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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宅男     玄海萍客游txt下载     玄海萍客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借君人头一用!

    鄱阳湖,古称彭泽,湖面之广,仅次于西海。

    湖面之上,无数渔民泛舟撒网,又有千百种水鸟聚集于此,时而还会看到大群白鹤或展翅高飞,或结伴下水嬉戏猎食,别有一番景色。

    开朝初期,又有诗僧游湖留诗:

    百虑片帆下,风波极目看。

    吴山兼鸟没,楚色入衣寒。

    过此愁人处,始知行路难。

    夕阳沙岛上,回首一长叹。

    此诗流传甚广,后来,这里倒是成了不少文人雅士,游历河山的必到之处。

    直到十年前,鄱阳湖东岸,兴起了一座蛟龙寨,这原本和谐富饶,景色秀丽,不知养育了多少代渔民船夫的鄱阳湖,变得不太平起来了。

    蛟龙寨的寨主陈蛟,率领着数百水盗,在这鄱阳湖上横行无忌,兴风作浪,就连官府也拿他不得,在经过陈蛟的打点,最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这个土皇帝。

    好在这陈蛟虽然跋扈,但是也懂得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从不赶尽杀绝,在这些靠着鄱阳湖吃饭的渔民船夫身上,只定时收取一些保护费,还有的就是那通过长江河运行商的商贾,路经这里,自然要向这蛟龙寨打点一些丰厚的过路费,才能安生了。

    可尽管如此,百姓们私下里还是哀声哉道,因为钱财倒是小事,可是这陈蛟不光贪财,还很好色。

    有时看到哪家漂亮姑娘,便会命人抢回寨中,玩得腻了才会放回来,因此一部分贞烈女,在受到凌辱之后,便投河自尽,以证清白了。

    还有一部分活下来的女子,受不了心中创伤,整日阴霾,便都疯疯癫癫,终日痴痴呆呆了。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才让深受着蛟龙寨压迫却敢怒不敢言的老百姓们看到了一丝的希望。

    那便是在六年前,来到这里,一人一剑,便敢对整座蛟龙寨立下战书的刘玉亭。

    当时的刘玉亭二十七岁,风华正茂,一袭墨色长衫,腰悬三尺宝剑,踏着竹筏,立于蛟龙水寨门前猖狂大笑,真好一个风流潇洒,气宇不凡,看得周边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心里好不痛快。

    那一战,刘玉亭凭着手中宝剑,孤身一人连斩百余名蛟龙债盗匪,更是一剑削去了寨主陈蛟的左耳,名声大噪,得了一个一剑破百甲的称号。

    可让老百姓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刘玉亭此番一战,却不是为了行侠仗义替天行道,而是在蛟龙寨旁割出了一片区域,兴建了水榭楼台,当然这巨大的耗资自是出自蛟龙寨,而蛟龙寨的钱来自哪里?自然又是那些商贾百姓们的了。

    若说蛟龙寨的寨主陈蛟是鄱阳湖的土皇帝,那这刘玉亭,便坐享其成,成了一名太上皇。

    渔民船夫们的保护费照收,过往商贾的过路费照抢,但是蛟龙寨多养了一个喜欢附庸风雅,锦衣玉食的太上皇,这下手自然比之从前,就更狠更重了。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刘玉亭斜倚在他那三层雕梁画柱的望湖楼的顶层,看着楼外湖水连天似海,身边四位美婢为其揉肩锤腿,真是好不自在。

    刘玉亭正自逍遥得意,忽然破风之声大响,一根通体乌黑的竹竿从远处冲着自己激射而来,劲力霸道十足,速度也是奇快。

    可这刘玉亭毕竟非等闲之辈,并未起身,大袖一挥,便将这激射而来的竹竿稳稳的抓在手中,竹竿末端,绑着一条白色丝绢。

    刘玉亭沿着这根竹竿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俊俏少年,腰悬单刀,立于一叶小舟之上,对着自己微微一笑,便即乘舟翩然离去,那傲慢的模样,好似自己当年。

    刘玉亭勃然大怒,一把扯下竹竿上的丝绢展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气势十足的写着几个大字明日午时,再来拜访,借君人头一用。

    落款,阎九!

    刘玉亭愣了片刻,不怒反笑,说道:“好好好,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少年郎,想要我的项尚人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刘玉亭伸手握住这些年来,一直寸步不离身的宝剑,心中冷笑,别以为,我刘玉亭这些年只知逍遥快活,还是当年的那个刘玉亭……

    “事情办完了?”看到阎九乘舟归来,坐在鄱阳湖畔饮酒赏景的李羡仙笑着说道。

    阎九点了点头,轻轻一跃,便即上岸,说道:“明天午时,与他一战。”

    李羡仙道:“你真的要取他的脑袋?”

    “这个自然。”阎九点了点头,答道:“我是浮萍客,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李羡仙呵呵一笑,完全不介意阎九杀手的身份,本来这个乱世,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实在是太过平常,更何况江湖中人当街拔剑,以命搏杀这种事,连官府都懒得一管,实在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李羡仙又道:“可是我就有一点不明白,身为刺……浮萍客,不应该是暗中的勾当,潜伏暗中,伺机下手,要他的人头,不更是简单?”

    阎九呵呵一笑,说道:“就算身为浮萍客,我也想要堂堂正正交手较量,所以我才没有在今天突下杀手,这样也给他时间准备,我既闯了江湖,又得了钱财,岂不两全其美?”

    “也是。”李羡仙点了点头,说道:“可是,这样岂非太累,倒不如我之前所说,还做什么浮萍客,我们一同游历江湖,也能遇到不少奇事,至于钱财这种身外物,本公子向来不缺,也用不着你靠杀人去赚。”

    阎九摇了摇头,说道:“我有我的路要走,而且我的路不能变,需要一直走下去,你就不要再劝我了,江湖有缘,我们尚还年轻,总有再碰头的时候。”

    这李羡仙,似乎从来都不会强人所难,听阎九如此一说,也不再做纠缠,继续自斟自饮,轻声叹道:“希望,你走的路,就是你要的江湖……”

    之后,阎九、李羡仙一行人结伴畅游鄱阳湖,其中乐事无需阐述,在客栈住了一宿,终于迎来了与那刘玉亭一决雌雄的时刻。

    阎九依旧一叶孤舟,来到望湖楼楼下,而这一战的消息,却不知是谁传出了风声,望湖楼这片水域之上,竟然停留了无数小舟,贫民百姓有之,达官贵人有之,自然还有很多过路的江湖客人,全来凑个热闹,想看看江湖高手之间的对决。

    李羡仙所乘花舫之浮夸最是惹眼,黄衫梨花已然痊愈,俏立在自家主子的身旁,却比那花坊更加夺人眼球,不少公子哥儿,都朝着这边投来艳羡的目光。

    李羡仙皱了皱眉头,怨道:“怎么这么多人?谁走漏的风声?”

    黄衫梨花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而阎九低头冷笑,看来自己所料没错,这刘玉亭定已突破四品巅峰,想借此一战,再次名动江湖,向江湖中人告知自己已然踏入侠境一事。

    五品侠境,登堂入室,可以自称位居当世高手一列,但是,少年郎阎九却是全然不惧,抬头望向已经立于望湖楼之巅的刘玉亭,傲声道:“在下阎九,借君人头一用!”

第十六章 刀剑寒,青衫墨袍

    决战之刻,阎九依旧一叶孤舟,来到望湖楼楼下。

    而这一战的消息,却不知是谁传出了风声,望湖楼这片水域之上,竟然停留了无数小舟,贫民百姓有之,达官贵人有之,自然还有很多过路的江湖客人,全来凑个热闹,想看看江湖高手之间的对决。

    李羡仙所乘花舫之浮夸最是惹眼,黄衫梨花已然痊愈,俏立在自家主子的身旁,却比那花坊更加夺人眼球,不少公子哥儿,都朝着这边投来艳羡的目光。

    李羡仙皱了皱眉头,怨道:“怎么这么多人?谁走漏的风声?”

    黄衫梨花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而阎九低头冷笑,看来自己所料没错,这刘玉亭定已突破四品巅峰,想借此一战,再次名动江湖,向江湖中人告知自己已然踏入侠境一事。

    五品侠境,登堂入室,可以自称位居当世高手一列,但是,少年郎阎九却是全然不惧,抬头望向已经立于望湖楼之巅的刘玉亭,傲声道:“在下阎九,借君人头一用!”

    “好狂妄的少年!”刘玉亭仰天狂笑,但听得呛啷一声,腰间三尺青锋陡然出鞘,遥指阎九。

    刘玉亭,如当年一样,仍喜穿墨色长衫,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孤身一人单挑蛟龙寨的刘玉亭,狂傲之色不减当年。

    但是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却没人再如当年一般,还会觉得他是一个孤高自傲,风流潇洒的侠士。

    鄱阳湖域老百姓,甚至包括那平日里一直把刘玉亭当成祖宗看的蛟龙寨,都希望今日那少年可以一刀斩下这刘玉亭的人头。

    蛟龙水寨的至高点上,寨主陈蛟抚摸着那被刘玉亭一剑削去了左耳所留下的丑陋疤痕,时至今日,想到当时的情景,依旧嘴角抽搐。

    陈蛟看着湖面楼顶遥望对峙的二人,一脸的阴霾之色,这些年来,虽然对刘玉亭一直卑躬屈膝,但是心中的恨意,只增不减。

    今日,终于有人敢来找这好似鄱阳湖龙王爷的人物的麻烦,但可惜的是,只是一个十六七岁,年少轻狂的少年郎。

    别人不知道,他陈蛟龙可是一清二楚,刘玉亭这几年看似养尊处优,挥霍无度,但是即便这样,也没有一天放下过手中的三尺长剑。

    刘玉亭的武学修为这几年来突飞猛进,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境界,就在两个月前,陈蛟曾经无意间瞥见,深夜无人之时,刘玉亭湖中舞剑,踏波而行,最后刺出了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

    当时陈蛟真可谓是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的跑回山寨,很怕因为偷看到了那刘玉亭隐藏了多年的一剑惹祸上身,心里也是知道,这削耳之仇,恐怕今生难报了。

    就在这时,望湖楼顶,刘玉亭冲天而起,身子在半空有如那展翅高飞的雄鹰,忽然俯冲而下,手中三尺长剑直取湖中舟上阎九。

    刘玉亭手中所使,虽是那看似轻薄的长剑,但是此剑一出,身前三尺,隐隐被淡青色剑气包裹,破空之声更是震耳欲聋,好似龙吟。

    三十六式苍龙啸,刘玉亭的成名剑技,迎合天罡之数共计三十六式,此剑法讲究的就是每招每式都是霸气无比,每剑刺出,剑锋破空,都好似苍龙咆哮,震人心魄,另人胆寒!

    阎九脸上笑容不减,但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的凝重之意,这刘玉亭却是和这之前所败之敌有着天壤之别,不是自己随意托大,都能一刀斩下的对手。

    剑未到,而剑气先至,俯冲而下的刘玉亭距离阎九虽然还有丈许,阎九便已双脚轻点小舟,拔地而起,而湖面小舟却是纹丝未动。

    “好俊的轻功!”观战人群之中,不少江湖人士,不禁拍手叫好。

    可是叫好之声未落,只听咔嚓一声,小舟轰然炸裂,无数碎片飞向几十丈外,就连舟下湖水,都被斩开深越数丈的一线,向着两边掀开道道浪花。

    阎九身在半空,腰间单刀出鞘,向着身下劈去,却不似刘玉亭般霸道无比,这一刀无声无息,好似清风拂柳叶,划出一道柔美的弧线,好似那当空的一弯新月,正是在那斩龙峡畔,斩了四品巅峰船夫的那一刀。

    刘玉亭剑尖在湖面上轻点,借着这细微的力道,整个身子紧贴着湖面横向窜出,迅捷无比,而本就还未完全平息的湖面,却又因为阎九这看似悄无声息,却内含霸道暗劲的一刀,再次塌陷,然后一道接着一道的浪花再次翻滚而起。

    “好!”远处浮夸花舫之上,李羡仙站在花舫船顶,扯着嗓子拍手叫好,连蹦带跳。

    虽然他不学无术,但是只见刘玉亭虽然躲过阎九那如新月一般的快刀,可是身子距离湖面实在太近,掀起数道浪花难免的打透了刘玉亭那一袭墨色长衫,躲闪身法虽然潇洒飘逸,但是结果却有些狼狈。

    见到友人占了上风,李羡仙表现的真是比自己斩了刘玉亭还要激动,行为夸张,险些从花舫之上跌落水中。

    幸而黄衫梨花在旁,伸手扶住自家主子,微微一笑,说道:“少爷您先别激动,好戏还在后头呢,这两个人现在只是相互试探,都没动真格的呢。”

    “这还没动真格?”李羡仙皱了皱眉头,一脸诧异的说道:“都这阵仗了,还只是试探?”

    黄衫梨花点了点头,说道:“五品侠境高手的一战,怎么可能就这点声势。”

    “五品?”李羡仙惊道:“你是说,阎小哥儿和那刘玉亭,都已入了五品?”

