灰色雾霭，雾霭连成一片遮蔽了视线，一切都不再清晰。
小白用力地握了握拳，确认自己还抓着末寒的手，才放下心来，默默地把手松开。
末寒被捏得生疼，连忙抽手回来，轻轻揉了揉。好在雾霭虽沉，却没有像黑色液体那样懵逼五感。
雾霭只是笼罩了近地面两三米左右的范围，末寒向上飞出雾霭，头顶上居然是一片漆黑的夜空。这夜空虽然也是漆黑的，但却不再像之前那黑色的液体一样，总给人一种不安而危险的感觉。
夜空的黑带着宝石般的光泽，让末寒想起了每当他飞出大气层，在地球最外层的空间里，所看到的星空。那里的每一颗星星，和这片空间所见的一样：即使在漆黑的宇宙当中，都散发着最明亮的光辉。
在宇宙空间中，即使距离地球最近的光源是太阳，仍有阳光都不能掩盖的存在。可惜末寒还是太小了，据说当龙族经历本源的进化之后，便拥有了驰骋宇宙的能力，但在龙族数亿年的统治当中，能够到达本源进化的存在也是极少。
末寒看到星空，思绪就飘远了。
小白跟着他从雾霭当中钻了出来，悬在二三米的半空中。说起来，这还是小白第一次见到星空。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星空，而是星空之下的一尊王座。
和龙族对“王座”的定义不同，那是一尊人类定义下的王座。
那尊王座，是一张铁铸的扶手椅，黑色的金属质感表面光洁如新，高达千米的王座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古老而华丽的雕纹遍布，椅背如同孔雀展开的尾羽。
灰色雾霭笼罩的大地，一片平坦的世界当中，它是唯一的凸起。漫天的星辰之光，汇聚于王座之上，都只是为之添彩。而头顶着的黑暗，可以吞噬恒星的光芒，也不能沾染它。
但这样一尊王座上，却无人安坐只有一个高达百米的巨大沙漏，在王座的右扶手上摆放着。透明的两个圆锥体以锥尖相连，固定在银白色的金属框架之间。
那就是结界的本体。
末寒不得不相信，自己确实是被缩小了。虽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缩小是如何完成的。
而在王座所面对的方向，有三个高越百米的身形匍匐在地。
比起王座带来的震撼，这三个身形算不得什么。
那只是三副近乎腐朽了的铠甲，黑色的金属铠甲外表已经破败，大片大片的锈渍仿佛随时能将铠甲侵蚀。它们远不及王座光鲜，但却让末寒感受到了最直接的威胁。
一只雄狮、一条长着翅膀的蜥蜴、一个巨人。三副铠甲都沉寂着，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然而那个巨人，在末寒和小白的眼里，却格外的熟悉。
正是在沙漏世界当中屡次出现的黑手。包裹着黑色手臂的部分铠甲已经完全被朽蚀了，所以两条漆黑的手臂才会露在外边。
末寒率先看清那个巨人，对小白使了使眼色。
小白倒是理解了，两人本来已经跳出了灰色雾霭的范围，此刻又悄悄地沉下去。两个小小的人影消失在灰雾当中，就仿佛不曾出现过似的。
看来，他们还是没找到出去的办法。
第二十五章 摧灭星辰之剑
末寒和小白隐藏在灰雾当中，向着远离巨人的方向快速后撤。
可那个巨人还是发现了他们。
黑色的铠甲包裹着巨人周身大部分的位置，只有两只强壮如山脊的手臂裸露在外。巨人的头盔也是残破的，只露出半张脸庞。
从那里可以看见，巨人的脸也是漆黑色的，他的面容如同大理石的雕塑，深邃的眼眶，挺直的鼻梁，厚实的嘴唇，古朴而威严，额头上铭刻着一颗银色的五芒星。
巨人睁开了眼睛，两个铜铃似的圆目里放出灼灼如火的白光。
巨人原本半跪在地上，此刻却突然站起身来，瞬间整个大地都随着他的起立出现颤抖。他即使半跪在地也有几十米高，此刻直立更是高出百米。
巨人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末寒和小白消失的地方。他目中的白色光芒化作两条笔直的激光，从巨人的眼眶中涌出，朝着末寒和小白逃遁的方向射出。
灰色的雾霭被这光芒灼烧着，像海水被蒸发一样往两边排开。两道激光随着巨人的视线移动飞快，顷刻间就追上了正在逃跑中的末寒和小白。
这里和沙漏世界当中不同。在沙漏世界里巨人没法展开全力，而那里的空间对巨人也有所排斥。这里的巨人不再被规则所束缚，他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不得已，只好应战了。
末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巨人是什么，自他苏醒以来从未遭遇过如此强力的对手。
“分开躲！”末寒高声喊道。两道激光扫射至身前，两人连忙向左右分开。
因为这激光是随着巨人的视线移动的，所以只要分散巨人的注意力，他就没法保证进攻的精确性。果然，随着末寒和小白的分散，这两道激光追赶的速度明显变慢。
末寒抽身而起，化作龙形，不退反进，主动出击。一条数十米的长龙横亘虚空，好似在长天中架起一道冰铸的桥梁。末寒快速接近巨人身前，身形一摆就试图缠上对方的手臂。
说起来，末寒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目前为止，末寒的进攻手段也就局限于寒冰吐息、冲撞绞杀、凝聚冰刃这几个方面。
在一千万年前龙族统治时代，龙本就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任何种族敢跟龙族对抗。虽然也有一些局部战争，但对于年纪尚轻的末寒而言，这些局部战争他也没太大机会参与。
还没等末寒缠上巨人的手臂，巨人已经快速反应过来，双臂齐出一把就要抓住末寒。末寒平日屡试不爽的缠绕不好使了，他倒没有再贸然靠近，而是滑溜地躲开巨人的一双大手，飞到巨人头顶数百米外的高空。
在远处的小白也没闲着，开口再次哼起歌来。不过这次曲调稍微变了一些，虽然还是“呜呜”声一阵，却比之前更显高亢急促。
那歌声传至末寒的耳朵里，反复震荡之中，形成如同擂鼓般的轰鸣。末寒瞬间感觉自己全身的魔力变得更加精粹了，体内的力量也变得澎湃起来。
理论上“雪海之歌”是影响精神的咒语，对末寒发挥辅助作用的同时，也应该对巨人的活动造成干扰。但那巨人驾临于雾海之上，通体散发出死灵般的气息，这歌声的干扰对巨人显得微不足道。
末寒在空中翻腾一周，再次进攻。这次他张开嘴一阵吐息，吐息的影响范围极大，在巨人头顶方圆百米范围内，瞬间形成一大片锋利的冰锥。这些冰锥好似一阵箭雨当头砸下，铺天盖地，似要将巨人扎成筛子。
巨人却连躲都不躲，左手臂向上大摆，漆黑的夜空中散开一道涟漪般的波纹。这波纹在接触到冰锥的瞬间，已然摧枯拉朽，冰锥在波纹扫过之后即刻粉碎，化成无数碎冰渣子，朝末寒倒卷而来。
末寒倒是不怕冰渣，只是那波纹格外诡异，速度也是奇快，末寒眼看是避无可避。
小白腾空而起，靠近前来，悬浮在末寒侧边，右手并指成剑，在空中画了两个圈。模拟着巨人的波纹，从小白的指尖也有类似的波纹扩散开，两种波纹碰撞抵消。
然而那些冰渣子并未消失，末寒在空中再度翻腾一周，张口又是一次吐息。那些冰渣子碎片在吐息之下再次凝聚，宛若无数细小的冰刀，被末寒一口气向下砸去。
巨人的应对方法依旧简单粗暴，这次巨人换右手臂向上挥动，振臂之间一股凝实的拳风直朝上空袭来。
拳风虽然无形，却又势如破竹，末寒降下的冰刀风暴被打散。巨人单凭肉身之力掀起大风，就将末寒的第二波攻击轻易化解。
这是什么怪力？末寒着实吃了一惊。
