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感谢神明
“小光！”
“小光！”
“小光！”
“起床啦，已经九点了！”
一个小时不到，佐为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一想到今天要和那名华夏少年下棋，他就浑身战栗，兴奋的无以复加。
尽管那天和他交手的川田也不弱，但对方并不是顶尖其实，而那名华夏少年则不同，通过对方的棋路，佐为可以肯定，对方必然是顶尖棋士。
围棋，是不会骗人的，哪怕那名华夏少年的年纪很小，但强就是强，弱就是弱！
“啊！啊！啊！”
进藤光掀开被子，捂着脑袋，失控地大吼大叫。
“佐为，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吗？”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进藤光母亲的声音。
“小光，你在和谁说话？什么佐为，佐为的？”
进藤光闻言立马捂住嘴巴。
糟糕！
自己竟然把心里话喊了出来。
‘狠狠’的瞪了一眼始作俑者，进藤光朝着门外喊道。
“妈，没什么，我一个人说着玩呢。”
门外，进藤妈妈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拍了拍房门。
“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虽然今天是休息日，但小光，你也不能睡到这个点啊，快点起床了，吃好饭，妈妈还要出去呢。”
“嗯，起来了，起来了。”
进藤光叹了口气，自己的命真苦啊，前有佐为，后有老妈，就不能让自己多睡一会嘛。
感叹过后，进藤光苦着脸，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太好啦！小光，我们赶快去吃饭吧，然后就去棋馆！’
佐为一边手舞足蹈的说着，一边比划着一个出发的手势。
‘哼！’
‘我才不要！’
进藤光的起床气还没消呢，即便中午没什么事，他也不想这么快去棋馆。
棋馆，多无聊啊？
哪有游戏好玩？
哪有漫画好看？
自己刚买的爆走兄弟（四驱兄弟）还没看完呢！
听到这句话，佐为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要多丧，有多丧。
走了几步，进藤光一直没听到佐为的声音，心里有些奇怪，而后脖子一转，看了一眼身后。
结果看到佐为垂头丧气，他觉得自己好像把话说的太狠了，心里一软，改口道。
‘好啦！’
‘好啦！’
‘我待会吃完饭就去做作业，等作业做完了，咱们就去棋馆。’
‘真的？’
佐为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bling！bling！
进藤光打了个哈欠。
‘嗯，嗯，真的！真是怕了你了！’
‘小光，你最好了！’
激动之下，佐为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了进藤光。
当然，这是虚抱，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实体，游荡在世间的幽灵。
不过，即便这样，还是把进藤光吓了一大跳，随即他发现佐为并没有抱到自己，顿时仰天大笑。
佐为看到进藤光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人笑的就跟傻子一样，直到进藤妈妈的声音从楼下飘了上来。
“小光，你一个人在那傻笑什么，还不赶紧下来吃饭！”
“来了！来了！”
吃过早餐，进藤妈妈收拾好碗筷，离家之前从钱包中拿出两张一千円的纸币，叮嘱道。
“小光，妈妈中午不回来，中饭你就自己解决吧，钱就放在桌上了。”
“好的！”
看到桌上的钱，进藤光两眼放光，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到餐桌前，美滋滋的塞进口袋。
两千円呢！
扣掉五百的对局费，再去掉午餐费，还能剩下一千円！
正好，下完棋去漫画店一趟，买两本海贼王看看。
这部新出的漫画，他还没看过呢。
看着儿子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进藤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正色道。
“记得写作业，妈妈回来会检查的。”
“妈妈，放心！”进藤光挺了挺小胸脯，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把作业全部写完的，现在就去写！”
言罢，进藤光身子一转，蹬蹬蹬的迈起小短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楼上跑去。
“这孩子！”
望着儿子撒欢的背影，进藤妈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正在卧室写作业的进藤光，时而皱眉，时而咬着笔头，时而抱头，时而小声的碎碎念。
‘佐为？这道题你会吗？’
佐为低头一看，望着纸上的各种数学符号，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对视了许久。
‘啊！啊！啊！’
进藤光抱着脑袋，一脸懊恼。
‘这道题太难了，我不会啊！’
佐为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指针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十二点，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出声催促小光。
因为，学业也很重要！
苦思冥想片刻，进藤光还是没有想出解题思路，随后气呼呼的把笔往桌上一扔。
‘不写了，佐为，我们吃饭去，吃完饭正好去棋馆。’
佐为望了一眼桌上的作业本，又看了一眼时间，迟疑片刻，劝慰道。
‘小光，这样不好吧？’
虽然佐为刚刚苏醒没有多久，但进藤光正在做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桌上的作业可是学堂先生留下的课业。
就这么不写了，总归有点不好。
‘嘛！嘛！没事的，只剩下这么几道题了，等我妈晚上回来了，让她教我就行了。’
进藤光偷偷瞄了一眼时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然而，他的小动作哪能瞒得过佐为，看到这一幕，佐为心中顿时生出浓浓的感动。
‘原来，小光一直记着棋局的时间。’
‘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此时，佐为只觉得非常庆幸，庆幸自己遇到了进藤光。
看着进藤光故意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佐为心里默默地向神明祷告。
神啊！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到小光！
‘佐为？’
进藤光转头一望，看到闭着眼睛愣在原地的佐为，大手一挥。
‘走了！’
‘嗯！’
回过神来，佐为脸色一变，笑吟吟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
……
……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
进藤光气喘吁吁的跑进棋馆，随即瞄了一眼时间，当他发现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迟到！’
第十一章 李杰VS佐为
“快看那边！”
“那个小鬼来了！”
“嘁，我还以为这个小鬼不敢来了呢。”
“喂，喂，喂，松本，对于一个小孩子，说话没必要这么刻薄吧？”
“就是，就是，现在才一点五十不到，既没有迟到，也没有缺席。”
“哼！”
……
……
“哈？”
看到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进藤光，顿时变得拘谨起来，眼神四处乱瞟。
绪方精次打量了一眼匆匆而来的少年，转头道。
“小亮，这就是另外一个小孩？”
塔矢亮点了点头，对于今天这一战，他也是期待已久。
对弈双方，一位是击败自己，并且得到父亲和绪方先生双重认可的华夏少年，另外一位则是轻松拿下川田先生的进藤光。
虽然这两位的年纪都不打，但他们在棋力却远超常人。
因此，他和绪方先生到的都很早，半个小时之前，两人就赶到了现场，为的就是不错过这场精彩的对决。
另一边，杜文惠注意到少年脸上闪过的惊慌，微微一笑，起身走了过去，语气温婉道。
“小朋友，你是叫进藤是吧？来，到这边来。”
“哦？好的。”
进藤光就如同一个木偶一般，被杜文惠牵着来到即将对弈的角落。
此时，棋桌周围早已围满了人群，塔矢亮、绪方精次、川田先生，赫然在列。
“你好，进藤，我们又见面了。”
看到茫然无措的进藤光，李杰主动露出一丝微笑，打了个招呼，随后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进藤光身边的虚空。
不出意外，佐为应该就站在那里吧。
这位来自平安时代的天才棋士，尽管死于非命，但因为对围棋的热爱，他的灵魂始终在人间四处游荡，直到江户时代，遇到了一名叫做桑原虎次郎的少年。
这一次跨越百年的相遇，造就了一个传奇，这位名叫虎次郎的少年，最终成为了r国围棋史上著名的棋圣——本因坊秀策。
只可惜，虎次郎因染病英年早逝，佐为的灵魂再次陷入沉睡，时间又过去几百年，佐为又一次苏醒。
其实，对于这盘棋局，李杰也是期待许久，毕竟，在那个没有贴目的年代，佐为可是创下了执黑不败的传奇。
即便几百年过去，围棋的发展日新月异，但李杰依旧不敢小觑佐为，或者换个称呼，将其称之为本因坊秀策本策。
“你好，赌……客，很高兴见到你。”
进藤光还以微笑，用着蹩脚的日语发音同李杰打了个招呼。
‘你好，杜克！’
相比于进藤光，佐为的发音就要标准许多，只可惜现场除了进藤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开始吧！”
既然双方都到了，也没必要掐着时间开始对局，李杰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好。”
身为工具人，进藤光自然没有丝毫问题，点了点头而后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单？还是双？”
看到进藤光就位，李杰抓了一把棋子放在手心。
虽然之前的进藤光是个围棋小白，但经过上次的对弈，猜先的规则他还是懂的，这次他没有询问佐为，直接吐出了一个字。
“单！”
李杰摊开手心，一枚棋子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你先吧。”
言罢，李杰微微一笑，将装有黑棋的棋盒推了过去。
交换完棋盒，对局正式开始！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进藤光迟迟没有听到佐为的声音，忍不住问道。
‘佐为？下哪里？’
佐为目光落在棋盘上，久久不语，尽管自苏醒以来，他只下过一盘棋，但一斑窥豹，他敏锐的察觉出了古今定式的不同。
许多在过去看起来毫无意义的落子，到了现代竟然变得十分常见，而过去经常使用的定式，到了现在却变得可有可无。
几百年过去，围棋变了，或者说进步了。
上次那名对手若是放到江户时代，即便比不上那些顶尖棋手，但仍旧算得上一流棋手。
可是，在现代对方仅仅只是一名业余棋手。
由此可见，现代棋手的平均实力，远比江户时代要强。
而对面这位来自华夏的少年，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孩子，但见识过对面的实力后，佐为可不会掉以轻心。
眼见进藤光迟迟不落子，塔矢亮不禁有些意外，转头看了一眼时间，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嗯？第一手就陷入了长考？’
‘这种场景可不多见。’
另一边，进藤光心中也有些焦急，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过去的五分钟，他不仅要看着棋盘，还得承受他人讶异的目光。
时间一长，他忍不住出口催促道。
‘佐为？’
‘十七之四，小目！’
沉吟许久，佐为最终还是决定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来下，也就是传说中的‘秀策一三五’小目布局。
当年，他就是凭借着这个布局，创下了执黑不败的‘神话’！（现实是比赛中十九连胜，不是百分百胜率）
哪怕时代变了，但佐为依然认为，只要棋盘还是19路的话，秀策尖的价值就永远存在！
小目？
看到这一步，李杰顿时明白了佐为的打算。
