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后知后觉
上午七点，冈松参太郎准时赶到本部，当他路过川口右真的办公桌时，忽然步子一顿，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座椅，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川口今天竟然没有提前赶到办公室？
不过，冈松参太郎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年轻人嘛，偶尔有一次‘迟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川口还是他的学生。
一念及此，冈松参太郎继续迈开步子，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处理完一份文件后，冈松参太郎抬头看了一眼角落的座钟，时间已然来到了八点。
“川口！”
冈松参太郎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令他意外的是，川口右真并没有回应，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他并没有看错，指针确实指向了八点。
都这个点了，川口还没到？
如果说刚才冈松参太郎还觉得无所谓的话，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哪怕川口右真和他是师徒关系，这小子也不应该迟到这么久。
难道这小子不知道最近本部很忙吗？
此时，冈松参太郎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川口右真来了，必须要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让这小子长长记性！
旋即，冈松拿起桌上的电话，召来另外一名助理。
“西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没过一会，一名留着小胡子的青年蹬蹬蹬跑进办公室。
“部长。”
“你今天看到川口没有？”
西村闻言心中顿时大感意外，川口的勤奋在部里可是出了名的，这家伙从来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的人。
尽管川口上位靠的是裙带关系，但大家并没有太过眼红，因为川口的表现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川口，今天竟然没来？
西村虽然很是惊讶，但很快便将思绪拉了回来。
“没有。”
冈松参太郎面色一沉，黑着脸道。
“去他的住处一趟。”
“是！”
西村和川口共事许久，自然知道川口的住处，接到命令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川口的住所赶去。
在去的路上，西村一想起部长阴沉沉的脸色，心里不禁有些高兴，或者说‘幸灾乐祸’。
这次，川口要倒霉了。
嘿嘿，也不知道部长会怎么惩罚川口。
穿过几条弄堂，西村来到川口右真的家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上前拍了拍。
“川口！”
“川口！”
咚！
咚！
咚！
敲了许久，西村的手都要拍红了，里面仍旧毫无动静，这一情况，立马引起了西村的注意。
这很不正常！
即便川口睡得再死，他也应该醒了！
难道川口已经出去了？
西村刚才来时为了赶时间，走的全都是近道，如果川口走的是大路的话，两人确实有可能错开。
‘这小子现在或许正在挨骂吧？’
一想到川口挨骂的场景，西村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至今，他仍然没有怀疑川口右真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因为，长期处于安逸的坏境，他已经失去了情报人员该有的警觉心。
这也不怪西村，因为他并不是专业的特工出身，他和川口一样，也是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不过他不是法学出身，而是学经济的。
片刻后，西村急匆匆的赶到本部，第一时间去了部长办公室。
“什么？”
“家里没人？”
冈松参太郎眉头一跳，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跑哪去了？
“你问过周围的邻居没有？他们有没有见过川口？”
“呃。”
西村身子一颤，低着头，很是心虚，根本不敢和冈松对视，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经部长这么一提醒，他方才想起，或许川口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毕竟，像川口这样无趣的‘劳模’，怎么可能突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不见了呢。
“八嘎！”
冈松参太郎拿起手中的笔，直接扔在了西村的脸上，相比年轻的西村，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川口出事的可能。
“还不快去确实！”
这一声，冈松几乎是吼出来的。
川口可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他心里，川口的地位丝毫不亚于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是！”
然而，西村这一趟又是无功而返，川口的邻居，要么不再家，要么没有注意，总而言之，结果都不是很好，在他询问的这些人中，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一个人看到过川口。
再之后，西村又连忙赶到川口常去的那家剑道馆，结果那里也没有人见过川口。
‘完了！’
‘川口真的出事了！’
在满铁内部，川口右真的生活是出了名的枯燥乏味，他的眼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平日里同僚之间的小聚，川口一次也没去过。
除了家和本部，剑道馆是川口唯一的常去地点。
而现在，这三个地方都没有川口的身影，这小子肯定是出了意外。
部长办公室。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西村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八嘎！”
冈松参太郎的咆哮声响彻楼宇，甚至传到了外面的办公场所，这一刻，整个楼层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部长发火了！
在众人的印象中，冈松是一个典型的学者，温文尔雅，平时很少生气。
呼哧！
呼哧！
冈松参太郎喘着粗气，愤怒的瞪着西村。
这家伙，简直愚蠢之极！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川口’失踪，那么他就能早一刻派出人手去找。
可是，正是因为西村的愚蠢，让他起码晚了一个小时才发现！
“八嘎！”
啪！
“八嘎！”
啪！
狠狠的抽了三巴掌，冈松参太郎心中的怒气终于消减了许多。
旋即，他立马拿起电报，给调查部行动组下达了指令。
全城寻找！
不惜代价，务必找到川口右真！
吩咐完行动组，冈松参太郎仍旧有些不放心，继续拿起电话，给中村是公打了一个电话，寻求老朋友帮助。
因为冈松参太郎的几通电话，全城的小鬼子都动了起来。
很快，这一情况立马引起了梁国安的注意，毕竟这动静实在太大。
‘这次真是抓了一条大鱼呢。’
第九十九章 北洋士官三杰
尽管小鬼子出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最终全都是做了无用功，他们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川口右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爱徒失踪，冈松参太郎很伤心，最近几天，他的脾气特别暴躁，动辄因为一点小事就把手下骂的狗血喷头。
“八嘎！你的脑子被猪吃了吗？”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办公室内，冈松参太郎你那色铁青，劈头盖脸的骂着一名身材窈窕的女人。
女子低着头静静的忍受着上司的谩骂，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鹌鹑。
咔哒。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大门忽然敞开，冈松参太郎怒目而视，正准备斥责一下不守规矩的下属，谁知来人却是他的老朋友兼顶头上司中村是公。
“中村君，你怎么来了？”
冈松参太郎先是一愣，旋即突然想起什么，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迎了上去。
“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望着情绪失控的老友，中村是公眼中闪过一抹愧色，迟疑片刻，摇头道。
“抱歉，冈松君，让你失望了。”
冈松参太郎闻言不禁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因为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中村是不会特地来他这里的。
“水野，你先下去吧。”
将下属打发走，冈松参太郎主动邀请中村移步到旁边的会客区，等到两人坐定后，冈松开口问道。
“中村君，不知，这次登门是否有什么要务？”
其实，中村是公这次来主要是来看望一下冈松参太郎，不过这句话他当然不好说出口，于是便随口找了一个理由。
“冈松君，地质调查所前段时间对抚顺煤矿的矿层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勘察，中央实验所也参与了此次研究，最后得出结论，抚顺煤矿的原油储量可达3亿吨！”
众所周知，樱花国是一个极度缺乏石油资源的国家，发现一座储量3亿吨的原油矿，绝对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太好了！”
即便冈松参太郎此时心情不佳，但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还是精神一振。
不对！
数息后，冈松参太郎立马意识到中村是公此行的真实目的，对方并不是特地过来报喜的，而是过来安慰自己的。
想到这里，冈松参太郎不由心中一暖，连日来浮在心头的阴云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谢谢！”
中村是公叹了口气，道：“冈松君，我们之间无需客气，对了，这次我过来还有一件事要找你商量，此次事件，可是给我们好好上了一课。”
“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上演，日后本部的高级官员，出行必须要带上警卫，绝对不能再给敌人机会！”
冈松参太郎沉吟片刻，的确，过去他们确实忽视了安保工作，因为以前还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此次川口失踪，尽管令人痛心，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件事未尝没有益处，如果这次失踪的是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这次事件确实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这帮人竟然敢当着咱们眼皮底下动手，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呢？”
“中村君，我个人无条件的支持这一决定！”
……
……
……
奉天，朱府。
李杰收到行动一组传回的情报，心里不禁稍稍喘了口气，尽管报告中写着‘情报尚未证实’，但结合其他渠道传回的消息，他基本已经确定，小鬼子暂时还没有查到他。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提早起事的打算，为此他还特地派人秘密联络了同盟会北方部辽东支部。
万幸的是，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暂时还可以在苟上一段时间，等待明年武昌发出的那记枪声。
沉思片刻，李杰招来秘书，吩咐他去北大营将蓝天蔚请过来。
约莫一个小时后，一名英姿飒爽的男子步履匆匆的赶到了朱府，此人正是‘北洋士官三杰’之一的蓝天蔚。
早年间，蓝天蔚经由张之洞推荐，前往樱花国陆军士官学院留学，留学期间，结识了结识了吴禄贞、张绍曾，三人学习成绩突出，志同道合，被人们称为“北洋士官三杰”。
与此同时，他也深受民主革命思想影响，归国后便投身革命事业，不仅创立了长沙日知会，同样他还是同盟会北方部辽东支部的创始人之一。
如今，他的职位是新军第二混成旅协同，驻扎于奉天北大营。
刚一走进书房，蓝天蔚便语气急切的问道。