    李羡仙有些不信,他游历江湖已然有些时日,见过不少大场面,虽说就在不久之前,阎九只一刀就劈了那四品巅峰的老人,但是李羡仙却也明白五品和四品之间,可不只是这一刀是否可以斩杀的差距。

    “没错,最少五品……”梨花却很肯定,幽幽的说道,目不转睛的观战,很怕错了一丝一毫的细节。

    之前与那船夫老人,让梨花受了重创,也是让她明白了凭着自己的斤两想要护好主子,还远远不够,她还需要磨练,还需要提升自己的武学修为,品观高手一战,那所感悟到的经验,必定会让自己受益匪浅。

    说话之间,远处刘玉亭与阎九二人,在那船顶湖面之上,已经过了不下二十余招,前者手中三尺青芒纵横夺目,一声声龙吟破空,连绵不绝,而后者身法飘逸,穿梭于漫天飞舞的剑光之中,形如鬼魅,自那当头一刀之后,便再未出手。

    片刻之后,阎九与刘玉亭二人在这看似精彩激烈的缠斗中突然分开,然后各自施展飘逸轻功,青色长衫踏波而行,然后再次冲天而起,墨色长衫一艘艘乌篷船上轻点,最后也是跃上半空。

    果然正如梨花所说,阎九与刘玉亭二人只是相互试探,一齐稳稳的落在了望湖楼之顶,再次遥望对峙。

    刘玉亭并不在乎浑身打湿了的衣衫,和那挂满了水珠的长发,神色依旧信心十足,说道:“怎么,你就只有这点斤两?”

    阎九微微一笑,不知何时已经收刀入鞘,却反问道:“那么,你也是只有这点斤两?”

    “怎么?”刘玉亭冷笑着说道:“我这三十六式苍龙啸不够?”

    “不够。”少年郎阎九微微摇头,说道。

    “哈哈!”刘玉亭再次猖狂大笑,笑声响彻整座鄱阳湖,然后仿佛是对着整个江湖宣布一般,大声说道:“好!那我今天就让你再见识见识,我刘玉亭的第三十七剑!”

    话音刚落,刘玉亭脸上神色,忽然肃穆了起来,再没有了之前的狂傲,而是呈现出了一种他的脸上从未向外人展现过的认真内敛。

    而他手中那三尺长剑,开始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嗡鸣,与那之前一声声的龙吟相比,真有如虫叫。

    这一刻,阎九也好,李羡仙也罢,鄱阳湖域观战的所有人,全都感觉到空气忽然变得凝重,而一股并不张扬的杀意,却如针般,刺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三十七式,苍龙出海,天地寻踪!”紧接着,刘玉亭忽然大声喝道,这一瞬间,眼中精光盛气凌人,朝着阎九,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刺出了他这踏入五品侠境的一剑!

第十七章 一刀斩苍龙

    撼山河苍龙出海,觅龙吟天地寻踪!

    随着这一剑刺出,刘玉亭那已经内敛的猖狂之气陡然外放,手中三尺青芒,一声龙吟响彻天地,连绵不绝。

    望湖楼畔近百丈水域的湖面仿佛在这一瞬间沸腾,却是因为湖中那成百上千条的锦鲤,感受到了刘玉亭这一剑中所蕴含的磅礴杀气,争先恐后的跃出了湖面。

    鲤鱼跃龙门,一剑登五品!

    剑气纵横,望湖楼顶千片青瓦,一瞬间全部掀翻,瓦片随着剑气盘旋飞舞,远看,真的好似一条出海的苍龙!

    “好霸气的一剑!”看到这真有如苍龙出海的景象,就连那一直手舞足蹈,为阎九高声呐喊助威的李羡仙,都忍不住发自肺腑的称赞。

    李羡仙身旁黄衫梨花,纤细的手掌双拳紧握,手指关节咯咯作响,心中百感交集,这就是五品之境的一剑。

    如果她也能达到这个境界,施展出如此霸道的招式,哪怕是只有一招,当日也不会惨败在那船夫老者的手上,主子自也不会身陷险境。

    不够,身上的血气还不够,黄衫梨花心里如此想着,已然有了一些打算。

    而即将被这条出海苍龙吞噬而尽的阎九,此时依旧神色淡然,怡然不惧,不躲不闪,左手持刀鞘,右手紧握刀柄,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磅礴剑气的劲风,刺痛着阎九的脸庞,不过这一刻,阎九心静如佛,淡定祥和,管你是龙是蛇,是神是魔,我要的,只是出剑,挥刀!

    阎九,手中那把带着缺口,卷着刃的残破单刀,在这一战中,第二次出鞘。

    可是,没有人看得出,阎九这一刀是快是慢,因为在出刀的那一瞬间,那一袭青衫的消瘦身影,已然卷进那奔腾而来的青色瓦片之中。

    少年郎阎九,败了?

    看到刘玉亭如此霸气可撼山河的一剑,看到阎九那平平无奇的出刀,观战众人心中,都不禁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唯有李羡仙,他眯着那迷人的桃花眸子,抿着嘴唇,不再高声呐喊,却没来由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

    李羡仙相信着阎九,从第一眼看到阎九出刀的那一刻,李羡仙的直觉便告诉自己,这个少年郎的出世,将要掀起整个江湖。

    持残刀,舞剑意,总有一天,会将这整个江湖都捅一个通透!

    果然,少年郎不会让李羡仙失望,吞没,还不到一个呼吸之间,那淹没了阎九身形的无数青瓦轰然破碎,化为了漫天粉尘,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有如鬼哭狼嚎般凄厉无比的惨叫,一道狼狈的身影飞出那漫天的粉尘,摔倒在了鄱阳湖中一叶小舟之上。

    小舟顿时左右摇摆,仅差一点便要掀翻,乘船渔夫赶忙持竹竿稳住了小舟,而也看清了这摔倒在小舟之上的身影。

    刘玉亭,哪还是那猖狂霸道的,曾经号称一剑破百甲,今日又一剑入侠境的刘玉亭。

    只见刘玉亭脸色惨白如纸,双唇发青,恐惧、痛苦、不可置信,无数的表情汇聚一起,整张脸显得狰狞而又欺凌。

    最可怕的,是这刘玉亭的右臂已被齐肩斩断,鲜血兀自狂涌而出,染红了大半衣衫和船板。

    刘玉亭败了,惨败,幸而刘玉亭乃是五品侠境的高手,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阎九的致命一刀,但是,还是被卸去了一条手臂,还是那条持剑的手臂。

    战局的结果实在是翻转的太快,以至于除了对阎九信心十足的李羡仙外,所有人都呆立在了当场。

    直到阎九那飘逸的身影从那依旧飞舞的粉尘之中重现,潇洒的落在了刘玉亭的面前,刚才刘玉婷亭那如苍龙出海的一剑,阎九竟然毫发无伤,这才爆发起了惊天动地的喝彩之声。

    这少年多大?十六七岁的年纪,战败了五品之境的刘玉亭,他的武学修为境界,那便再不需要证明评判,当今武林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刀侠,就在今日,这鄱阳湖的一战,诞生了!

    阎九手中的单刀并未入鞘,朝着刘玉亭走去,一步,两步……

    刘玉亭忽然翻身而起,猛然跪倒在了阎九的身前,一脸的惊恐之色,他知道阎九要做什么,拼了命的哀求道:“是我输了!是我败了!别……别杀我!”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在刘玉亭的眼里,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嘘!”

    无数人对着刘玉亭嗤之以鼻,这一刻,刘玉亭不光败的惨,就连他那本就不怎么好的声明,也是更加狼藉了。

    但是,刘玉亭并不在乎,只要能活着,可比什么都重要,就算不能再使剑,可是他还有这些年搜刮来的金钱。

    只要活下来,带着那些钱,找个地方改头换姓,他刘玉亭下半身没了名气,也一样活得潇洒自在。

    但是,少年郎阎九,却不愿给刘玉亭这样的机会,之前,他并不厌恶这刘玉亭,就算知道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讨厌。

    他杀刘玉亭,只是因为这是为了,他答应老爷子的那四件事的其中之一,而必须要踏出的一步,忧心天下苍生,那离自己还太过的遥远。

    江湖,自家老头子说过,江湖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江湖。

    什么天道茫茫,人心所向,什么行侠仗义,才为正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是对也好,是错也罢,自己脚下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这才是属于自己的道!

    可是,当他看着这刘玉亭摇尾乞怜,不顾廉耻,只为保住自己一命的嘴脸,阎九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厌烦,恶心,这个人让阎九觉得恶心。

    阎九没有回话,眼中面无表情,紧接着手起刀落,收到入鞘。

    刘玉亭人头落地,无头尸体,倒于船舷之上。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觉得阎九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在这样混乱的一个时代,如何处置手下败将,那是胜者该有的权利。

    而且这刘玉亭,他曾经带给鄱阳湖周边老百姓的一切,就算是阎九当场给他大卸八块,也不会有人为他求情,只会是大快人心。

    这时,黄燕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在一众船舶之间纵横跳跃,小小身子,甚是敏捷,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阎九的身边。

    看着身首异处的刘玉亭,黄燕子也不惧怕,似乎金沙镇的居民都是如此,嘿嘿一笑,对阎九说道:“大功告成?”

    “是啊。”阎九点了点头,说道。

    “回去请我下馆子,我要吃三斤酱牛肉!”黄燕子如此说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布,将刘玉亭的头颅包裹了起来,背在了背上。

    “好!”看着黄燕子轻车熟路的模样,看来收尸这种事,这小妮子可没少做,不过也未多想,说道:“酱牛肉,请你吃到饱!”

    “我一会就请!”这时,李羡仙那浮夸的花舫也行驶了过来,李羡仙站在船头,一脸兴奋之色,说道:“走走走,下馆子去,下最好的管子!今天少爷我看得尽兴,一定要和黄家妹子不醉不归!”

    阎九摇头苦笑,有时真觉得拿这李公子和黄妮子一点办法没有,只得拉着黄燕子跳上李羡仙的花舫,不过心想,此间大事已了,他要回那半步多,过了今晚,也是该和这李羡仙告别的时候了,还真微微的有些不舍。

    就在阎九一行人正要乘船离去之时,忽然,一叶破破烂烂的小舟拦住了花舫。

    只见,一位衣衫褴褛老年渔夫撑船,而这破船之上,还跪着一个衣服打满补丁的小丫头。

    小丫头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稚嫩的小脸儿生得水灵,此时双眼通红,满含泪光,正手捧着一竹篮子的莲藕,可怜兮兮的看着阎九……

第十八章 蛟龙寨,一夜血成河

    “这个……这个给你。”小女孩儿见阎九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才怯生生的小声说道。

    “给我?”阎九表情诧异,问道:“为何?”

    “因为……因为……”小女孩眼圈越来越红,终于那满眼的泪光夺出了眼眶哭了起来,可也就更讲不出只言片语了。

    阎九更是手足无措了,赶忙看向李羡仙,希望他能出言帮忙,帮助自己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李羡仙却摇头一笑,平时爱说爱闹的他,此时出奇的选择保持沉默了。

    “这妮子胆子小。”好在,这时那撑船的老人开口了,也不劝说那跪在船板上哭泣的小丫头,却对阎九说道:“她是我的小孙女儿,本来还有一个大她七岁的姐姐,从小最是疼她。”

    说到这里,撑船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只可怜我那大孙女生得太过俊俏,就在去年,被那蛟龙寨掳了去,过了五天,才放了回来。”

    蛟龙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这两天阎九已经有所耳闻,也知道这撑船老人的大孙女被掳进寨中,必会经历一番惨无人道的折磨了,可是却依旧不知,这究竟又与自己何干。

    那撑船老人继续说道:“我那大孙女被放回来的时候,已然疯疯癫癫,痴痴呆呆,过了不久,便跳了河寻了短见,在头跳河之前,却是有路过的人听见,她口中大喊,刘玉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撑船老人说到这里,那年近七旬的身体也颤抖了起来,不禁哽咽,继续说道:“可怜我那大孙女,也可怜那傻儿子,一怒之下竟然去找那刘玉亭理论,结果被那刘玉亭一剑斩去了人头,随着我那大孙女儿去了……”

    “谢谢大哥哥给我爹和我姐姐报仇。”这时,那小丫头总算是强忍住了哭泣,手中竹篮举得更高,朝着阎九递了过去。

    这时那撑船老人继续说道:“我年纪大了,家里主心骨的儿子又是早死,家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些莲藕,是刚在湖边所摘,很是新鲜,我也知道这礼物真的太过寒酸了,但是却拗不过这小妮子,她非要将这篮子莲藕送与恩公才行。”

    “恩公收下吧,这莲藕可甜了!”小丫头接过爷爷的话,说道。

    看着这一对贫苦爷孙的真挚眼神,看着那小丫头高举竹篮那因为吃力而不住颤抖着的纤细手臂,看着竹篮中莲藕根根饱满,并认真洗过没有沾染一点泥沙,阎九心中忽然一震。

    我本不愿为世人所想,只为自己,而却有世人真挚所念,阎九感觉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可是,那天真水灵的小丫头,那一脸感激又期待的神色,阎九无法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口。

    阎九探出那手握单刀时稳如泰山的手,此时此刻竟然有细微的颤抖,从竹篮子取过一根莲藕,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吃不了这些,要这一根就够了。”

    “恩公不喜欢?”小丫头眨了眨眼睛,问道。

    “喜欢。”阎九微微一笑,将莲藕放在唇边,狠咬了一口,确实又脆又甜,然后说道:“好吃,只是我吃的少,给我多了也是浪费,这就够了。”

    小丫头这才展颜欢笑,那笑容无比天真烂漫,就仿佛初春那融化冰雪的第一缕朝阳,阎九的心,也有些化了。

    老头子口中所说的江湖,真的就是自己今后要走的江湖么?

