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惊天一挖,胜负手
因为俞晓阳那一手出乎意料的‘跳’,李杰陷入了长考,幸好距离比赛封盘只剩下五分钟。
只要一封盘,李杰就有一个小时的思考时间,并且这时间还不算入比赛用时。
午休时间,李杰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俞晓阳到底是失误了?
还是另有所图?
在他的推算当中,脱先才是局部最好的一手。
因为在棋盘的左上角,黑棋已经明显占据了优势,此时,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跳出左上角,战略性放弃那里的争端。
简单来说,‘跳’的效率不如‘脱先’来的高,这一手‘跳’起码会让俞晓阳损失一目。
以俞晓阳的棋力,他能看不出来这一点?
李杰心里是不信的,对方肯定能够看出来!
或许,这一手真的是失误了?
身为医界大拿,俞晓阳的身体状况可逃不出李杰的法眼,综合俞晓阳的状态,他应该是有点脱水了。
虽然他的脱水症状很轻,是小毛病,但即便症状再轻,身体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适。
在高强度的对抗当中,任何一点劣势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开局二十多手,俞晓阳就陷入了劣势,李杰会给他追赶的机会吗?
肯定不会!
谁会介意赢得更轻松一点?
何况,俞晓阳身体不适又不是李杰造成的,所以,李杰心里是一点负担也没有。
早点拿下比赛,就能早点拿下‘九段’的称号。
而一旦拿下了‘九段’称号,李杰就再也不用去参加定段赛了,接下来他只要参加棋圣争夺战,并且赢得棋圣头衔就能完成任务。
李杰为什么想趁早完成任务?
因为此间世界归根究底,只是一个‘休闲’世界,不值得他浪费太多的心思。
转眼间,下半场开始,双方易边再战,不好意思,串台了,应该是继续再战。
经过一个小时的长考,李杰已经完全想清楚了俞晓阳的那手‘跳’。
毫无疑问,那手‘跳’是失误!
概率,百分之一百!
除此之外,别无他种可能!
李杰坚信自己的判断,如果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他这些年也算是白活了。
既然看穿了这一手,该如何应对自然是水到渠成。
十四之六,挖!
看到这一手,观战室内的人员,齐刷刷的一愣,而转播间的解说员们也是齐齐一呆。
与此同时,俞晓阳看到这惊天一挖,心中顿时一振,这一振甚至让他的思绪也跟着活络了几分。
‘这一手……这一手……’
俞晓阳用力的紧了紧拳头,缓缓闭上眼睛,这一手,实在是太妙了。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神之一手的影子。
虽然这一手还达不到神之一手的境界,但并不妨碍他畅想神之一手的来临。
毕竟,和他对阵的棋手只是一位少年而已,而且对方才十二岁。
十二岁,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年纪。
再遇到这位少年之前,俞晓阳觉得自己的儿子,或许能够触摸到神之一手。
然而,现在俞晓阳却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了。
此刻,如果问他‘在这个世界上,谁最有可能达到神之一手的境界?’
俞晓阳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杜克’!
必然是他!
“嘶!这一手好生厉害!”
观战室内,老聂回过神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李杰下出这一手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手‘挖’。
随后,老聂迅速环视一圈,发现众人皆是一脸震撼的样子,这一发现,不禁令他心里很是欣慰。
‘原来,大家都没有看出这一手。’
‘呵呵,我还以为是我年纪大了,眼力退不了呢。’
‘幸好不是。’
“漂亮!”
另一边,赵冰封回过味来,情不自禁的拍手称赞。
这一手‘挖’,简直是神来一笔!
尽管他之前也没看出这一手,但并不妨碍他称赞这一手。
有时候,真相的距离只差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
以赵冰封的棋力,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场上现在的局势。
俞晓阳,危险了!
应对这一手‘挖’的路有且仅有两条,而且不论哪条路,都不是什么好路。
小杜用这一手‘挖’,直接将俞晓阳的阳光大道给堵死了,留给他的只剩下两条充满荆棘的羊肠小道。
两条路在本质上并没有多少区别,接下来的每一步,俞晓阳都必须下到最完美的地方。
踏错一步,迎接他的就是万丈深渊。
再结合俞晓阳今天的状态,赵冰封在心里已然给俞晓阳判了死刑。
这盘棋下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结束了。
当然,这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
接下来黑棋要输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黑棋犯下极为严重的失误。
另外一种则是,俞晓阳爆种,并且还要黑棋给他机会才行。
万里之外,华语转播间。
“许老师?许老师?”
在美女嘉宾连续的提醒之下,许厚终于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而后他第一时间向观众表达了歉意。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而让我走神的原因,正是小将杜克的这一手挖。”
“观众朋友们,千万不要小看这一手‘挖’,这一手挖可是命令手,同时也极有可能是这一局的胜负手。”
就在这时,一旁的美女搭档适时地捧哏道。
“胜负手?”