但紧接着末寒的第三次进攻已经成型。末寒头朝着巨人的方向快速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周身的冰蓝色寒光和末寒的身形一起，形成一个冰蓝色的钻头。
小白手上不停，左手平举成掌，右手在虚空中连写带画。
一只雪白色的大鸟在小白的脚下成型，虽然形态模糊看不出是什么种类，但舒展的双翼、巨大的尾羽、修长的脖颈和锋利的鸟喙却隐约透出威严。
末寒化身钻头向下俯冲，而小白脚下的那只大鸟也紧随其后振翅而出。
巨人还是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像座大山似的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末寒高速旋转着，钻头的尖端刮起巨大的风暴，那风中又带着无数冰刃，似乎能把一切活物都绞个粉碎。末寒一头撞上巨人胸口的铠甲，那里的锈渍脱落，露出黑色铠甲的本色，如翡翠般光洁的绿。
翡翠之铠。
这外表看似已经破败不堪了的铠甲，内部居然光洁如新。末寒全力一击不能奏效，反被震得头晕眼花，正要向后退开，却被巨人一把捏住。
跟着末寒一齐飞撞下去的白色大鸟，也没能发挥作用。在铠甲露出本色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铠甲内传来，比之前巨人摆动左臂更强的涟漪似的波纹散开来。一切进攻都被冲散了。
这次小白没法模拟那么强的波纹冲击了，只能堪堪避开。但仅仅是震动的余波冲击在小白身上，都把小白的身子抛出了数百米。
小白当时整个身子都闪烁了一下，仅仅一击命中，居然差点直接让小白肉身湮灭化为能量体。小白在空中缓冲了好一阵子，才稳住身形，似乎已是不能再战。
巨人的手劲奇大，一手握住末寒的尾巴一手握住末寒的脖子，两手一翻就给末寒打了个结。末寒在巨人手里挣扎起来，于是巨人再用力一扯，这个结越拴越紧了。
末寒试图张嘴扭转脖子去咬巨人的手，然后像在沙漏世界里那样用牙齿传递寒冰吐息，从内部对巨人造成伤害。
但巨人之前已经挨过这一招，早就做好了防备。末寒的尖牙向巨人的手腕刺去，想象中穿破皮肤的感觉没有传来。巨人直接绷紧了肌肉，漆黑的皮肤瞬间变得像铁板一样硬，末寒被磕得牙疼。
这还没完，巨人右手抓住了末寒的尾巴，将末寒整个提起来，像是握着一根鞭子似的。巨人迈开一步，高举右手，拖着末寒的龙身就朝地面抽打而去。
“轰轰轰”
大地随着末寒身体的撞击传出巨大的响声，山崩地裂的巨响伴随着地面持久的震动。末寒哪里受过这般委屈，他猛地抽动尾巴，心底念动化形的魔咒，瞬间化成人形，脱离了巨人的掌控。
这巨人的强大已经超乎末寒的想象了。虽然知道其中有这个空间对巨人产生增益的原因，但末寒没想过会那么强。不知怎么，这百米的巨人让末寒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末寒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为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有些愚蠢：真的可笑。世间最伟大的种族，怎能死在一个巨人的手中？！
末寒死盯着那百米巨人的眼睛，看着巨人眼眶中燃烧着的白色火焰，顿觉怒火中烧，缓缓挤出两个字来：“可恶。”
小白几步踏过虚空来到末寒身旁，她刚才也被重创，却还一脸平静。小白看了看巍峨的巨人，又看了看末寒，说道：“老师，我们，再试一次。”
末寒点了点头。他没再化身为龙，而是保持着人形向前冲出，左右手上分别凝聚出一柄三尺长的冰剑。速度和之前相比所差无几，但更小的体型让巨人再难用大手抓住他。
如果这巨人的全身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称之为弱点的话，那一定是他的眉心！
巨人盯着像一只蚊子似的靠近他的末寒，眼眶中的白色火焰又一次化为激光喷涌而出。末寒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他以每秒数百米的速度，从两道激光中间的缝隙里穿过。
两道激光在他的身后才交汇为一点，但却已经来不及伤到末寒。原本末寒不可能那么快，但小白在之前的位置以左手为媒、右手绘画着无数个法阵，不断干扰着巨人的心神，同时为末寒提供增益。
末寒像一颗子弹射向巨人的头颅，双手向中间聚拢，两柄冰剑齐出。锋利的剑刃倾泻出如流水般的剑光，冷冽而又决绝，刺向巨人眉心的银色五芒星。
无效。
仿佛刺在钢板了上，两柄剑连巨人的皮肤都没能刺破。末寒不敢相信，抽剑而起，在空中旋转一圈劈了出去。
无效。
末寒有些恼火，再次从巨人的头顶腾身而上。末寒一跳跳出十米多高，第三次出剑，将两柄剑相交为十字，向着五芒星的正中奋力一斩。
还是无效。
银色的五芒星突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这光芒仿佛扭曲了时空。末寒被这光芒重重地推开，如同一记重拳打在末寒胸口。
怎么可能？这家伙难道就没有弱点吗？
如同撕裂般的疼痛从末寒的胸口传来，他被银光推开的身体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用这个！”身后的小白大声呼喊着，把末寒从近乎昏厥的状态中唤醒。小白的右手上，不知何时凝聚出一柄又尖又细的雪色长剑。而小白右手一挥间，就像投掷标枪一般，将这柄剑朝着末寒抛来。
末寒只觉得身后有股劲风传来，在那柄剑即将刺中末寒的瞬间，他回过身去，一把抓住了它。
那巨人也不再只是被动防守，等待末寒的进攻。巨人向前一踏，跳入半空，大地随之震动，巨人的周身铠甲也发出“哐当哐当”的金属碰撞声。
巨人仿佛一座大山朝末寒压来，如同山脉般的手臂高高举起，只需一击便能将末寒这渺小的身躯粉碎。
末寒手中的这柄剑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比末寒凝聚出来的冰剑要细一点，短一点，剑刃也更尖锐一点。
小白在凝聚出这柄剑以后，却瞬间脱力，朝地面摔了下去。
末寒来不及细想，只能右手持剑转身一记横劈。
在末寒转身的一瞬间，他手中的这柄细剑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这白光从剑刃上喷薄而出，极速膨胀化为长达百米的巨刃。
巨刃之上，一股极致冰冷的气息凝练如彗星的曳尾，再仔细看去，无数的雪花铺成厚重的雪盖，让人分辨不出那绽放光芒的，究竟是剑刃本身，还是其上缠绕的暴风雪。
而这片位于灰色雾海之上的、如同镶嵌了无数宝石般的、漆黑的夜空，似乎也被这柄剑的力量感召着了。
漫天的星辰之光朝着末寒手中的剑刃汇聚而来，仿佛竭尽了它们全部的生命。星辰的力量被剑刃汲取，他们一颗接一颗地熄灭，而随着星光黯淡一分，剑刃的光芒就更加明亮一分。
向着末寒飞跃而来的百米巨人在这缠绕了暴风雪、继承了星辰之光的巨剑面前，都变得渺小万分。
此刻，这柄剑的光芒，足以盖过那尊千米之高的王座。
这是一柄摧灭星辰之剑。
这股力量之庞大，足以弑神。
第二十六章 克洛诺斯
剑光伴随着末寒的挥动，化作一道白色的光之大河。巨大的百米光刃从巨人的身前经过，就像大河淌过一座黑色的山峰。