    阎九动摇了,自己踏入江湖为了什么?

    只为了争那比天还高比海还远的天下第一,在老头子面前争口气?为了答应老头子的那四件事?为了可以带着城里的那些人有朝一日重返故乡?

    可是如今的世道,重返故乡又如何?能快快乐乐逍遥自在的安生过活?又能见到多少如小丫头这般天真无邪的真挚笑脸?

    似乎,江湖不应该是老爷子口中所说的江湖,世道也不应该是如今这般的世道,阎九忽然产生了这样的质疑。

    但是,阎九到底想要的是怎么样的一个江湖,和怎么样的一个世道,他还是不甚清楚,路还漫长,还需要走走,还需要感悟,就像之前所说所想,自己的道还是需要自己踩出来,终有一天,可以弄得清楚……

    次日清晨,阎九、李羡仙一行人便离开了鄱阳湖。

    但是清早捕鱼的一些渔民,无意间发现,今日的蛟龙水寨,没了往日的喧嚣,变得寂静无比。

    有几个胆子大的,感觉奇怪,冒险靠近一探,却发现,蛟龙寨寨门大开,寨主陈蛟的人头,高悬于水寨大门之上!

    而蛟龙水寨之中,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隔着大门向寨内观望,到处都是或是身首异处,或是残缺不全的盗匪尸体!

    这几个渔民胆子再大,也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自打爷爷那辈子开始,也没见过这般的场面啊,赶忙跑去通报了官府。

    起初,官府还有些不信,可等派了人前去查看,不禁大惊失色。

    一夜之间,蛟龙水寨包括寨主陈蛟在内,一共四百六十七名盗匪,几乎被人斩杀殆尽,蛟龙寨中的惨状,血流成河,真好似人间炼狱一般!

    侥幸活下来的,不过寥寥数人,也全都四散奔逃,估计就算来世,也不敢再重新踏进那鄱阳湖水域半步了,以免回忆起那一夜杀神降临的恐怖景象。

    不久之后,便有传言流转而开,说是在那一夜,有一青衫少年郎,如天神下凡一般,忽然出现在了蛟龙水寨。

    少年郎二话不说,手中一把单刀,就如切菜砍黄瓜一般,在那蛟龙水寨之内大开杀戒,毫不留情。

    而在混乱之中,逃出来的一众盗匪,却又在水寨门口,遇到一叶小舟拦路,小舟之上,俏丽一名黄衫少女,少女手持两把匕首,出手同样狠辣无比,刀刀夺人性命。

    就这样,横行了鄱阳湖近十年,让老百姓饱受欺凌的蛟龙水寨,在一夜之间,彻底覆灭,江湖也好,世间也罢,从此往后,将不会再有蛟龙寨这个名头了……

    昆仑山,玉雪峰,那素裳胜雪人如玉,足可倾国倾城的白若梅,依旧手持长剑,俏丽在此峰之巅,就仿佛这些时日,从来没有移动过脚步。

    长剑虽名断情,白若梅练剑之努力,更胜从前,可是这手中断情,真的能挥剑斩情愫?

    白若梅,越发的不懂了……

    不知何时,雪山派掌门,白若梅的恩师萧华,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白若梅的身后,轻声说道:“鄱阳湖畔,那号称一剑破百甲的刘玉亭,入了侠境。”

    “哦。”白若梅点了点头,但是,他对这刘玉亭不敢兴趣,就算是突破了六品,七品,与自己也不甚想干。

    “不过……”萧华知道自己这爱徒的清冷性子,略带狡黠的一笑,继续说道:“可是这刘玉亭,刚亮出那入侠境的一剑便败了,还身首异处被人割了头颅,而这斩杀他的,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似乎叫做阎九。”

    听到恩师口中说出阎九的名字,听到阎九斩杀了已入五品侠境的刘玉亭,白若梅那纤细的娇躯猛然一阵,然后突然转身,对着师父说道:“师父,弟子要下山入世!”

第十九章 牛鬼蛇神,各有所思

    金沙镇,半步多。

    花掌柜倚着柜台,弓着身子,笑得已经合不拢嘴。

    店伙计黄小二在一旁唉声叹气,甚是无奈,已经好久没看到老板娘如此失态的模样。

    账房孙先生依旧轻摇破纸扇,眯着眼睛,问道:“阎九胜了?”

    “胜了!胜了!嘿嘿……”花掌柜笑得更欢,直接从怀中抻出一条白色丝绢,交到了孙先生的手中,说道:“你自己看吧,再让我笑会儿,嘿嘿……”

    孙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展开丝绢阅读起来,良久之后,却是说道:“好一个少年郎,老夫看走了眼,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是个五品的高手。”

    花掌柜心情愉悦之极,五千两雪花银的大生意,虽然要分去阎九三千两,啊,不对,是两千九百九十两,但是花掌柜此次没有觉得肉疼。

    “我们半步多,捡到个宝哦。”花掌柜笑着说道:“只要好好笼络,把他稳住了,以后就可以接不少这样的大买卖了。”

    关于此事,孙先生却不像花掌柜这般乐观,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这少年郎,呆不久喽……”

    “怎么?”花掌柜知道,这孙先生一向不会对任何事情妄加揣测,只要是他说出的话,那在心里,自少要有六分以上的把握了。

    孙先生将手中丝绢交还与花掌柜,眯上了眼睛,继续说道:“蛟龙水寨一夜颠覆,你觉得是谁做的?”

    “是阎九。”花掌柜道:“明摆着的事,不然也太过凑巧了。”

    孙先生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刚涉足江湖不久,但是这少年郎的心性却有了些许变化,或许,他本就是想通过做一个浮萍客,来磨炼自己的心性和武艺,不然也不能一出手,就去抢这宗大买卖了……”

    说到这里,孙先生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可是啊,你别看这少年郎看似心机城府,但实则就是一张白绢,纯粹干净得很,他可能开始怀疑自己最初要走的路是否正确,所以,他才会夜闯蛟龙寨,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那鄱阳湖的百姓了,当他不久之后,真正认清自己想要的路是什么的时候,恐怕我们这小小的庙堂,就要供不起这尊大佛喽……”

    明月高悬,京城,红墙大院深处,华衣男子靠着池塘边凉亭栏杆,手中琉璃杯中,盛着的那是西域供品的上好葡萄酒。

    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胭脂红色的葡萄美酒配上这晶莹剔透的夜光杯,更别有一番滋味。

    华衣男子抿了一口杯中美酒,听着身边灰袍老仆禀告上来的,探子刚刚打探到的一些江湖传闻,本就阴霾的相貌,变得更加的阴沉。

    “十六岁的五品侠境高手?”华衣男子双眉紧锁,那眉间竖着的三条皱纹有如刀刻斧凿,就更显出男子心机之深重。

    灰袍老仆轻轻点头,说道:“不是凡人。”

    “老七啊老七……”华衣男子望向夜空中高悬的皓月,阴沉沉的说道:“本以为,你游历江湖只是胡闹,没想到,竟是当哥哥的我小瞧了你。”

    “不知王爷有何打算?”灰袍老仆说道。

    “分出一些人手,查!”华衣男子说道:“要知道,本朝便是自江湖开国起家,当初那些开国的元老,像胡国公、英国公、卢国公等等,还有一些未看到天下大统便战死在沙场的将领,皆是当时江湖中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不知道老七是不是也有这想法,我们要防患于未然,若是老七真的有所动静,那我也不介意先下手为强,在他羽翼未丰之时,拔掉他的羽毛,折了他的翅膀!”

    “对了,王爷,还有一事。”灰袍老仆又道。

    华衣男子说道:“讲。”

    灰袍老仆道:“在斩……在黄河一处峡边,老七遭逢刺客,也是那少年出手相救,救下了老七。”

    “哦?”华衣男子那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说道:“何人下的手?”

    “不知。”灰袍老仆说道:“应该是请了江湖中某个杀手组织派出的杀手,这些组织口风都很紧,很难查到背后的元凶。”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华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老仆不敢妄下定论。”灰袍老仆犹豫了片刻,说道。

    华衣男子又是一笑,但是笑容之中,透着的却是刺骨的冰寒,幽幽的说道:“看来,有人比我还有远见啊,竟然先一步将矛头对准了这最不起眼的老七,也算是宁枉勿纵,心狠手辣了,不得不防……”

    江南血衣堂密室,铁血衣听着身前蒙面男子打探到的消息,这一次,却并未动怒。

    “五品侠境的浮萍客,还是来自那小小的半步多,那半步多养得起吗?”铁血衣面带嘲讽的冷笑,说道。

    “那阎九初入江湖,对这江湖局势,自然并不熟悉。”白面书生轻摇白纸扇,说道:“怎么?堂主对这阎九感兴趣?”

    “多好的苗子啊。”铁血衣舔了舔嘴唇,只要栽培好了,过个几年,这就是血衣堂最大的一棵摇钱树。

    “不过,这些初入江湖的年轻人,还不知道人心险恶,亦不懂得权衡利益,都在说什么义气为重,想要从半步多把他挖出来,恐怕并非易事。”白面书生说道。

    “哈哈,不过,我知道先生你一定有些办法。”铁血衣走到白面书生的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有办法……”白面书生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只要半步多没了,这阎九自然就没有了落脚之处,到时候堂主只要诚心邀请他加入我们血衣堂,我想多半的机会,他是会答应的,毕竟,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勾当,他并不反感。”

    “可是……”铁血衣也知道白面书生的提议,确实是个办法,但是今日却难得的多动了一些脑子,说道:“如果那阎九知道,那半步多是被我们所灭,那还可能加入我们么?”

    “这个自然不能让他知道。”白面书生狡猾如狐的一笑,说道:“堂主这些年的心思,我再了解不过,那幽冥宗一直压我们血衣堂一筹,堂主你隐忍了多年,这次,我们就给他们添点麻烦,来一个坐山观虎斗!”

    “能做到?”铁血衣眼睛一亮,略带兴奋的问道。

    白衣书生点了点头,却是卖了一个关子,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铁血衣点了点头,这些年来,他从未怀疑过这白面书生脑袋里那些阴险狡诈的伎俩,那可是给血衣堂带来了不少的利益,但是仔细一想,却唯有一丝不解,问道:“可是,就算先生有妙计让那该死的幽冥宗与半步多交恶,甚至让幽冥宗踏平那半步多,我们也能成功拉阎九入伙,可这对幽冥宗来说,却不见得会有多大的损失,毕竟那半步多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

    “非也。”白面书生说道:“我要的是最后阎九与幽冥宗交恶,堂主也了解幽冥宗那老鬼的性格,只要一但交恶,自然会赶尽杀绝,绝不会放过阎九,阎九势单力薄,也定不是幽冥宗的对手,但是堂主不要忘记,这小小少年身后,定然藏着一个不好招惹的门派家族或是世外高人,幽冥宗盯上了阎九,自然就得罪了阎九身后隐藏起来的那些家伙,到时候,自有一场好戏了……”

第二十章 白衣如雪人如玉

    当阎九重返半步多的时候,天已入秋,可是金沙镇的景色,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黄沙连天,只是夜晚的天气,却是寒了。

    这一趟出行实在太远,而且,身边还跟这一个李羡仙,李羡仙跟着阎九,回了金沙镇。

    对于李羡仙的纠缠,阎九也不气恼,怎么说,这看似纨绔,却似乎心怀大志,身份神秘的贵公子,是阎九踏入江湖以来,所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阎九并不讨厌李羡仙,甚至有些欢喜,有他在旁,这一路之上,确实是增添了不少乐趣。

    原本李羡仙是想要邀请阎九绕一个大远,顺路可以访名山,游美景,阎九却是委婉拒接,即已完成了任务,自然需要尽快回去有一个交代。

    阎九也实在不太好意思每天都在李羡仙这里蹭吃蹭喝,虽然李羡仙似乎有着花不完的钱财,也十分大方,从不介意。

    但是阎九还是觉得,这银子毕竟是自己赚的才花着舒坦,赶快交了任务领了那三千两赏钱,虽然阎九平时用钱的地方并不多,但是兜里阔绰一些总是好的。

    老板娘花掌柜,早就收到了阎九即将返回半步多的消息,老早就打点好了一切,站在半步多的门口,摆出了一副盼星星盼月亮的架势。

    毕竟这阎九对于半步多来说,那可是一个宝贝,虽然孙先生已然断定,这少年郎阎九不可能在半步多驻足太长的时间,但是花掌柜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以这阎九的身手,那接的肯定都是大买卖,多留一日算一日,多赚一笔是一笔,就算真的走了,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而且现在的半步多,已经不是之前那只有一群二品三品亡命之徒的半步多,就在一个月前,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位比阎九还要俊俏的少年。