秀策尖，虽然是一个古老的定式，而且在大贴目时代，这步棋会显得有些拖延节奏，但不可否认，秀策尖并没有被淘汰。
哪怕放到后世ai横行的年代，秀策尖依旧有着价值，只不过相比于其他定式，秀策尖的效率没有那么高罢了。
啪！
啪！
顺着佐为的指导，进藤光笨拙的将一颗一颗黑子摆在了棋盘上。
五手过后，传说中的秀策尖出现在了棋盘之上！
看到这一古老的定式，塔矢亮瞳孔一缩。
‘这？’
旋即，他目光一转，看了一眼身边的绪方先生。
绪方精次推了推眼镜，神色淡然的摇了摇头，示意塔矢亮稍安勿躁，继续看下去。
另一边，川田先生看到这熟悉的定式，眼神有些复杂。
又是秀策尖！
当时，他就是被这一手给迷惑住了。
与此同时，围观的众人也是对着‘秀策尖’议论纷纷，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讨论出结果，目光就被李杰的下一手给吸引了过去。
李杰的前三手是典型的‘华夏流’，但到了第四手，他却下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地方。
点三三！
第十二章 跳出常规的一局
点三三？
看到这一手，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这……这是下错了吧？”
“或……或许是吧？”
“肯定是！不然怎么可能开局就点三三？这可是一个大恶手！”
“没错，即便是刚学棋的幼童也不会这么下，这位少年可是赢了小亮的，怎么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
虽然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观棋不语’，之前众人即便议论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但是这一手点三三，却是石破天惊般的存在。
因此，现场的众人才会不顾潜规则，发出阵阵惊叹。
而另一边，身为对战方的佐为，看到李杰这突破常规的一手，也不禁陷入了长考。
在ai出现之前，惯用点三三的棋士是宇宙流的开创者武宫正树，但开局点三三的前提是对局方已经有两翼张开的情况下。
除了这种情况之外，职业棋手绝不会使用序盘点三三的下法，所以，围棋界才会有‘两翼张开点三三’的谚语。
当然，刚刚苏醒过来的佐为并不知道这句谚语，因为他还没有接触现代围棋，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序盘点三三这一手，他愈发的难以理解。
‘恶手吗？’
‘不！’
‘这一步，乍看之下，好像是恶手，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这一手绝不是看起来那样见到。’
佐为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李杰，心里愈发的肯定自己的判断，旋即，他目光一转，怔怔的看向棋盘，仔细计算这一手后续的变化。
‘他为什么不下星位？’
‘反而下了这一手？’
想了片刻，佐为依旧难以理解‘点三三’这一手，因为不论是从棋理上看，还是从局部来看，这一手都会让自己在左下角的交锋中占据上风。
这一手，真是太奇怪了。
白棋在左下角仅有孤零零的一个棋子，他凭什么下这一手？
眼见佐为迟迟不落子，进藤光不由再次瞄了一眼身旁的佐为，这已经是第二次长考了，而两次长考仅仅间隔不到两分钟而已。
‘佐为？都八分钟了，你还没想好吗？杜克真有这么强吗？’
佐为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当我还是本因坊秀策的时候，就有很多向我挑战的棋士，眼前这位少年的年纪虽然小，但他的气势完全不属于那些人！”
“而且，这一手并不是常规的下法，初看好像是一大恶手，但仔细分析之后，又觉得这一手后续的变化很是玄妙。”
说着说着，佐为啪的一声阖上折扇。
‘小光，要下了哦！’
没错，最终佐为还是相信了自己的棋感，或者说直觉，在过去的无数次对弈中，他的直觉给他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他坚信，这一次，依旧不会例外，哪怕对方下出了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一手！
‘嗯！’
‘四之十六，星！’
经过长考，佐为决定不去追根问底，既然对方将优势送到了他的手上，那么他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另一边，看到这一手，李杰心中不禁暗自点了点头，到底是古代的顶尖棋士，哪怕没有经历过ai的洗（摧）礼（残），依然能够凭借着算力以及顶级的棋感，果断地下出最正确的一手。
不过，这只是第一手，点三三的后续变化可谓是无穷无尽。
啪！
李杰果断的落下棋子，正式向佐为发出开启左下角厮杀的邀请。
旋即，李杰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旁边的虚空。
‘佐为，你能每一手都下在正确的那个点吗？’
几乎是李杰刚刚落下棋子，佐为立马就从棋盘中感知到了李杰向他发出的邀请。
在他眼里，棋盘左下角，他可是占据着优势，面对李杰的挑衅，他又怎么会退缩了？
‘五之十七，扳！’
啪！
啪！
啪！
随着一颗又一颗棋子落下，棋盘的左下角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双方在此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好快！’
塔矢亮看到这一幕，心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这种风格，和自己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压迫感好足！’
‘难道，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吗？’
塔矢亮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杰。
另一边，绪方精次先是看了一眼左下角日渐剧烈的厮杀，而后又看了一眼一片空白的左上角，眼中不由露出一丝骇然。
双方直接放弃了左上角，开局就在左下角展开了厮杀。
这……这种棋型，简直是闻所未闻！
如果不是事先了解过对弈双方的实力，绪方精次还以为这两位少年是刚刚学棋的棋童呢。
啪！
啪！
啪！
连塔矢亮和绪方精次这样的专业人士都看不懂这局棋，更别说一旁围观的爱好者们了，随着棋局的推进，双方的厮杀逐渐从角地蔓延到了中腹。
“绪方先生，现在局势怎么样了？”
六十手后，塔矢亮也渐渐看不清楚情况，忍不住向一旁的绪方先生求助道。
绪方精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棋盘，沉吟许久。
眼下的情况，看似双方是处于均势，但他却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因此，他迟迟没有给出答案。
与此同时，佐为再次陷入了长考。
本来，在开局下出点三三这一手之后，白棋一直就处于劣势，但双方的厮杀日渐剧烈，这劣势，已然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均势。
‘不，准确来说，他现在已经处于了劣势！！
‘情况不妙啊！’
佐为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李杰，他相信，眼前的这位少年一定也看穿了场上的形势！
而且，对方必然会抓住这微弱的优势，而后慢慢的将其扩大，最终演化为胜势！
对方绝对有这个实力！
‘小光，十二之五！’
“手拔？”（即脱先，r国称手拔）
脱先，是指对局双方的接触战只能怪，对对方的着法置之不理，争得先手投于他处，一般而言，脱先具有主动意义，在局部难免遭遇损失，须纵观全局，方能判定优劣。
“为什么要手拔？那里明明还可以下啊？”
“是啊，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一个大恶手！”
绪方精次推了推眼镜，眼中精光一闪。
恶手吗？
并不是！
如果是之前，他还没有看出场上的局势，但在黑棋下了这一手之后，他眼前的迷雾也随之散开。
第十三章 我输了
好魄力！
看清局势后，绪方精次在心里暗自称赞了黑棋这一手。
易地而处，如果是他面对现在的局面，或许他很可能不会如此果断的选择放弃与白棋纠缠，即便他最终选择了这一手，大概率也是经过长考之后。
反观黑棋，仅仅不到五分钟，对方便壮士断腕！
‘这真的是少年人能下出的棋吗？’
在如此纷杂的棋局之中，对方不仅快速认清了局势，而且还魄力十足的选择了手拔！
恐怖如斯！
望着泰然自若的李杰，绪方精次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能将进藤逼的手拔，这位少年的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他该不会是老妖怪转世吧？’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绪方精次就把它给掐灭了。
‘不！’
‘不对！’
‘老妖怪可下不出这样的棋。’
一手序盘点三三，此时已然显露出了其强大的威力，这一走，乍一看是恶手，但经过几十手的交锋，白棋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劣势转换成了优势。
如此天马行空的下法，绝不是老妖怪能够下出来的。
旋即，他目光一转，又看了一眼进藤光。
‘相比那位少年，他才更像是老妖怪转世啊。’
拙劣的拿棋手法，各种古老的围棋定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绪方精次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棋会是一个少年人下出来的。
不过，很快绪方又再次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而后自嘲道。
‘我在想什么呢？’
‘这怎么可能！’
绪方精次叹息一声，目光扫过正在对弈的两人。
‘真是令人羡慕，不，令人嫉妒的天赋啊！’
想想自己，四岁开始学棋，二十年过去，方才升到九段，截至目前为止，他连一个头衔都没能拿到。
就这，他已经被各路媒体吹捧成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围棋天才’，各种夸张的名号纷纷冠于他的头上。
然而，若是现在有人再这么吹捧他，绪方只会回应一句。
“呵呵！”
自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围棋天才？
那小亮算什么？
千年难得一遇的围棋天才？
那这两位又该怎么称呼？
万年难得一遇的围棋天才？
拜托，围棋的历史有万年吗？
冠绝古今？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此时，绪方精次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
若是这两位少年进入职业棋坛，肯定会掀起一场风暴，不，应该是海啸才对。
绝对是海啸！
肯定是海啸！
到时候，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会不会成为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会……
会吧？
不！
绪方精次猛地摇了摇脑袋，好似要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他是谁？
他可是绪方九段！
r国最年轻的的九段！
自己绝不会轻易认输！
就在绪方胡思乱想之际，棋盘上的厮杀已经迎来了**，在这座无声的战场之上，黑棋白棋仿佛化作士兵，正激烈的厮杀中，
整座棋盘，硝烟四起，双方可谓是寸土必争！
‘小光，十三之十，长！’
进藤光依言棋盒中拿出一枚黑子，笨手笨脚的将棋子放了上去。
然而，当棋子落下的一刹那，佐为顿时脸色剧变！
‘小光！’
‘啊？’
眼见佐为面色阴沉如水，进藤光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佐为为什么生气？
‘佐为？怎么了？’
‘呃……’
望着进藤光天真无邪的那张脸，佐为重重的叹息一声，心中的怒意也随之消散一空，化作了无言。
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光才刚刚接触围棋几天？
他完全是一个初学者，连门都没有摸到。