“团长，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只有内部人员才会称李杰为‘团长’，蓝天蔚这么一叫，明显可以看出，他现在已经被李杰收归麾下了。
这很正常，因为李杰提出的思想更加先进，也更加符合国情，身为进步青年，蓝天蔚不可避免的被这种新思潮所吸引。
“暂时没有，不过，同盟会那条线你暂且先留着，以防万一。”
听到这个回答，蓝天蔚心中既高兴，又有些许失落，他高兴的是，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他们还有时间继续蛰伏，积累更多的力量。
令他失望的同样也是，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如此一来，腐朽的满清仍旧可以多苟活一段时间，东三省的老百姓也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
眼见蓝天蔚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李杰微微一笑，打趣道。
“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有点失望？”
蓝天蔚默然，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是有一点。”
李杰岂能不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听到这句话，蓝天蔚神色颇为意动，正当他准备问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李杰却转移了话题。
“你的那位朋友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改变态度？”
李杰口中的‘朋友’指的是张绍曾，明年，华夏大地将会发生一场剧变，为了更好的面对变局，李杰自然想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第一百章 人人吃饱饭，人人有衣穿
提到好友‘张绍曾’，蓝天蔚眼中不禁添上一抹喜色，两人相识于微末，志趣相同，在见识过更大的世界后，他自然想将好友一起拉过来。
“团长，我觉得是时候向敬舆（张绍曾字）摊牌了。”
虽然蓝天蔚和张绍曾关系亲密，但没有得到组织的许可前，他当然不会将组织的内部情况毫无保留的告诉张绍曾。
“嗯，既然你觉得差不多了，那就去做吧。”
李杰点了点头，对于蓝天蔚的判断，他还是相信的，说起张绍曾，很多人对于这个名字或许有些陌生，但他在北洋内部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名人。
此人先是在新军中崭露头角，后来被派往樱花国留学，归国后历任陆军贵胄学堂监督（专门教授权贵子弟的学堂）。
进入民国，张绍曾先后担任绥远将军（蒙古地区最高官员），北洋政府陆军训练总监，陆军次长，国务总理。
张绍曾出身贫寒，一步一步走向最高政治舞台，他的一生经历可谓传奇，只可惜因为他倾向共和，主张与孙逸仙协商南北统一，因此遭到曹锟、张雨亭猜忌，结果不仅丢了官，还丢了命。
对于张绍曾，李杰是有些惋惜的，因此，他方才想要借助蓝天蔚之手，将其团结到己方阵营。
得到李杰的认可，蓝天蔚心中一喜，犹豫片刻，道。
“那团长，我应该告诉敬舆多少？”
李杰大手一挥：“随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选择了相信蓝天蔚，李杰便不过对他指手画脚，如果任何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的话，他迟早会像诸葛丞相一样过劳死。
“明白！”
离开朱府后，蓝天蔚并没有回驻地，而是直接朝着张绍曾的住所赶去，恰好，好友今天休息，与其回驻地浪费时间，不如趁热打铁，将好友拉到己方阵营。
然而，不巧的是，当蓝天蔚赶到张绍曾家里时，对方正好出门去了，约莫半个小时后，张绍曾方才在副官的通知下，匆匆赶回了家里。
“秀豪，你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两人刚一见面，张绍曾就黑着脸，开始‘责怪’蓝天蔚，责怪蓝天蔚不提前通知他，以致于让蓝天蔚等了这么长时间。
蓝天蔚哈哈一笑，丝毫没有在意语气‘不善’的张绍曾，反而揶揄道。
“怎么，这升官了，脾气也跟着大了？想要见你一面，难不成还要提前投个拜帖？”
上个月，张绍曾经由东三省总督锡良保举，接任了第二十镇统制之职（相当于师长），驻守在奉天、新民一带。
在原本的时空中，张绍曾要到明年二月，才会升任为统制，但是因为李杰的插手，他提前升官了。
不过，这一切，张绍曾本人并不知道，而李杰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方便蓝天蔚和张绍曾多多走动，提前将此人揽入麾下。
对于如何招揽张绍曾，李杰麾下的情报参谋制定了好几套方案，派蓝天蔚出面，只是其中的一套而已，即便蓝天蔚失败了，也会由其他人出面。
总而言之，只要对方当上了第二十镇统制，他就跳不出李杰的手心。
张绍曾摩挲着下巴，调笑道：“嗯，此计甚好，甚好！”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来到了会客厅，张绍曾挥手召来副官。
“去，将我珍藏的那瓶好酒拿过来，顺带在去厨房拿点花生米。”
两人虽然同在东三省，但因为工作关系，平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平均下来，一个月两人都见不到一次，因此，每次见面，酒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即便两人是早上见面，也免不了喝上几杯。
一壶酒，一叠花生米，虽然看起来很寒酸，但张绍曾和蓝天蔚却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北洋士官三杰’中的另外一位人物，吴禄贞。
“也不知，绶卿兄何时能够归国。”
“应该快了吧。”蓝天蔚望了一眼西方，低声道：“此次绶卿兄出国，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现在京中可不平静。”
“真他娘的艹蛋！”
张绍曾指着南方，骂骂咧咧的喊了一声，蓝天蔚的话，不禁令他想到京中的乱局。
都快要亡国灭种了，上面竟然还想着争权夺利，这大清，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他年轻时，也是一腔热血，但再热的血，也抵不过腐朽无能且黑暗的世道，随着他见得越多，他的心就越发的冷。
直到留学时，接触了同盟会，他那冷了的血方才重新变得温热起来。
恨恨的骂一句后，张绍曾瞥了一眼好友，叹了口气，道。
“秀豪，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蓝天蔚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张绍曾撇了撇嘴：“就你那点斤两，还搁我面前装呢，说吧，有什么话竟然说，我保证，今天不论你说了什么，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被道破了心思，蓝天蔚也不以为意，反正今天他来就是为了摊牌的，早一点，晚一点，全然无所谓。
“敬舆，之前我和你提过的事情，你没忘吧？”
张绍曾微微一笑，心下了然，其实，他早就知道好友加入了别的组织。
想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观其言而察其行，过去的这段时间，蓝天蔚的变化太大了，之前张口闭口的逸仙先生也不提了。
“当然没忘，怎么，我是不是通过考察了？”
“啊？”
听到这句话，蓝天蔚直接惊呆了，张大嘴巴，呆呆的望着张绍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他怎么知道的？’
‘难道……’
没等蓝天蔚多想，张绍曾直接给出了答案。
“秀豪啊，秀豪，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我很想看看你描述的那个‘人人吃饱饭，人人有衣穿’的世界。”
言罢，张绍曾脸色忽然一变，变得郑重无比。
“我能相信你吗？”
蓝天蔚几乎不假思索便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当然！”
第一百零一章 演技派
转眼间一年时间已过，十月份武昌剧变，革命的火种迅速向全国扩散，十几个行省纷纷响应号召宣布独立，清廷的统治摇摇欲坠。
奉天总督府。
会客厅。
赵尔巽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而后义正言辞道：“洁珊，时局维艰，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务必坚守阵地。”
袁金铠一脸‘激动’道：“大人所言极是！但有所令，莫敢不从！”
“好！”
赵尔巽抚掌称赞，紧紧握住袁金铠的手，感动道。
“洁珊，还是你懂我啊！”
说着说着，赵尔巽非常自然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望着眼眶微红的上官，袁金铠摆出一副感动莫名的样子，‘哽咽’道。
“大人！”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了一会，赵尔巽擦了擦眼角。
“我失态了。”
言罢，赵尔巽又叹了口气，故作为难道。
“洁珊，我听闻，新军内部也是蠢蠢欲动，不少军官深受革命思想影响，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恐怕迟则生变啊。”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此事你可有对策？”
袁金铠是奉天省咨议局副议长，立宪派人士，拥有者丰富的政治经验，军中的变局，他自然有所耳闻。
不过，面对手上握有兵权的革命d人，他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着实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沉吟半晌，袁金铠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大人，属下愚钝。”
赵尔巽叹气道：“唉，自武昌发生动乱后，本官日思夜想，始终没有想到破局的办法，直到昨天，恍然大悟。”
“为今之计，只有引入外力破局。”
袁金铠心中一动，暗自揣测，难不成总督打算引入小鬼子？
然而，稍微一琢磨，他立马便否定了这一猜测。
让鬼子介入，无异于引狼入室，先不说会不会有成效，单单这个名头，赵尔巽就承担不起。
“而新军军官多是北洋系出身，唯有袁公能够震住他们，但自戊申年起，袁公便处于半归隐状态。
“本官准备星夜兼程，赶往京师，当面向摄政王谏议，重新启用袁公。”
“洁珊，你是本官最信任的人，在本官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请你务必要帮我看好东北。”
‘完了！’
‘完了！’
‘这老家伙要跑！’
袁金铠哪会相信赵尔巽说的鬼话，什么重新启用袁大头？
朝上诸公又不是饭桶，他们岂会看不出如今的局势？
只怕满堂文武此时已经达成共识了。
这头老狐狸，分明是眼见局势不对，想要溜回关内。
‘不行！’
‘不能让老狐狸走，他一走，只怕下面立马就会生变。’
赵尔巽虽然出生于铁岭，但祖籍并不在东北，反观袁金铠，他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不仅一家老小，连他的家族势力都在东北。
因此，赵尔巽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他袁金铠可没有这么洒脱，如果一走，几代人的经营可就白费了。
想到这里，袁金铠脑中急转，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您是东三省的定海神针，如今形势尚有可为，可大人，您要是走了，哪怕仅仅只是消失几天，恐怕……恐怕……呜呜呜……”
赵尔巽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涕泪横流的袁金铠。
今年四月份，他才从锡良手中接过东三省总督之职，谁曾想，这才半年时间，时局便动荡若斯。
面对如今这种情况，他一个刚刚上任的总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他是东三省总督，军政一把抓，但新军却不归他管，人直接归朝廷管，如今，他手中真正能调动的只有巡防营而已。
然而，巡防营和新军的战力相差悬殊，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当然，这中间需要排除掉‘朱传文’率领的前路巡防营。
其实，赵尔巽早就派人去过巡防营，但‘朱传文’这小子竟然敢听调不听宣，俨然是想两头下注，待价而沽。
失去了前路巡防营，赵尔巽哪敢继续留在东北，如果硬要留在这里，保不齐哪天就被革命d人给咔嚓了。
“大人，不好啦！不好啦！”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外面……外面……朱传文带着兵马把总督府给围起来了！”
什么？