    那少年自称薛三,一身白衣,肤色胜雪,那一张脸生得,花掌柜自问这一生三十来年阅人无数,无论男女,这韩三可称第一人,这张脸生得那还真是……漂亮。

    好吧,除了这最朴实无华的两个字,花掌柜实在想不出任何的词汇,来形容这个薛三的样貌,什么沉鱼落雁,什么倾国倾城,什么貌似潘安,似乎用在这个薛三身上,总是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

    花掌柜不禁摇头苦笑,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世道,怎么但凡生的惊为天人的家伙,名字却都只是一个数字,前有阎九,后有薛三。

    最初花掌柜甚至以为,这个薛三,其实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漂亮姑娘,可是当薛三与客栈中的那些亡命徒争抢生意,一言不合,手中三尺青锋,以一敌五,眨眼间的功夫便挑了半步多三名三品高手,和两名二品浮萍客,五具尸体没一个齐全的,这果断杀伐,出手毫不留情的气概,又真的不像是一介年轻女子所有。

    花掌柜自问,自己像薛三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一个泼辣的角色,武功手段也相差不多,但是一定做不到薛三这般,杀气真的是太重了一些。

    虽然折了五位功夫不是太高,却经验老到的老手,但是花掌柜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

    这薛三的背景,和那饿着肚子闯进半步多的少年郎阎九一样,就像是打石头里蹦出来的,查无可查,但是花掌柜也无所谓了,在她眼里,管它黑猫白毛,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能接大买卖的,半步多就来者不拒。

    她甚至感觉自己今年真的是走了大运,宝贝是接二连三的自己跑到家门口来了,看来以前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真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一辆浮夸奢华的马车,在一十二名彪形大汉的仆从,和一名黄衫美艳少女的簇拥下,终于驶进了金沙镇。

    金沙镇的居民,全都驻足观望,这鸟不拉屎的偏远小镇,哪见过这么阔气的队伍,和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那翠花楼的头牌小红,和这黄衫的小妞儿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个村姑,一个天上一个地,完全没得看。

    一名不似女子胜似女子,好一个貌似天仙下凡一般的漂亮少年,一袭白衣如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花掌柜的身后。

    少年看着花掌柜隔着老远就冲着那辆,浮夸得都不太有人好意思去乘坐的马车,拼命的挥动手中的绣花手帕,一副翠花楼老鸨子拉客的热情架势,冷冷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你们半步多的第一人?”

    花掌柜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少年说道:“呦,我说薛小哥,你可别这么见外,什么你们半步多,是我们半步多,你既来了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个薛小哥儿,自然就是花掌柜刚捡到的心肝宝贝薛三,只可惜,这薛三总是冷这一张脸。

    薛三昨天,才刚完成了任务回来,是百里外的一个小镇的镇民集体凑出了两千两白银,想请花掌柜派出去几个浮萍客,缴了这一个月来,忽然出现在小镇附近横行无忌,掠货杀人的马匪团伙。

    结果这薛三,独自一人,抗下了整个任务,一人一剑单挑一百二十三命马匪,马匪无一人生还。

    回到客栈,薛三领了那一千两赏银的时候,都是寒着副臭脸,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薛三冷哼了一声,不再搭话,环抱三尺长剑,潇洒孤高的倚在半步多的门板之上,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浮夸马车,就连最会察言观色的店伙计黄小二,也都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马车队伍终于在半步多客栈的门口停下,而率先一步跳下马车的,不是阎九,亦不是李羡仙,而是小妮子黄燕子。

    黄燕子兴奋的挑着大拇哥,指着停在身后那奢华的马车,说道:“花姐姐,你看怎么样,气派不气派?”

    “嗯。”花掌柜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呵呵一笑,说道:“是气派。”

    黄燕子得意的嘿嘿一笑,然后将包着刘玉亭头颅的包裹交给了花掌柜,说了一声我先回家看我爹,便即快步的跑开了。

    其实早在三天前,那位中年富商,便已经把这笔买卖的尾款,一文不差给花掌柜送过来了,这五品剑侠的脑袋,现在可谓是一文不值了。

    毕竟,刘玉亭初登五品,却被一名叫阎九的少年郎摘去了头颅这一事,已经在江湖之上流传开了。

    那中年商人虽不是个江湖人,但是还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可不敢赊这半步多的帐,赶忙叫人乖乖的把钱送了过来,赶紧和这件事划清界限,从此往后再也不提,再也不想。

    铁匠铺就在半步多客栈隔壁,黄燕子眨眼间便钻进了铺子,没了踪影。

    这时,少年郎阎九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早已经脱掉了出发时,花掌柜送给他的那一身路人甲的行头,换上了一袭潇洒俊逸的青色长衫。

    这身长衫外观虽然朴素,但是用料相当考究,是在阎九与刘玉亭那一战之前,李羡仙死皮赖脸非要送给阎九的,说是能给阎九撑撑场面,并且口沫横飞,列出了一十八条阎九应该换上这件衣服去会刘玉亭的理由,阎九倍感无奈,这才收下的。

    青衫衬托着阎九傲人的相貌,比之离别之时,似乎多了几分成熟,填平了一丝的稚嫩,花掌柜再次看得痴了,虽然身后还站着一个更加俊俏,赛美人的薛三,但是花掌柜却是看着阎九更加的顺眼。

    而还不等花掌柜回过神来,去与阎九搭话,那一向冷脸的薛三,却是破天荒的主动靠近了过来,冲着阎九抱拳拱手,说道:“在下薛三,想跟阎兄弟你交个朋友!”

第二十一章 纨绔子,生存道

    夜色已深,皓月当空,金沙镇的夜,一向寂静。

    毕竟,有着那样的一个传说,阴兵过道会勾取生者的魂魄。

    “剑气纵横几千里,几万英豪成枯骨……”

    李羡仙仰卧在半步多客栈的屋顶上,自斟自饮,自说自话,他也听过那个传闻,很早便听说过。

    黄衫梨花依旧形影不离的俏丽在自家主子的身边,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最了解主子的人,但是仔细琢磨,却又不是。

    自家主子的想法,在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以看透?

    李羡仙忽又想起白日发生的一幕,想到那白衣薛三忽然冲过来说要与阎九交个朋友,还邀请阎九与其结伴江湖游历,想到阎九那一脸错愕的表情,李羡仙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先有一刀西来封五品的阎九,这又冒出一个白衣如雪人如玉的薛三,这江湖啊,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快要中秋了,你不回去看看?”不知道何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李羡仙的身后,如此说道。

    黄衫梨花登时大惊失色,袖中陡然寒芒亮起,双匕分上下两路,朝着这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刺去。

    那人身形忽的一闪,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动作,便绕到了梨花的身后,紧接着出手如电,一只干枯得有如枯木枝的手掌,抓住了梨花的后颈。

    被制住了致命要害,黄衫梨花不敢妄动了,自己死了并不打紧,梨花对于自己的性命看的一向不是很重。

    但是,无论如何,她得护住自家主子的周全,这是她的使命,就如同她活着的意义一般。

    这神秘之客一招得手却并未发力,不像是个寻常的刺客,似乎另有隐情,梨花决定先静观其变找到机会脱身,拼了性命也要为自家主子争取到脱身的时间。

    “不回去,懒得回去,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没法呆。”李羡仙却不紧张,也不回头,依旧自顾自的对壶饮酒,似乎早已猜到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听说话的语气,还是旧识。

    神秘之客摇头一笑,说道:“你就不怕你家老爷子生气?”

    “生气?”李羡仙捧腹大笑,壶中酒水都溅了出来,仿佛听到了这人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好久,才又说道:“这些年来,他生我的气还少么,早就习惯喽。”

    “呵呵。”神秘之客又是一笑,说道:“也对,要不是如此,恐怕你也活不到今日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老夫还能见到你长大成人的一天,甚感欣慰啊!”

    “老师啊老师,您说这句话,亏不亏心?”李羡仙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终是回头看向了这名不速之客,也道出了二者之间的关系。

    而这纨绔子弟李羡仙的老师,竟然是终日窝在半步多客栈的柜台后,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那一脸刻薄之相的孙先生!

    而这孙先生在李羡仙的面前,似乎笑容颇多,又是一笑,说道:“不亏心!”

    “啧。”李羡仙没好气的白了老师一眼,说道:“你说你,正教得我好好的,却突然拍屁股走人了,自己跑到这么个地方来逍遥快活,安享晚年,把我留在那乌烟瘴气,混沌不堪的地方独自谋求生存之道,你说你对得起我叫了你那么多年的老师吗?你就不懂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底下哪有父亲这么对自己的儿子的?啊,也有,老爷子就是这般。”

    “哈哈。”孙先生摇头苦笑,说道:“老夫可不敢接你这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夫还想好好的再活上几年呢,而且……”

    孙先生顿了顿,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的慈祥与自豪,才又继续说道:“老夫相信你,知道你小子古灵精怪,鬼点子最多,就算老夫不在,你也能好好的活下来的。”

    “那我还不是被硬逼出来的?”聊到这里,李羡仙那总是笑眯眯的脸上,忽然挂上了一丝阴霾,继续说道:“最开始是三哥感了伤风,你说三哥自小习武,体格是哥几个中最健壮的一个,小小伤风,能奈他如何?结果怎么着,不出半个月就病死了,我如何不怪?”

    “接下来,三哥这才故去不到半年,平日最是疼我的五哥上山打猎,回来就昏迷不醒,太医一查说是被什么虬褫咬伤,中了不解之毒,要知道,我从小就和五哥在那片山林里玩耍嬉戏,也没听过那林子里出现过什么虬褫,怎么偏偏就突然冒了出来,还让五哥撞上了?五哥也不傻,还带着侍卫,见到那传说中的毒物还不快跑?几十名侍卫,怎么着也能拦得住一时片刻,足够我五哥脱身了吧?”

    孙先生叹了口气,说道:“你小子倒是看得透彻。”

    李羡仙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这还没完呢,我那九弟,天生聪明伶俐乖巧,小脸长得也甚是讨喜,我都喜欢的不行,结果怎么样了?才几岁?六岁的娃娃啊,难道是上辈子刨了谁家的祖坟了?吃个饭,竟然让一口馒头给噎死了,他那奶娘是怎么当的?那都是精心调教出来的奶娘,我就不信连一个六岁的娃娃都看不住!”

    “唉。”李羡仙长叹了一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傻子也看得明白了,兄弟之中,谁太过的惹眼,谁被老头子在意喜欢,谁就活不长,唯有做个纨绔,天天惹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才能太太平平的活下去!”

    “你三哥呢?”孙先生问道:“当时你家老爷子最是器重于他,老夫依稀记得,当年每日到他府上登门拜访的那些趋炎附势之流,可都要把他府邸大门的门槛,都要磨平了。”

    “他算是比较幸运的了。”李羡仙说道:“不过骑马时摔断了腿,现在只能下人推着走,从那之后,三哥的府上就变得门庭罗雀了,人心冷漠,呵呵,相比之下,真的还是这江湖要温暖一些,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三哥算是彻底的在这场斗争之中脱了身,只是以他的性子……唉,不提也罢。”

    孙先生看着曾经那小小少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无论相貌心机都是成熟了太多,对与生存之道看得如此透彻,心中倍感欣慰之余,也是明白,在那比江湖还有混乱,利益熏天的权利中心,看似过得奢华潇洒,而那每天都需小心谨慎,一步踏错就可能性命不保的苦处,并非是那常人所能忍受的。

    “我听说,你遇到刺客了?”算先生再次轻叹,问道。

    “是啊。”李羡仙耸了耸肩膀,说道:“没想到你这小小的客栈,消息倒是灵通?”

    孙先生说道:“你怎么不去以为,是那叫姓阎的少年郎告诉我的?”

    “这种事他不会说。”李羡仙说道:“阎小哥儿这人有点意思,对我的胃口。”

    “这少年郎不简单。”孙先生提醒道:“你还是注意点好。”

    “我交的是朋友,也不在乎其他,再不简单,还有我那些暗算手足都觉得天经地义问心无愧的兄弟们不简单了?”李羡仙呵呵一笑,如此说道:“而且斩龙峡畔,也多亏这阎小哥儿救我一命,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还以小人之心度之,那岂不是和我那些兄弟没什么两样了?”