而且，这场对局时间太久了，佐为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距离棋局开始，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小光只是一个懵懂少年，正值活泼好动的年纪，让对方面对着纷杂的棋局，枯坐两个多小时，已经是为难他了。
自己又怎么能够责怪对方下错了呢？
如果不是小光，自己哪能重新回到世间，重拾自己一生的挚爱？
‘小光，没事了。’
想通此节，佐为微笑的看了一眼进藤光，随后他又将目光重新投到了棋盘之上，陷入沉思。
另一边，几乎是黑子刚刚落下的那一刻，李杰便意识到这一手是进藤光下错了。
这一点并不难猜，棋局已经到了厮杀最激烈的时刻，每一步，都要经过仔细的衡量，务必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策。
黑棋刚刚那一手，最好的应对莫过于‘十三之十’！
然而，黑棋却落在了十三之十一上，以佐为的棋力，不可能看不出这一手！
‘唉！’
一念及此，李杰心中一叹。
这盘棋，结束了！
哪怕这盘棋才进行到中盘，还没进入最终的官子阶段，但在他心中，已经给黑棋判了死刑！
因为这一手的失误，黑棋最起码损失了七目。
高手之争，只差毫厘，七目，已经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差距！
固然，李杰可以选择放水，将七目的损失补给佐为，但他不会这么做，因为这么做，是对佐为的不尊重。
他相信，佐为也不会认同这种方式，哪怕是输，佐为也不愿意接受这种‘馈赠’！
‘小光，十五之十四！’
经过长达一刻钟的长考，进藤光的脑海中终于再次响起佐为的声音。
啪！
啪！
啪！
半个小时后，佐为望着密密麻麻的棋盘，长叹一声。
‘小光，我们输了。’
‘啊嘞？’进藤光瞄了一眼佐为，目光扫向棋盘上的空处，意外道：‘那里明明还有空地，还能下啊。’
佐为见状摇了摇头：‘小光，那里已经是死棋了哦。’
‘死棋？’
‘对哦，死棋，即便我将棋子下到那里，最终也会被白子吃掉，至于更具体的，等我回去再教你吧。’
‘嗯。’
‘那么，小光，现在就和对方认输吧，从棋盒中拿出两颗棋子放到棋盘上。’
‘好。’
交流完毕，进藤光看了一眼对坐的李杰，非常痛快的说道。
“我输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热议。
“输了？”
“川田桑，黑棋真的没法下了吗？怎么直接投子认输了？”
第十四章 ’袒露心声‘
“川田桑，黑棋真的没法下了吗？怎么直接投子认输了？”
川田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说实话，这局棋他也没看太懂，双方的厮杀太过激烈，以他的棋感，完全看不出最后的胜负。
幸好问他的那个人也很有眼力见，一看川田笑而不语，立马闭上了嘴巴，转而和别人聊起了场上的情况。
这局对弈，可真是令他们这些业余爱好者大开眼界。
关键是下出这盘棋的人，竟然是两个孩子？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一定会怀疑是不是知情者的脑袋瓜子出了什么问题，否则怎么可能编出如此离谱的事？
“承让！”
进藤光闻言挠了挠后脑勺，腼腆道。
“你很厉害！”
“你也是。”
李杰微微一笑，回应道。
听到这句话，进藤光脸色微微一红，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嘛，自己哪会下围棋，刚才那盘棋根本就不是他下的，而是佐为下的。
不过，佐为附体的事他也没办法告诉别人，只能默然以对。
另一边，塔矢亮望着互相称赞的两人，心里不由一黯，相比于他们两个，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外界的称赞，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围棋天才！
‘不过，我也不会放弃的！’
塔矢亮暗自攥紧了拳头，默默发誓。
绪方精次瞄了一眼目光坚定，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塔矢亮，心里很是欣慰，他原本以为小亮会因为这两个孩子而受挫。
没想到，小亮的调节能力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
不愧是老师悉心调教的衣钵传人！
进藤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心里顿时一惊，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七点，再转头往窗外一瞧，天色也全黑了下来，昏黄的路灯下，西装革履的下班族匆匆而过。
‘完了！’
‘完了！’
一想到老妈回家找不到自己的场景，进藤光忍不住抱头。
说不定，老妈此时已经暴跳如雷。
‘这次是真的完了！’
‘佐为，都怪你！啊！啊！啊！’
‘这次肯定要被老妈骂死了！’
在心底大呼小叫一阵之后，进藤光啪嗒一声站了起来，一边和李杰打了个招呼，一边埋头往外跑着。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让让！麻烦让让！”
看到进藤光毛毛躁躁的样子，李杰莞尔一笑，随后目光一转，看向了等候已久的姑姑，笑着说道。
“姑姑，我们也回去吧。”
“嗯，好。”
杜文惠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今天这局棋用时之久，有点出乎她的预料，他原本以为今天会和上次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就能结束。
然而，这盘棋却用了将近四个小时，幸好今天没有带丫头过来，不然的话，小家伙肯定无聊死了。
望着李杰两人离去的身影，绪方精次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他很想亲自和李杰手谈一局，但最终碍于面子，他还是没能选择说出口，毕竟他是职业棋手，而且是r国最年轻的的九段。
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成年人，就这么向一个少年人邀战，着实有些让人为难。
“小亮，我们也走吧，我送你回去。”
“那就麻烦绪方先生了。”
塔矢亮微微躬身，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因为两人之前就商量好了，等到对弈结束，绪方先生会去家里，对今天的这盘棋进行复盘。
……
……
……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便利店，杜文惠瞥了一眼时间，而后提议道。
“小可，你饿不饿？要不要买点东西填填肚子？”
”不用了，姑姑。“
李杰摇了摇头，虽然他现在确实饿了，但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一点点饥饿感还是能够压下去的。
再者说，现在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路边停车也不太方便。
杜文惠见状也不再提，深深地踩了一脚油门。
“对了，小可，我今天看到了绪方九段诶，绪方九段，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怎么了？”
杜文惠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
“绪方先生可是围棋界的大名人，师承r国围棋第一人塔矢行洋，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评价你的？”
平心而论，李杰还真不想知道，不过眼看杜文惠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不忍心打断对方的兴致，于是十分配合的做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
“绪方九段是怎么说的？”
“鹅！鹅！鹅！”
杜文惠先是发出一阵鹅叫似的笑声，而后喜笑颜开的说道。
“他说，以你现在的实力，完全不输那些职业高段，是他见过最天才的小孩呢。”
李杰故作惊喜道：“真的吗？”
“真的哦！”
杜文惠重重的点了点头，旋即她又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诶，小可，我忽然想起来了，你之前在国…………”
后面那个’内‘字尚未说出口，杜文惠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怎么能在小可面前提国内的事呢？
这不是变向的勾起他的伤心事嘛！
据她所知，之前每一次定段赛，小可的爸爸妈妈都是亲自陪着他去的，自己这么问，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其实，杜文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李杰那副小大人的样子给影响到了。
如果放在之前，她绝不会如此掉以轻心。
眼见杜文惠脸上闪过一抹愧色，李杰顿时猜到了她的心思。
关于记忆中的那场意外，早在他进入副本之初就已经放下了，可是杜文惠一家却不知道，为了不触碰到自己的伤心事，她们一家再和自己相处的过程中，一直是小心翼翼。
不得不说，这样相处着实有点别扭。
与其继续这种’怪异‘的相处模式，不如借着眼下的机会把事情说开。
“姑姑，刚刚你其实是想问，为什么我在国内一直没法定段吧？”
“不是……”
杜文惠当即矢口否认，没等她的否认三连释放完毕，李杰便直接开口道。
“姑姑，没事的，时间过去那么就，我已经想通了，爸爸妈妈如果地下有知，他们一定不想看到我每天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第十五章 复盘
尽管李杰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太过成熟，不符合他现在的年龄段，但是为了避免日后’尴尬‘的相处状态，他还是决定’吐露心声‘。
”呃……“
望着’乖巧懂事‘的侄子，杜文惠惊愕不已。
李杰见状连忙开口提醒：”姑姑，注意车，车！“
听到提示声，杜文惠立马收紧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方向盘上，随即她的嘴角又止不住的向上扬起。
’看来小可已经恢复过来了。‘
’呼！‘
’这样，真好。‘
’看来，小家伙上学的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之前，杜文惠一直担心侄子的心理状态，所以才没有提起上学的事，别说上学了，就连语言学校的事，她都没提。
不过，现在嘛，倒是可以计划起来了。
约莫十来分钟，车子缓缓驶入家中的车库，小萝莉听到车库传来的动静，立马迈起小短腿，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妈妈！“
杜文惠看到张开双臂的女儿，笑眯眯的一把将女儿抱起。
”笑笑。“
小萝莉摸了摸浑圆的小肚子，故作委屈道：”妈妈，笑笑都快饿晕了，你总算回来了。“
杜文惠瞥了一眼女儿嘴角残存的芝麻粒，哪能不知道小家伙已经偷偷吃过了。
这丫头，分明是故意装可怜。
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争宠‘。
自打侄子来到r国后，小丫头的行为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能太过责怪小丫头。
他们作为大人，之前也确实做得有点不对，只想着尽快让侄子走出阴影，却忽略了自家女儿的感受。
一念及此，杜文惠也懒得去点破女儿的小心思，不过，也是时候和笑笑好好谈一谈了，免得小丫头越来越过分。
……
……
……
塔矢家。
当绪方精次和塔矢亮回到家里时，塔矢行洋早已等候多时，三人简单的吃过晚饭，立马来到和室，开始复盘下午的对局。
啪！
啪！
摆盘的是塔矢亮，随着一颗颗棋子相继落下，当塔矢行洋看到黑棋使用了经典的秀策流布局，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秀策的一三五小目局，真是很久没见了啊。“
”是啊，没想到这种古老的定式竟然还会出现在这种棋局上。“
绪方精次跟着附和了一句，他这么说倒不是因为瞧不上秀策经典布局。
秀策作为r国最知名的棋士之一，即便过去上百年，依然有很多人喜欢使用由他开创的定式，只不过在职业棋坛上，尤其是高水准的对局之中，这种定式确实很久没出现过了。
啪！
啪！
塔矢亮没有顾忌父亲和绪方先生的感慨，继续摆盘。
下一手，点三三！
”嗯？“
即便塔矢行洋是r国公认的围棋第一人，但当他看到这超出常规的一手，仍旧忍不住惊呼出声。