赵尔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小厮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厉色道。
“你说什么？朱传文带兵来了？”
望着赵尔巽择人欲噬的目光，小厮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道。
“是……是的。”
赵尔巽闻言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一片，原本他只以为‘朱传文’是想待价而沽，谁料此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兵围总督府！
他想干什么！
造反嘛？
这小子也不想想，就他手上的那点兵力，能成什么大事？
再者说，他的年纪也是一个硬伤，谁想屈居于一个毛头小伙子的麾下？
本来，赵尔巽以为‘朱传文’是一个聪明人，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走！”
赵尔巽咬牙启齿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嘴里恨恨的蹦出来一个字。
年轻人最是冲动，很容易被人利用，赵尔巽最怕的是，‘朱传文’被人当了枪使，其目的正是为了扫清自己这个障碍。
因此，赵尔巽也不顾不上愤怒，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稳住对方，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赵尔巽迈着大步，‘气势汹汹’的向着外面赶去，刚刚穿过第二道院门便迎面撞上了大部队，不待李杰先开口，他直接先声夺人，质问道。
“朱统制，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色厉内荏的赵尔巽，李杰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缓缓道。
“还请总督下令，通电全国，宣布脱离满清统治！”
“不……”
赵尔巽几乎将‘不可能’三个字脱口而出，但当他看到跟在李杰身后的那帮人时，立马把这句话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不……不错，本官正有此意你，朱统制既然来了，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第一百零二章 突如其来
赵尔巽果断认怂，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李杰立马派人将早已写好的文书，以明码的形式通电全国。
短短半天，东三省易旗改帜的消息便传遍神州大地。
作为满清的龙兴之地，东三省的地位相当特殊，这封电文令革命d欢呼雀跃，令保皇派面如死灰，令满清皇室狂怒无能。
是夜，李杰和一众下属商讨完近期的规划后，沉寂许久的系统提示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叮！”
“恭喜宿主此次任务已完成，奖励将在返回主世界后领取。”
“任务完成后，宿主可以随时回归，如果不做选择，将在48小时内强制返回。”
听到一连串的提示音，李杰不禁一阵愕然。
任务完成了？
怎么如此突然？
李杰有点哭笑不得，布局许久，正值收网之际，系统忽然跳了出来。
系统，永远的神，它总会给你以意外。
沉吟片刻，李杰叹了口气，既然任务都完成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回归咯。
其实，此时回归也不错，起码可以规避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毕竟新时代就要到了，如果他继续搞风搞雨，保不齐哪天就被天道给灭了。
这样一想，李杰觉得心中顿时宽慰不少。
唯一可惜的是，也不知道狗作者什么时候才会安排他再次进入这个世界，以狗作者胆小怕事的性子，恐怕只敢在番外中更新吧？
就在李杰沉思之际，鲜儿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传文哥？”
去年年底，李杰借着过年的由头，将一家人全都接到了奉天，毕竟乱世就要到了，将家人留在元宝镇，总归有点不太放心。
打开房门，李杰看到鲜儿手中捧着的热腾，微微一笑。
“不是让你去睡了吗？怎么还跑去下厨了？”
鲜儿憨憨一笑：“俺不困，传文哥，忙了一天也累了吧，喝点热汤暖暖胃。”
李杰伸手接过汤碗，一把将鲜儿拉进了书房。
“快进来，外面冷。”
进了房间，鲜儿看了一眼乱糟糟的书桌，而后几步走到桌前，一边收拾着书桌，一边提醒道：“传文哥，天气冷，赶紧把鸡汤喝了，不然一会凉掉就不好喝了。”
“好，我这就喝。”
李杰一边喝着鸡汤，一边笑眯眯的盯着忙碌的鲜儿。
得！
得！
“传文，你在里面吗？”
听到朱开山的声音，李杰心里暗道。
得，今晚真是热闹。
“在。”
吱呀！
朱开山推门而入，看到鲜儿也在，瞬间将口中的话给咽了下去，笑着招呼道。
“鲜儿也在啊。”
“嗯。”
鲜儿点了点头，如今她早已不是吴下阿蒙，自家公公刚刚明显想说什么，但因为自己在场，立马又给憋了回去。
旋即，鲜儿瞥了一眼李杰手中的空碗，顿时心中一动，移步走到他面前，拿起瓷碗。
“爹，我先去把碗给洗了，您和传文哥有事先聊。”
朱开山咧嘴一笑，借此掩饰了一下眼中的尴尬。
“也好。”
“嗯，爹，传文哥，那我就先走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聊完也赶紧休息吧。”
“知道了。”
“好。”
等到鲜儿离开后，两人对视一眼，现场忽然变得沉默起来。
良久，朱开山率先打破沉默。
“传文，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李杰目光坦然的看着朱开山，道。
“老头子，您不都看到了吗？”
对于李杰模棱两可的回答，朱开山显然有些不太满意，哼了一声，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李杰摊了摊手：“好吧，您想我怎么做？”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有一条底线你必须要坚持住，不能向那些洋鬼子低头弯腰！”
听到这句话，李杰顿时明白了朱开山今天是来干嘛的。
许是，他从传杰的口中听说了什么，以为自己是靠洋人才起家的，朱开山有这种想法也不值得奇怪。
如今这个年代，国内的工业基础实在太差了，即便李杰带过来了很多的技术，但没有基础，你根本就用不到这些‘高科技’。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拿采矿设备来说，在后世，国内随便一个小有实力的厂家就能生产出成套的开采设备。
而且这些生产工艺，李杰也都了解，但知道归知道，并不代表他能将这些东西复刻出来。
如果没有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即便把原子弹的制造工艺送到你面前，你也没办法将原子弹生产出来。
而现在的东北，缺的正是基础。
因此，李杰暂时只能通过外购来解决这一问题，而传杰恰好负责了其中的运输以及安装调试工作。
“老头子，你还能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向谄媚洋人的人吗？”
朱开山盯了李杰片刻，缓缓摇头。
他当然知道大儿子不是这种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呢？
朱开山年轻时就杀过不少洋鬼子，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那些骑在华夏人头上的洋鬼子，特别是那些向着卑躬屈膝的汉奸。
如果老朱家真出了这么一个人，他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老大，记得你今天晚上和我说的话，如果哪一天我发现你撒谎了，老头子我虽然老了，但刀还是提的动的。”
李杰哈哈一笑，拍着保证道：“您老就放心吧，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不用你清理门户，我自己就自觉于天下！”
原著中，‘朱传文’确实干过一段汉奸，投靠了小鬼子森田大介，不过，他也是被小鬼子给忽悠了。
而朱开山得知儿子做了汉奸，直接气病了，差点就被传文给气死了，后来，他还真动过清理门户的心思。
那时他刚刚大病初愈，被年轻力壮的朱传文躲过一劫。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原来的历史，这一世李杰来了，自然不会有这一茬。
区区森田大介，根本就没有资格和自己斗？
等自己下次再进入闯关东副本，必然会把小鬼子打的屁滚尿流，将他们彻底赶出东三省，让他们去跟毛子狗咬狗。
……
……
两天后。
“叮，48小时已到，由于宿主没有选择返回，现在开始强制返回。”
第一百零三章 新任务
一周后，魔都机场。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于天气原因，您乘坐的xx航班决定取消今日飞行……”
听到航班取消的提示音，李杰眉头微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今天取消的第七趟航班了吧？
而且被取消的航班飞往的地方也各不相同，东南西北全都有。
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也不是什么雷暴天气。
片刻后，李杰走出候机室，来到候车区。
他乘坐的那趟航班也被取消了，具体出发日期待定。
回去的路上，李杰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热点新闻，果不其然，大面积的航班延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上了热搜头条。
翻看评论区，其中大部分都是看戏的吃瓜群众。
看了一会，李杰果断关上手机，反正他又不着急，航班取消就取消了呗。
上次任务世界的奖励还没领，闲来无事，正好把奖励给领取了。
‘系统，领取上个世界的任务奖励。’
“恭喜宿主完成《闯关东世界的‘朱传文’希望能够一家团圆》，本次任务完成后，系统将随即抽取一项技能或者天赋，如果抽取到天赋类，那么任务世界该天赋所对应的知识技能将解锁。
“宿主是否领取奖励。”
“领取奖励！”
‘叮！恭喜宿主，获得天赋类奖励‘真灵加成’！’
嗯？
李杰猛地直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又是真灵加成？
上个世界归来，李杰领到的便是这个奖励，那种滋味，简直是妙不可言。
说曹操，曹操到，灵魂深处再次涌入一股暖流，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没等李杰咂出味来，这股暖流便消失不见了。
阖上双眼，李杰心神沉入其中，细细感知了一下体内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杰总觉得这一次的效果没有上一次来得好。
难道第一次是特殊的？
如果后续的效果和这次一样的话，自己想要突破到大宗师，只怕还得来上个十次八次的样子。
“帅哥，到了。”
听到司机师傅的喊声，李杰睁开双目看了一眼窗外，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
“谢谢师傅。”
扫码付好钱，李杰提着背包下了车，在他的感知里，还以为时间只过去几分钟呢，没想到一不注意，十几分钟就过去了。
“咦？阿杰，你怎么又回来了？”
门房秦大爷看着背着背包的李杰，不禁有些意外。
李杰笑着回道：“航班改期了。”
“改期？”秦大爷皱着眉头，嘀咕道：“上面是怎么搞得。”
听到秦大爷‘埋怨’的语气，李杰不禁有些意外。
“啊？秦大爷，你说什么？”
秦大爷哈哈一笑：“没事，没事，我家老伴刚才让我去接孙女放学呢。”
“哦。”李杰‘呵呵一笑’：“那秦大爷，我就先回去了，咱们回见啊。”
秦大爷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
一转身，李杰脸上的笑意唰的一下就消失了。
秦大爷，不对劲！
他分明听得很清楚，秦大爷说的是‘上面是怎么搞得’，但是秦大爷后来却立马改口，说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另一边，秦大爷望着李杰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回到家中，李杰仍旧没有想通秦大爷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自打他搬到这个小区以来，他就认识了秦大爷，对方明显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人，一三五七在家带孩子，二四六在门口保安室上班。
‘要不要调查一下？’
犹豫片刻，李杰最终还是暂时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
如果秦大爷真的有特殊身份的话，以他的能量，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毕竟在主世界中，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编剧。