“没错,你看,俞晓阳九段只能下在这里,或者这里,说到这里,有些朋友可能会觉得疑惑。”
“明明有两种方案,为什么我会用‘命令手’来形容这一手?”
(命令手,催促对方必须应,并且仅有一种方案,没有其他选择)
美女搭档再次出声道:“是啊,为什么呢?”
许厚自信一笑,指着硕大的棋盘道。
“因为这两种方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结果一样,就能把它们看出是同一种方案。”
“……”
“……”
随后,许厚一边在半人高的棋盘上摆弄棋子,一边给观众解释着具体情况。
巴拉巴拉半个多小时,许厚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现在,白棋的局势可不妙,如果应对不好的话,恐怕……”
第七十章 夺冠
下午三点,全局来到第187手,这也是棋局的最后一手,这一手下完之后,俞晓阳果断的投子认输。
当两枚白子出现在转播画面时,全世界所有的转播间都为之一静。
尽管大家对终局都早有预料,但当结果来临时,他们仍旧有点难以置信。
公认的围棋顶尖棋手俞晓阳就这么输了?
别说是这些从业者们,就是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觉得难以接受。
对战室内。
俞晓阳虽然输了,但他的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这盘棋,他输的不冤。
纵观全局,尽管他开局之初下的并不好,但是也不坏,真正令他被动的还是那一手‘挖’。
在那之后,他几乎被逼上了梁山,一步后,步步后,哪怕他下午的状态有所回暖,施展出浑身解数,却依然无法挽回颓势。
黑棋一路穷追猛打,双方的差距从一目,渐渐变成两目、三目、四目,最后甚至达到惊人的二十余目。
其实,早在差距越来越大之初,俞晓阳便意识到白棋,已然无力回天。
最后的二十多手,不过是他最后的挣扎,当他的发型整理好了之后,他便果断地投子认输了。
“这盘棋,下的很棒,我很期待下一次交手。”
面对俞晓阳的夸赞,李杰微微躬身。
“承让。”
俞晓阳微微点头示意,而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杜克先生,请随我来。”
眼瞧着李杰也起身作势欲走,一旁的工作人员微微躬身,做出了引导的手势。
“谢谢。”
李杰低声道了句谢,他和俞晓阳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俞晓阳去的方向是休息室,而他去的地方则是媒体采访室。
跟随工作人员的脚步,李杰来到一旁的采访区,放眼望去,台下乌泱泱一片,全是人头。
此时,台下的媒体从业者们已然是嗷嗷待哺,迫不及待地想要采访这位新鲜出炉的世界冠军。
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的世界冠军!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也知道媒体的尿性,经过简短发言之后,便将舞台让给了正主。
经过一阵激烈的争夺,华夏知名媒体围棋周刊获得了首轮提问权。
“杜克您好,我是围棋周刊的记者杨国华,在这里我先恭喜您成为三星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的冠军。”
“请问,您此刻的心情如何?”
到底是本国的媒体,杨国华并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他的提问很常规。
“还不错。”
李杰语气平淡的回道。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许多相熟的记者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李杰刚才的回答。
“小林桑,这……这孩子的情绪未免太过淡定了吧?”
“是啊,杜桑的表现真不像一个孩子。”
“阿西吧,这小子太嚣张了!”
“阿西吧,是啊,这小子的表情仿佛在说,夺冠对他来说就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我靠,小杜牛逼啊,这表情,好淡定。”
“哈哈,那可不是,这叫什么?这叫荣辱不惊!这才是大将之风!”
另一边,杨国华听到这个回答,心里是既欣慰又惋惜,欣慰的是又一个天才少年冉冉升起。
惋惜的是,李杰的回答太过平淡,没有什么爆点。
“有请下一位记者!”
又一名记者获得了采访权,这一次拿到提问权的记者是棒子国媒体,这厮气势汹汹,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杜克选手,我注意到您刚才的反应很是平淡,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拿下三星杯冠军对您来说,一点挑战也没有?”
果不其然,这厮一开口就想搞一个大新闻。
“抱歉,我拒绝回答。”
面对这种挑事者,李杰当然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尤其这家伙还是棒子国人。
说实话,这个国家令他很恶心,以后他再也不会来到这个被他们吹嘘成‘宇宙中心’的地方。
此外,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在副本当中把这个令人作呕的国度,直接从根源上抹除。
“你!”
大棒子明显没有想到,李杰竟然会拒绝回答。
众目睽睽之下,对方令他丢了如此大脸,关键是他还不能发飙。
简直是欺人太甚!