巨人的躯体上、连带那翡翠色的铠甲，留下了一道整齐又光洁的剑痕。白色的剑光齐涌入那剑痕之内，长达百米的剑光瞬间消失了，巨人也被定格在原地。
那剑痕好似高山之上的断崖，好似大地的伤口。涌入其中的白光如流水般溢出，壮丽如同一道新生的瀑布。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这一剑远超出了末寒的理解范围，这真的是一个龙族的初生种所能支配的伟力吗？
末寒没有犹豫，他再次冲向巨人的头顶。手中的长剑虽然已经失去光芒，但雪白的剑身依旧冰冷而锋利。末寒双手倒握着长剑，降落在巨人的眉心。
抬起手来，重重地刺下去。
末寒手中的长剑最终刺破了巨人的眉心，那银色的五芒星也瞬间崩解。末寒扭动剑柄，锋利的剑刃瞬间绽放出水泄般的蓝光，巨人庞大的身体顿时停止了挣扎。
巨人向下倒去，如同一座摩天大楼的崩塌。
末寒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这时候，他那刺入巨人头颅当中的长剑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波动。
没死？
一道腐朽的气息从巨人的大脑中泉涌而出，沿着末寒手中的长剑袭来。这腐朽的气息瞬间将长剑侵蚀，化作无数冰晶碎片，而一个古老的意识直击末寒的脑海。
巨人的身体最终毁灭了，而被末寒贯穿了头颅的巨人也不可能还留有生机。只是，那侵入末寒脑海中最后的挣扎，属于巨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一个庄严的声音说着：“我的名字叫，克洛诺斯。”
末寒在刺出绝命的一剑之后，又受到了古老意识的冲击，瞬间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也随着巨人身体的崩塌，向下坠去。
他重重地摔进灰色的雾海中。
在末寒的脑海中。
一个伟岸的巨人孤零零地站在天地之间。
天空是苍茫的灰色，大地被黑色的沃壤覆盖着。土壤当中又长出植物来，有浓密的草，也有参天的树。山和山连成片，好像巨龙的脊梁，江河湖海都汹涌澎湃着，各有各的波浪。
而那高至千米的巨人，孤零零的站在这样的天地之间。末寒从未想象过，世间会有如此高大的人。那巨人身披紫色的长袍，袍子上点缀着黄金的星辰，他的左手握着黄金的短剑，右手则端着白银的沙漏，他的面容在云间模糊，但他的声音却像撕裂天幕的雷声。
他说：“我的名字叫，克洛诺斯。”
末寒在人类的传说当中听过这个名字。
他是希腊传说中，泰坦神族之王，是天穹之神乌拉诺斯与大地之母盖娅最小的儿子。
他率领着自己的兄弟姐妹推翻了父亲乌拉诺斯的统治，但也被父亲所诅咒，最终被自己最小的儿子宙斯所推翻。
他是神话时代的开创者，也是历史上唯一统一了天界、地界、海界、冥府的伟大君王。
他是人类传说当中的神灵。末寒原本并不相信神灵之说，但眼前这似真似幻又令之震撼的图景，却仿佛向他述说着什么。
记忆的主人，身高百米、穿着翡翠之铠的巨人，此刻跪俯于克洛诺斯的脚下。这记忆告诉末寒，他的名字叫奈弗里蒂斯霍普里斯马，是供奉着伟大泰坦神王克洛诺斯的三个仆人之一。
与他一起跪在克洛诺斯脚下的，是身着棕黄色铠甲的雄狮，琥珀之兽，还有身着淡粉色铠甲的有翅蜥蜴，珍珠之龙。
末寒不愿意承认那种生物是龙族，在末寒眼里，那些被人类称作“龙”的存在，都只是带有局部龙族特征的低等生物罢了。
也许他们确实带着一点儿龙族的基因，可终究只能说是可悲的混血种。
这个名为奈弗里蒂斯的巨人仰望着他的主人，就如同仰望天上的太阳。
那自称克洛诺斯的巨人，以左手中的黄金短剑刺向天空，灰色的云层笼罩着的天空。末寒总觉得那灰云有些熟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正是王座所在的空间底部，那一层灰色的雾海。
又是翻转的天地吗？
克洛诺斯的短剑穿过云层，刺到云层的上方。末寒看不见那云上有些什么，但云层上方的存在却给出了回应。
一道巨大的金色闪电从灰云中降下，如同一杆金色的长矛。闪电降落至克洛诺斯的左手上，剧烈的疼痛使他抽回了手。
而后，一道蓝色的闪电、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灰云中降临，都落在了克洛诺斯左手手腕的位置。这三道闪电属于不同的力量，但却都能给神明带来死亡。
神会死吗？末寒随着奈弗里蒂斯那狂热的视线，看着那记忆中顶天立地的紫衣巨人。奈弗里蒂斯的记忆对克洛诺斯流露出极端的狂热与忠诚，末寒竭尽全力抗拒这种感觉，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劲。
末寒的本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所以他只能跟随着记忆的主人，去体会奈弗里蒂斯所经历过的一切。
克洛诺斯愤怒地咆哮着，他的声音无比洪亮，在天与地的中间反复回荡，却似乎怎么都无法穿过灰云，传达至天上。
“我卑鄙的儿子啊，你捣毁了我的巨镰，又指使我那奸滑的侄女，盗走我的盾牌，你蛊惑你的兄弟和姐妹，向你唯一的父亲、君王宣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灰云中再次降下三道闪电，这次闪电的目标是克洛诺斯的头顶。克洛诺斯没有得到回答，又或者那三道闪电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克洛诺斯高举起右手，那银色金属框架固定着的沙漏。沙漏中的沙是漂亮的银灰色，这让末寒有些错愕。在王座上摆放着的沙漏，以及末寒亲自接触到的沙漏世界，当中的流沙都是黑色的。
银灰色的流沙仿佛来自灿烂而辉煌的银河，闪烁着群星的光芒。克洛诺斯轻轻拨动沙漏，那三道直奔克洛诺斯的闪电居然向后退去，回到了灰云中。
这沙漏……可以逆转时光吗？
克洛诺斯再次举起左手，用黄金的短剑向灰云刺去。但是，这次灰云上的存在震怒了，金色、蓝色、黑色三种闪电如大浪般狂涌而来，它们彼此交织在一起，不再只是单薄的一道，而是许许多多。
跪俯在地的翡翠之铠奈弗里蒂斯，还有琥珀之兽与珍珠之龙一齐向上飞起，想要帮他们的主人分担这三重雷暴的巨大压力。
但克洛诺斯却低下头来喝退了他们，他的声音带着不容僭越的威严，即使漫天的电闪雷鸣依然不能盖过他的话语：
“退下。我只是失去了盾牌罢了。”
在闪电带来的光亮中，末寒第一次看见了克洛诺斯的脸，虽然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有着黑色的长发，深褐色的皮肤，还有一双湖泊一般的眼睛。
他口中说出的话，是无可反抗的神谕。于是那三个仆从又都退回了克洛诺斯的脚底，恢复了跪俯的姿势。
他如此骄傲，甚于狂妄。他再次举起右手上的白银沙漏，轻轻拨动它。朝着克洛诺斯杀来的无尽雷霆飞速后退，时间再次倒转，眼看就要消失在灰云中。
从灰色的云层中，出现了三个光点。三个光点正是三色闪电的源头，它们分别有着极致的金色、如大海一般的蓝、与夜空比肩的黑。
末寒通过奈弗里蒂斯的视线，隐约可以看到，那其中是三柄独特的武器。
包裹着雷霆的权杖、荡漾着宝蓝色波纹的三叉戟、如墨且散发着腐朽之气的长剑。
末寒认得出它们。
宙斯之权杖、波塞冬之三叉戟、哈迪斯之剑。