旋即，他目光扫过一旁的弟子。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绪方精次尽管脸上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忍不住一乐。
不容易啊，能让老师露出这种表情，真的是不容易。
”嗯，是的。“
”唔。“
塔矢行洋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古井无波，陷入了沉思。
这一手，很有意思。
乍一看好像是一记大恶手，但根据绪方和小亮的口述，这一手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如果我是黑棋的话……”
此时，塔矢行洋已经忍不住将自己代入黑棋一方。
沉吟许久，塔矢行洋依旧没能想到这一手的妙处，毕竟棋局才刚刚开始，后续的变化可谓是无穷无尽。
再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即便是他，也无法理解这一手。
然而，即便塔矢行洋无法理解，但并不妨碍他做出有效的应对，围棋说白了就是一项围空占实的游戏，只要自己牢牢把握住现有的优势即可。
围棋，纵横十九道，将棋盘分为361个交叉点，一盘棋局中，有效棋局数的可能性高达10的171次方，比宇宙中原子的总和还要多。
没有人能够算清每一步的后续所有变化，如果真的有这种存在，那个人一定是围棋之神！
“继续！”
塔矢亮收到父亲的指令，继续开始摆盘。
随着黑白俩字数量的逐渐增多，塔矢行洋的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盘棋，很古怪！
不论是黑棋，亦或者是白棋，都很奇怪。
黑棋的下法有些古老，从中可以看出’本因坊秀策‘的影子，但风格古老并不意味着对方很差，恰恰相反，黑棋不仅不差，反而很强。
’到底是谁教他下的棋？‘
’怎么学的都是古代棋手的下法？‘
至于白棋，塔矢行洋沉思许久，也没能找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
如果说黑棋太过古老，显得有些怪异，那么白棋的棋型，就是完全看不明白。
太过跳脱，或者说天马行空，有些地方初下之时，看起来很怪异，一点也不符合棋理。
但几步或者几十步之后，回头望去，又觉得非常合理。
塔矢行洋自认见多识广，但白棋的棋路，他还是看不太懂，其中既有现代围棋的影子，可是仔细分析，又不尽相同。
白棋，就像是吸引了各个流派的精华，然后开创了属于新的下法。
然而，塔矢行洋很快就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
因为，不可能！
如果白棋是俞晓阳、曹玄之流的话，塔矢行洋觉得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但下出这种棋风的人却是一位十岁的孩子。
即便对方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开创出新的流派！
或许，是他的师傅开创的？
这孩子的师傅是谁？
一个又一个顶尖棋手的名字在塔矢行洋的脑海中划过。
俞晓阳？
不像。
围棋是不会骗人的，俞晓阳的棋风更加厚重，他的弟子绝对下不出类似的杀棋！
聂风？
也不像。
他更加看重布局，棋型，他的弟子也不会下出这样的棋。
曹玄？
也不是。
……
……
……
想了许久，塔矢行洋也没能厘清思路。
’再看看吧。‘
”继续！“
“是，父亲。”
塔矢亮闻言点了点头，继续开始摆盘。
第十六章 求证
两个小时后。
塔矢行洋凝视着眼前的棋盘，神色看起来很平静，但在这平静的外表下，他的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不可思议！
这盘棋竟然是两个少年下出来的！
即便有着绪方精次和塔矢亮的背书，塔矢行洋依旧感觉难以置信！
这两名少年的棋力完全超乎了他的相信，尽管有些魔幻，但事实就是如此，即使不愿意相信，他也得信！
难怪小亮输给了那名来自华夏的少年，小亮之所以输了，不是因为他太弱，而是因为对方太强。
别说小亮，即便是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够稳赢那名华夏少年。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按理说他这个样的人，不应该籍籍无名才对，哪怕他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哪怕他是来自异国！
“父亲？”
看着沉默不语的父亲，塔矢亮有些意外。
“等等！”
塔矢行洋自顾自的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偏厅的座机旁，拿起话筒拨通了一则越洋电话。
嘟！
嘟！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塔矢行洋用r式英语和话筒对面的人交流了片刻。
约莫几分钟之后，塔矢行洋挂断了电话，他刚才这通电话是打给华夏的棋手俞晓阳。
两人同为世界顶尖棋手，经常出入于世界大赛中，而且两人的棋风相似，实力相近，彼此交手互有胜负。
久而久之，两人惺惺相惜，除了对弈之外，两人在赛场之外也会互相交流，双方的关系也由‘对手’渐渐变成了朋友。
塔矢行洋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向俞晓阳求证‘是否知道一位名叫杜克的少年’。
结果，俞晓阳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预料，对方在此之前并没有听说过‘杜克’这个名字。
不过，塔矢行洋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俞晓阳承诺会帮他打听有关‘杜克’的消息。
后来，俞晓阳又问了他为什么会对这名华夏少年如此感兴趣，塔矢行洋对此并没有隐瞒，简单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俞晓阳也是感到大为惊讶，同时心里也对这名少年产生了兴趣。
两人交流了一番之后，仍旧没有摸到头绪，最后，俞晓阳在电话中提到，一定会尽快调查这件事。
……
……
……
华夏，方圆市。
“杜克？”
挂断电话后，俞晓阳喃喃自语。
俞晓阳相信塔矢行洋的人品，他相信塔矢行洋不会用子虚乌有的事来骗自己。
尽管他没有和塔矢亮见过面，但塔矢亮的棋力，他还是知道一二的，根据他平时和塔矢行洋的交流，塔矢亮的围棋水平应该和自家儿子差不多，都有了职业水准。
能够轻而易举地击败塔矢亮，也就意味着能够轻易的击败俞亮。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和塔矢行洋一样，俞晓阳心中也生出了同样的疑惑。
“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刹那间，俞晓阳忽然想起来了，去年华夏棋院邀请他参加了围棋定段赛的闭幕仪式。
当时，他好像听弟子白川提过这个名字，他记得白川好像说过‘杜克’是那次年纪最小的队员之一。
并且在此之前，‘杜克’还参加过了两次定段赛，只是每次定段的成绩都不是特别理想。
难道这个‘杜克’和塔矢行洋提到的是同一个人？
会是吗？
俞晓阳有些疑惑，如果两者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塔矢行洋会盛赞这位少年？
距离上次定段赛过去还不到半年时间，彼时，‘杜克’还是一个定段失败的少年。
怎么一到r国，棋艺忽然就突飞猛进？
这很不合理！
或许，他们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尽管有些巧合，但推翻掉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嗯。
就打个电话给白川问一问吧，他应该知道的更清楚一点。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俞晓阳估摸着弟子应该还没睡，于是拿起话筒，拨通了白川家的电话。
嘟！
嘟！
电话刚响没多久，话筒中便传来了白川的声音。
“老师？”
“嗯，是我。”
“这么晚了，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上次定段赛的时候，你好像和我提过一个叫‘杜克’的小孩，是吧？”
“没错，老师，原来您还记得他啊，对了，老师，您今天怎么忽然想起这个孩子了，是听说过有关于他的事吗？”
“他的事？什么事？”
白川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惋惜。
“两个月前，这孩子的父母遭遇了一场车祸，双双离世，这件事对着孩子的影响还挺大的，听邱七段说，这孩子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在那之后，连道场都没去过了。”
听到这里，俞晓阳只得感叹世事无常，一个好苗子就这样被意外给毁了。
‘看来r国那位杜克，应该不是白川提到的杜克，两人只是恰好同名同姓而已。’
然而，白川接下来的话却立马否定了俞晓阳的猜想。
“后来，孩子的姑姑接到消息，第一时间从r国赶了回来，办完丧礼就带着孩子去了r国。”
‘什么？’
‘真的是同一个人？’
另一边，白川根本就不知道俞晓阳的内心波动，依旧在自顾自的感慨。
“唉，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去了r国，有没有重新拾起围棋，多好的天赋，如果真的放弃围棋，真的有点可惜。”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以这孩子的天赋，未来的棋坛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感叹半晌，白川始终没有听到老师的回应，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老师？”
“老师？”
“您还在吗？”
“我在。”
弟子急促的叫声将俞晓阳拉回了现实。
白川悻悻道：“我还以为电话出了什么问题呢，老师，关于这孩子的事情，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您今天怎么忽然想起这个孩子了？”
“一个朋友正好提到了这个孩子。”
“朋友？”
“嗯，朋友，你之前也见过，r国的塔矢行洋。”
白川大感意外，惊讶道。
“怎么是他？”
第十七章 入学
“嗯，就是他，具体事情，下次见面再和你说吧，不过有件事可以提前告诉你，那孩子并没有放弃围棋。”
“不仅如此，他还引起了r过棋坛的关注，相信再过不久，你就能从r国棋坛中看到他的身影。”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挂了。”
“啊？”
没等白川反应过来，俞晓阳就挂断了电话。
嘟！
嘟！
听着话筒中传来的忙音，白川那颗心顿时如同猫爪的一样，老师把话说一半，完全是把他的胃口吊了起来。
“唉，老师，你可真是。”
白川很想立刻回拨过去，仔细问问具体情况，但一想起老师的性子，他又退缩了。
反正老师不是说了吗，下次见面就告诉自己，自己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明天就去见老师啊。
嗯！
就这么办！
另一边，俞晓阳挂断电话后，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给塔矢行洋去了一个电话，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
……
……
r国，杜家。
李杰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已经被俞晓阳和塔矢行洋知道了，不过，即便他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意这种事。
他又不怕别人知道他的过去，因为他的实力完全是靠自己辛苦努力得来的。
因此，他无所畏惧！
时间兜兜转转，眨眼间，来到一个月之后。
最近这段时间，李杰除了每天去语言学校上课之外，偶尔也会去棋馆下几局棋。
期间，塔矢亮数次提出对弈邀请，对此李杰自然是来者不拒，两人的对局，无一例外，塔矢亮全输了。
而且每次都是惨败！
因为，李杰这几次和他下的不是指导棋，而是真正的猜先局。
尽管在同龄人当中，塔矢亮很强，但和李杰这种历经多世的‘老妖怪’相比，他的底蕴还差得远呢。
不过，塔矢亮输归输，却没有失去信心，反而是越挫越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韧性。
除了偶尔和李杰对弈之外，塔矢亮还和进藤光下过两局棋，结果不言而喻，仍旧是输了。
和原著中的剧情差不多，第一次佐为下的是指导棋，第二次是真正的猜先局。