‘还是算了。’
‘反正秦大爷是什么人，和自己又没什么关系。’
‘再者说，即便有关系，以自己武者宗师的实力，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叮！
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声，打断了李杰的思绪，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航空公司发来的短信，通知他航班改到了后天。
……
……
……
转眼间，两天时间已过。
虽然发现了秦大爷好像有那么点‘问题’，但李杰还是遵从内心深处的想法，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
上午十点，李杰收拾好行装，叫了一辆网约车，再次踏上离开魔都的路。
这一次，航班没再出什么岔子，李杰顺利办好手续，登上了飞机。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我们乘坐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您再次检查安全带…………”
听着从舱内传来的广播声，李杰慢慢闭上双眼，准备休息一会，谁曾想，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叮！’
‘来自《棋魂》世界的‘杜克’希望能够夺得棋圣称号！’
听到系统提示音，李杰神色一怔。
棋魂？
棋魂不是小日本的动画片吗？
怎么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中文名字？
杜克？
这部动漫里好像没有出现过华夏人吧？
或许是漫画中出现的？
棋魂的故事主线虽然发生在樱花国，但华夏棋院也在里面出现过，或许这位‘杜克’就是漫画中出现过的龙套，而且是‘龙套’中的龙套。
如此一来，也就合情合理了，因为根据xx定律，龙套不配有姓名。
那么，自己要不要接下这个任务呢？
围棋，李杰自然是会的，虽然围棋对他来说只是众多爱好中的一个，虽然他没有和现役职业棋手交流过，但他自信，凭他的水平，在樱花国拿个‘棋圣’头衔，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毕竟，中日韩三国中，樱花国垫底的存在。
片刻后，李杰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接下这个任务，这次副本之旅，就当是旅途中的调味剂好了。
旋即，李杰在脑海中默默念道。
‘系统。’
‘进入副本。’
这次进入副本，李杰没有跟之前一样事先做好调查，在他眼里，棋魂世界左右不过是一次‘休闲之旅’，没什么好准备的，直接莽过去就好。
第一章 现状
东京。
一间日式风格的卧室内，李杰接收完‘原身’的记忆，脑海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草率了’！
真的草率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副本只是单纯的‘棋魂’，确实，这个副本的确只是‘棋魂’，但它又不是一个单纯的‘棋魂’。
这句话尽管拗口，但并没有说错。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华夏围棋棋圣战’说起。
华夏围棋棋圣战是由华夏围棋协会主办的赛事，也是华夏国内规格最高的围棋赛之一，这一点并没有让李杰太过惊讶。
真正令他惊讶的是，第一届棋圣战夺冠呼声最高的棋手竟然是一名叫做‘俞晓阳’的人。
得知这个陌生的名字，李杰愣了好半天方才想起，这位‘俞晓阳’好像是出自一部电视剧中的人物，这部电视剧也叫《棋魂》，改编自同名漫画《棋魂》。
‘原主’的夙愿，正是想要成为像俞晓阳那样的大棋士，同时，他想要夺得的‘棋圣’头衔也是国内的，并不是樱花国的‘棋圣’头号。
至于，为什么‘原主’会出现在樱花国，其中的过程颇有些‘灿烈’。
‘原主’本来是一名国内的‘冲段少年’，家境尚可，当然，这是一句废话，如果家境不行的话，哪有钱去学棋。
学围棋，尤其是以职业为目标，其中的花费可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担的。
冲段，顾名思义，就是冲击‘职业段位’，有了职业段位，便意味着成为了职业棋手。
但冲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尽管每年棋院都会举办‘定段赛’，然而定段却有年龄限制，一旦年龄超过17岁，即便你棋艺超群，也无法通过‘定段赛’取得职业资格。
其次，每年都有上百名‘冲段少年’参加围棋定段赛，上百人看起来很少，但这几百人已经是经过层层筛选的。
即便如此，能够走到最后一步成功定段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华夏围棋定段赛始于98年，第一届定段成功的仅有16人，其后，89年定段22人，90年定段20人，91年定段15人，92年定段11人，93年定段9人，94年定段8人，95年定段7人，96年定段12人，97年定段11人。
九年间，全国通过定段的棋手不过131人，平均每年只有14.5个冲段少年能够成为职业棋手，其竞争之惨烈远胜于高考。
因此，冲段少年想要定段成功，必须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围棋上，耗费大量的时间以及金钱，上知名道场，抛弃学业，在圈子里完全是基本操作。
不仅如此，这些少年们还要承受着普通少年难以承受的压力，每天从早到晚，不是在做死活题，就是和其他学院对局、复盘。
另外，围棋也是一项竞技赛事，它和其他的竞技赛事一样残酷，赛场上，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然而，即便如此，‘原主’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上了冲段之路。
五岁开始学棋，一共参加了三次定段赛，虽然定段赛的成绩始终都不太好，但每次都有进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到三年，应该就能定段成功。
但不巧的是，意外比明天先到了。
年初，‘原主’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离世，成为了一名孤儿，再后来，移民樱花国的姑姑收养了他，将他带到了樱花国。
“小可？起床了吗？”
就在李杰翻阅脑海中的记忆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姑姑’的声音。
“起来啦。”
听到自己发出的童音，李杰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毕竟，好久没有经历过儿童开局的副本了，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
“穿好衣服出来吃饭了，姑姑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肉丝面。”
“马上来！”
原主的姑姑和姑父都是华夏人，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主要是将樱花国的商品进口到国内，家里的经济条件还不错，住的是传统日式大别野。
李杰匆匆穿好衣服，推开移门走出卧室，然后穿过连廊来到餐厅。
“小可，过来洗洗手。”
一进入餐厅，李杰便察觉到一股充满‘敌意’的目光，转头一看，一名六七岁的小萝莉，正鼓着腮帮子，死死地盯着他。
看到生气的小萝莉，李杰心底无奈的笑了笑。
因为原主经历了双亲离世，姑姑和姑父特别照顾他，正因为如此，家里的小妹妹就生气了。
小孩子的思想很简单，对方一瞧，爸爸妈妈对自己的关心少了，分明是不爱自己了，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突然冒出来的‘哥哥’。
因此，小丫头特别敌视自己。
李杰作为一个思想成熟的老妖怪，自然不会和一个小萝莉一般见识，笑呵呵对着小萝莉打了个招呼。
“笑笑，早上好啊。”
“哼！”
小丫头把头一偏，摆出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样子。
“笑笑！”
姑姑看到自己女儿这样，立马脸色一板。
“哼！”
小丫头见状更是生气，嘴巴立马撅了起来。
李杰笑了笑，开口道：“姑姑，没事的。”
姑姑无奈一笑，而后开始数落起女儿来。
“笑笑，你看看你，再看看哥哥。”
言罢，女子转头看了一眼李杰，笑着说道。
“对了，小可，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去道场吗？前两天姑姑托人找了一家道场，待会吃完饭，姑姑带你过去。”
李杰恍然，他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于是点了点头。
“好的，姑姑，那就麻烦你了。”
女子望着懂事的侄子，在看了一眼任性的女儿，不由叹了口气，
“你这是说什么话，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小可，姑姑不希望以后再从你口中听到‘谢谢”啊’麻烦‘之类的话。“
”听懂了吗？“
李杰点头道：”恩。“
”好了，快过来洗手吃饭吧。“
胡噜胡噜干了一大碗肉丝面。
女子看到李杰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的担忧不禁略微消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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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原著中棋魂发生的年代和剧版有些冲突，这里小星星改了点时间，
第二章 紫水围棋沙龙
紫水围棋沙龙。
“到了，就是这里了。”杜文惠一边牵着女儿的手，一边转身朝着李杰介绍道：“小可，这家围棋会馆据说是塔矢名人开的呢，平时很多围棋高手慕名而来，我想你一定能在这里找到对手的。”
杜文惠虽然出国多年，但和国内的联系一直都没断，每年都会回去一到两趟，因此，侄子的围棋水平她还是清楚地。
为了找到一家合适的围棋会馆，她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托人多方打听，最终选择了这家围棋会馆。
毕竟，塔矢名人可是r国围棋第一人，他开的会馆，总归不会太差吧。
‘塔矢名人？’
听到这个名字，李杰心中一动，抬头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建筑，灰扑扑的外表，长长的甬道显得略微有些拥挤，谁能想到r国围棋第一任竟然会在这种老旧的建筑里开了一家围棋会馆呢。
“走吧。”
杜文惠挥了挥手，领着两个‘孩子’缓缓走进甬道，约莫十几步后，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一扇充满日式风情的移民坐落于通道的左前方。
叮咚！
“欢迎光临！”
一名元气满满的少女看到三人的身影，笑着打了声招呼。
杜文惠看了一眼会馆内部的景象，发现里面下围棋的人虽然很多，但大家都很安静，空气中除了隐约传来的交流声，只剩下啪啪啪的落子声。
看到这一幕，杜文惠不自觉的压低嗓门，微笑道。
“你好，请问这里是塔矢名人开的会馆吗？”
元气少女笑着点了点头，类似的情况她见过不知多少，腹中自有了一套说辞回复。
“是的，请问太太是给两位小朋友报名学棋的吗？”
杜文惠低头瞥了一眼李杰，心里想着，‘小可’来r国才半个多月，刚刚开始学习日语，让他直接进入道场学习，只怕是早了一点。
‘再等等吧，等他能用日语进行日常交流，再带他过来学棋也不迟。’
其实，杜文惠这次带侄儿过来，不过是为了让侄子下下棋，希望通过围棋来转移一下侄子的注意力，免得整天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
“嗯，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只是我侄子，也就是这位小男孩，他刚刚来到r国，还没有学会日语，我想等他学会日常交流后再报名。”
“今天过来只是想让他下下棋。”
元气少女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依旧热情洋溢的回道。
“好的，我了解了。”
言罢，元气少女将桌上的台本往前推了推。
“下棋的话请现在这里登记一下棋力。”
杜文惠笑着拿起桌上的水笔，提笔依次写道。
杜克，业余五段。
“咦？”
元气少女看到台本上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不点。
她原本以为像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是刚刚学棋来的，没想到竟然有业余五段？
（ps：和职业段位不同，业余5段基本上是绝大部分业余棋手能够达到的最高段位了，有些强业5甚至比职业选手还要厉害，当然指的是职业初段。
至于，更上面的6、7段，必须达到一定的条件才能获得，比如获得全国性的业余围棋大赛名次，最后，再上面的业余8段，则要获得世界业余围棋锦标赛冠军。）
“好的，诚惠500日元，请问，需要我为这位孩子安排对手吗？”