长剑与三叉戟的力量向着中间的权杖汇集，从权杖的顶端不断有三色闪电涌出。一个神圣而庄重的声音从灰云上传来：“父亲啊，诅咒应验的时刻到了。”
“凭你们，这帮孽种，也想审判我吗？”克洛诺斯的头高昂着，他不会后退，他选择继续战斗。生与死诞生在他之后，他是可以超越时间的泰坦王。
那个云上的声音又说：“可是你已经失去抵抗弑神之力的盾牌了啊，父亲。”
话音刚落，那金色权杖顶端的光芒瞬间变得炽烈万分，如同一颗新生的太阳。
那些原本退回去的闪电再次冲了下来，如同金海中的雷蛇。
一道比之前所有的闪电粗上数十倍的三色闪电从穹顶降落下来，带着不可阻挡的意志。
克洛诺斯再次举起右手上的白银沙漏，但这一次明显是那闪电的速度更快一些，等不到克洛诺斯拨动沙漏，闪电已经击中了克洛诺斯的右手。一息之间，沙漏便从克洛诺斯的手中脱出，原本银灰色的沙被闪电之力浸透，强大的能量在流沙当中肆虐。
银灰色流沙逐渐变成了黑色。
克洛诺斯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无法逃离失败的命运。于是他伸出右手掌，掌心面向那跪俯在他脚下的三个仆从，他没再开口说话，而是以身为神的意志对他们的精神传达了最后的旨意：“离开这里！”
那三个仆从无法反抗克洛诺斯的旨意，但他们也不愿意就这么随便抛弃自己的主人。他们身披三副崭新的铠甲，抬起头来向着天空中的金色太阳发出咆哮。
“嗷”
“啊”
“呜”
三声咆哮汇合于一处，但在这充满了金色光芒和三重闪电的天地之间，显得有些渺小。
克洛诺斯任由无数的闪电劈在自己身上，他那身紫色的长袍似乎坚不可摧。他用右手朝向那摔出去老远的银色沙漏，轻轻一握，沙漏就回到他的手中。
他将沙漏抛向正在咆哮中的三个仆从，一束银灰色的光芒从沙漏上绽放开来。他以沙漏为媒介打开了未知的通路，那束光芒包裹了他的仆从们。
三个仆从不愿意这么离开，但克洛诺斯的意志不容忤逆。那金色的权杖也不想放他们逃走，又一道三色交错的庞大闪电朝着沙漏的方向劈来，但克洛诺斯只是一伸手，就抓住了它。
从这道闪电中分裂出三道细小许多的闪电，金色、蓝色、黑色各有一道，它们从克洛诺斯的指缝中钻出，最后落在了银色沙漏的表面。
可是这闪电已经太过微弱，不能再阻止传送的完成。银灰色的光逐渐将三个身披铠甲的仆从包裹住，而从克洛诺斯手中流窜出来的三道闪电虽然不能阻止传送，却还是击打在三个仆从身上。
这足以弑神的雷电，经历了重重削弱之后却依然威力无比。它们失去了咆哮的力气。
奈弗里蒂斯的记忆出现了模糊，只有克洛诺斯，他最后的咆哮穿越了时空：
“泰坦神……永不陨落！”
这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湮灭于无边的黑暗当中。
奈弗里蒂斯的记忆到此便结束了。
随着呐喊声的消失，末寒也清醒过来，睁开了双眼。
第二十七章 寂灭之前
帝都，东城区长安街公安部大楼某会客室内。
室内陈设相对简洁，三面围着黑色的皮沙发，角落里放着一盆绿植，中间一张玻璃茶几。白色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一个大警徽挂在墙上，警徽两侧则是标语。
面如冠玉的祁之墨身着灰蓝色的西装，半依着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神色显得有些焦急。
一个身穿89式草绿色警服、头戴大檐帽，身材不高，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率先走进屋来，祁之墨也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男子向祁之墨伸出右手：“祁部长。”
祁之墨也认识来人，伸手握住男子伸过来的手：“周部长。”
紧随着这个周部长进来的是个身材稍微高大壮硕一些的男子，这男子穿着和周部长一样的警服，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一头板寸短发显得十分干练，但神色却有些憔悴，嘴唇边还有几根没理干净的胡茬。
周部长向祁之墨介绍身后的男子：“接到您的报警以后，我们已经当即立案并成立了专案小组，这是专案组组长，张昭民同志。”
周部长接着又向张昭民介绍祁之墨：“这位是道盟华夏分部部长，祁之墨祁部长。”
祁之墨点了点头，也向张昭民伸出右手来：“张组长，有劳了。”
“见过祁部长，这是我的工作。”张昭民伸手回应了祁之墨的握手，但他的语气里还是显出一丝疲态，看来已经连轴转了地工作好长时间。
“都别站着了，先坐吧。”周部长说。三人依次坐下。
祁之墨看出张昭民的疲态，也就不再客套：“这次绑架，事出紧急，又关联甚广，涉及一大批普通人，道盟无法直接干预，所以营救李晋山教授的事，只能拜托你们了。”
说来也是奇怪，如果对方的绑架没有超人类参与，自然而然会留下很多踪迹才对，尤其是李教授的家中，打扫得可谓相当干净。
家具摆设啥的没少，但锅碗瓢盆日用品啥的却都没了，看起来对方是带走了什么特殊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是最特殊的？是关于那个所谓“潜渊”计划的资料吗？可是如果只是为了资料，直接搬空书房不就好了？
“潜渊”计划具体是什么？即使身为道盟华夏分部部长的他，也只是偶然听说过几次而已。
祁之墨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道盟会派人从旁监控，如果出现了人力所不能及的状况，我们才会采取适当的手段。”
“请祁部长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托，把李教授安然无恙地送到你们手上。”周部长信誓旦旦地说着。
“如果不是事关重大，我也不必亲自来此。道盟会尽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有任何需要直接打电话联系我。”说罢，祁之墨从兜里掏出钱包来，取出一张名片，直接递给张昭民。
他这是让张昭民有事直接联系自己的意思，张昭民有些诧异。这相当于让他不用上报部长？张昭民看了一眼旁边的周部长，但周部长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让他收下。
这次张昭民刚刚破获了一起大型毒品交易案，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忙了一星期，手上的案子刚结就被部长给找了过来。张昭民之前没有接触过道盟，但还是隐约听过一些传闻，只知道这是个影响力极大的跨国组织，不曾想今天居然能直接见到华夏分部长。
但是张昭民还是对道盟没有一个具体的认识，看来这次还是个增长见识的机会。他接过名片收了起来，正色道：“我们来说一说案件的具体细节吧。”
说罢，他打开了手里的档案袋。
法兰西，巴黎戴高乐机场。
穆十从传送带上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把箱子提了过来，拉动滑杆向机场出口处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手机来，等待手机开机后，翻动通讯录拨出一个电话。几秒钟以后，电话接通了。