大棒子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了许多。
看到同胞被气的脸都红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心里也颇为不快,但他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已,根本就帮不到台下的那位同胞,只得继续履行本职。
“有请下一位记者。”
接下里的十五分钟里,李杰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一个又一个记者的提问。
这些问题当中,有的很常规,有的明显是冲着搞事去的。
不过,不论他们是抱着什么心态,注定都要失望了,李杰这位老手可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机会。
采访结束,李杰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回到了后台的休息室。
然而,屁股刚刚坐下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哈哈,小杜,赢得漂亮!”
老聂龙行虎步的走进了休息室,一边走,一边伸出大拇指。
李杰笑着摇了摇头,谦虚道。
“哪里,今天俞老师是比赛状态不好,我这个冠军算是捡漏了。”
“呵呵,你小子。”
老聂走到近前,拍了拍李杰的肩膀。
“赢了就是赢了,别和我在这里打官腔。”
旋即,老聂一拉板凳,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小杜,我过来是告诉你一个额外的好消息,就在刚刚,棋院领导经过开会讨论,一致通过了授予你‘九段’称号的决议。”
“从今往后,外人就不会再用少年棋手、小将等等之类的词语来称呼你了。”
“你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称号——杜九段!”
“感谢领导的关怀。”
虽然李杰不在乎自己是‘九段’还是‘八段’,但表现上该谢的还是要谢的。
老聂摆了摆手:“谢什么谢,这都是你应该得的,如果你真要谢的话,就给我多拿几个世界冠军回来!”
“……”
望着自信无比的老聂,李杰颇有些无言以对。
老聂这语气,简直是把世界冠军当成了大白菜。
第七十一章 任务完成
“叮!”
“恭喜宿主此次任务已完成,奖励将在返回主世界后领取。”
“任务完成后,宿主可以随时回归,如果不做选择,将在48小时内强制返回。”
半年后,棋圣争霸战决赛现场,当俞晓阳投子认输的一刹那,系统的提示音如约而至。
“我输了。”
俞晓阳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对坐的少年,时隔半年,自己再一次输给了同一个人。
和三星杯决赛相比,这一次他的状态是出乎意料的好,好到他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三十岁。
然而,结果却和上次一样,不,准确来说,这次还不如上一次。
半年前的三星杯决赛,他还能和李杰下的有来有回,但到了本次棋圣争夺战,他输的更惨了。
2:0!
而且两盘都是中盘告负!
这样的结果,不禁令俞晓阳有些怀疑人生。
自己是不是老了?
他觉得半年过去,自己明明变强了,结果却和他预想中的截然相反。
方圆市,奕江湖道场。
“杜克,牛逼!”
“杜克老大,厉害!”
“哦!哦!夺冠咯!”
“哈哈,杜克老大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藏剑半年,再次出鞘依然震惊世人!”
看到李杰夺冠,冲段少年们只觉得与有荣焉,发出阵阵惊呼。
‘褚赢?褚赢?’
另一边,时光感慨过去准备找褚赢聊聊天,结果他喊了几遍,也没听到褚赢的回答。
转头一瞧,只见褚赢拧着眉头,神色肃穆的盯着前方的电视屏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褚赢?褚赢?’
时光又喊了两声,只不过他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啊?’褚赢回过神来,疑惑道:‘时光,怎么了?’
时光笑了笑:‘没什么,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应。’
褚赢弹了弹衣袖,如实道:‘当然是在想杜克和俞晓阳下的这盘棋了。’
时光之前喊褚赢的本意就是,问他如何看待刚刚结束的这盘棋,于是便顺水推舟的问道。
‘哦?哪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褚赢目光灼灼的看向屏幕,一字一顿道:‘半年过去,俞晓阳变强了!’
听到这句话,时光明显觉得有些意外。
俞晓阳变强了?
这不对啊,他既然变强了,怎么还是输了,而且输的比上次还要惨?
望着时光一脸懵比的模样,褚赢笑着解释道。
‘但杜克才是变得更强的那一个,相比于半年前,现在的杜克,更可怕了。’
说到这里,褚赢语气顿了顿,而后方才继续说道。
‘他比我更接近神之一手!’
时光敏锐的察觉到了褚赢语气中的失落,和褚赢相处了这么久,他很少看到这样的褚赢,随即连忙安慰道。
‘不是吧?杜克明明上次输给你了啊,他怎么会比你更强?’
‘不。’褚赢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坦言道:‘其实,上次我赢得很侥幸,如果杜克更专注一点的话,那盘对局的胜负还尚未可知。’
‘……’
听到这样的解释,时光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安慰’褚赢。
就在时光苦思冥想之际,耳边便传来了褚赢的声音。
‘时光,我想和杜克再下一盘!’
‘呃。’
时光闻言顿时面露难色,他听出了褚赢的认真,其实他很想成全褚赢。
可是,他没有机会啊!