杜文惠朝里面看了一眼，指了指左前方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小孩子吗？不知道能不能和他下？”
之前，杜文惠大致的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发现来这里下棋的大部分都是中年人，她想着侄子才十岁，跟这些大人下棋总归不太好，因为大人和小孩根本聊不到一块去。
鉴于侄子的特殊情况，杜文惠一直想让侄子多出门走走，多交点朋友，所以她才想让那名小孩子和侄子下一盘棋。
元气少女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些许迟疑，坐在那里的少年可是塔矢名人的儿子塔矢亮，一名真正的围棋天才，尽管看起来年纪小，但已经有了职业水准。
此外，塔矢名人从来不让小亮参加儿童比赛，因为塔矢名人害怕小亮参赛，会摧毁那些少年学棋的决心。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嗯，可以是可以，但那个孩子……”
元气少女摇了摇头，正准备将塔矢亮的情况告诉杜文惠，塔矢亮却走到了前台。
“绘里姐姐，没关系的，就让我和他下一局好了。”
元气少女莞尔一笑：“那就麻烦小亮了。”
“没关系。”小男孩先是朝着元气少女甜甜一笑，而后又朝着杜文惠露出一丝笑容：“阿姨，请跟我来。”
看着小男孩一副很懂礼貌的样子，杜文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头道。
“小可，跟上来吧，前面这位小朋友就是你待会对弈的目标哦，对了，看他年纪还那么小，应该还在上小学吧，待会下棋的时候，你记得让一让他哦。”
自家侄子围棋水平什么样，杜文惠心里很清楚，虽然定段赛的成绩都不是特别高，但相比于普通的小朋友，侄子的围棋实力绝对是最顶级的那一撮。
“嗯，我会的。”
两人交流时用的都是中文，因此，其他人并不知道两人的交流内容。
“诶？”
然而，前台站着的那名元气少女上学的时候选修过中文，虽然她没有完全听懂，但杜文惠话里的意思她却是听明白了。
‘竟然还想着让小亮。’
‘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希望那位小男孩待会输了，不要哭鼻子。’
作为围棋会馆的员工，元气少女自然是站在塔矢亮一方的，再者说，小亮可是有着职业水准，她才不信小亮会输给同龄人呢！
另一边，塔矢亮带着李杰三人返回刚才的角落处，一边拉开凳子，一边问道。
“你好，我叫塔矢亮，你呢？”
没等李杰开口，杜文惠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小朋友，他刚刚来r国，还不懂日语，对了，他叫杜克，今年十岁。”
第三章 相遇
“阿姨，没关系。”
塔矢亮摇了摇小脑袋，下围棋话不交流也没关系，类似的国际大赛上，中日韩三国棋手下棋时，基本上也无法做到无障碍交流。
“对了，阿姨，我想问一下，他的棋力大概是多少？”
杜文惠微微一笑，神情颇有些自豪。
“业余五段。”
业余五段？
塔矢亮转头看了一眼李杰，心里暗道。
很厉害啊。
不过，自己到底要不要让子呢？
塔矢亮心中想了一会，觉得或许猜先更好，毕竟业余五段的棋手，有强有弱，强业五的话，即便是和职业初段相比，也毫不逊色。
当然，类似这样的棋手并不多，但在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手的情况下，塔矢亮也不敢托大，万一自己让子让输了呢？
塔矢亮这么想倒不是因为特别在意输赢，而是不想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留下一个‘自大’的印象。
“好的，阿姨，我了解了。”塔矢亮甜甜一笑，一边掀开棋盒，一边说道：“那我和他就下猜先局吧。”
众所周知，围棋有黑白两种棋子，一般而言，先下的一方在布局上会占据一定的优势。
因此在棋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猜先就成为了相对公平的开局方式。
猜先，顾名思义就是用竞猜的方式决定双方谁先行子，其中高段位一方从棋盒中拿出若干白子放入手心，而后由低段位者出示一颗（代表奇数）或两颗（代表偶数）黑子，猜中者执黑先行。
自古以来，华夏围棋都是由白棋先行，但自清朝起，华夏围棋水平急剧下降，r国围棋后来者居上，但和华夏白棋先行不同的是，r国是黑棋先行。
再之后，黑棋先行的规定便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李杰看到塔矢亮掀开棋盒从中抓出一把棋子，虽然有心想要提出让子，但仔细想想，还是放弃了。
这一局，就下一盘指导棋吧，
（指导棋，即具有指示、引导年轻棋手意义的棋，）
随后，李杰从棋盒中随意拿出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塔矢亮见状摊开手掌，两颗白子正明晃晃的的躺在他的手心。
猜先结果，塔矢亮执黑，李杰执白。
虽然执黑先行有些许优势，但根据r国现行围棋规则，执黑先行需要贴目五目半，也就是说在最后计算时，黑棋必须扣减五目半子数。
有了这一规定，执黑先行的优势无疑削减了很多，但即便如此，执黑者亦占据着微弱的优势。
（后来，到了01年，r国棋院统计了五年内正式对战数据，发现黑棋胜率为51.86%，后来就将五目半的贴目规定，改成了6目半。）
双方交换好棋盒，塔矢亮微微低头。
“请多指教！”
李杰微微颔首，入乡随俗的用日语回了一句。
“请多指教。”
听到李杰那字正腔圆的关东腔，杜文惠神色明显愣了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根本就没有教过侄子这句话。
难道是现学现卖？
可是，这未免学的也太正宗了吧？
难不成我侄子除了是围棋天才之外，还是语言天才？
想了想，杜文惠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不然的话，就算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李杰之所以会关东腔，完全是因为为了打鬼子学的。
塔矢亮伸手从棋盒中夹起一颗白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十六之四，星位。
围棋棋盘为正方形，横竖各十九道平行线，构成361个交叉点，其中九个交叉点用大黑点表示，以方便定位，这九个黑点称之为‘星位’。
其中，中央的星位又称天元。
围棋中素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其意思是，棋子放置的位置不同，其效率也相应不同，角上围得最多，效率最高，边上次之，中腹再不易围空。
因此，围棋开局大多都是从角地开始较量，而后慢慢蔓延到中腹地区。
经过多年的探索，围棋开局早就有了相对固定的定式，而李杰又不想来个起手天元这样的妖路子，于是便中规中矩的将棋子落在了下方的星位。
没过多久，一名头发微黄的小男孩背着书包，踏进了围棋会馆，
元气少女看到这名探头探脑，满脸好奇的小男孩，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欢迎光临，小朋友，你也是来下棋的吗？”
“啊？”
小男孩明显被吓了一跳，点了点头。
“是的，大姐姐。”
眼见小男孩被自己吓到了，元气少女不好意思道。
“抱歉，刚刚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原因。”
小男孩连连摆手，而后心里疯狂的吐槽道。
‘佐为！都怪你！刚刚要不是你大呼小叫的，我怎么会被吓一大跳？’
在常人看不到的视角中，一名头戴乌帽，穿着白色狩衣的俊秀男子，正双手合十，满脸歉意的看着小男孩。
‘小光，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这么多人在下棋，实在是太激动了！’
小男孩看到男子的动作，非常大度的摆了摆手，在心底回应道。
‘没事，没事，我已经原谅你了，不过，下次记得提醒我一下。’
白衣男子闻言就像个孩子一样，激动的上蹿下跳。
‘哈哈，真的吗，小光？’
小男孩点了点头，嘻嘻一笑。
‘嗯！嗯！真的！不过，以后的国史科，你可要全力帮我！’
‘嗨！’
望着眼前有些奇怪的小朋友，元气少女伸手在小男孩的眼前晃了晃。
“小朋友？小朋友？”
“啊，哦。”小男孩闻言立马回过神来，微微躬身道：“对不起，大姐姐，我刚刚有点走神了。”
元气少女温柔的笑了笑，摇头道：“没关系，你是来下棋的吗？”
“嗯！嗯！”
小男孩疯狂点头。
元气少女再次拿出台本，笑眯眯的说道。
“那么，请在这里登记一下你的名字和棋力。”
“棋力？”
听到这个字眼，小男孩有些迷惑，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围棋，因此对于‘棋力’这个名词代表什么，并不是很了解。
不过，小男孩转念一想，佐为说他是天下第一棋士，应该很强吧？
一念及此，小男孩老老实实地回道。
“虽然我没和人下过棋，但我想我应该很强吧。”
“……”
面对‘自信’无比的小男孩，元气少女有些愕然。
就在这时，站在小男孩身边的白衣男子，伸出折扇指了指角落处，激动的喊道。
‘小光，小光，你看那边，有两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下棋呢，我们快去看看吧！’
第四章 投子认输
小男孩脚步欢快的来到对战处，抻着脑袋打量了一下棋盘，只见棋盘之上黑白两色的棋子星罗棋布，一眼望去几乎没有什么空隙。
看了两眼，小男孩便收了回来目光，因为他根本就看不懂，旋即，他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空白处，正准备问一问佐为。
‘佐为？’
然而，佐为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呼声，只见他一脸严肃的盯着棋盘，神色颇为凝重。
‘佐为？’
小男孩又在心底呼唤了一声，佐为方才从回过神来，转头道。
‘小光？怎么了？’
‘佐为，你刚刚不是说要找人下棋吗？走吧，我带你去那边，那边正好有空位。’
‘小光，我想把这局棋看完，先等等，好不好？’
佐为瞥了一眼桌上的棋局，虽然他很想找人下棋，但相比于下棋，他更想看完眼前这盘棋局，因为这盘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眼前的这盘棋已经进入官子阶段，尽管官子阶段的局势很复杂，但在真正的高手眼里，官子阶段，有且只有一条通往终末的路。
佐为心里默算了一遍，如果双方都不失误的话，最终的结局是黑子以五目的优势获胜。
另一边，塔矢亮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棋局，迟迟没有落下手中的棋子。
他之所以不落子不是因为看到了棋局的终局，也不是因为不知道下哪一步，而是因为刚刚他忽然发现，这盘棋，下的未免太顺了一点。
虽然每一步棋都是他根据自己的想法下的，但回望整盘棋局，他猛然发现，似乎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在对方的引导下下出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父亲和他下的指导棋一样。
不！
不可能！
塔矢亮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杰，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甚至比他还要小一岁。
沉吟许久，塔矢亮连忙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了脑海中。
‘不管了！’
‘先下这一手！’
啪！
十之三！
塔矢亮的抬头看了一眼李杰，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且坚定。
望着斗志昂扬的塔矢亮，李杰还以微笑，信手落下一子。
啪！
看到这一手，塔矢亮的鬓角不禁流出一丝冷汗。
‘这……这既不是最好的一手，也不是最强的一手，他是在试探我……不，准确来说，他是在引导我接下去该怎么走！’
‘他在观察我的棋力，从一个很高的地方……’
‘俯视着我！’
想到这里，塔矢亮幼小的心灵中不禁有些迷茫，握着棋子的手怎么也无法落下去。
‘父亲！’
‘我真的有下围棋的才能吗？’
此刻，塔矢亮已然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有没有下棋的天赋。
失败，他并不怕！
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是，对方明明和自己是同龄人，却拥有着深不可测的棋力，他的面前仿佛竖起了一堵高墙，一堵直入云端的无形高墙。
塔矢亮脸上的情绪变幻全都被佐为看在了眼里，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小孩子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仅如此，他对这盘棋的棋型同样感到非常奇怪。
纵观棋局不难发现，白棋始终在引导着黑棋下出最正确、最美观的围棋，这是一局指导棋，白棋的棋力远高于黑棋。
但令他惊讶的是，执白者明明比黑棋厉害的多，为什么要故意输给黑棋？
忽然间，佐为想起和大名下棋的场景，心中顿时一动，难道白棋是故意输给黑棋的，希望通过这种方式鼓励黑棋？
然而，仔细一想，佐为又觉得这种想法好像有点勉强。