“是穆先生吗？”一个低沉但优雅的法语男声。
穆十也以娴熟的法语回应：“是的，多米尼克。能请小姐接一下电话吗？”
那个男声回应道：“请您稍等。”
电话那头传来了不急不缓的一阵脚步声，穆十知道电话递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喂？亲爱的朋友。猜猜我是谁？”穆十故意抬高了声调，用纯正的法语配合夸张的语气说道。
一个清澈如溪流、明媚如阳光、婉转如歌声般的少女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边传来：“独臂的努阿达？还是……小魔王鲁格？达格达老爹？”
少女的声音比什么都要动听，却又透出一丝难以掩盖的虚弱。
“可惜，你每次都猜错。是我，兰德维迪穆。”穆十恢复了正常的声调，温和又柔软，不知怎么的，眼里有一丝淡淡的悲伤。
电话那头的少女不禁流露出惊喜，还有一些紧张：“啊。穆先生，您已经到巴黎了吗？”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亲爱的卡米尔小姐。”穆十听出对方语气当中的惊喜，不由得笑了笑。
电话那头的少女接着说：“那真是太好了。”
穆十突然看见了什么，前方机场入口处有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的男子朝着他走了过来，于是穆十开口道：“我已经看见科莫了，先到这儿吧，卡米尔小姐。”
“啊，科莫去机场接你了吗？我说呢，他们两个今天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咳咳……”少女的声音甜甜的，但却突然咳嗽了两声。
穆十听见少女的咳嗽声，眼里流露出心疼：“你好好休息吧，我很快就到了。先挂断吧，亲爱的卡米尔。”
“咳……好的。卡米尔在家里等着先生。再见，先生。”少女依依不舍地说道。
穆十笑了笑：“再见。”说罢，他默默地摁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那个身材高挑挺拔的男子走到了穆十的近前来，他身高极高，将近两米，比起穆十高出一个头还有余。身穿一件宽松的银灰色大衣，一头金色的短碎发，面容英俊，双眼深邃，碧蓝色的双眸像两颗夺目的宝石。
在迎上穆十的视线之后，他小跑着靠近，张开双臂露出一个温暖如阳光般的笑容：“嘿，好久不见了，穆！”他的声音显得高昂明亮一些，但同样是不失优雅的法语。
穆十放下行李箱走上前和对方拥抱，微笑着回应：“好久不见，科莫。”
两人拥抱施礼后，科莫帮穆十拖起行李箱，一起朝出口处走去。科莫开口道：“我和兄长都很想念你，卡米尔小姐更是如此。”
穆十听科莫说到这个，便顺着问下去：“我刚才和卡米尔小姐通过电话，听起来，她的身体更虚弱了。”
科莫也显得有些难过，但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卡米尔小姐的病情确实比之前加重了。只怨我们无法干预凡人的生死，但现在仅凭人类的医疗水平，也没办法再做到更好。”
穆十还是平静地向前走着，可是听见科莫这么说，还是不由哽咽了一瞬：“这也是无从逃避的。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科莫露出微笑来，试图安慰一下穆十：“很快就会再见的，这倒是不必担心。穆，你也不用太难过了。”
穆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两人穿过了机场出口的大门。
在灰色的雾海之中。
末寒缓缓睁开眼来，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渐渐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还是在那片浓雾之中，隐约能看见头顶的星辰。那些星辰是什么时候恢复光亮的？末寒不知道，或许在自己手中那柄白色的细剑崩灭之后，星光就都返还回去了吧。
那个百米巨人，叫什么来着？奈弗里蒂斯，应该是死透了吧。末寒心里这样想着。
还好那头雄狮和那只长着翅膀的蜥蜴似乎早就死了，不然就算再多出十个自己来也不够他们打的。
头好疼啊。全身上下也跟麻痹了似的，使不上力气。
小白突然出现在末寒的视线里，她把末寒的头扶了起来，让他躺在在旁边的一处冰凉的金属碎片上。那是属于巨人身上翡翠铠甲的碎片，虽然巨人的身体化作了腐朽的尘埃，但这铠甲居然还没被彻底损毁。
末寒张了张嘴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他嘴里干燥极了，嗓子里什么声音都挤不出来。末寒又试图在脑子里念动龙语，利用魔咒去吸收空气中的水分，但当他刚出现这个念头，整个身子都不禁一震。
剧烈的疼痛和魔力的枯竭感从脑海中蔓延开，看来是自己耗费了太多的魔力，暂时没法再使用龙语魔法了。小白看出了他想要说话的心思，右手上凝结出一个拇指盖大小的雪珠，送到末寒嘴里。
雪珠子在末寒嘴里渐渐融化，末寒这才感觉稍微舒缓了一些。小白连续凝结了几个雪珠子，一一送进末寒嘴里。
末寒现在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小白，可是又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如果不是小白身上的的确确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和自己同根同源的龙族气息，末寒真的会怀疑小白的身份。
即使排除这种怀疑，那柄剑，只在一个转身间就能爆发出足以杀死百米巨人之力的剑，瞬间吸收了整片星空全部星辰之力的剑，小白是如何凝聚出来的？末寒打死也不敢相信，那是一个初生种所能掌握的魔法。
可是她怎么看都像是初生种，毕竟自己亲眼看到了她从能量体变为人形的瞬间。只有龙族才能那么诞生，只有龙族才能以纯粹的能量形态，越过漫长的进化链直接成为生命。
末寒好歹是缓过劲来，虽然身体还是觉得乏力，甚至没法动弹，但总算可以正常说话了：“小白，你真的是龙吗？”
小白听到他这个问题，明显愣了愣，并没有直接回答：“老师，如果我不是龙呢？我又应该是什么？”
末寒冷笑了一阵：“你现在施展出的魔法，不该是初生种可能掌握的。太强了，你明白吗？”
小白凝视着末寒的眼睛，末寒也直直地瞪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小白俏皮地微笑道：“老师，我有没有可能是个天才呢？”
末寒翻了翻白眼。他在心里嘀咕着：天才？我已经是冰龙族数十万年来难得一遇的天才了……我刚出生的时候，也没这么变态。
末寒确实也没见过比自己更天才的了，不过在数十万年之外呢？末寒也不清楚。不清楚的话，就当没有吧。
第二十八章 星空的彼方
巴黎，圣日耳曼昂莱。
此时天将入夜，太阳已经西沉，路边的淡黄色灯光亮起，连成一条温暖的长河。在这条金色长河中，有一条银色的鱼从远处游来。一辆银灰色的雷诺拉古娜轿车停在了一幢精美的别墅门前。
别墅坐落于一个方圆三十多米的小花园中央，红色的屋顶搭配米黄色的墙壁，看起来十分柔和。虽然加上阁楼也只有两层，但占地足有两百来平，足够宽敞。