    孙先生的好意提醒被李羡仙一语否定,心中却是欣喜,生活那样一个环境之下,李羡仙如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讲出这样的道理,如果所言真的出于肺腑,那么这旧时学生,至少还留着一丝的人味儿,没有被那权利二字侵蚀成了只懂得不团吞噬,向上攀爬的行尸走肉。

    孙先生继续说道:“当初,老夫让你跟我习武,你却偏偏不肯,如若不然,以你的资质若再努力一些,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小心翼翼,一个四品巅峰的刺客,都差点取了你的性命。”

    李羡仙笑道:“习武太苦,我可受不住,而且他们想要杀我,就算我武功再好,也总能请到比我更厉害的人物,就算我有朝一日练成了天下第一又如何,就真能荡尽这天下?江湖多少代风流人物,就有多少个天下第一,我也没听过有哪个帝王,是靠武功天下第一争到的。”

    李羡仙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接着又道:“我自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下,早就明白,这普天之下最厉害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修为,而是心术……”

第二十二章 夜袭

    房间,简陋至极,一床一桌两把椅,还有一只用来装衣服杂物的破木头箱子。

    这便是阎九的房间,原本花掌柜想要为阎九安排一间收拾得还算体面的上房,但是被阎九婉言拒绝了。

    只要安静就足以,阎九对别的要求并不高,这件客房位处客栈二楼的角落,阎九十分钟意。

    夜色已深,屋中却未掌灯。

    阎九盘膝坐于床榻,单刀横置于双膝之上,双手轻抚刀刃,双眼微闭,表情平和而肃穆,呼吸吐纳之间,隐隐似有光华流转,包裹着他那略显削瘦的身体。

    阎九吐纳的节奏缓慢而均匀,看上去,就像是寺庙中的得道高僧在参禅坐定一样。

    但是,如若此时有高手在旁观看的话,那个高手一定会惊奇的发现,这包裹着阎九身体的隐隐流光,竟然不是修炼内功时而产生的真气外泄,而是单纯的剑气!凌人剑气!

    此时此刻的阎九,看似祥和宁静,安静无比,但是却如同一把已经出鞘的名剑,身不动而自生风,浑身上下都透着逼人心寒的剑气。

    阎九用的是刀,使的却是剑法,在目前自己所掌握的剑法招式上,阎九自知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了。

    除非自己又领悟学习到了更加高明的招式,不然自己平时再如何努力练习这些原本的招式,也不会对自己的修为有多大的益处。

    而对于现在阎九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感悟,对剑意的感悟,而剑意这两个字,那就是一种有些玄妙的东西了。

    剑招在外而剑意在心,剑招是死的而剑意是活的,同样的一式剑招,出招之人对剑意的感悟境界不同,所施展此招的威力便会有天壤之别的差距。

    这就可以解释了,为什武道大成者,往往一招一式,出招之时都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招式的威力却可撼动山河,惊天动力,便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意境”了。

    而阎九与人过招之时,往往都会选择后发制人,这也是因为他想在从对手的招式之中,去领悟其中的意之所在。

    虽然对手所使出的招式,可能远不及自己现在所学,但是天下武功每招每式,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见识得多了,自然会从这些不同的招式之中,感悟到一些自己不曾体会到的东西,并融入到自己对剑意的理解之中。

    自己老爷子曾告诉阎九,意之所在,天下招式,随手拈来皆是自己的招式,哪怕只是随手出剑挥刀也皆是高招,如若达到了这个境界,再高明的招式,在这样的高手眼中看来,也皆平平无奇。

    阎九自然知道自己距离这个境界还差太远,也不晓得世间到底有多少人,或者说有没有人,已经摆脱了招式的束缚,而达到了这个境界。

    至少悟出这个道理的自家老头子还做不到,头发花白依旧在感悟这其中之道的真谛,不知道老头子到了那个时候,是不是会一步踏青云,至此登仙了。

    当然,内力修习对于习武之人自然同样重要,只要方法得当,每修炼一次修为都会有所提升,随着日积月累自然而然的增长,自己所挥出的每一剑,所斩出的每一刀,威力自然也会提升几分。

    但所谓内功一途永无止境,阎九明白内力的修炼欲速则不达,太过操之过急往往会误入歧途走火入魔,顺其自然,循序渐进就好。

    前些时日,在鄱阳湖与那刘玉亭一战,那招五品之境的苍老出海,让阎九受益颇多,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每当夜行人静之时,阎九便会这般,在脑海之中不停的重复着那一招的画面,想将从那一招中领悟到的东西,融入自己的剑意之中。

    “呼……”阎九口中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俊美无比的脸庞,露出了一丝苦恼之色,不禁自语:“又失败了……”

    一直以来,自家的老爷子,都说自己是一块百年难得一见璞玉,悟性之高世所罕见,可是阎九最近却遇到了瓶颈。

    因为总有一个面孔,总是忽然闪过阎九的脑海,打断阎九的思绪。

    那是一个天真烂漫,如春暖花开一般动人心扉的,一个出自于十岁左右小姑娘的可爱笑脸。

    这个笑脸,让阎九那原本打磨得早就明镜止水一般的内心,嫌弃了层层涟漪,而且根深蒂固,偶尔隐藏,却挥之不去。

    半步多客栈屋顶之上,不知何时,孙先生已然坐在了旧时学生李羡仙的身边。

    李羡仙看着夜空中的皓月,忽然说道:“没想到,我的身边也变得不太平起来了,可阎小哥儿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可能一直缠着他,为了我这脑袋能一直老老实实的留在我的脖子上,我还是希望老师可以出山助我。”

    “我就算了。”孙先生神色忽然落寞,说道:“就算你不愿参与进那斗争之中,但是实则却已深陷其中了,在你上一代的时候,我便已经因此付出了太多了,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欠了太多的债,就算斗争结束又怎样?终于让老夫理解了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夜之间,趁我不在,妻儿老小全都死于非命,我连仇家是谁到现在都不得而知,我累了,不想再管了,只想老老实实的窝在这里,过一天没一天了。”

    说到这里,孙先生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拽了拽衣领,仿佛他这渐渐年迈的身体,已经经不起金沙镇秋季的夜晚这渐寒的天气,幽幽的说道:“小子,我们回去吧,不早了,今晚这里不太平……”

    果然,孙先生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咔嚓一声,两道身影自客栈中破窗而出,一前一后,在镇中屋顶房檐之间纵跃腾挪,速度不仅奇快,身法动作更是飘逸潇洒,有如只会出现在深夜中的鬼魅,向着金沙镇的西方追逐而去。

    “好像是阎公子的房间。”黄衫梨花立刻进入了警备姿态,双匕紧握于手中,一边环顾四周堤防刺客来袭,一边轻声提醒道。

    李羡仙呵呵一笑,看了看自己的老师,对梨花说道:“放心,有我老师在,这里安全得紧,老师他老人家再怎么不愿意管我,也不会让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的。”

    可是孙先生却无动于衷,那张尖酸刻薄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异样的神色,说道:“不用担心,没有别的刺客。”

    “那是针对阎小哥儿来的?”李羡仙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一脸兴奋的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张望着,说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主动去找阎小哥儿的麻烦。”

    孙先生微微一笑,说道:“这样的人,自然还是有的……”

第二十三章 沙漠深处,刀光剑影

    转眼间的功夫,阎九已经追着一名一身黑衣的不速之客远离了半步多客栈,眼看就要出了金沙小镇。

    阎九心中暗暗称奇,自己虽然不以轻功见长,但也自信不弱,而身前所追之人却始终和自己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似乎刻意为之。

    “还给你!”阎九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一枚钢钉,大袖一甩,钢钉划破长空,劲风呼啸,朝着那名不速之客飞去。

    刚才此人就是用这枚暗器,在窗外对阎九加以偷袭,但是被阎九轻易化解,接暗器于手中。

    而那黑衣人头也不回,听风辩位,背上长剑呛啷出鞘,随手一挥便击落了钢钉,而脚下却是不停,终是跑出了金沙镇。

    “看来,这是要把我引进沙漠之中啊。”阎九轻声冷笑着说道。

    不过技高人胆大,虽然明知有可能身中埋伏,但阎九也还是想要见识一下,这深夜暗算自己的家伙,到底有何目的。

    阎九毫无畏惧的追了上去。

    金沙镇的西面,是那号称六千里连绵不绝的大沙漠,二人一前一后,一路飞驰狂奔,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再也见不到身后金沙镇的踪影。

    就在这时,黑衣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猛然转身,只见剑光一闪,那早已出鞘多时的长剑,朝着阎九咽喉急刺而来,迅如闪电,既快且稳。

    阎九心中不禁吃了一惊,虽然黑衣人这一剑在招式上平平无奇,但端的是出剑之快无与伦比,丝毫不压于自己斩了梁忠的那一招起手式,当时阎九出手并未留情。

    阎九自知遇到可以与自己一战的对手,不惧返喜,现在修行遇到瓶颈,正需要这般的对手与自己交锋打磨,从而有所感悟才能更进一步。

    你快,我就跟你比快!

    阎九心中升起一股绝不服输的傲然之气,手中单刀离鞘,刀光一闪,后发先至,刀锋同样划向对手的咽喉。

    二人身影一触即分,竟然全都毫发无损,毕竟阎九和那黑衣人,都不是黄衫梨花那般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的狠辣角色,在即将两败俱伤的千钧一发之际,不约而同的放弃了攻击,躲开了对方的致命一击。

    一招交锋旗鼓相当,黑衣人并不罢休,手中长剑一抖,剑锋发出一阵嗡鸣,摇摆不定的朝着阎九刺来。

    摇晃间,只见黑人手中长剑剑尖一分为三,三分为九,九分八十一,转眼的功夫,竟化为了铺天盖地的剑影,毫无死角可寻的朝着阎九笼罩而来。

    而面对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招,阎九只是简简单单的辟出了一刀,这一刀划出柔和的弧线,有如新月一般的刀光,斩向了那如狂风暴雨般的漫天剑影。

    叮的一声脆响,阎九手中单刀,准确无误的劈中了那漫天剑影其中的一剑,这隐藏与无数剑影之中的真正的一剑。

    那漫天剑影登时散去化为乌有,只留下阎九手中单刀刀刃,压着的那一柄三尺长剑。

    阎九微微一笑:“招式虽妙,却是唬小孩的伎俩。”

    黑衣人轻哼了一声,向后退出两步,与阎九重新拉开距离。

    可阎九心中一惊,听其声音,似乎这个黑衣蒙面的不速之客,竟然是个女子?

    阎九重新打量此人,果然,此人身材苗条异常,肩膀略窄,确实不像男子一般魁梧,而胸前微微隆起,虽然尽量做了掩饰,但如果仔细观察,依旧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可是,这黑衣人并不给阎九多做思量的时间,手中三尺青芒再闪,便又朝着阎九攻了过来。

    此时阎九也以看得明了,这金沙镇以西的沙漠之内,并没有那黑衣人所设下的埋伏圈套,黑衣人诱己至此,似乎只是单纯的想与自己过招,一分高下而已。

    既然如此,长夜漫漫也是寂寥,阎九终究少年心性,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打法时间的大好机会,提起单刀,一一破解黑衣人那层出不穷的高明剑法,两人你来我往,斗在了一处……

    不远处,李羡仙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这里,趴在一处沙坡之后,看着远处阎九与那黑衣人缠斗,嘿嘿一笑,得意的说道:“我说来对了吧。”

    李羡仙身后,孙先生一脸的无奈之色,对于这个旧时的学生,一向尖酸刻薄的孙先生,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方才在李羡仙死皮赖脸的央求之下,终是没能坚守住立场,带着李羡仙追上了阎九,躲在这里观战。

    “老师,你说那黑衣人是个什么修为?”李羡仙看着那边打斗越发的激烈,动作之快在他的眼中,只能看到一片刀光剑影不停闪烁,再无其它,不禁问道。

    “五品。”孙先生说道:“不过二人,现在只是切磋较量,完全只是招式上的比拼,都没拿出真正的手段。”

    “那老师,我知道你见多识广,几乎辨识天下武学,那你能不能看出他们都是什么路数?哪门哪派的?”李羡仙继续问道。

    “阎九,不知道。”孙先生摇了摇头,说道:“阎九他以剑法驭刀,出招之时必做变通才能制敌,加之他的招式很怪,若只论招式动作,其实每一招都平平无奇,但是出手实在太快,而且招式的威力,你和他相识已久亲眼目睹,我就不必多说了。”

    “那个黑衣人呢?”李羡仙叹了口气,虽然自己总说和阎九乃是朋友,并不在乎太多,但是内心深处,对于这个神秘的少年郎的身份背景,又怎么能去不好奇。

    孙先生说道:“那个黑衣人的招式,便容易辨认得多了,直到目前为止,她用过望梅听雪中的招式,用过融雪剑法中的招式,哦,现在使的是十八式云端赏风雪,全都是雪山派的高明剑法。”

    “哦?”李羡仙眼神一亮,忽然一脸的坏笑,说道:“老师,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猜出,这个黑衣人的身份到底是谁了。”

    孙先生点了点头:“应该就是她了吧,这个黑衣人以体态来说,应该年纪不大,雪山派中,年纪轻轻能达到五品侠境的高手,恐怕除了她之外,也找不出旁人了。”

    就在这时,黑衣人忽然抢攻数剑,然后猛然向后跃出,身在半空,手中长剑隔空向着阎九挥去,挥出了她今日所施展的招式之中,看似最朴实无华的一剑!