第一次惜败！
第二次惨败！
连续输给两位同龄人，彻底激发了塔矢亮的斗志，而今塔矢亮只要一有空，必然是在研究围棋。
即便是下课的空档，短短的十来分钟，他也不过放过。
简直学的有些疯魔。
这也算是另类的不疯魔，不成活吧。
这一天，李杰上完语言课，杜文惠如同往常的来到学校接他回家，再回去的路上，杜文惠开始说起上学的事。
“小可，最近我听古美老师说，你的学习进度很快，基本上已经掌握了日常的听说读写。”
“我想，再过一两个月，你应该就可以入学了，而且正好能赶上新学期的开学。”
“姑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给你物色学校，我和你姑父一起商量后，一致选择了叶濑中学。”
叶濑中学？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李杰并没有多少意外，因为家里的小萝莉上的就是叶濑中学，不过小萝莉现在年纪还小，上的是小学部。
同时，叶濑中学也是进藤光所上的学校。
“小可，叶濑中学，你知道吧？”
李杰点了点头：“嗯，知道，妹妹就是叶濑小学的学生，和她上一所学校挺好的，上下学一起也很方便。”
一个月过去，小萝莉和李杰之间的关系早已没有进入副本之初那样紧张，李杰稍微使了点力气，两人现在的关系简直比亲生的还要亲。
杜文惠听到李杰的回答，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夫妇一开始选定的并不是叶濑中学。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夫妻俩完全被自家侄子在围棋上的天赋给吓到了。
而叶濑中学向来是围棋弱校，在北区几大中学当中，完全是垫底的存在。
考虑到自家侄子对于围棋的热爱，叶濑中学并不在他们的首选范围之内。
最初，他们是打算将侄子送到北区围棋强校海王中学（也就是塔矢亮后来上的学校）。
但一次意外，小丫头笑笑听到了他们夫妻的谈话，小丫头得知爸爸妈妈要将哥哥送到海王中学，当即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各种撒泼打滚，硬是不同意让哥哥去海王中学。
无奈之下，杜文惠只能先问问李杰的意见，如果侄子没有意见的话，那就上叶濑中学好了。
“好，等你语言课上的差不多了，姑姑就带你去叶濑中学报道，顺便见见学校的老师。”
“嗯。”
李杰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其实，杜文惠夫妇根本就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他们打算将自己送去‘海王’中学的事。
海王中学虽然是名校，围棋社的实力也很强，但谁让它叫‘海王’中学呢。
这名字跟李杰的气质完全不搭，他又不是海王，也不想当海王。
因此，相比于名校海王，他更加青睐于平平无奇的叶濑中学。
再者说，去叶濑中学还有一个隐性的好处，他可以随时找佐为下棋。
下个学期开学，进藤光也要上初中了，此时入学，两人恰好是同级生，搞不好还会分到一个班呢。
对于这位来自平安时代的棋魂，李杰可是兴趣十足，上一次交手因为进藤光的失误，他还惋惜了很久。
如果进藤光没有下错，虽然最终的结果大概率仍旧不会改变，但其中的过程肯定会大不一样。
此外，上次交手还不是佐为的完全体，通过对局可以清楚的看出，佐为的下法依然是江户时代的风格。
李杰很想知道，学会现代定式的佐为有多强，会不会超过自己。
……
……
……
四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同时也是r国中学开学的季节。
清晨，李杰独自一人步入开满樱花的校园，一进入校门，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樱花香味，沁人心脾。
放眼望去，由于是开学季，路上的学生非常多，大部分少男少女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校门入口处，一名梳着双马尾的少女，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朝着前方的少年喊道。
“小光！小光！等等我！”
第十八章 一个条件
一年三班。
进藤光走进教室，四处看了一圈，结果一眼就认出了坐在窗边的李杰。
‘怎么是他？’
‘这家伙竟然进了叶濑中学，而且和自己还是同班。’
相比于头疼的进藤光，一旁的佐为可就要开心多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名华夏少年竟然和小光上的是同一所学校。
如此一来，未来就会有很多机会和对方交手了。
‘小光，小光，看那，杜克在那里，快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吧。’
进藤光脸色一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心里正想着该如何向李杰解释，自己围棋水平忽高忽低的事呢。
几个月过去，进藤光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围棋小白，不仅如此，他还慢慢地爱上了围棋。
此时，爱上围棋的进藤光已然不再满足于只当佐为的工具人，他想下棋，下自己的围棋。
去年冬天，进藤光因缘巧合结识了叶濑中学围棋社社长简井，并且在简井的邀请下，以小学生的身份参加了北区中学联盟围棋锦标赛。
在佐为的帮助下，叶濑中学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打败了北区中学围棋霸主海王中学，夺得了冠军。
只可惜在领奖的时候，进藤光小学生的身份被一位邻家大哥给发现了。
结果，叶濑中学的冠军被组委会以‘犯规’为由给剥夺了。
虽然失去了冠军，但进藤光也和叶濑中学围棋社结下了不解之缘，恰好叶濑中学也是他即将升学的中学。
因此，他和简井约定，一入学就加入围棋社，并且报名参加今年的围棋比赛。
‘咦！’
‘对了！’
‘杜克那么强，让他加入围棋社不就好了！’
‘可是，他一进围棋社，自己的真实水平不就瞒不住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怔怔站在原地想了许久，进藤光最终还是决定为了围棋社，豁出去了！
大不了……大不了自己装糊涂不就行了，反正除了自己，别人也看不到佐为。
嗯！
就这样！
想到这里，进藤光一咬牙，抬起步子向着窗边走去。
“杜克，你好啊，没想到你居然和我上了同一所中学。”
“你好，进藤。”
李杰笑眯眯的和进藤光打了个招呼，这家伙虽然一直在笑，但他总觉得笑容的背后很是心虚。
这小子，也不知道再怕什么？
难道是怕自己围棋小白的身份曝光了？
仔细想想，好像很有可能，毕竟是个小孩子嘛，总会担心这担心那的。
一念及此，李杰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个念头，借此来逗逗进藤光，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那个……那个……”
进藤光有意邀请李杰加入围棋社，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以李杰的水平很有可能看不上中学围棋比赛。
如今，进藤光早已不是吴下阿蒙，越是了解围棋，他愈发觉得佐为有多厉害，而能跟佐为下的不相上下的李杰，对方的水平自然也是高的没边。
他单纯的认为，这么厉害的棋手，大概率会以为中学比赛就是过家家的水平吧？
望着左右为难的进藤光，李杰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我想邀请你加入围棋社，可以吗？”
“加入围棋社吗？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r国学校的社团活动向来是很丰富的，即便是一所很普通的中学，也有可能会有二三十种社团。
尽管社团活动是校园生活的一部分，但官方并没有规定一定要参加社团活动，参不参加完全是自愿行为。
和天朝不同，r国的中学放学时间很早，像叶濑中学这类公立学校，下午三点就放学了。
正因为放学时间早，学生才有那么多的时间参加社团活动。
不过，对于李杰而言，社团活动在他眼里根本就毫无吸引力，如果不是进藤光来问，他肯定会断然拒绝。
进藤光结结巴巴的说道：“条……条件？”
“嗯，没错，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拒绝和我下棋，就行了。”
李杰笑眯眯的看着进藤光，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自从上次和佐为对弈之后，进藤光这家伙就再也没有和他下过棋。
每次提出对弈邀请，这家伙要么就是尿遁，要么就是作业遁，怎么也不同意。
听到这个条件，进藤光顿时脸色一垮，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光！’
‘小光！’
‘答应他！快答应他！’
相比于愁眉苦脸的进藤光，佐为听到这个条件，立马两眼放光，大声地催促着进藤光快点答应。
其实，佐为早就想和李杰再次交手了，上一次的对弈，简直是一大遗憾。
在那之后，佐为也和进藤光提过，再次和李杰对弈的请求，但小光一直没同意。
‘佐为，不行啊，这家伙要是加入了围棋社，一定能够看出我的真实水平。’
‘到时候我要是再在你的指导下和他下棋，这……这家伙一定能看出来。’
‘那时，可就解释不清了！’
佐为闻言神色顿时一黯，是啊，小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一个人的围棋水平不可能忽高忽低的。
尤其是在‘杜克’这样的高手眼中，只要瞧上一眼，肯定能看出棋风的不同。
自己不该那么自私，小光也不是自己的傀儡，虎次郎的‘悲剧’不该再次重演。
忽然安静的佐为，瞬间吸引了进藤光的关注，转头一瞧，只见佐为正一脸失落的站在原地。
看到这一幕，进藤光心里一软，迟疑片刻，内心默念道。
‘佐为，别伤心了，我答应了。’
‘什么？’
佐为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
虽然他很想和李杰下棋，但小光的事也很重要，只见他皱着眉头，问道。
‘可是……可是要是他发现了你说的事情，到时候怎么办？’
‘嘛！嘛！没事的，到时候我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了。’
反正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围棋社的加贺以及简井，都知道他的围棋水平忽高忽低，不也被他糊弄过去了嘛。
言罢，进藤光目光一转，看向了李杰，狠狠的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了！现在，你可以加入围棋社了吧？”
第十九章 关注
下午三点半。
围棋社。
“简井！简井！我找到人了！找到人了！”
进藤光兴冲冲地的跑进围棋社，大半天过去，心大的进藤光已经想通了。
不就是暴露自身的真实水平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见大呼小叫的进藤光匆匆而来，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的少年，连忙放下手中的死活题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喜道。
“小光？你找到人了？”
“嗯。”进藤光用力地点了点头，挺了挺身，一脸骄傲道：“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围棋高手！”
围棋高手？
黑框少年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进藤光，能让进藤称呼高手的，实力应该不会太差吧？
进藤这小子虽然很奇怪，棋力时强时弱，高的时候高的没边，低的时候又低的像一个刚刚学棋的新人。
但他的眼光，却是不差的。
“太好了！对了，他人呢？什么时候过来？”
黑框少年，也就是围棋社社长简井，抻着头转了一圈，好奇道。
进藤光嘻嘻一笑，解释道：“他今天有点事，一放学就走了，不过，他说了，明天就过来办入社手续。”
简井神色一怔，围棋社在学校的名声，他可是心知肚明的，如今整个围棋社满打满算也就两个人成员而已，一个是他，一个是进藤光。
至于，之前和他们一起参加北区中学围棋比赛的主将加贺，那家伙是将棋社的人。
比赛一结束，那家伙就回到将棋社去了。
此时，简井有些担心，万一小光拉来的那个人，知道了围棋社的情况，或者说受了其他人的影响，到时候跑了，那可就麻烦了。
因为想要报名下次北区中学围棋比赛，必须要凑足三个人才行。
不足三人，社团连比赛的主将、次将、三将都凑不齐，主办方肯定不会受理他们的报名申请。