拉古娜轿车的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两个男子。正是身穿棕黄色风衣的穆十，以及身穿银灰色大衣的科莫。
顺着石板小道走到别墅门前，有两个人在门口等待着他们。
一个身穿白衬衫、外面套着花格子毛衣背心的男子率先迈步走上前来。这男子和科莫一样身材高挑而挺拔，头发比科莫稍长一些，还蓄着浅浅的胡子，面容与科莫极其相似，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眼睛是独特的棕色。
穆十走上前去，张开双臂与之拥抱：“多米尼克，好久不见。”
“久违了，穆！”多米尼克也笑着和穆十拥抱了一下。
从多米尼克的身后，传来一个微弱又悦耳的、少女的声音：“穆先生。”
她身穿一件印满了大花的长棉裙，虽然花样浮夸但却不显俗，外搭着一件橙色的小棉袄，在夜晚的灯光下看起来也很柔和，只是穿得有些单薄了。
十二月的法兰西已经很冷了，街上的行人大都穿起厚厚的羽绒服或者风衣来。室内的光也是温暖的橙色，从门窗里照出来，把别墅周围烘得像个小火炉，在十二月的寒冬中分外安宁。
她的身材有些消瘦，但妆容却打理得很精致，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着，像藏匿于夜晚的阳光，一双细细的月眉，一对灵动的小鹿眼，以及饱满的嘴唇，生在一张心形脸上，像极了童话故事里长翅膀的小妖精。
她的眼睛是最独特的，一双眸子有着如同绿宝石般的光泽，望着穆十的目光像潺潺的溪流。
就是这么一个少女，却坐在一张轮椅上。
穆十缓步走到少女的面前，半蹲下去，和她保持平视并微笑道：“亲爱的卡米尔小姐，你比上一次见面时更美了。”说着，穆十自然地牵起卡米尔的手来，低头行了一个吻手礼。
卡米尔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苍白：“很抱歉穆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是第一个与先生拥抱的人。”
“若小姐真的那么想，我会由衷地感觉到荣幸。”穆十没有站起来，而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直直地凝望着卡米尔。
他的目光似乎和平常一样，温和又柔软，但却仿佛又不太一样，多了一点难以察觉的热切。
“小姐，让穆先生进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多米尼克开口，于是穆十推着卡米尔走进了屋内。
片刻之后，几人已在餐桌旁就座。
各式各样的菜品在桌上陈列着，每个人面前都有几个单独的盘子，既有牛排、羊肉、鹅肝之类的荤菜，也有沙拉、浓汤和常见的面包。
科莫看着桌上丰盛的晚餐，又看了看多米尼克，开口道：“明明是斯特凡娜准备的晚餐吧，哥哥，您平常可做不出这么多菜。”
斯特凡娜是多米尼克的妻子，而埃梅利是科莫的妻子，穆十从前到这里来的时候，她们都应该在的。穆十听科莫提到，便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斯特凡娜和埃梅利呢？怎么不见她们？”
“嗯……”多米尼克喝了一口红葡萄酒，用餐巾稍微擦了擦嘴说，“菜是斯特凡娜教我做的，她只是回娘家了。”
“怪不得这牛排烤得这么焦。”科莫小声嘀咕着，把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嚼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埃梅利今天恰好有点儿头疼所以没过来。”
“科莫先生你又在揭多米尼克先生的短了。”卡米尔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说，“埃梅利姐姐生病了吗？科莫先生不是应该在家里好好照顾妻子才对。”
科莫感觉自己好像被教训了似的，但他也不恼，反而拿穆十打趣：“卡米尔小姐说得是，我一会儿就回去照顾她。你看穆先生像不像会好好照顾妻子的男人？”
“科莫。”多米尼克瞪了他一眼，科莫悄悄吐了吐舌头。
卡米尔顺着话茬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穆十：“穆先生最近很忙吗？今年都没有机会和先生见面。”
“是啊，很忙。很抱歉我亲爱的卡米尔小姐，我也非常想见您，但工作不允许。”穆十的神色露出一丝遗憾，但他还是笑着向卡米尔举起了酒杯。
大概真的像科莫所说，穆十不像个会好好照顾妻子的人。
卡米尔举杯回应穆十：“不，先生不必觉得抱歉。”两人轻轻碰杯并各自喝了一小口。
多米尼克从旁提醒：“小姐别喝太多了。”
科莫笑了笑，还是耐不住插话：“只是我们亲爱的小姐呀，今天从中午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接到穆先生要来巴黎的消息，就起床开始梳妆打扮，一直到黄昏太阳将沉，就催着我去接你。”
卡米尔羞红了脸，苍白的面上好不容易才有了血色，她瞪了瞪口无遮拦的科莫，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多米尼克：“哪有？”
“也许只是科莫认错了人。”多米尼克憋着笑揶揄道。
穆十突然放下了刀叉，凝视着羞赧的卡米尔，淡淡地说：“如果没有的话最好了，兰德维迪不希望卡米尔小姐给自己增加负担。”
卡米尔摇了摇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却又不知怎么地，眼眶有些湿润：“没有负担，一点也不觉得那是负担。”
多米尼克瞟了一眼众人，见卡米尔似乎快要哭出来了，站起身端了一盘面包递到科莫面前：“什么时候能学会堵上你的嘴，你看你，又把我们亲爱的卡米尔小姐给弄哭了。”
科莫翻了个白眼：“小姐哪里哭了？干嘛？你烤的面包比斯特凡娜的差远了～”一边说着，科莫一边撕起面包来。
卡米尔摇了摇头，又瞪了一眼多米尼克，眼里的泪花瞬间消失不再：“科莫先生说得对，卡米尔没有哭。”
穆十看着卡米尔变脸的速度，忍不住笑了出来。
卡米尔回过头看着穆十，也跟着笑起来。
晚餐很快结束了。
门外的露台上，身穿灰蓝色大衣的多米尼克，和身穿黄褐色风衣的穆十并肩站在月光下，无所事事地闲聊。
屋内只剩走廊的灯还亮着，卡米尔已经去休息了，科莫也才驱车离开。
“穆，真的，对不起。”多米尼克缓缓说道。
穆十笑了笑：“你们也尽力了。这种事，我也经历了许多次，早就习惯了。”
多米尼克平静地叙述着：“如果我们早一点出现的话，卡米尔也许不会病成这样。”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态，早该意识到的。”不知道穆十说的是多米尼克，还是自己。
多米尼克的语气逐渐变得有些伤感起来：“你也看出来了吧，卡米尔小姐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和科莫也没法再呆下去。斯特凡娜和埃梅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穆十已经明白了，斯特凡娜和埃梅利的去向，他走向多米尼克，苦涩地笑着拥抱他：“你们两兄弟，真的是越来越像人类了。”