因为执黑的那名小孩子，摆出来的明明是一副输家的表情，这种表情他太熟悉了，在过去的无数次对弈中，他不知见过多少类似的场景。
当然，失败者全都是别人！
与此同时，塔矢亮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小时候父亲教导自己的场景。
那一次，塔矢亮向父亲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个问题和他此刻心中的怀疑俨然如出一撤。
‘父亲，我有下围棋的才能吗？’
不过，父亲那一次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告诉他。
‘下围棋的才能？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即使你没有这个才能，你也有了两个更加宝贵的才能，一个是比任何能都要努力的才能，另一个是比任何人都要热爱围棋的才能。’
想到这里，塔矢亮重新恢复了斗志，不过，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即便想通了，心中还是有些失落，以及面对未知的恐惧，只见他颤抖着双手从棋盒中拿起两个棋子放在棋盘上。
“我……我输了！”
没等李杰回应，一旁抻着脖子观看棋局的大叔们纷纷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表示。
“什么？小亮输了？”
“怎么可能！”
“不可能！小亮可是有着职业水准！他怎么可能会输！”
“对啊，他可是塔矢名人的儿子！”
一时间，寂静无比的棋馆忽然变成了菜市场一般，乱哄哄的。
看到这一幕，进藤光吓了一跳。
不就是输了一局棋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这些大叔好奇怪啊，一个个恨不得凑到这里，趴在棋盘上。
进藤光的小脑袋瓜子实在想不通，于是便转头问道。
‘佐为？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佐为也是一片茫然，他不懂，为什么黑棋会主动认输，对方明明有着五目的优势，而且棋盘已经到了终局，以对方表现出来的水准，不可能看不清自己的优势。
这是怎么一回事？
谁能告诉我？
我是谁？
我在哪？
‘佐为？’
‘佐为？’
眼见佐为又没有回应自己，小男孩心中不禁有些不开心。
‘佐为！’
终于，佐为被进藤光的喊声惊醒了，不好意思道。
‘啊？小光？你刚刚说什么了？’
进藤光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佐为到底是怎么搞的，就这么一会就走神了好几次，难道围棋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
围棋，真的很好玩吗？
然而，进藤光的心思很快就被人群所吸引，瞄了一眼惊叹不已的众人，疑惑道。
‘佐为，你知道这些大叔是怎么了吗？不就是输了一局棋嘛，至于这么少见多怪吗？’
第五章 我要和他下！
佐为微微一笑，耐心的解释道：‘小光，这可不普通哦，那个孩子，就是穿着灰色衣服的孩子，他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进藤光顺着佐为折扇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心里有些不解。
这不就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学生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
还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个眼睛？
眼见进藤光还是一副不懂的样子，佐为继续解释。
‘你刚刚应该听到其他人说的话了吧？’
‘嗯，听到一些。’
进藤光点了点头。
‘刚才这些人说的没错，这个小孩子已经是一个拥有职业水准的棋士，像他这么大的年纪，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可不简单。’
‘所以，我才说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对了，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如果真的对弈的话，恐怕很多，不，换句话来说，绝大部分大人也没法下过他。’
‘哈？你说什么？’
进藤光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佐为。
‘他……他真的这么厉害？’
佐为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在他眼里，这个小孩子的棋艺虽然尚未成熟，但每一步下的都可圈可点，并且从这个小孩子的眼神中，他看出了对方对于围棋的热爱，以及永不放弃的坚持！
即便明悟了彼此双方的察觉，这个小孩依旧没有被彻底击垮，反倒是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重新燃起了斗志！
这无疑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唯有拥有这种品质的人，才有资格去追寻传说中‘神之一手’的境界！
因此，佐为已经把塔矢亮当做了一起攀登高峰的‘同道’，尽管对方还有稚嫩，但他认为，塔矢亮一定会继续成长下去。
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同道’！
‘当然！’
佐为斩钉截铁的回道。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棋士！’
进藤光不懂，为什么佐为的脸色会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小孩子心性的他，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一个问题吸引了过去。
‘那打败他的那个孩子，岂不是更加厉害？’
佐为神色凝重无比的盯着前方的李杰，一眨不眨，慢慢的他的眼神越来越亮，眼中炽热仿佛聚集成一道强烈的光。
‘没错，他比另外一个小孩，更强！’
感慨过后，佐为又在心底默默补了一句进藤光无法听到的话。
强到他也无法通过这局棋看清对方的棋力！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他的心中不住的萌生出一个念头。
‘吾道不孤也！’
一想到有这么厉害的孩子，佐为就不禁热血沸腾。
他现在很想，很想和这个小孩下一局棋，一局放开手脚，酣畅淋漓的棋！
‘小光！我要和他下棋！拜托了！’
‘诶？’
眼见佐为双手合十做出乞求状，进藤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心里暗道。
佐为？你真的有那么热爱围棋吗？为了下棋，竟然……
竟然……
竟然了半天，身为学渣的进藤光竟然找不到词语来描述佐为此刻的神态。
看到进藤光愣在原地，藤原佐为再次喊出。
‘拜托了！’
进藤光见状手忙脚乱的解释道：‘哎呀，佐为，你不用这样，你不就是想和他下棋吗？我答应你，答应你！’
佐为激动的问道：‘真的吗？’
‘真的！真的！’进藤光拍了拍小胸脯，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拱了几步：‘我现在就去说。’
‘太好了！’
听到这句话，佐为高兴地手舞足蹈。
进藤光拨开人群走到李杰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请问，我可以和你下一局棋吗？”
“阿雷？你要和他下棋？”
没等李杰有所回应，一旁的中年大叔就跳了出来，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将额头前染成黄毛，看起来有些像不良的少年，简直是不自量力。
他……他竟然敢跟下赢小亮的人下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亮可是塔矢名人的儿子，尽管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也没有去棋院进修，但毫无疑问，小亮拥有者职业棋手的棋力！
小孩子总是很敏感的，进藤光敏锐的捕捉到了中年男子口中的不屑，当即仰着头反驳道。
“怎么了？不行吗？”
看到进藤光气呼呼的样子，中年男子尴尬的笑了笑，立马意识到自己言语上的失误，不过身边都是经常下棋的熟人，当着大家的面，对一个孩子道歉，他脸上又有些挂不住。
于是，中年男子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自顾自扇了扇，希望借此掩饰一下尴尬。
“哼！”
眼见中年大叔往后退了两步，进藤光宛如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得意的昂着脑袋，顺带着斜瞥了一眼身旁的佐为，好似在说。
怎么样？
我厉害吧？
望着气势昂扬的进藤光，佐为打开折扇遮住面部，偷偷的发出一声轻笑。
真是太有意思了！
就在这时，一旁观望的杜文惠顺势站到了进藤光面前，低头微微一笑。
“小朋友，不好意思，小可刚来华夏来r国，还不会说日语，你是想和他下棋吗？”
进藤光闻言看了一眼李杰，眼中略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孩竟然是外国人。
佐为同样意外的瞧了一眼李杰，心里喃喃道。
原来是来自大唐的棋士。
怪不得小小年纪便有着如此惊人的棋艺！
不过，他当年可击败过不少来自大唐的棋士呢。
哎呀！
想多了，想多了！
很快，佐为就意识到了目前最重要的事，他已经好几百年没有下过棋了，相比于沉湎过去，眼下和这名来自大唐的小棋士手谈一局，显然更加重要。
‘小光！小光！快答应这位女士！我要和他下棋！’
听到佐为的呼声，进藤光顿时回过神来，仰着脑袋脆生生的回道。
“是的，阿姨，我想和他下一局棋，可以吗？”
“当然可以！”
杜文惠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了下来，她今天带侄子过来下棋，不就是为了让侄子多交朋友嘛？
刚到棋馆的时候，她还担心棋馆里都是中年人，没有同龄人，现在一看，好像还不错，眼前的这个小孩明明显和‘小可’差不多大。
除了下棋，他们应该也有共同话题吧？
第六章 约战
“妈妈！”
小萝莉笑笑走到杜文惠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
杜文惠俯身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瓜子，笑眯眯的问道。
“笑笑？怎么了？”
“我……”小萝莉瞄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怯生生的说道：“这……这里好黑，我好怕，我们能不能回家？”
杜文惠闻言环视四周，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而棋馆的灯光又偏暖色，确实有点黑。
只是，‘小可’才刚刚下了一局棋，就这么回去是不是不太好？而且她刚刚还答应了另外一个小朋友和‘小可’下棋呢。
另一边，李杰注意到母子俩的交流，眼见杜文惠面露难色，于是主动开口道。
“姑姑，下了一局棋，我也有点累了，我们回家吧？”
小萝莉歪着脑袋瞄了一眼李杰，心里想着，这个‘和自己抢爸爸妈妈的讨厌鬼’怎么不要下棋了？
他不应该是那种看到棋盘就走不动路的人吗？
可恶！
难道他现在不喜欢下棋了？
那我的‘恶作剧’岂不是失败了？
“呃。”
杜文惠闻言愣了愣，先看了看李杰，而后又低头看了一眼‘面带惧色’的女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那好吧，小可你既然累了，那我们就回家吧。”
言罢，杜文惠转身看了一眼进藤光，脸上挂起一丝略带歉意的笑容。
“小朋友，抱歉啊，我们要回家了，这盘棋估计下不了了，要不这样，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约个时间再到这里来？怎么样？”
对于能不能下棋，进藤光心里倒是无所谓，只见他将头往旁边偏移了三分，默念道。
‘佐为？’
佐为虽然是灵魂状态，且截至目前为止，只有进藤光一个人能看到他，但他既不聋，也不瞎，刚刚杜文惠说的话，他自然全都听在了耳中。
尽管心中有些失望，尽管他很想和那个少年下一局棋，但他却没有强迫别人更改行程配合自己的习惯。
‘小光，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们和他们约个时间再战吧，好不好？’
进藤光想了想，掰着手指暗自嘀咕道。
‘明天不行，明天下午是我值日。’
‘后天，后天也不行，后天我要去爷爷家里。’
‘周六……约了小明……’
琢磨好时间，进藤光抬头看了一眼杜文惠，腼腆一笑。
“阿姨，礼拜天可以吗？”
‘礼拜天？’
杜文惠盘算了一下时间，点头道。
“几点？”
“下午两点，可以吗？”
“好的，没问题哦，那就礼拜天下午两点。”
“嗯！”
在众人看不到的虚空中，佐为郑重其事的抱拳道。
‘一言为定！’
啪！
言罢，佐为打开折扇，目光略过杜文惠，看向了其身后的李杰，低语道。
‘少年，下次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吧！’