    “呼!”

    一时之间,阎九身前狂风声大作,满地黄沙伴随着纵横的剑气席卷而起,有如昆仑山上,那连绵不断的满天飞雪,向着阎九狂扫而去,在这一刻,黑衣人终于使出了她真正的手段,挥出了五品侠境的一剑!

    而再看阎九,原本带着一丝少年轻狂的表情,忽然内敛肃穆,紧接着,朝着那席卷而来的黄沙,轻描淡写的刺出了一刀。

    龙吟之声,响彻天地,这一刀,更确切的说是这一剑,正是那鄱阳湖畔,望湖楼顶,刘玉亭的那一式苍龙出海,天地寻踪!

第二十四章 黑衣白面如僵尸

    掀黄沙,似山中飞雪卷昆仑。

    卷尘埃,如苍龙破水过长空。

    一边,黑衣人剑气纵横,铺天盖地,叫你无处藏身,千刀万剐。

    而另一边,阎九手中龙啸九天,剑气却只汇于一线,卷黄沙好似龙卷。

    远处,李羡仙看得傻了眼,这一招巅峰对决,可比那鄱阳湖畔还要精彩了太多。

    可还不等李羡仙拍手叫好,两股截然不同的霸道剑气撞击在了一起。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以阎九和那黑衣人为中心掀起的狂风巨浪。

    李羡仙脚步不稳,直接被这两股剑气的撞击所产生的气浪掀飞了出去。

    幸得孙先生出手及时,一把抓住李羡仙的衣领,不然李羡仙真不晓得自己要被吹到哪里去。

    不过李羡仙依旧被这气浪吹的身体在空中左右摇摆不定,好似风筝一般,无法落地。

    直到气浪渐渐淡去,孙先生才松开了手掌。

    李羡仙直接摔倒在了沙地之上,嘴里鼻孔里耳朵里,还有衣服靴管里,都灌进了不少的黄沙。

    “呸呸呸!”李羡仙大口的吐着口中的沙子,又对孙先生说道:“我说老师,您就不能温柔点?咱么可都是斯文人。”

    孙先生呵呵一笑,说道:“只是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让你记住,高手过招不是谁都可以看得了的。”

    李羡仙这才回过神来,那场精彩的战斗还在继续,赶忙揉了揉眼睛,朝着阎九与黑衣人那边望去。

    可是,在皓白明月的照应下,这片宽广无垠的大沙漠,放眼望去,还哪有了阎九和那黑衣人的影子。

    “人呢?”李羡仙赶忙询问自己的老师,战斗的结果,谁胜谁负还没有揭晓,这要不追过去看个究竟,李羡仙觉得自己最少三天睡不着觉。

    “结束了。”孙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后生可畏啊,老夫自认天赋不凡,可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远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打完了?”李羡仙一脸的绝望之色,最关键的地方没有看到,懊恼不已,赶忙追问道:“谁胜谁负?阎小哥儿赢了么?”

    孙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不分胜负……”

    次日一早,李羡仙一脸卷色的在客栈的大堂见到了阎九,果然正如自己所料,一宿都在琢磨,那二人最后战平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阎九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里,喝着粥,吃着后厨刘胖子亲手腌制的小咸菜,表情平静,仿佛昨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羡仙坐到了阎九的对面,自然他是吃不惯这种粗菜淡饭的,自有黄衫梨花为他打点一切,也不用自己操心。

    李羡仙看着阎九,想再确认一下昨晚那一战的结果,但是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自己是躲在一旁偷偷观战的,如若让阎九知道此事,必定会怀疑自己是如何追到他们的,这样很容易暴露了老师孙先生的身份。

    老师一心想躲在这里图个清静,做弟子的自然应该成全才是。

    阎九吃早饭的时候一向很安静,二人接触时日颇多,李羡仙也习惯早饭的时候不去找阎九说话。

    干坐着无聊之极四处张望,李羡仙发现那个白衣薛三坐在客栈另一边的角落里,已经吃过了早饭,正盯着阎九看,还是冷着一副脸,就像全天下都欠了她些什么一样。

    李羡仙一直觉得这人有趣,便走了过去,笑着说道:“薛兄弟早啊?”

    “哼。”可是这薛三完全不给这个穿着华丽的富家子弟面子,冷哼了一声,并不搭话。

    李羡仙碰了壁,也不气馁,大大咧咧的在薛三对面坐了下来,正挡住了薛三看向阎九的视线,说道:“薛兄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然怎么总冷着一副脸?不然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呛啷!”

    这一次,白衣薛三哼都没哼,不过平放在桌子上的三尺长剑,却出鞘了三寸。

    李羡仙顿觉浑身发毛,看来这白衣薛三不比阎九,并不是个懂得讲理的家伙,自己再做纠缠,很有可能真会一剑砍过来。

    虽然这半步多的大堂里,阎九和孙先生两位高手都在,应该不会让这白衣薛三伤到自己分毫,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白衣薛三不是仇人,自少目前不是,没有拔刀相向的必要。

    李羡仙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回到了阎九的身边,冲着阎九吐了吐舌头表示无奈,阎九摇头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大堂中的气氛被李羡仙这没来由的一闹,变得有些尴尬,就算控制自己不要回头去看那白衣薛三,李羡仙还是觉得后背直冒寒气。

    李羡仙一直都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性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这样难以忍受的感觉,但越是这样,李羡仙便越发的对那白衣薛三感兴趣,他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就在这时,一辆黑漆马车停在了半步多客栈的门口,店伙计黄小二赶紧跑过去笑脸相迎,毕竟半步多是客栈,虽然经常接那杀人消灾的买卖,但是客栈的正常营生还得照旧啊。

    马车的车夫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彪形大汉,不过倒是一脸的忠厚之相。

    当车夫跳下马车站直了身体,却是让黄小二吃了一惊,那丈二的身高,比客栈的大门还要高出一截。

    高个子车夫掀开马车车棚的门帘,恭恭敬敬的从车里搀扶出一个削瘦的,让人看着甚至感觉弱不禁风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就连头顶都带着宽大的黑色斗笠,被车夫搀扶着,低着头,走进了半步多客栈的大门。

    “两位客官,是打尖啊还是住店?”黄小二嘿嘿一笑,热情无比的说道。

    “我找你们掌柜的。”黑衣男子开口说话,声色沙哑。

    说话的同时,黑衣男子轻轻的摘掉了头顶上的斗笠,露出了他那一张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

    黄小二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坐在了地上。

    这老兄长得实在是太吓人了一些,肤色苍白有如阴间鬼魅不说,可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怎么不光是头发,连眼睫毛都是白的?

    莫不是传说中的白毛僵尸诈尸复活,不知道从哪个坟圈子里爬了出来,怪不得进屋之前给自己遮挡着这么严实,僵尸这东西,不正是最怕阳光的么。

    “别怕。”白脸黑衣男子阴恻恻的一笑,从袖子中掏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来,说道:“把你们掌柜的叫来,这是给你的赏钱。”

    黄小二看着那同样惨白如纸,形如枯骨的手掌,第一次对赏钱这好东西有所抗拒。

    不过,想到自己答应翠花楼的小红,过几天要送她一对金耳环,黄小二还是咬了咬牙接过了赏钱,对那白脸黑衣男子挤出了一个还算正常的微笑,说道:“客官等着,我这就给你找去!”

    黄小二说话的嗓门很大,是在给自己壮胆……

第二十五章 天价的人头

    黑衣白脸男子看了看阎九,又看了看白衣薛三,不知道是不是学着二人,也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丈二的汉子现在主人身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好似雕像。

    “这人生了白子,最怕看见阳光。”李羡仙见阎九正打量着那个白脸男子,小声说道。

    “白子?”阎九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长成这样的人,问道。

    李羡仙点了点头,说道:“是一种病,遗传的……”

    “年轻人,随便议论被人可不太礼貌。”李羡仙说话声音虽小,但是黑衣白脸男子耳朵却甚是好使,出言提醒道。

    李羡仙呵呵一笑,也不尴尬,冲着白脸黑衣男子抱拳说道:“正所谓大德之人必以奇生,我见兄台你样貌不同凡人,想必今后一定大有一番作为,在下李羡仙,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白脸黑衣男子呵呵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长相的缘故,笑容看上去总是透着几分阴森,但是言语客气,说道:“不敢当,在下姓林,至于名字么,今时今日实在不太方面透露,我只是一介寻常商贾而已,恐怕此生都要平平凡凡,倒是要让公子你失望了。”

    “哪里哪里,林兄谦虚了不是?”李羡仙倒也不在乎对方不愿告知姓名,笑道:“古有大才吕不韦,亦是商贾出身,最后官拜丞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哈哈,李公子说笑了。”白脸黑衣男子说道:“吕相乃是大周子牙丞相二十三世孙,自然不是凡人,我出身虽在富有之家,但也只识得这满屋的铜臭,又从小体弱多病,怎能和古时大能相提并论。”

    李羡仙与那林姓男子二人正自互相恭维,花掌柜终于轻摆着迷人腰肢走进了大堂。

    方才就听黄小二说客栈里招来了一位活僵尸,花掌柜本还不信,这一看去,果然和黄小二所言不差分毫。

    但是花掌柜自然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是先天的遗传疾病而并非鬼怪,轻摆莲步走到了林姓男子的身前,说道:“这位客官您找我?”

    林姓男子点了点头,用手做刀状,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说道:“我听说,掌柜的这里,能接特殊的买卖?”

    花掌柜眼神顿时一亮,要知道,她这小店的收费标准并不高,接待十位客人所得,也不比一次最便宜的杀人消灾的买卖。

    花掌柜赶忙在林姓男子的对面坐了下来,点头笑道:“赚点外钱,还不是为了把这客栈维持下去。”

    林姓男子呵呵一笑,说道:“能接就好,不然我可真是白走一趟了,只是不知花掌柜这里,是不是什么样的活计都敢接?”

    “哦?”听到林姓男子如此一说,花掌柜说道:“怎么,看来客官你带来的这笔生意不好做啊,不过客官放心,只要价钱划算,再难的活计,小店我也是受得的。”

    “我想要那荆州城中柳云飞的命!”林姓男子表情忽然变得阴霾无比,狠狠的说道:“四品的剑客,我愿意出十万两!”

    “十万两!”这么大的数目,花掌柜激动的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不对,才又问道:“十万两对付一个四品的剑客,客官出价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呵呵,当然不止如此。”林姓男子表情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这柳云飞么,以他的身手确实不值这个价钱,但是柳云飞的身边,还有一个形影不离的仆从相当的棘手,便是那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多年的江西快刀徐笑行。”

    “徐笑行?”花掌柜那总是在客人面前春风洋溢的笑容,第一次收敛了起来,有些犹豫的说道:“那可是六品的刀宗啊,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做一个四品剑客的仆从?”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知道花掌柜你敢不敢接?”林姓男子紧紧的盯着花掌柜,那原本一直眯缝着的眼睛微微睁开,露出淡黄色的眼仁,更显得鬼气森森,说道。

    花掌柜着实有些犹豫,六品的刀宗,那可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存在了,虽然鄱阳湖畔,阎九一刀战败了那踏足五品侠境的刘玉亭,确实以阎九小小年纪,能达到如今这个修为水平,是花掌柜平时所知,最令人称奇的一个武学奇才,但是尽管如此,花掌柜可还是不信,阎九真的能达到了六品的武学境界。

    如果阎九没有达到六品的修为,那指定就不是那个江西快刀徐笑行的对手,可是除了阎九,这半步多客栈之中,谁还能有希望做成这笔大买卖?

    想到这里,花掌柜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柜台后的孙先生,不过随即摇头苦笑,孙先生的底细她自然是清楚的,但是想让这老家伙出山,那真比登天还难,想都不用去想的。

    那白衣薛三呢?他自称自己是四品剑客,但是孙先生断言,这小子一定有所隐藏,实力定不仅如此,但是即便这样,也不至于到了六品。

    难道说,这十万两白银的大买卖,真的就只能眼睁睁的放弃么?

    花掌柜不甘心,十万两啊,花掌柜都有心自己亲自提刀上阵出马了,可是只能是想想而已,即便她再舍不得,她也不能离开这半步多。

    林姓男子见花掌柜一直在那里左右摇摆,犹豫不决,呵呵一笑,起身作势要走,说道:“既然如此,看来我只能另请高明了!”

    “等等!”没想到花掌柜还没出言阻拦,阎九却率先站了起来,说道:“花掌柜,这趟差事,我可以接!”

    “我也可以。”没想到阎九话音刚落,白衣薛三也是在一旁说道。

    花掌柜看看阎九,又打量了一下薛三,虽然两人主动请命,去完成这件差事,心中欣喜,但是,这真的不是羊肉虎口,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吗?

    这可是店里的两棵摇钱树,如果不小心真的折在了那江西快刀徐笑行的手上,以后再有像样的生意,自己又安排谁去做?