“你也一样。只是卡米尔小姐不太一样，所以你没法和我们完全一样。”多米尼克回应他的拥抱，并说了一句听起来有些缺乏逻辑的话。
两人渐渐彼此松开，一同转身望着空旷的街道。
“我想，是不是如果那时候我不去唤醒她，她就可以永远留在那里，不必经历这些呢？”穆十痴看着街道上那条金色的灯河，目光渐渐飘远，直到被远处巴黎的夜灯所吸引。
这里的灯光和帝都、魔都又或者地球上的任何一个都市相比，似乎都没有区别。可穆十就是会觉得它格外温暖，不再像地上匍匐着、妄图吞并星空的野兽，更像少女的头发，从仙界垂落的瀑布。
“穆，你看得到那些星星吗？”多米尼克没有直接回答，他抬手指向天空，小熊座尾端的塞纳久，也就是此时的北极星。穆十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多米尼克接着说：“地轴以两万六千年为一个轮回，每过这么些年北极星就会变更循环一次。而星空也有自己运转的速度，整个银河自转一周长达十亿年，比起龙族统治这颗星球的时间更久。宇宙的生灭往复所需更久，比起这些来说，人类的轮回真的很短暂了。”
穆十不觉得多米尼克这是在安慰自己，虽然多米尼克安慰自己的时候就是这种口气。
多米尼克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你觉得，已有的历法真的可以解释所有的历史吗？或者说，你所知的历史和时空真的是毫无差池一一对应的吗？”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吧。人类没有这么聪明的。”穆十看着多米尼克，就像看见了银河本身。
多米尼克意识到了什么，略显抱歉地挠了挠头：“我都快忘记了，我们在属于人类的世界上，已经流浪了这么久。”他笑了起来，像春天的太阳解冻了北极的冰川。
“你还记得这之前发生过的事吗？”穆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多米尼克搓了搓手，把手揣进兜里：“太久了，很多都忘记了。”
穆十耸了耸肩，故作神秘地笑着：“星空彼方的事，不是因为太远了才会忘记。而是因为，它们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银色的月光和星尘从极高处的天空中撒下，却永远不能触及这座城市，因为巴黎本身就散发着温暖的光。
第二十九章 踏星而上
神秘的灰色雾海中。
末寒总觉得头越来越疼，不过小白帮他补充了一点水分之后，疼痛的症状稍微缓解了一点。
那一剑的力量有多大？末寒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如果是在地球上施展的话，也许能把一道山脉都夷为平地。可那究竟是什么原理呢？同样是以普通的凝聚方法创造出来的剑。
“真的是普通的凝聚方法？你不会又在蒙我吧？”末寒发问。
小白坐在原地，倒是一副很耐心的样子：“真的就是普通的方法而已！就像老师用冰凝聚成冰剑那样，我用雪凝聚成了那柄雪剑。”
按理说这丫头片子应该不会骗自己，末寒握住那柄剑的时候没发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末寒随意挥剑的瞬间，那柄剑的剑刃上出现了一股极其庞大的吸引力，把末寒体内的魔力几乎抽空了。
然后这柄剑借助末寒的魔力再次爆发其吸引力，几乎是将整个灰雾海上的灵气都吸收过来，甚至把天上的星光之力都吸收了。
似乎挺简单的？可是如此庞大的吸引力不是应该需要与之匹配的支配能力才能操控吗？自己没理由能在随手一挥之间，就将力量全部倾泻出去的。难道自己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天才？
末寒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好吧小白，我暂且相信你是个天才了。”虽然还是有痛感从周身肌肉传来，但龙族的身体本就坚韧无比，末寒只是之前脱力，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大概是以前没经历过生死之战所以缺少磨砺吧。这样想着，末寒突然觉得小白说她是个天才的言论没那么过分了。毕竟只是铸剑的天才，和用剑的天才还是两个概念。
末寒慢慢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王座上，那流着黑沙的沙漏，招呼小白说道：“咱们看看那个沙漏能不能取走？”
末寒在百米巨人奈弗里蒂斯的记忆里看到过，那个沙漏拥有逆转时间的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宙斯三兄弟的武器拥有弑神之力，克洛诺斯不可能输。据说弑神之力是泰坦神族创造的无上伟力，谁想到克洛诺斯最后被自家人坑惨了。
不过希腊神话里多的是这种家庭内部战争，末寒看过太多了。唯一让末寒有所改观的是，他更相信穆十说过的了。也许人类的祖先，人类的神灵们真的很了不起吧。
但龙族就是最伟大的。末寒永远不会忘记多添上一句。
人类的某些传说并不是全无道理，比如说龙喜欢宝藏。末寒率先起身飞向那千米高的王座，飞向那银色金属框架、流着黑沙的沙漏。
他靠近前来，落在王座的扶手边上。这王座的主人，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就是克洛诺斯了，可惜克洛诺斯早被宙斯封印在冥府之下了。若非如此，末寒也不敢这么嚣张地就跳上来。
王座远看着还是很威严的，站在上面就觉得只是相对古老的神殿而已。小白在后面慢悠悠地跟了上来，两个人并肩看着前方高出百米的大沙漏。
对于人类来说，这么大的沙漏确实是太大了点。对于末寒，他本来不需要沙漏这种计时的东西，因为世界本身就有计时的能力，龙族是世界的至高，所以也用不着。
但是倘若真的能逆转时空，那意义可就不大一样了。也许我能靠这个东西回到千万年前？虽然从那黑色的流沙液体看来，这沙漏应该早就没有那么强的力量了。
被那道巨雷给劈坏了？也许没有完全坏，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这东西叫沙漏吗？”小白有些好奇地问。
末寒突然意识到，这东西对小白而言还是完全陌生的。也许小白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存在于沙漏的空间中，但她没有机会看到沙漏的真实面目。
看来她真的只是孩子吧。末寒心里那么想着。
至于小白为什么会化形成为一个女性人类，末寒也有了自己的解释。在进入此地之前，穆十在来的路上大概交待过一点，就是有很多不明状况的道盟成员以人形进入白虹所在的海中。
小白的初生体是对周围生物的模仿，只是那种模仿在最后和自己交战了，才受龙族气息的牵引最终完成。所以短期之内，小白都会把自己当成人类吧。
她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是龙而非人这件事呢？
末寒开口：“这就是被人类称作沙漏的无用发明吧。”他嘴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正盘算着怎么把这大疙瘩带走。