想到这里，简井眼中闪过一抹忧虑，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光，围棋社的情况，你有没有和他说过？”
进藤光摇了摇头，坦言道：“没有。”
“完了，完了。”
简井一听顿时如遭雷击，抱着脑袋喃喃自语道。
“他要是看到围棋社的样子，肯定扭头就走，完了，完了。”
进藤光闻言根本就没有把简井的嘀咕当回事，拍着胸脯，煞有其事的保证道。
“简井学长，相信我，他肯定不会介意的！”
看着自信十足的进藤，简井将信将疑的问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放心好了，肯定没问题。”
进藤光却是不想告诉简井其中的缘由，因为不太好细说，他只是神经比较大条，并不意味着人傻。
如果将他和‘杜克’之间的约定说了出来，简井肯定会好奇，为什么‘杜克’一定要和他对局？
如果简井问了，他是说还是不说？
说了？
关于他实力的事，就更加解释不清了。
不说？
简井肯定会追问。
因此，与其和盘托出，不如打个哈哈，笑就完事了。
……
……
……
塔矢家。
塔矢行洋回到家中，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棋盘前陷入沉思的塔矢亮，仔细看了一眼棋盘，果不其然，还是上次的那盘棋。
“小亮。”
听到父亲的声音传入耳中，塔矢亮瞬间回过神来，啪的一声站了起来。
“父亲。”
塔矢行洋微微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棋盘，明知故问道。
“嗯，还在想上次那盘棋？”
塔矢亮沉声道：“是的。”
一周前，塔矢亮自觉棋力有所提高，于是再次向李杰发出了对战申请，结果不言而喻。
又输了。
而且比上次输的目数还要多。
“好，你先慢慢研究吧。”
这盘棋，塔矢行洋早就给塔矢亮复盘过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东西只能靠塔矢亮自己慢慢领悟，这方面他也帮不了太多。
“对了，待会绪方、白川他们会一起过来参加讨论会，你待会记得过来。”
“好的，父亲。”
经父亲这么一提醒，塔矢亮忽然想起，原来今天是例行讨论会的日子，自己这段时间只顾着复盘上次的棋局，差点忘了这一重要的日常活动。
围棋，尤其是职业围棋，圈内的竞争可谓是十分激烈，因此，职业棋手必须要与时俱进，时刻关心着围棋界的新风向。
而绪方、白川都是塔矢名人的弟子，同样也是职业棋手，他们每周都会来塔矢行洋这边一次，或是分析最近的热门棋局，或是讨论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或是互相对弈，交流最新的下法。
约莫半个小时后，绪方、白川、芦原等人相继抵达塔矢家。
和室内，塔矢行洋环视一圈，开口道。
“人都到齐了，今天的讨论会就开始吧。”
说着，塔矢行洋从棋盒中拿出几颗棋子，依次摆放在了棋盘上。
“今天的议题就是这个。”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黑棋前三手是典型的华夏流布局，到了第四手直接点了右下白星位一子的‘三三’。
绪方精次双眼一眯，这开局他见过，正是塔矢亮上周输的那盘棋。
还是那个熟悉的少年，还是那一手熟悉的开局点三三。
‘老师，这是打算让大家一起分析吗？’
‘不，以老师的性格不会这么做。’
‘难道……’
‘老师吃透了‘点三三’的后续变化，打算将这一定式，介绍给大家？’
绪方精次习惯性的准备掏出香烟，点上一支，然而，下一刻，他立马意识到这是在老师的围棋讨论会上。
在座的几位，除了他和白川之外，都不抽烟，最重要的是，老师也不抽。
另一边，白川、芦原等人并没有见过李杰和塔矢亮对弈的棋谱，因此对于开局点三三这一手，全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老师？白棋已经占了星位，黑棋这一手三三，是不是不够严谨？”
白川犹豫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一手，他很难认同，也就是塔矢行洋，若是换做其他人，他肯定不会用如此保守的语气。
塔矢行洋没有直接回答弟子的疑惑，而是继续摆盘，直到到了第二十五手方才停下。
“现在呢？”
看到棋盘上的局势，白川心中震惊不已。
此时，右下角的争端已经告一段落，五颗黑子vs八颗白子，尽管白子稍占优势，但从棋型厚薄的角度来分析，白子未必优于黑子。
这代表着什么？
黑子右下角只用了五颗棋子就起到了八颗棋子的作用，简单来说，黑棋多出了三目。
凭空多出了三目，在高水准的对弈之中，已然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第二十章 心虚
（前文出现一处错误，不过不影响阅读体验，白川并不是塔矢行洋的弟子，而是森下九段的弟子，已修改）
接下来的时间里，塔矢行洋又摆了几局点三三的棋型，其中既有李杰下的，也有他根据对局研究得来的。
塔矢行洋不愧是顶尖棋手，早在第一次看到点三三时，就敏锐的察觉出了这一手的价值。
围棋，最重要的是什么？
效率！
以最少的棋子达到最高的价值，棋场如战场，一个优秀的将军，追求的一定是高效，用最少的士兵，击杀最多的敌人，或者说提前占据重要关隘。
效率越高，价值也就越大，围棋同样也是如此。
两个小时后，探讨会结束，塔矢行洋的弟子们纷纷告别了老师，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塔矢家。
出了院门，福岛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了一眼身旁的绪方，提议道。
“绪方，待会有空吗？一起喝一杯？”
“也好。”
绪方看了一眼时间，觉得时间还早，反正他一个单身汉，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和师兄去喝上一杯。
尽管师兄现在已经不在职业棋坛混了，但师兄的大局观仍旧和以前一样出色。
在今天的言谈会上，师兄的几次发言都得到了老师的称赞。
正好趁着喝酒的机会，好好喝师兄聊一聊点三三的后续变化。
再过不久，新一轮的本因坊循环赛就要开始，为了这次比赛，绪方精次可是准备已久。
踏入职业棋坛多年，也是时候赢得一个头衔了。
而点三三这一妙手，正是他准备的秘密武器之一！
……
……
……
翌日。
叶濑中学。
放学后，李杰没有第一时间去围棋社，而是在校园里逛了一圈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赶到围棋社。
还未走进房间，里面就时不时的传来一阵落子声，走进一瞧，进藤光正和简井在下棋。
眼见两人一副聚精会神的架势，李杰悄无声息地走到两人身边，打量了一眼棋盘。
此时，棋局已经来到中盘，进藤光执白，简井执黑。
李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盘棋，说实话有点辣眼睛，准确来说是白棋下的很差。
连最常见的陷阱都没能认出来，一看就知道没有认真背死活题，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背。
片刻后，简井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李杰，抬头一望，对着眼前的‘陌生人’问道。
“额，同学？请问你找谁？”
李杰努了努嘴，指向进藤光：“我找他。”
两人的谈话声虽然很小，但落在安静的房间内却显得很响，进藤光看到李杰如约到了，一脸惊喜道。
“杜克？你来了？”
李杰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棋盘：“进藤，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下的未免……”
剩下的话，即便李杰不说，两人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简井呵呵一笑：“杜克，你也觉得进藤的实力很奇怪吧？时强时弱的？
感慨过后，简井又开始讲述进藤光的‘辉煌’战绩。
“去年的游园会上，进藤和将棋社的加贺下了一盘棋。”
“那盘棋，对我来说可是印象深刻，进藤当时犯了一个很大的失误，那一手起码要输十几目，结果，他凭借强大的进攻，硬生生的追回十三目，最后只以一目之差输了棋。”
“对了，还有去年冬天的北区中学比赛上，围棋社能拿到冠军，靠的就是进藤，尽管后来因为进藤是小学生参加，组委会剥夺了学校的冠军。”
“……”
眼瞧着简井一副还要继续讲的样子，进藤光立马跳了起来。
“好了！简井！不要再说了。”
简井哈哈一笑：“好，不讲了，不讲了。”
与此同时，一旁的藤原佐为也跟着笑了起来，作为当事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进藤光的实力了。
小光尽管在围棋上很有天赋，但毕竟接触围棋的时间太短，常常会犯下一些初学者的错误。
平心而论，小光现在的围棋水平着实菜的有点抠脚。
当然，为了不打击进藤光学棋的兴趣，佐为一直没有告诉进藤光实情。
不仅如此，他反而会对进藤光多加夸赞，为的便是鼓励进藤学棋。
李杰看了一眼恼羞成怒的进藤光，又看了一眼憋着笑的简井，心里暗道，围棋社的氛围还不错。
也不知道进藤光是怎么忽悠简井的，竟然让他对进藤光的实力变化视而不见。
“进藤，你这水平可不行啊，如果下次和你下棋，你还是这种水准，咱们的约定可不算数。”
进藤光有些心虚的偏过头去，不敢和李杰对视。
经过一天的思考，他又改变主意了，准确来说，他是退缩了，不敢在公共场合让佐为帮他下棋。
佐为太厉害了，自己的真实水平距离佐为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如果在熟人面前，继续让佐为的能力下棋，除非他事后再也不用自己的能力下棋。
否则势必会暴露自己的真正棋力。
到了那时，一切可就解释不清了，尤其是面对‘聪明绝顶’的华夏少年‘杜克’。
看到进藤光躲闪的眼神，李杰心中暗自皱起了眉头，这小子难道反悔了？
唔。
仔细一想，好像也有可能，人的思想是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东西，上一刻还想着xx，下一刻可能就想到oo上去了。
‘也罢。’
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反正到了暑假，进藤就会接触到网络围棋。
彼时，李杰完全可以通过网络围棋的方式，和佐为下上一盘。
对了。
说不定还能和褚赢也下上一盘呢。
也不知道到底是南梁棋圣褚赢更强，还是平安时代的大棋士佐为更胜一筹。
等等吧。
到了暑假，和两位‘棋魂’下一盘就知道了。
“好了，今天我来是加入围棋社的，要办什么手续？”
“杜克同学，只要填写一张申请表就行了。”
简井闻言也顾不上未完的棋局，连忙跑到一旁的文件柜，从中拿出一份表格。
接过申请表，李杰大致的扫了一眼，很正常的表格，不过，在写之前，有些事必须提前说清。
“简井同学，围棋社没有强制参加社团活动的规定吧？”
简井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那好，对了，有一点我需要事先声明，平时我应该不太会来社团，这没问题吧？”
简井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没问题。”
第二十一章 蓄势待发
办完入社手续，李杰便径直离开了围棋社。
看到李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进藤光那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他还真怕李杰突然提出履约的要求，毕竟他已经改变了主意，严格来说，他算是违约了。
和庆幸逃过一劫的进藤光不同的是，简井还以为李杰知道了围棋社的现状，对社团不满意了。
然而，他对于李杰一点也不了解，只能向进藤光求助。
“进藤，杜克同学是不是对围棋社不太满意？”
进藤光哪会想到这些，连忙打了个哈哈。
“不会，不会的，杜克同学不是那样的人。”
“是吗？”
简井有些将信将疑，此时他的表情，就像是因为家境不好而自卑的学生。
进藤光憨憨一笑，立马转移话题：“放心好了，简井学长，塔矢亮你知道吗？”
“知道。”
塔矢亮是r国围棋第一人塔矢行洋的儿子，公认的围棋天才，喜爱围棋的简井，自然不会不知道。
“杜克可是战胜过塔矢亮的，而且不止一次！”
进藤光挺了挺身，一脸骄傲，好似战胜塔矢亮的是他自己一般。
“真的？”
简井眼前一亮，尽管进藤说过新来的社员很强，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比塔矢亮还要厉害。
塔矢亮有多厉害？
根据r国棋院期刊的报道，塔矢亮尽管既没有参加过任何业余赛事，也没有进入棋院学棋。
但塔矢亮却已然拥有了职业水准。