李杰好似察觉到虚空之中有道目光正直视着自己，并且这道目光饱含炽烈的战意。
佐为？
看过原著，李杰自然知道进藤光身边跟着一道魂灵，尽管自己看不到对方，但他却感知到了对方的熊熊战火。
其实，对于和佐为交手，他同样满含期待。
通过刚才和塔矢亮的‘交手’，他大概摸清了此世的围棋水准，不得不说，在这个以‘棋道’为主的世界中，此间棋手的实力要比主世界略微高上一点。
如果换在主世界，塔矢亮的水平大概能有职业三段左右的棋力，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言，已经是殊为难得。
这里的殊为难得指的是，在两个世界都是如此，即便在这个以棋道为主的世界中，塔矢亮也是远超同龄人的存在。
在李杰的记忆中，和他一起学棋的那帮少年，应该没有能和塔矢亮交手的存在。
当然，数遍整个华夏围棋界，肯定能够找到和塔矢亮旗鼓相当的同龄人，首先，俞晓阳的儿子俞亮，绝对不会比塔矢亮弱。
此外，华夏棋院中那名妖孽，大概率要比此时的塔矢亮要强。
下完这盘棋，一斑窥豹，李杰心中认为，就总体而言，r国围棋界是比不上华夏围棋界的。
对了，还有一点也值得一提，一般而言，围棋选手并不是年纪越大越好，相反年轻人远比中老年人要强，基本上各大世界围棋锦标赛的冠军大部分都是青年棋手。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反应以及思维速度都会呈下降趋势，而围棋又是一项特别吃脑力的运动。
反观这个世界，站在围棋顶端的人，很多都是中年人，乃至老年人，比如r国现任‘本因坊’头衔的保持者桑原本因坊，其年龄已然超过六十。
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依然能够征战一线，并且还常年保持着‘头衔’，这在主世界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除此之外，类似的奇怪现象还有很多，比如在这个世界上，关于围棋运动的热度，远比主世界要高得多。
随便去一个二三线城市的路上溜达一圈，隔个几百米就能找到一家围棋会馆。
围棋的热度，俨然直逼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体育运动——足球！
不过，一想到这个世界的名字叫‘棋魂’，李杰便觉得这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又那么点合情合理。
另一边，和进藤光做好约定后，杜文惠脚步轻移来到塔矢亮身边，低声的打了个招呼。
“小朋友，感谢你陪我家小可下棋，希望你们以后能成为朋友，今天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见。”
塔矢亮对于杜文惠的话毫无所觉，如果换做是其他时间，他绝不会如此失礼，但今天的这盘棋对他的震动实在是太大了。
至今，他仍旧沉浸在棋局中，久久不能自拔。
杜文惠看到这一幕也没有生气，小孩子嘛，都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输棋了难免会有些不高兴。
之前，她姐姐尚且在世的时候还和她分享过，还有小孩子下棋下输了哭鼻子的。
而眼前这位小朋友虽然情绪不太好，但起码没有哭嘛，当然，若是对方真的哭了，一时间杜文惠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笑笑，小可，我们走了。”
第七章 迷茫的塔矢亮
等到李杰三人离开后，围在一旁的人群也渐渐散开了，因为看到塔矢亮的状态，他们觉得此时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此刻，小亮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安静的环境。
人群散开，留在现场的只剩下进藤光一人，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板凳上沉思的塔矢亮，心里很是犹豫。
自己之前答应过佐为，今天要带他过来下棋的。
可是，眼前这个小孩心情好像不太好，自己现在上去合适吗？
站在原地沉吟片刻，进藤光还是往前迈了一步。
因为，他觉得既然自己答应了佐为，就应该做到，如果眼前的这位小孩不同意和自己下棋的话，他就去找其他人！
“呐？你好，我叫进藤光，我能和你下盘棋吗？”
塔矢亮抬起头来，眼中有些茫然，愣了片刻，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嗯。”进藤光笑着点了点头：“我想和你下盘棋，你现在有时间吗？”
塔矢亮摇了摇头，低头瞥了一眼桌上的棋盘：“不好意思，我待会需要复盘，没有时间陪你下棋，要不，我帮你找一个对手吧？你的棋力大概是多少？”
听到塔矢亮没空，进藤光不禁有些失望，相比于那些年纪很大的大叔下棋，他更想和同龄人下棋。
不过，进藤光虽然有点失望，但并没有食言的打算，转头问了一下佐为的意见。
‘佐为？你觉得呢？’
‘只要能下棋，我都可以！’
佐为已经几百年没有下过棋了，只要能让他下棋，他根本不在乎对手是谁，当然，面对塔矢亮的拒绝，他心里也有那么一丢丢失望。
尽管眼前这位少年比之前那位少年要弱，但这个‘弱’是相对的，和绝大多数人相比，这位少年还是很强的。
听到佐为的回答，进藤光目光一转，看向了塔矢亮，双手合十。
“那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塔矢亮摇了摇头，而后继续问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棋力大概是多少呢？”
进藤光一脸灿笑，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的佐为，挺了挺身，非常自信的回道。
“放心吧，我很强的，你尽管给我安排好了。”
塔矢亮：“……”
看到自信无比的进藤光，塔矢亮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唔？’
‘看来是一位刚学围棋的少年。’
想到这里，塔矢亮转头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窗边。
‘咦，川田先生那边没人。’
锁定目标后，塔矢亮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前方的进藤光。
“请跟我来。”
进藤光憨憨一笑：“好的。”
安排好两人对弈，塔矢亮回到座位上，心神再次沉入棋局。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塔矢亮忽然被一阵嘈杂的议论声惊醒。
“什么？”
“川田先生竟然输了？”
“不可能吧？川田先生是不是让子了？”
“没有，没有让子，不过，川田先生好像是在下指导棋。”
“那不应该啊，以川田先生的棋力，即便是下指导棋，也不应该输给一个孩子啊。”
塔矢亮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这些话好像有点耳熟。
这……这不就是自己刚刚输了之后大家说的话吗？
怎么回事？
川田先生竟然输了？
不应该啊！
川田先生虽然不是正式的职业棋手，但塔矢亮清楚，对方的棋力绝对不弱，因为川田先生拿过好几次业余围棋锦标赛的冠军。
即便是自己，如果和川田先生下棋，也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忽然见，塔矢亮的脑海中浮现出进藤光的笑脸。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很强？’
思虑间，塔矢亮已经离开座位，踱步来到窗边，然而，当他看清桌上的棋局，顿时大吃一惊，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凝视着清盘。
这盘棋……这盘棋！
‘不可能！’
回过神来，塔矢亮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此时，桌上的棋局已经来到终局，黑棋竟然落后7.5目！
而执黑者不是旁人，正是川田先生！
在围棋比赛中，7.5目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差距，如果出现这种局面，也就意味着对弈双方的实力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段位！
即便川田先生因为自己的话，错估了对方的棋力，即便川田先生和对方下的是指导棋，但也不应该如此啊。
毕竟他只是一个少年，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竟然能赢川田先生七目以上？
塔矢亮机械似得转过头去，神色复杂看了一眼进藤光。
同一天，在同一个地点，接连遇到两个棋力深不可测的少年，这一刻，塔矢亮真的迷茫了。
自己真的有下围棋的才能吗？
真的有吗？
真的……
另一边，进藤光一边揉着发酸的关节，一边在心底和佐为进行交流，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众人震惊的表情。
‘唉，好累啊，佐为，今天就下到这里吧。’
说着，进藤光又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你看，外面的天都黑了，再不回家，待会就赶不上晚饭了。’
‘嗯。’
佐为微微一笑，今天他很开心，因为时隔百年，他终于重新回到了棋盘上，此刻，他的内心无比的满足。
另外，今天这一局的对手也不弱，如果自己不用心的话，很可能会输呢。
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川田，佐为不由感慨道。
‘几百年过去，围棋的变化好大啊，许多‘定式’都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虽然新奇，但仔细一琢磨，却很有道理。’
‘谢谢你！这盘棋，让受益良多！’
虽然普通人看不见自己，但佐为还是郑重的朝着川田施了一礼。
礼毕，佐为笑吟吟的朝着进藤光说道。
‘小光，我们走吧。’
‘嗯。’
“大叔，拜拜！”
言罢，进藤光自顾自地背起书包，丝毫没有在意围在一旁的众人，一溜烟的功夫便钻入人群，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出了棋馆。
川田率先回过神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喊道。
“诶？那小孩，你别跑，别跑！”
听到川田的吼声，进藤光还以为对方因为输了要找自己的麻烦，一边加速，一边对着一旁的佐为大呼小叫。
‘啊！快跑，佐为！’
第八章 名人的震惊
塔矢家。
“嗯，好的，我知道了。”
塔矢名人挂断电话后，踱步回到和室，重新坐到棋盘前。
“老师？”
此时，坐在塔矢名人对面的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现役围棋职业九段，绪方精次。
塔矢名人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一眼棋盘，淡淡道。
“嗯，继续吧。”
绪方精次微微颔首，从棋盒中夹起一粒黑子，啪的一声落了下去。
他是塔矢名人的弟子，跟随老师学棋将近十年之久，老师的一举一动以及各种小习惯，他早已了然于心。
然而，尽管他看出了老师好像有心事，但并没有第一时间问出心中的疑惑，因为老师曾经教导过他，在对弈的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棋手都应该以棋局为第一要务。
啪！
啪！
啪！
……
……
落子声不断迭起，直到某一刻，绪方今次从棋盒中拿起两颗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老师，我又输了。”
尽管对局输了，但绪方精次脸上并没有多少失意，因为输着输着就输习惯了。
塔矢名人瞥了一眼对坐的弟子，沉声道。
“你的心不静。”
“呃。”
听到这句话，绪方精次不禁有些惊愕，确实，他刚才有段时间的确没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棋盘上，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的。
没想到，还是被老师发现了。
绪方精次微微躬身，不着痕迹的吹捧了一番。
“老师，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塔矢名人缓缓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是在想后面的头衔战吗？”
“嗯，是有一点担心，毕竟桑原老前辈的实力可不弱。”
再过不久，绪方精次便会向自己的第一个头衔发起冲击，r国围棋界一共有七个头衔，分别是棋圣、本因坊、名人、十段、碁圣（小棋圣）、王座以及天元。
截至目前为止，各个头衔的拥有者分别是。
桑原秀行：本因坊头衔保持者。
一柳佑介：碁圣头衔保持者。
塔矢行洋：名人、棋圣、十段、王座、天元五大头衔保持者。
纵观七大头衔的保持者，桑原本因坊的实力无疑是相对较弱的那一个，因为他的年纪最大，因此，绪方精次便将‘本因坊’头衔作为自己第一个追逐的目标。
塔矢行洋点了点头，以示认可。
“确实，桑原前辈的实力的确不弱，但是啊，绪方，你对自己也应该多点自信，站在我个人角度而言，你的棋力已经不输桑原前辈了。”
“至于，谁胜谁负，还得看临场发挥。”
绪方精次：?_?