“哎？没有什么用吗？”小白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又化身成为一无所知的好奇宝宝。
末寒点了点头，表示对小白说法的同意：“人类的好多发明创造对其他种族都是没有作用的，这个沙漏本该也是如此，不过这个沙漏不太一样。”
末寒举起右手掌，试着调动魔力去移动沙漏，却发现那沙漏的周围，被一层混乱又无形的涟漪包裹着。那涟漪和普通的石头落进水里没什么两样，微弱到几乎不可察，却又久久不散。
末寒稍一加大运转魔力的速度，周身就爆发出一阵剧痛。无可奈何之下，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白：“你来试试？”
小白点了点头，举起左手调动起魔力来。沙漏还是纹丝不动，但沙漏表面的涟漪却轻轻地晃了晃。
有效。
末寒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层涟漪的荡漾，只是他现在所能操纵的魔力有限，自然也没法把涟漪破开。
拿不走？这怎么办。末寒和小白面面相觑，谁也没个主意。
小白虽然不知道这个沙漏是什么，但她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末寒想要拿走沙漏的行为更是不解：“非要这个沙漏吗？”
末寒走近沙漏，伸出手去触摸沙漏底部，不曾想那层涟漪也没有主动攻击末寒：“也不一定。你要是有出去的方法可以早说。”
末寒试着搬动沙漏，却发现即使是力能抗山的自己，力气也不够让这大沙漏稍微挪一挪的。别说是整个搬起来，甚至是推动一毫厘都做不到。
“老师也没有办法的事，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小白歪着头，又变成满目茫然的样子。
末寒撇了撇嘴，其实自己来到这个空间，几乎完全就是一直被小白所引导着，被小白牵着鼻子走：“我看你办法挺多的。都不用我教你，你就什么都会了。”每次当末寒不得寸进的时候，都是靠小白出现，才把末寒引导至更高的地方。
会不会穆十暗地里搞鬼？末寒不是没想过，自己苏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一直在单独行动。可是某天突然就冒出个矮精灵出来，把自己带到穆十面前。
穆十先是接近自己，赢取自己的信任，然后用一枚不知道哪来的带着龙族气息的琥珀和自己达成了交易。紧接着，又给自己准备身份、教自己人类世界的规则，最后还给末寒买房子，怎么听起来都不像目的单纯的人。
末寒突然又想到了一点：魔法有三种表现途径，咒语、法阵、媒介，能不能从这上面下功夫？
既然没法靠施展魔法来解决问题，那就从源头上出发好了。想到这，末寒转身指了指王座下方剩下的两副铠甲，对小白说：“小白，我去取那头狮子的魔力，你去取另外的那份。”
二人一齐飞出，末寒落在了那狮子前方，小白则落在有翼蜥蜴的脚下。小白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去试着汇集魔力，末寒直接一把抓住了那狮子的右前爪。
事实上，两只巨兽身上的铠甲都已经被黑色的锈迹包裹得差不多了。但他们的铠甲还是相对比较完整的，不像巨人身上的翡翠之铠，损坏得那么夸张。
也许是因为巨人活了下来。在失去同伴和主人之后，巨人多次试图利用沙漏创造奇迹：或许是为了复活同伴，也或许是为了召唤他的主人。
但沙漏内部的空间，对巨人又有所排斥，从黑色大手每次只能短暂出击就可以看出来。在反复进入沙漏内部，进行某种尝试的过程中，巨人的翡翠之铠被沙漏空间逐渐损坏了。
小白的魔力使那头蜥蜴已经僵化、干瘪的尸体逐渐舒展开来，小白控制蜥蜴抬起前足，一对表面布满了黑色锈迹的铠甲从蜥蜴身上脱落。蜥蜴的前足暴露在空气里，原本被铠甲保护着、还带着些许光泽的皮肤瞬间腐坏变黑。
末寒拉住狮子的一根脚趾，将它的右前爪整个扯断，长达数十米的狮子足伴随着铠甲一起被末寒举了起来。但是并没有血肉迸出，长久的时光已经耗尽了狮子体内的能量精华，让它的身体变得像一块被铠甲保护着的干柴。
末寒再用力一摔，将这只前足内部的干柴状碎尸甩了出去。得到一只表面被黑色锈蚀的臂甲。
失去了平衡的狮子和蜥蜴倒塌在地，发出一阵巨响。
末寒念动简单的咒语，使这臂甲逐渐缩小，直到适合人类的身躯使用。他把右手伸进臂甲内，嵌合的瞬间铠甲上迸发出一阵流光，铠甲表面的锈迹脱落，露出其原本的琥珀色。
小白那边学着末寒的样子，使一对前爪铠逐渐缩小，最后武装在她手上。一对淡粉色的手套，刚好包裹住小白的小手臂。
末寒飞身而起再次落到那个沙漏面前，伸出被铠甲包裹的右手，放在沙漏的银色框架上。
小白也心领神会，飞到了沙漏的顶部，伸出双手试图推动沙漏。
那层不知名的涟漪消失了。两人合力之下，沙漏果然缓缓地翻转过来。就在这个瞬间，沙漏周围的时空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从沙漏的正中央，两个锥体顶尖相连的位置，一道银色的光芒激射而出。小白和末寒连忙向旁边避开，他们不知道那光芒是什么，可他们能感觉到，正面被光芒击中绝不是什么好事。
银色光芒斜射向头顶的星空，如同一根银针刺入群星点缀的漆黑天幕。直到这束银光消失在星空的尽头，一束更为明亮的白光从黑暗中出现。
白光顺着银光的方向而来，逐渐靠近，最终降落至沙漏前方。那白光宽约二十来米，其中赫然有一道纯白色的阶梯。
那阶梯如何漫长，一眼看不到尽头，直伸向星空深处。
末寒并不满足于此，他通过右手传递魔力，试图将沙漏搬起来。可是小白却已经站在了白光之中，踏上了阶梯上。
“老师，快走吧。”小白回头看了看末寒，招呼着他。末寒心里并不乐意，他在这里折腾了那么久，不可能就带一只臂铠离开吧？
白色的阶梯适时地出现闪烁，站在阶梯最底部的小白缓缓向上升起。
这阶梯原来还会消失的？
末寒看见了阶梯上升，知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但即使通过臂铠末寒也没法搬动沙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色的阶梯带着小白越升越远。
末寒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的祖龙神啊。”眼看确实没办法，末寒只能转身朝着阶梯跨出，在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小白旁边。
不得不走，末寒哪里甘心，右手再次凝聚魔力，于掌心化出一片巴掌大小的菱形冰晶。挥手间那冰晶迎风变大，化作一块长过一米多的菱形冰块。
冰块像一块陨石似的直奔沙漏撞过去，但并未撞上沙漏，而是落在了那千米高的王座扶手上，像一块普通的石头，镶在了地上。
留下这个印记之后，末寒转身向着阶梯高出攀登而去。小白紧跟着他向上，并开口问道：“老师你留下了什么？”
末寒微微一笑，脚下速度逐渐加快：“鳞片。”
白色光芒中的阶梯逐渐上升，末寒和小白以更快的速度向上。而漆黑的天幕上，那些亘古的星辰永远照耀着灰色的雾海。
星辰在二人两边向后退去，难以预知的前路，晦暗无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