r国棋院期刊素来以严谨著称，如此评价塔矢亮，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在报道发出之前，记者接连采访了数位职业棋手，其中既包括塔矢名人、绪方九段等，这些和塔矢亮相对亲近的棋手，还采访了森下九段、一柳棋圣等，没有直接关联的棋手。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为了确保真实性，进藤光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不信，下次你去棋馆，亲自问塔矢亮。”
“棋馆？什么棋馆？”
塔矢亮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却有他的传说，如果有机会的话，简井也想和对方下一盘棋。
哪怕是输，是惨败，他也不介意。
因此，一听塔矢亮会出现在棋馆，立马心中一动，追问道。
“就是xx町的紫水围棋沙龙，那是塔矢家开的棋馆，简井学长，难道你不知道吗？”
进藤光奇怪的看了一眼简井，作为塔矢家的产业，紫水围棋沙龙还是小有名气的。
“额。”
简井无言以对，紫水围棋沙龙他倒是听说过，但没有人和他说过，塔矢亮会出现在那里。
如果早知道塔矢亮会在那里出现，他早就去那里见识见识了。
‘嗯，有空我一定去那一趟。’
“哎呀！简井学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先走了。”
言罢，进藤光直接一把拎起一旁的书包，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
呼！
呼！
跑了很远，进藤光才停下脚步，一边拍了拍胸口，一边暗自想到。
‘幸亏跑得快。’
‘万一简井学长让自己带他一起去棋馆，万一到时候在碰到塔矢亮，那又解释不清了。’
虽然进藤光也胜过塔矢亮两次，但那两局都是佐为下的，在他心里，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当成荣耀。
不仅如此，他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可以回到过去的话，他一定不会冒然用佐为的能力和别人下棋。
幸好自己醒悟的快，不然时间越久，就越解释不清。
就在这时，佐为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进藤光心底响起。
‘小光，你为什么跑？那盘棋还没下完呢！’
在佐为心里，棋比天大，只要棋局开始了，不论发生了任何事情，都应该坚持把棋给下完。
这既是尊重对手，也是敬畏围棋。
‘啊？’
进藤光转头看了一眼佐为，和佐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佐为的脾气他也有所了解。
一看佐为生气，他立马联想到之前佐为教过他的东西。
‘佐为，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但是刚刚……’
进藤光将自己的所想一一道出，一再表示，自己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佐为无奈的瞥了一眼不停道歉的进藤光，心中一叹。
‘好了，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不过，以后你必须要注意。’
‘一定！一定！’
进藤光一再保证。
转眼间，一周时间已过。
这段时间内，进藤光一直担心李杰找到他，提出对弈的邀请，万幸的是，这家伙好像忘记了这回事，别说旧事重提了，对方连围棋社都没有去过一次。
‘这家伙不会真的忘了吧？’
国文课上，进藤光歪着脑袋偷偷瞄了一眼坐在窗边的李杰。
‘嘻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嘿嘿。’
想着想着，进藤光就忍不住开始偷乐。
“进藤！”
直到国文老师那充满怒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进藤光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笑出了声。
“老师！对不起！”
进藤光立马站了起来，躬身道歉。
……
……
……
r国棋院。
今年的本因坊战循环赛已经正式拉开帷幕，而今天这场比赛又是近期职业棋坛话题度最高的一场比赛。
比赛双方，一位是最年轻的的九段获得者绪方精次，一位是有着年轻棋士no.1之称的仓田厚。
这场比赛之所以格外引人关注，那是因为在仓田厚获得‘年轻棋士no.1’的称号之前，绪方精次也是这个称号的持有者。
不过，自从绪方晋升了职业九段之后，就自动卸去了这一头衔。
众所周知，日媒最喜欢给人胡乱起各种称号，同时也喜欢制造各种奇怪的嘘头。
比如今天，记者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并且对外界放出风声，今天这一战的嘘头就是——‘新老年轻棋手no.1的握手之战’！
上午九点，绪方精次停好爱车，刚一下车就被各路记者给围住了。
“绪方先生，请问你如何看待今天这一战？”
“绪方先生，请问你如何评价仓田厚这位后辈？”
“绪方先生，请问你有信心夺得本因坊战的最终胜利吗？”
第二十二章 绪方的新战术
绪方精次耗费了很长时间，方才摆脱记者的纠缠，逃出包围圈，绪方擦了擦额角隐隐沁出的汗渍。
这帮记者实在是太难缠了。
进入棋院大厅，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绪方来到对弈室，今天的比赛是本因坊循环赛，虽然重要性比不上决赛，但该有的人员配置还是有的。
“绪方先生。”x2
记者、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就绪，两人看到绪方精次入场，主动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小野先生，秋村先生，你们好。”
不出意外，在场的都是老熟人，绪方精次还以微笑。
“绪方先生。”
另一边，身为后辈的仓田厚，主动站了起来，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仓田五段，久等了。”
仓田厚微微一笑，谦虚道：“我也是刚到。”
双方又寒暄了一会，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小野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绪方九段，仓田五段，时间快到了，如果双方都准备好了，那么对局就正式开始吧？”
“好。”
“没问题。”
“请多指导！”x2
比赛正式开始，根据赛前抽签，第一局绪方执黑先行，仓田厚执白。
第一手，四之四，星位。
很常规的开局，仓田想也不想，直接将白子落在了十六之四，同样是星位。
第二手，黑棋落在了十七之四，邻角小目。
黑棋第三手，三之十一。
看到这一手，在场的三人脸上均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这布局可不符合绪方九段的风格。
仓田厚若有所思的望着棋盘，难道绪方先生今天打算尝试新的风格？
想到这里，仓田厚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怒意。
绪方先生好像有点看清了自己啊，竟然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布局，开局就用起了不擅长的‘华夏流’。
哼。
我会用自己的实力来回应你的，别小瞧人啊！
身为职业棋手，仓田厚对于华夏流自然不会陌生，华夏流布局重视速度，并且兼顾外势与实地，可以依照局面的不同，灵活选择实地或者外势。
这是华夏流的优点，但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华夏流自然无法逃脱这一定律。
仓田厚不紧不慢地从棋盒中捏出一枚棋子，牢牢占据住左下角的星位。
黑棋第四手，十六之十六。
“嗯？”
一旁的记录员小野看到这一手，忍不住惊呼出声
下一刻，小野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这种场合下，作为官方的记录员，根本就不应该犯下这种错误。
正当他准备道歉时，却发现两位棋手好像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依然沉浸在对局之中，只有一旁的记者秋村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
小野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而后瞄了一眼棋局，示意秋村看一眼。
顺着小野的牵引，秋村将目光投向棋局，当他看清黑棋的开局，眼中同样露出一抹骇然。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副‘会不会是下错了’的表情。
仓田厚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他的心神全都被绪方的第四手给吸引住了。
开局就点了他右下的三三。
这河里嘛？
恒不河里！
绪方先生为什么要这么下？
是特地准备的秘密武器吗？
至于，会不会是下错了，仓田厚压根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坐在他对面的人是谁？
绪方九段，r国第一人塔矢名人的得意门生，最年轻的的职业九段。
如此人物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种连院生都不会犯下的错误？
在围棋上，仓田厚拥有者超乎常人的直觉，面对这超出常规的一手，直觉告诉他，这一手绝不是恶手，而是另有乾坤。
仓田厚陷入了长考。
滴答！
滴答！
很快，一刻钟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小野心中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仓田五段刚刚开局就陷入了长考，而且是超长考。
围棋纵横十九道，一共有361个交叉点，而现在不过才下到第七手，后续的变化几乎是无穷无尽。
开局有必要考虑这么长时间吗？
又五分钟过去，仓田厚终于厘清了思路。
以不变应万变！
……
……
……
下午三点，同一间静室，望着眼前的棋局，仓田厚伸手松了松衬衫的扣子。
有些热啊。
旋即，他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折扇，轻轻摇了摇。
微风乍起，可是这一缕微风却无法平复他心中的燥热，不知不觉，他的鬓角已经布满了汗渍。
这盘棋虽然才下到中盘，但他的大龙已经濒临死亡了。
（大龙：指在棋局上尚未获得安定，可能受到对方攻逼、威胁的整块棋子，通常在十几目一上）
大龙一死，中腹地区的白子几乎要全军覆没，将近二十目的差距，即便后续下的再好，也难以挽回。
如今白子，可谓是败局已定。
在场的四人，绪方和仓田都是职业棋手，自然能够看出这一点，即便是一旁观战的小野和秋村，也都看出白棋完了。
不过，仓田厚并没有直接投子认输，而是怔怔的望着棋盘，仔细思索自己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落入陷阱的。
‘跳？’
‘挖？’
‘板？’
‘碰？’
‘不……不，都不是！’
‘还要更早……’
仓田厚的目光略过一颗又一颗棋子，最终锁定到了黑棋的第四手，十六之十六。
从这一手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绪方九段精心编制的陷阱。
自己的应对并没有问题，真正的问题是自己不该让这一手后面那手跳联系起来，抢占了高目，凭白让黑棋取得了很厚的外势。
随后，黑棋又通过那一手扳，将中路和角地联系起来，将右下角的优势逐渐扩大到了中腹。
一步错！
步步错！
黑棋的优势越来越大，白棋的劣势自然也跟着越来越大，两者是呈正比的。
呼！
想明白了自己输在了哪里，仓田厚长舒了一口气。
对于职业棋手而言，输，并不可怕，下次找机会赢回来就行了。
可怕的是，莫名其妙的输了，还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我输了。”
仓田厚如释重负的笑了笑，从棋盒中捏出两枚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第二十三章 他是谁？
比赛结束，仓田厚仍旧回味着绪方精次开局的那一手，迟疑片刻，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绪方先生，开局那一手点三三，可真是令人出乎意外啊，这是您最新的研究成果吗？”