    花掌柜暗暗下定决心,这趟活计干脆就放弃吧,看事情要放得长远,不能总是贪图眼前的利益……

    可是,当花掌柜刚刚下定决心,准备放弃的时候,一直坐在不远处看着热闹的李羡仙忽然开口说道:“如果阎小哥儿和薛兄弟一起出马的话,管他什么江西快刀还是江东快刀,那一定都是不在话下的!”

    花掌柜的脸上,顿时露出大喜之色,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被李羡仙一语道破天机,花掌柜赶忙对阎九和白衣薛三说道:“要不,你两个人一起去?”

第二十六章 烟花柳巷,美人愁

    荆州,曾经是个充满传奇色彩之地。

    战国时,楚文王曾迁都于荆州,都郢四百余年。

    又有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后魏蜀吴三足鼎立,又曾三分荆州,乃当时军事之要地,遂关武帝镇守荆州十载,却因刚而自矜,最终大意失去荆州,归了东吴所有。

    而在本朝中期,由于荆州地处长江中部,乃是水陆行商毕必经之地,过往商贾颇多,曾一度繁华鼎盛,更设为南都,改荆州为江陵府,只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仅一年便罢都了。

    早年更有无数文人墨客,曾为这个传奇的地方提诗寄情,留下了诸如“荆州麦熟茧成蛾,缲丝忆君头绪多”、“所思竟何在,怅望深荆门”、“低回又作荆州梦,落日孤云始欲愁”等等惊世之佳句。

    而如今这个世道,荆州虽不复当年之繁盛,但毕竟底蕴十足,自要比其他同规模的城镇,还还要富饶得多,老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就连城中的乞丐,也要比其他的地方看着丰满着一些。

    正所谓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夜色虽已深,荆州城中最大的青楼醉梦坊却依旧灯火通明,越是入夜,越是他们生意最是红火的的时候。

    在醉梦坊三楼正中,那间最阔气最豪华的雅间之中,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华衣男子,正喝着最上好的女儿红,看着不远处,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舞剑。

    女子相貌娇美非凡,体态婀娜,虽然出招动作缓慢,切一招一式都不甚高明,但动作却是飘逸柔美,真如仙子舞剑,让人心醉。

    华衣男子眯着眼,一脸陶醉的看着女子,不过忽觉该女子神情虽然温婉,但是眉宇之间却隐隐露出愁容。

    华衣男子皱了皱眉头,一脸的扫兴之色,说道:“怎么,给本公子舞剑,你不高兴?”

    女子停手,背剑而立,婉约一笑,说道:“一介沦落烟花之地的女子,命苦得很,这世上对小女子来说,哪有什么高兴或是不高兴,总是要挂着笑脸迎人的。”

    “那我换个说法。”华衣男子呵呵一笑,说道:“本公子找你作陪,你不高兴?”

    “也没什么不高兴。”白衣女子说道:“陪公子你也是陪,陪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士也是陪,就算是一个乞丐,他拿的起钱财我也是要陪的,这其中没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能拿本公子和那些三教九流去比!”华衣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愠色,说道:“我二十三岁之时,便以达四品剑客之境,如今二十六岁,已然摸到了五品侠境的门槛,像我这个年纪能到达如此武学修为的当今世上能有几人?怎能拿我和那些凡夫俗子相比?”

    “小女子不懂武艺,不懂得江湖,只知道习武之人不过都是一介武夫而已。”白衣女子全然不惧,脸上笑容依然,说道:“就算公子您以后真有多大的做为,哪怕争得了那天下第一,对小女子而言,也只是一位再寻常不过的,跑到这烟花柳巷之中寻花问柳的客人罢了。”

    “你……”华衣男子表情更怒,伸手抓住平放于桌上的长剑,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你要知道,虽然你是醉梦坊的头牌,但是本公子当真杀了你,也没有一人敢说些什么。”

    “小女子当然知道。”白衣女子说道:“柳云飞柳公子的大名,在我们荆州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是知州老爷见了公子您,都要客套两句的。”

    华衣男子柳云飞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你还敢如此跟我说话?你当真就不怕死?”

    白衣女子呵呵一笑,说道:“这个问题,柳公子已经问过我无数遍了,小女子的答案从未有变,倘若柳公子真的哪天受不住小女子这般,一剑将我的人头斩下,到时候我还真要谢谢柳公子你,让我离了这红尘,就算做个孤魂野鬼,指不定还更快乐些。”

    华衣男子盯着白衣女子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忽然收起了一脸的怒气,哈哈大笑,说道:“雪鸽啊雪鸽,为什么本公子我,偏偏就喜欢你这不食人间烟火,从不奉承人的性子呢?”

    被称作雪鸽的白衣女子呵呵一笑,说道:“那就要问公子您自己了。”

    柳云飞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偷么,不如偷不着,你越是不让我得到你,我偏偏越对你感兴趣,不过本公子想要的东西,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雪鸽说道:“那是自然,以柳公子的势力,想要什么,自然都是能要来的。”

    “不过对你可不一样,我得主动让你把身子给我,才能满足。”说到这里,柳云飞狡黠的一笑,又道:“我听说你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叫做丁全?”

    听到弟弟的名字,雪鸽的脸上第一次泛起了异样的波澜,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柳云飞说道:“你到处拜托客人去帮你打探弟弟的下落,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啊,头些天,我家下人在四川那边带回来一个小伙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挺是俊俏,和你颇有几分相似,美中不足的是,左耳朵的后面,有拇指般大小的胎记,说是也叫丁全……”

    “他在哪?”话音未落,雪鸽便冲到了柳云飞的身前,紧张之色挂满整张俏脸,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把我弟弟怎么样了?”

    “哦?”柳云飞呵呵一笑,说道:“看来,他还真是你的弟弟啊?我也没把他怎么样,我看这小子挺顺眼,便把他请到我的府上做个客,只担心我府上的那帮下人太过粗心,哪天在招待客人的饭菜里落下点什么不好的东西,唉,我一定让他们多多注意。”

    “你!”白鸽面容纠结,愤怒、紧张、担忧,各种色彩掺杂其中,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柳云飞话中的威胁之意再是明显不过了,自己的弟弟已经掌握在了他手中,是生是死全凭对方的心情。

    “呵呵,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柳云飞说道:“我已经跟老鸨子谈妥,俗了你的身子到我府上给我做一房妾室,三天后便派人过来接你,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是一定会保你弟弟周全的。”

    “你……”白鸽想要拒绝,他讨厌这个柳云飞,在她所有接待过的客人之中,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仗着自己有一些手腕,在荆州城内横行无忌的柳云飞,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让她觉得恶心。

    好在,白鸽作为醉梦楼的头牌,一向只卖艺不卖身,这柳云飞虽然想要霸占自己很久,但也一直耐着性子没有用强。

    不过白鸽却是知道,这并不是柳云飞对自己的尊重,而是因为他本身的恶趣味,他希望自己亲自宽衣解带,主动爬上他的床铺,这样才能满足柳云飞那畸形的占有欲。

    没想到,今时今日,柳云飞似乎按耐不住自己的**,使出了这么卑鄙无耻的要挟手段……

第二十七章 掳人

    醉梦坊中头牌花魁,只卖艺不卖身的雪鸽,已经收起了原本那清冷的性子,哭成了一个泪人。

    柳云飞坐在雪鸽的对面,满脸的享受之色,这个自视清高的妮子,平时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美,这哭起来,呵呵,更美!

    柳云飞正自得意,门外却传来了不知是哪个青楼女子调笑的声音,说道:“这位小哥儿长的真俊啊,简直比姐姐我还俏呢,要不要到姐姐我房里坐坐?管饱让你快乐的不得了。”

    柳云飞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些扫兴,正想出言警告外面安静一些,没想到这雅间的房门,却是被人推开了。

    一位青衫少年,毫不客气的闯进了柳云飞的房间,正是阎九。

    之前与阎九搭话的那名青楼女子也赶忙跟了进来,他可知道这柳公子的脾气,稍有不慎得罪了柳公子,就算芝麻大的小事儿,也容易丢了性命,她可不想看着这么俊俏的一个小弟弟,就这么白白的妄送了性命,多让人心疼。

    那青楼女子赶忙说道:“不好意思柳公子,这位新来的客人,不小心走错了房间,柳公子大人大量,千万莫要见怪。”

    “没有,我找的正是这位柳公子。”阎九冲着那位青楼女子点了点头,自然也知道这姑娘乃是好意,很客气的说道。

    柳云飞却是一惊,看着少年腰中挂刀,定是江湖人士,心想难道是仇家找上了门来了?立刻握住了桌上长剑。

    但是柳云飞仔细一想,这小子虽然长得一表人才,但是看年纪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他可不觉得,这么小小年纪,会有何高明的手段,立刻又放下了心来。

    柳云飞偷眼看了看依旧在一旁抹泪的雪鸽,在美人面前,怎么也要装装面子,江湖侠客,便对仇家上门,自然还是要洒脱些的。

    于是柳云飞压制住心中的火气,故作淡定的说道:“你找我?不知所谓何事?”

    可是,柳云飞得到的回答,却是刀光一闪,。

    刀光一闪,便即入鞘,而一直血淋淋的耳朵,落在了桌面之上。

    柳云飞呆住了,看着桌面上那只被齐根削下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捂住那兀自在不断冒血的伤口,便是一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不过,惨叫却只呼喊了一半,不知何时,阎九已经闪身到了柳云飞的身后,再次出手如电,手中单刀刀柄砸中柳云飞后脑穴道,柳云飞只觉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啊!杀人了!”之前与阎九搭话的青楼女子,哪见过这么样的场面,登时就吓傻在了原地,此时又见柳云飞倒在桌上一动不动,还以为已经一命呜呼,这才回过了神来,吓得花容失色,惊叫出声,转身要跑。

    阎九身影再次闪动,还不等那女子踏出房间半步,便将其也击昏了过去,顺手关上了房门,幸而醉梦坊大厅散台喧闹一片,竟然盖过了女子的尖叫,无人注意。

    “他死了么?”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坐在一旁以泪洗面的雪鸽却突然开口问道,虽然依旧梨花带雨,但是此时神色却是异常的冷静。

    阎九看着这白衣女子,不禁有些好奇,寻常女子见到这种场面早就失魂落魄,可这女子偏偏不同,比之刚才哭哭啼啼,竟还清醒了几分,便开口答道:“没死,昏过去了而已。”

    结果,雪鸽二话不说,提起方才用来舞剑的长剑,朝着柳云飞的脖子就砍了下去,虽然没有任何招式可言,但是出手异常的狠辣。

    雪鸽自然没有得手,阎九探出手指,轻轻的掐住剑锋,任凭雪鸽如何用力,也再难砍下此剑了。

    “你想让他死?”看着雪鸽眼中充满了怨恨,阎九问道。

    “想!”雪鸽手中长剑砍不下去,也拔不出来,感觉像是镶嵌在了少年的两根手指缝中一般,干脆松开了剑柄,站起身来,挺着胸膛,毫无惧色的对着阎九说道。

    阎九呵呵一笑,说道:“姑娘放心,我向你保证,这柳公子活不过三天,不过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俊俏少年,雪鸽说道:“只要能让他死,我什么都愿意做。”

    “姑娘言重了。”阎九说道:“如若有人前来寻觅于他,麻烦你转告那人,就说我在城东十里外的树林等他,想与他切磋一翻,分个高下!”

    说罢,阎九扛起昏迷不醒的柳云飞便破窗而出,几个腾挪之间,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的月色之中。

    雪鸽望着窗外,拾起桌上柳云飞的那只耳朵攥在手里,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这神秘的少年又是什么人?偏偏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刀割下了那个恶人的耳朵,还把他给掳走了,如果柳云飞真的就此一命呜呼,那她的难出,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应给问问他的名字的……”雪鸽本对这世界上的男人早已绝望,可是此刻,心中却荡起了层层涟漪……

    荆州城东十里外,白衣薛三靠在一棵老树干上,看着不远处,一匹纯白骏马与一匹干瘦老马一起啃着草。

    “啧。”薛三撇了撇嘴,这个该死的阎九,竟然提议要到青楼里把那柳云飞给掳出来,那种地方,自己离得稍微近了,都会觉得脏了衣服。

    不过薛三也是明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根据那个姓林的古怪男子提供的情报,那六品宗境的江西快刀徐笑行,虽然作为柳云飞的仆从形影不离,但通常时候,都会一直躲在暗处,只有柳云飞遇到生命危险之时,才会突然现身出手。

    徐笑行的刀法,以快著称,就算是与之相同境界的宗境高手,在他的突然偷袭之下,也很难保得自己周全。

    所以,如果冒然对这柳云飞下手,就等于是让自己成了那徐笑行快刀的活靶子,恐怕一招之间便被斩于刀下。

    虽然他和阎九接这趟差事的目的,主要的原因都是想与这六品境界的高手过过招,但并不代表自己是想洗干净了脖子,往对方的刀口上送。

    但是,想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与这徐笑行交手却并不容易,他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不是像那个刘玉亭一般,下一封战书就能出来一战的。

    所以,阎九想了一个方法,就是找一个机会,将这柳云飞给掳走,转被动为主动,逼着徐笑行现身一战。

    而柳云飞到醉梦楼寻花问柳的时候,便是掳走他的最佳时机,毕竟柳云飞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也不能让一名仆人躲在一旁观战吧……

第二十八章 快刀

    柳云飞依旧昏迷不醒,耳朵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被一根麻绳捆住了四肢,像一只待宰的畜牲一般,吊在了一棵老树上。

    树下,篝火燃烧,阎九与白衣薛三搁着火堆相对而坐,谁也没有说话。

    白衣薛三看着篝火后,阎九那张忽明忽暗的,略显阴柔的脸庞,感觉越发的神秘了起来。

    薛三那总是冷如寒霜一般的绝色脸庞,不知为何,在这个夜里,变得柔和了很多,忽然对阎九问道:“你闯荡江湖为了什么?”