听到老师的鼓励，绪方有点意外，在他的印象里，老师素来是以严厉的形象示人的，想从老师的口中听到‘褒奖’或者‘鼓励’，次数绝对是屈指可数。
“谢谢老师，我一定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的。”
“嗯。”塔矢行洋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一声，而后说起另外一件事：“待会你不要急着走。”
绪方意外的看了一眼老师，塔矢行洋见状缓缓道。
“刚刚我接到棋馆来的电话，小亮今天输棋了，输给了一个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孩子。”
“什么？”
得知这个消息，绪方精次感到非常震惊。
小亮竟然输给了一个年纪比他还要更小的孩子？
如果这句话不是从老师口中说出来，绪方肯定会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作为塔矢行洋的得意门生，绪方对于自己这位小师弟当然不会陌生，小亮自两岁起，就在老师的教导下接触了围棋。
老师是目前r国公认的围棋第一人，而小师弟不出意外，继承了老师身上的围棋天赋，到了十岁便初步拥有了职业水准。
而今年，十一岁的塔矢亮更进一步，以他的棋力，完全不输于那些刚刚定段的棋手，不，或许比那还要高一些，小亮完全能够在职业初段中站稳脚跟。
如果超常发挥的话，甚至可以和一些入段好几年的老人扳扳手腕。
“老师？这是真的吗？”
塔矢行洋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起初，他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的震动可不比绪方少。
小亮这孩子可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小亮的实力，正因为他知道小亮的实力，他才不允许塔矢亮参加业余比赛，才不允许塔矢亮进入棋院学习。
因为，那孩子如果参加比赛或者进入棋院的话，只会扼杀其他孩子的希望。
尽管塔矢行洋从未当面夸奖过塔矢亮，但在他心底，小亮无疑是他的骄傲，不出意外，也会是他一辈子的骄傲！
在他心里，塔矢亮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一时间他无法相信，竟然会有其他孩子能够下赢小亮。
“再过不久，小亮就回来了，待会你留下来，和小亮一起复盘那局棋。”
“好！”
绪方精次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此时，他也很好奇，能赢小亮的同龄人到底是什么水平，两人对弈的棋局又是如何发展的。
得！
得！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和室外面的连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没过多久，塔矢亮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父亲，我回来了。”
“绪方先生，您好。”
“过来，坐。”
塔矢行洋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座垫，塔矢亮闻言向棋盘挪动了几步，坐了下来。
“你今天输棋了？”
听到这句话，塔矢亮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父亲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不过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塔矢亮还是点头认了下来。
“嗯，是的。”
塔矢行洋点了点棋盘：“将那盘棋摆出来给我看看。”
“是！”
r国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长社会，一家之主几乎拥有着绝对的权威，即便塔矢亮心中有些不愿意，但还是乖乖地将棋局摆了出来。
啪！
啪！
接下来的时间里，和室变得安静无比，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只有落子的声音飘荡在室内。
‘唔！’
随着棋型缓缓展开，塔矢行洋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这局棋，不简单啊。
如此厚重的棋，真的是一个孩子能够下出来的吗？
第九章 好奇
良久，塔矢行洋开口道。
“绪方，你怎么看？”
绪方精次瞄了一眼一旁的小师弟，明显是有些顾忌，谁料塔矢行洋却直截了当的提出。
“不要顾忌，尽管说。”
“开局无懈可击，像是职业棋手的手法，棋风厚重，步步为营。”
说着，绪方似是感慨，似是惊叹的补充了一句。
“很厉害。”
听到绪方的评价，塔矢亮不自觉的抿了抿嘴角。
‘绪方先生竟然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这名来自华夏的少年，真的有那么强吗？’
想到这里，塔矢亮心中一黯，绪方先生的棋力他很清楚，虽然和自己父亲对局通常都以失败而告终，但偶尔还是能赢父亲几局的。
能够得到绪方先生的认可，这位少年真的，真的很强！
‘不过……不过……我也不会放弃的！’
‘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的！’
‘等着我！’
塔矢亮脸上的情绪变幻全都被塔矢行洋看在了眼中，看到儿子重新恢复了斗志，塔矢行洋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的儿子！
即使面对强敌，也毫不畏惧！
知耻而后勇，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贵品质。
认清自己的内心后，塔矢亮看了一眼父亲，眼中满是期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想亲耳听到父亲对那名华夏少年的评价。
父子两人经常对弈，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尽管塔矢亮没有明言，但塔矢行洋还是第一时间从儿子的眼神中，看出了塔矢亮的疑惑。
“这名少年的确很强，但仅凭这盘棋却不足以判断出他的棋力。”
剩下的话，塔矢行洋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小亮一定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仅凭这盘棋判断不出来？
因为对弈者的实力不够，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唯有彼此的实力位于同一层次，才能发挥出各自的水准，才能看清彼此真正的实力。
言罢，塔矢行洋语气稍微停顿了数息，继续道。
“接下来就开始复盘吧。”
“是！”x2
……
“小亮，你看这里，尽管你的这一手应对的很好，但你看，如果下在这里的话，接下来的棋局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
“还有这里，白棋的本意是引导你走这一步，但你却没有意识到，你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手既不好也不坏，不好不坏也就意味着平庸，如果下在这里，你边角的实地是不是会更多一些？”
……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夜渐渐深了，和室中的讨论声也渐渐息止。
“唔，今天就到这里吧，小亮，这盘棋你好好在想一想。”
“是，父亲。”
塔矢亮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经过父亲和绪方先生的分析，他觉得自己的棋艺又更进一步。
同时，他也愈发感觉到了那名华夏少年的可怕。
越是了解，他越能感觉到双方的差距，对方就像是一堵高墙横亘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信心。
恰恰相反，对方越强，他心中的动力就越足！
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攀过这堵高墙！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三次不行，那就继续下去，屡败屡战，直到成功的那一次！
“对了，父亲，今天还有另外一个孩子来过棋馆，他也很强。”
“嗯？”
塔矢行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小亮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今天之前，他可从未对同龄人下过类似的评价。
还有一位孩子？
“是这样的……”
旋即，塔矢亮一五一十的将进藤光的事情说了出来。
“川田先生？”
听到另外一名孩子赢了川田，塔矢行洋神色不禁有些动容。
紫水围棋沙龙是塔矢家的产业，尽管只是诸多产业中不起眼的一个，但有时间塔矢行洋还是会抽空过去一趟。
川田是围棋沙龙的常客之一，塔矢行洋曾经还和对方下过指导棋，因此，对于川田的棋力，他是有所了解的。
没想到，川田竟然输给了一位和小亮差不多的少年？
难道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厉害的吗？
还是他塔矢行洋落伍了？
短短一天，竟接连出现两位实力未知的少年。
“对了，父亲，离开棋馆前，绘里小姐告诉我，那名黄头发的少年（指进藤光）和那名来自华夏的少年约定，周日下午两点在棋馆对弈。”
“周日啊？”
塔矢行洋双手抱在胸前，低声喃喃自语。
作为现任r国围棋第一人，五项头衔保持者，塔矢行洋平日里的行程排得可谓是满满的，尤其是周末，除了比赛日之外，他基本上没有空闲时间。
复盘完小亮输掉的那局棋，塔矢行洋对这名未曾谋面的华夏少年更加好奇了。
可是，周日下午的行程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订好了，并且这次活动的主办方还是r国棋院，即便他是r国围棋第一人，也不好推脱。
“周日我要去棋院一趟，应该去不了棋馆了，这样，回头你把棋谱记下来，带回来给我看看。”
“是！”
“周日吗？”
另一边，绪方精次饶有兴致的开口道。
“我那天倒是有空，小亮，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吗？”
“嗯。”
“好，那天我会去的，对了，要不要我开车过来接你？”
塔矢亮摇了摇头，他是那种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即便绪方是他父亲的弟子，双方关系很好，他也不想。
绪方显然知道小师弟的性格，也没有继续坚持。
“行，那我们就约在棋馆会和好了。”
……
……
……
转眼间，时间来到礼拜天。
‘小光！小光！我们去棋馆吧？好不好？’
看着急的上蹿下跳的佐为，进藤光抚了抚额头，而后伸手指了指卧室墙上的挂钟。
‘佐为，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你看现在才几点啊？’
‘才八点！’
‘今天是周末，难得睡个懒觉，拜托，你让我再睡一会好不好？’
言罢，不等佐为有所回应，进藤光将被子往上一拉，把头蒙上，趁着脑海中的睡意还没消散，赶紧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