绪方摇了摇头，这一手固然绝妙，但以他的地位，自然不会将这份成果占为己有。
“不是，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仓田厚下意识的就想起了绪方的老师，脱口而出道。
“是塔矢名人前辈吗？”
然而，绪方的回答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也不是，最早下出这一手的是一名孩子。”
此话一出，仓田厚立马恍然大悟，孩子，r国围棋界最有名的孩子还能是谁？
必然是塔矢名人前辈的儿子塔矢亮啊！
唔。
忽然间，仓田厚的脑海中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这一手最初的创始者会不会是塔矢名人，之所以将名头挂在塔矢亮头上，不过是塔矢名人为了给儿子养望罢了？
有没有这种可能？
仓田厚觉得，可能性极大，因为这种棋不太像是一个孩子能够下出来的。
另一边，绪方看到仓田厚一副‘我懂了’的样子，顿时明白对方肯定是想岔了，于是连忙补充道。
“这名孩子并不是小亮。”
“阿勒？不是吗？”
仓田厚大感意外，惊讶的看着绪方，思索片刻，他实在想不出哪个孩子有这种本事。
“绪方先生，冒昧的问一句，您能告诉我们，这位孩子的姓名吗？”
趁着两人交流的空隙，记者秋村赶紧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秋村是《棋道》杂志的记者，棋道是r国棋院旗下的机关报，是r国最具权威的围棋刊物。
凭借着多年的从业经历，秋村敏锐的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
绪方九段能够赢仓田五段，这很正常，但仓田五段中盘告负，并且是以极大的劣势告负，这就很不正常了。
客观的评价一下，这盘棋简直就是一场屠杀，白棋几乎毫无抵抗的输了。
作为专业围棋刊物的记者，秋村的围棋水平虽然比不上职业选手，但在业余棋手中，他绝对不算弱。
从头到尾旁观了这盘棋，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盘棋的不寻常。
开局点三三，绝对是超出常规的一手。
一般情况下，这一手绝对是一个大恶手，但绪方九段，不仅下了，而且还凭借这一手取得了优势。
这一手，简直颠覆了传统观念中的‘两翼张开点三三’。
此时，秋村已经可以想象出，下一期棋道刊发之后的场景，整个围棋界势必会因为这一手展开激烈的讨论。
因此，他非常想知道这一手的开创者是谁，而且绪方九段刚刚还说了，他是从一名孩子那里学来的。
先不论这一手点三三，单凭绪方九段向一名孩童学棋，已然是一记重磅炸弹。
这篇报道，绝对会火！
一定要拿下第一手资料！
就在秋村畅想着报道发布之后，取得巨大关注，自己凭借这篇报道在职场上更进一步的时候，绪方却卖了关子。
“未来，你们肯定会知道的。”
“额。”
秋村呆呆的看着绪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生气？
凭什么，他一个小小的记者，凭什么跟人家九段生气？
高兴？
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新闻和自己擦肩而过，他哪有心情领会绪方九段的‘幽默’？
另一边，听到绪方的回答，仓田厚和小野不免也有些失望，不过和秋村相比，他们倒没有别的心思，顶多只是有点惋惜而已。
小野和秋村平时的关系不错，他明显察觉到了好友的尬尴，为了避免冷场，他立马接过话题，转而问道。
“绪方先生，您能和我们讲解一下这一手三三吗？”
此话一出，秋村也从复杂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隐晦的给了好友一个感激的眼神。
“当然没问题。”
绪方并不是那种敝帚自珍的人，他之所以不愿意透露李杰的身份，主要是因为他和李杰不熟，而且是一点也不熟，两人仅仅只见过一面而已。
而r国又是一个特别注重个人**的国度，没有得到李杰的授权，他哪会轻易吐露李杰的身份。
“其实，选择开局点三三，完全是因为这一手是效率最高的一手。”
“……”
“……”
绪方一边巴拉巴拉的说着，一边摆了几种开局点三三的棋型，这些都是从之前讨论会上交流出来的，然后他又根据自己的理解，添了一些新的东西。
“当然，这一手也不是没有区别，它不适合初学者以及部分业务棋手，因为点三三的后续变化太过复杂，需要棋手拥有极强的大局观以及计算能力，才能驾驭这一手，发挥出点三三的优势。”
听到这句话，仓田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一手的后续变化确实太多了。
在他长考的那段时间里，他起码模拟了几十种后续变化，但无一例外，全都落空了。
绪方九段选择的下法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这很正常，他只是人，没办法将所有的变化都考虑周全。
如果他能做到，他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而是高高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所有人间棋手。
其中，这些人间棋手就包括了r国第一人塔矢行洋，以及华夏围棋第一人俞晓阳。
“感谢绪方先生的指导。”
仓田厚神色一凛，郑重其事地朝着绪方鞠了一躬。
这一拜，他是心甘情愿，因为他从复盘中学到了新的东西，令他受益颇多。
绪方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往旁边侧了侧。
“仓田五段，客气了，这不过是我个人的一点点心得而已，无需如此。”
咔嚓！
秋村举起相机，拍下了现场的画面。
在他看来，这一幕是宝贵的，同时也有话题性，等级礼仪是r国的传统礼仪，不论是在学校，还是职场，等级礼仪永远是必须遵守的。
前辈，是指导着，后辈是新人，前辈对后辈有着指导意义，后辈对前辈必须保持尊重。
而在围棋界，仓田厚无疑是后辈，绪方是当之无愧的前辈，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正是前辈负责指导后辈，后辈感激前辈的指导，由衷的表示谢意。
除此之外，仓田厚还和绪方获得过同样的称号，两人都是‘年轻棋士no.1’的获得者。
因此，这一幕格外具有纪念意义。
第二十四章 起风了
座间王座围棋研讨会。
啪！
啪！
啪！
随着一颗又一颗棋子摆上棋盘，座间王座下意识的将一旁的折扇拿到嘴边咬了咬。
嘎吱！
嘎吱！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均是神色一凛，身为座间王座的门生，他们很清楚，老师只有在认真思考，或者动真格的时候，才会做出这一习惯性动作。
‘这盘棋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老师？’
吉川键太推了推鼻尖的眼镜，眼中闪过一抹犹疑。
今天研讨会的主题正是昨天本因坊循环赛上绪方九段vs仓田五段的那盘棋。
这场比赛虽然只是循环赛中的一场，但对阵双方，一个是本因坊赛的夺冠热门绪方九段，一个是年轻棋士no.1的仓田厚。
因此，这局对弈格外的引人注目，比赛结束当天，棋谱就以各种形式传到了各大顶尖棋士的手中。
不仅如此，对局结束的第二天，棋院还对这场比赛进行了特别报道。
另一边，吉川的师兄师弟们纷纷屏息凝神的望着座间王座，若有所思。
‘老师这是认真了？’
‘是在担心绪方九段吗？’
‘还是在担心其他什么？’
‘老师眉头紧皱，是开局三三的缘故吗？’
此时，座间王座正在全神贯注的推演棋局，自然不知道弟子们的内心活动。
‘唔，这一手好像有点不够味，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绝不会选择脱先，相比于脱先，连扳是更好的一手。’
‘虽然会损失部分实地，但整盘棋却跟着活了下来。’
‘仓田五段，还是太年轻了一点。’
‘不过，绪方开局点三三这一手倒是值得特别关注，这是他准备秘密武器吗？’
‘不，应该不是，如果是秘密武器的话，绪方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暴露出来。’
‘他应该是在实验新的手法。’
‘唔。’
‘这是塔矢行洋最新的研究吗？’
‘报道里绪方还神神秘秘的，说是一位孩子最先下出来的，真是无趣啊。’
‘仔细想想，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塔矢行洋新开创的下法了，这家伙的天赋，可真是令人嫉妒，都四十多了，还有精力去开创新的流派。’
‘唔，还有他那个儿子，小小年纪就有了职业水准。’
‘想岔了，还是回到这盘棋上。’
座间王座微眯着双眼，静静的计算着通往终局的道路。
‘纵观全局，点三三确实是一记妙手，但并不是每盘棋都适应这一手，点三三的后续变化太复杂，如果没有大量的经验参考，这一手很可能从妙手变成恶手。’
‘再过不久，就轮到我和绪方交手了，这盘棋我还得仔细琢磨琢磨，免得下次对局被他偷家了。’
……
……
……
桑原本因坊围棋研讨会。
桑原的面前同样摆着一盘棋，和座间王座类似，他对于昨天的那场对局也是格外的关注。
毕竟，绪方可是这次本因坊战的夺冠大热门，不论是职业棋坛，还是媒体，基本都看好绪方夺冠。
“哼！”
一想到这里，桑原不禁发出一声冷哼。
他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本因坊的头衔，他可不会轻易相让，想要从他手上夺过这一称号，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即便绪方被绝大多数人看好！
‘不过，这一手可真是令人出乎预料啊，是塔矢行洋最新的研究吗？’
‘不，应该不是。’
‘如果真是塔矢行洋开创的，绪方不可能遮遮掩掩的。’
‘真的是一名孩子吗？’
“呵呵！”
桑原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如果真是一名孩子最先下出来的，而且那名孩子还不是塔矢亮的话。
那可……真是有趣啊。
太有趣了。
这孩子，未来一定会迈入职业棋坛，真是令人期待啊。
……
……
……
森下围棋研讨会。
众人研究许久，仍旧没有猜出报道中那名孩子的身份，恰逢此时，森下九段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坐在一角的弟子合谷。
这孩子不就是在棋院学习吗，能下出这种棋的孩子，一定是在棋院中吧。
一念及此，森下九段轻咳一声，开口道。
“合谷，你见过这种下法吗？”
突然被老师点名，合谷顿时有些惊慌，因为在场的人当中除了他全都是职业棋手。
眼见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合谷挠了挠头，如实道。
“老师，这种开局我也是第一次见。”
“是吗？”
森下九段低声喃喃一句，又恢复了沉默。
新事物总是令人欣喜又期待！
这盘棋，他还得好好琢磨琢磨，免得下次被绪方那小子给阴了，说起来绪方已经彻底成长起来了啊，论棋力，丝毫不亚于他们这些‘老前辈’了。
即便是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落入绪方布下的陷阱。
仓田厚犯下的错误，自己可不能再犯。
……
……
……
杜家。
就在围棋界热议绪方vs仓田厚那盘棋的时候，李杰却是毫无所觉，依旧每天上课、下课，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很平淡，甚至有些枯燥，杜文惠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在她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忧虑，主动找到了李杰。
“小可，明天你姑父休息，难得有空闲，你姑父准备带我们一家出去玩，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李杰抬头看了一眼杜文惠，其实，他知道杜文惠在担心些什么，但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论真实年龄他都能当杜文惠祖祖祖祖爷爷了。
真让自己像孩子一样四处疯，装嫩什么的，他还真做不出来。
‘得想个办法，最好一个人住。’
不过，这可不好办呐，毕竟他现在身体年龄只有十岁，而且才刚刚遭遇了‘不幸’，杜文惠又不是那种狠心的亲戚，怎么会可能让他一个人出去住。
估计自己一开口，杜文惠立马就会否决这一提议，甚至还可能会自责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诶，先应付过这段时间再说吧。’
想到这里，李杰脸上当即挂起一抹充满暖意的笑容。
“我刚来r国，也不知道哪里好玩，姑姑，你和姑父决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