    阎九没想到薛三会突然向自己提出这样的疑问,愣了愣,说道:“为了争那个天下第一的虚名吧。”

    “明知道是虚名,还是要争?”薛三问道。

    阎九呵呵一笑,说道:“不都是如此,难道你不想?”

    薛三呆住了,这个问题,他曾经从未想过,自从握剑以来,自己便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自己也曾自信,在剑道一途的悟性,同辈人中五人能出其左右。

    直到某天有一人的出现,打破了自己曾经的自信,让自己明白,周围人的吹捧与赞许,让自己变得目光狭隘,有如坐井观天。

    他开始觉得懊恼不已,与那人定下了三年后一战的约定,逼着自己比以往更加努力的练剑,终于突破到了五品侠境,可是不多久后,便又收到了那人的消息,比自己做的还要更好。

    于是自己赌气下山,想要藏在那人身边看一看寻个究竟,那个人为什么总是要比自己强上一些,甚至忍不住隐藏身份与那人交手了一次,虽然那一战以不分胜负宣告结果,但是自己明白,对方手下留情了。

    随着和那人接触的时日渐多,更让自己无法接受的是,那人平时的生活,只像是一个寻常的江湖客,认真的做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或者说是有一些个性的浮萍客,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薛三想不通,为什么那个人就是比自己要强上一些,是因为师承的关系?还是因为自己的天赋真不及他?想不通了。

    薛三又问道:“除了这个,真的没有其他的原因?”

    “当然有。”阎九点了点头,说道:“但是当了天下第一,我想做的事情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薛三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探别人**的人,所以心里好奇,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点了点头,捡了一根干树枝扔进篝火之中,树枝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薛三再次陷入了沉默。

    “来了。”这时,阎九突然站起了身子,左手握在了腰间的刀鞘之上,说道:“没想到这么快。”

    果然,阎九的话音刚落,破空之声骤响,一把单刀从远处黑暗中急射而出,速度奇快,可瞄准的却不是阎九与薛三,而是将柳云飞吊在树上的绳子。

    单刀划断绳子,插在了树干之上,柳云飞摔落在地,而与此同时,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黑暗中掠了出来,落在了单刀之上,随着单刀的颤动,上下轻轻的起伏着。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子奇矮不过五尺,细脖子小脑袋,头顶上只稀稀松松的散落着几缕枯黄的头发,一张脸更是丑到了极致,眼睛如豆,还生着满脸的麻子。

    阎九皱了皱眉头,这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实在是太没有卖相,忍不住问道:“阁下就是江西快刀徐笑行?”

    “正是在下。”那人不但长得奇丑,还是公鸭嗓子,尖细的声音,听得人浑身不自在,又道:“就是你们两人想与我一战?”

    阎九点了点头,同时心想自己老头子说的果然没错,行走江湖断不能以貌取人,不是所有高手都像传说中说的那般,全是一副白衣如雪,风度翩翩的潇洒模样。

    “小小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徐笑行一脸的讥笑,说道:“我最讨厌你们这样的小白脸,仗着自己相貌过人,便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学了点本事便目中无人,既然伤了我家少爷,那今天就都留在这吧,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我先!”阎九还未答话,眼前却是白影一闪,白衣薛三手中三尺青芒已然出鞘,直指徐笑行咽喉。

    “来得好!”徐笑行猖狂大笑,矮小的身子跃起,同时脚尖在刀柄上一挑,单刀脱离了树干飞向薛三,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划向了白衣薛三的手腕。

    “果然是用刀高手!”阎九心中不禁赞叹,刀未在手而胜似在手,以气隔空驭刀,又如此娴熟灵活,攻敌之不可不防,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

    但是白衣薛三自也不弱,手腕一翻在身前舞出一朵剑花击中单刀。

    单刀向一旁弹了出去,而徐笑行似乎早有预料,正好接刀在手,然后对着白衣薛三斜斩而下。

    悄无声息的一记快刀,划出一道笔直的刀光,穿过白衣薛三面前剑花的空隙,有若无物,眨眼之间便到了薛三的面前。

    白衣薛三身形猛的暴退而出,堪堪躲过此刀,不过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秀发,却漂落了下来,紧接着一缕鲜血在额前滑落,虽无大碍,却也被刀风划伤。

    “呦,小子还有点手段。”徐笑行持刀而立,一脸的讥笑之色,说道:“不过,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哼。”白衣薛三冷哼了一声,一脸的倔强之色,用手腕抹去额头血迹,然后朝着徐笑行挥出了朴实无华的一剑。

    顿时,林间狂风大作,薛三面前几十丈内,枝头树叶纷纷掉落,纵横剑气,向着徐笑行席卷而去!

    “五品侠境的高手!”徐笑行不禁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手如此年纪,竟然达到如此的修为境界,但是并不慌张,迎面对着那纵横而来的剑气,直劈出了一刀。

    一刀可破剑气千万道,这便是江西快刀徐笑行斩出的这一刀,霸道无匹的纵横剑气顿时被斩成两半,向着两边狂奔而去,仿佛逃窜了一般。

    “不对!”看到如此一幕,在一旁观战的阎九忽然感觉有着些许的违和,这一刀虽可断万千剑气,威力无穷,但是这速度,绝不应该是那已经到六品宗境,以快刀著称的徐笑行该有的速度。

    刀,还不够快……

第二十九章 阴谋

    阎九所料没错,徐笑行这一刀威力无穷,薛三身后十丈开外一条直线上的树木,均被这一刀劈成了两半,而白衣薛三,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

    阎九再次仔细观察徐笑行,终于看出了端倪,这这徐笑行一直右手持刀,而左手袍袖之中,却是空空如也。

    阎九立刻恍然,如果所料没错,这徐笑行曾经应该是用的左手刀,可不知为何左臂断去,只能改用右手使刀。

    失去了苦练了几十年的惯用之手,这出刀的速度上自然要慢了很多,或许这也跟他忽然隐姓埋名,做了柳云飞的仆从有些关系。

    看来,这曾经的六品刀宗江西快刀徐笑行,已经达不到以往那巅峰的修为境界了。

    但是即便这样,阎九也是看出,这白衣薛三依旧不是徐笑行的对手,就算徐笑行已经达不到原来的六品水平,但是五品巅峰的境界,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薛三刚才那剑气纵横的一剑,已然已经是他自己所有招式中最霸道的一剑了,此时此刻的阎九,也是猜到了白衣薛三真正的身份,心中甚是尴尬,摇头苦笑。

    “我来吧。”阎九走上前去,拦下了还要继续战斗的白衣薛三,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白衣薛三满脸的不服,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最强的招式被破,确实也再使不出更能克敌制胜的手段了。

    “怎么?不一起上?”徐笑行看着毫无惧色,甚至面带一丝微笑的少年郎阎九,虽然心里暗暗称奇,但是依旧一脸不屑的说道。

    “一招分胜负怎么样?”阎九呵呵一笑,说道。

    “好!”徐笑行仰天狂笑:“好一个年少轻狂得少年郎,那就来吧。”

    话音一落,阎九与徐笑行同时出刀,悄无声息,朴实无华,毫无霸气,一模一样的一刀。!

    徐笑行也好,阎九也罢,所使出的,都是方才江西快刀徐笑行,那破去了纵横剑气的那一刀!

    但是,同样的招式,阎九的速度更快,徐笑行的单刀刚举过头顶,阎九手中的刀光,便已劈开了他那矮小的身体。

    被分成两半的身体,有如方才薛三那纵横的剑气,向着两边爆射而出,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只留下了散落一地的殷虹血迹。

    阎九收刀入鞘,薛三呆立当场,他不敢相信,这世间真的能有人,只看了对方出招一次,便可记住对方的招式为自己所用,并且施展出来却还要更胜一筹,这不符合逻辑,这个阎九,到底是什么人?

    “啊!”

    战斗结束,原本安静下来的气氛,却被一声鬼哭狼嚎所打破,昏迷之中的柳云飞醒转了过来,而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那曾经六品宗境的奴仆江西快刀徐笑行,被阎九一刀劈成两半的画面。

    柳云飞怕了,真的怕了,自己是什么境界?刚过四品剑客不到一年而已,自己在这样的高手面前,根本一招都走不到,自己被削去的那只耳朵,就是最好的证明。

    “别……别杀我!”柳云飞的尖叫,引来了阎九和薛三的注意,看着阎九朝着自己走来,柳云飞赶忙说道:“你们不能杀我!”

    “为何?”阎九一脸的轻蔑,又是一个刘玉亭那般的人物,进了江湖,就不能有点骨气么?阎九开始觉得恶心。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们若是杀了我,我爹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柳云飞又道:“你们不会没听说幽冥宗吧?我爹是幽冥宗的宗主阴别离,虽然我是个私生子,但是我爹最是疼我,你杀了我,我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事已至此,我不杀你,幽冥宗就能善罢甘休了?”阎九面不改色,但是心中却是一惊,幽冥宗他可知道,是江湖上第一大杀手组织,虽然情报不多,但是既然当得起这第一,那组织之中定然高手如云,宗主阴别离的实力,那就更加高深莫测了。

    阎九忽然发现,这趟买卖似乎有些问题了,那林姓的白脸男子,既然连隐藏在柳云飞身后,那隐姓埋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江西快刀徐笑行的身份都能查到,难道就查不到这柳云飞是阴别离的私生子么?

    这是一个阴谋!

    但是,就像阎九口中说的一样,事已至此,就算不杀了柳云飞,幽冥宗也不可能对这件事善罢甘休了,倒不如现在斩草除根,这件事还有可能不会传出去,或者至少会晚一点传到阴别离的耳中,争取一些时间来决定对策。

    而柳云飞看到阎九站在原地,不再有所动作,以为是幽冥宗的名号震慑住了阎九,脸上惧色全无,得意的说道:“只要你肯放了本公子,本公子保证,这件事情既往不咎,你看如……”

    刀光一闪,柳云飞的头颅滚落在了一边。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十分,黄燕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三蹦两跳的来到了柳云飞头颅的跟前,很熟练的打包背到了身上,然后笑嘻嘻的对阎九说道:“花姐姐说了,就算你们把江西快刀徐笑行也杀了,但是赏钱是不会多给的,那人的脑袋不值钱,只有这柳云飞的才算银子。”

    阎九哭笑不得,这花掌柜总是这么小气,但是阎九并不讨厌花掌柜,虽然接触时间不多,但是花掌柜那一心掉在钱眼里的样子,却很讨阎九的喜欢,很实在,不做作。

    “你怎么了?”黄燕子发觉此时的阎九似乎不太愿意讲话,不禁问道:“你没事吧?”

    阎九摇了摇头,摸了摸黄燕子的脑袋,说道:“燕子,你现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半步多,告诉花掌柜做好准备,这趟买卖我们上当了,恐怕是惹了麻烦。”

    “什么麻烦?”黄燕子不解的问道。

    阎九说道:“你就告诉花掌柜,这柳云飞是幽冥宗宗主阴别离的私生子,到时候花掌柜自然会想得明白,事不宜迟,你赶紧出发吧。”

    “幽冥宗?”黄燕子似乎也听过幽冥宗的大号,人小鬼大她,自然也能想得明白这其中原由,又道:“那你们的?不跟我回去?”

    阎九点了点头,说道:“惹上这件事,不知道幽冥宗以后针对的是我自己,还是整个半步多,我不回去说不定还会好些。”

    说罢,阎九又看向薛三,说道:“白姑娘,事已至此,我想我们也应该分道扬镳了,毕竟柳云飞和徐笑行都是我杀的,柳云飞也是我在醉梦楼绑来的,谁也不知道你也参与其中,你还是不要再淌这趟浑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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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客栈半步多,魑魅魍魉齐聚首;这里有青衫客对湖练剑誓要一剑断江,只为江底取针;这里有小道士乘白鹤东来说自己是神仙下凡,却道不清人间爱恨情仇;这里有老和尚画地为牢七十载,望穿秋水等一人只为可还俗;这里有少年郎持残刀舞锈剑,江湖也好朝堂也罢,都要被他搅个天翻地覆;这是个玄而又玄的江湖,我们都是浮萍客,游红尘,戏人间。玄海萍客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海萍客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海萍客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