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杜克’根本就没有在网络上出现过。
不仅如此,对方连别的比赛也没有参加,半年过去,他唯一参加的比赛就是这一届的棋圣争霸赛。
因此,时光即便有心想和李杰下棋,也找不到机会,毕竟两者距离太远了。
对方是新晋世界冠军,国内最炙手可热的职业九段。
而他自己呢?
如今只是一个‘冲段少年’罢了,即便大老师说他很有天分,今年很有机会定段成功。
但他的这点成绩和‘杜克’一比,可谓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两者根本就不具备可比性。
‘唉。’
眼见时光左右为难的样子,褚赢长叹一声,语调中满是惋惜。
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没有特殊际遇的话,这辈子恐怕很难再和对方交手了。
听到这声长叹,时光的脸色变幻不停,似乎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挣扎良久,时光咬牙道。
‘褚赢,如果你真的想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
‘真的吗?’褚赢一脸惊喜道。
‘如果我今年能定段的话,按照规定,我会参加新初段联赛,届时杜克可能会出现在新初段联赛当中。’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遇到了杜克,这盘棋就由你来下!’
说完这番话,时光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压在肩上的千钧重担。
其实长久以来,时光对于褚赢一直是心怀愧疚的,褚赢对自己那么好,他是那么的热爱围棋。
而自己却对褚赢有着诸多的限制。
显然,双方的付出和回报不在一个级别上。
‘时光,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此时褚赢想的却没有那么多,他只觉得激动不已。
……
……
……
r国,塔矢家。
塔矢行洋双手环抱,俯视着眼前的棋盘,此刻,他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在‘杜克’横空出世之前,站在围棋之巅的人有且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俞晓阳。
现在,棋坛的格局变了,他们两个依然站在围棋之巅。
但在他们之上,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杜克’,对方端坐在空中王座,俯视着山上以及山下的所有人。
“唉。”
看到老友今天再次失利,塔矢行洋颇有种感同身受的滋味,他们两人的关系可以用‘一时瑜亮’来形容,既是对手,同时也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父亲,您?”
眼见父亲突然发出一声长叹,塔矢亮很是意外。
塔矢行洋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儿子,看到儿子那张年轻的面庞,不禁令他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杜克’。
而每次一想到‘杜克’,他就会唏嘘不已。
围棋的新时代到了,而他和俞晓阳等人不过是旧时代的残党罢了。
或许,是时候退役了。
第一章 奖励以及新任务
“叮,48小时已到,由于宿主没有选择返回,现在开始强制返回。”
再次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深蓝色的飞机座椅,听着耳边传来的气流声,李杰方才想起自己正在前往北疆的路上。
这种转眼间改天换地的感觉,不论经历过多少次,李杰依旧为之惊叹。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李杰没有在当地过多的停留,直接包车回到了西大滩。
转眼间,时间来到一周以后。
在这个客流量极少的小镇里,没有人知道李杰的其他身份,小镇的人只知道他是一个外地来的‘有钱人’。
在当地人的眼中,李杰每天既不上班,也不找工作,天天无所事事,还能过得很好,可不是有钱人嘛。
这一天,李杰如同往常一样驱车前往昆仑山口查探,兜兜转转一个小时,他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返程的途中,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美景,李杰忽然想起上次任务的奖励还没有领呢。
也不知道此次任务会给他什么奖励?
仔细想想,棋魂世界的‘应身’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围棋天赋?
反正李杰是没有怎么感觉到,即便有,估摸着也不是很厉害。
‘系……统……’
就在李杰准备呼唤系统领取奖励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还在开车呢,万一系统又给他来个什么‘加成’之类的奖励,岂不是很危险?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
李杰的脑海中忽然冒出流浪地球的开篇语,想到这里,他点了一脚刹车,将车子稳稳停在了路边。
“系统,领取上个世界的任务奖励。”
“叮!”
“恭喜宿主完成《棋魂世界的‘杜克’希望能够夺得棋圣称号》,本次任务完成后,系统将随即抽取一项技能或者天赋,如果抽取到天赋类,那么任务世界该天赋所对应的知识技能将解锁。”
“宿主是否领取奖励。”
“领取奖励!”
“叮!”
“恭喜宿主,获得天赋类奖励‘杜克的围棋天赋’!”
“…………”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李杰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猜来猜去,没想到全都是做了无用功,结果还是得到了一个相当鸡肋的奖励。
亏得他之前还想着,这次能不能再次获得‘真灵加成’奖励。
嘟!
嘟!
“喂,哥们,你的车没事吧?”
一辆黑色的霸道缓缓停在了路边,车主降下窗户,按了两声喇叭。
“没事。”
李杰降下副驾驶的窗户,笑着回应道。
“谢了,哥们。”
“哦,没事就好,我还以你这车坏了呢。”
霸道车主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
“走了,哥们,拜拜。”
言罢,霸道车主一脚油门,潇洒而去。
‘这哥们,还挺热心?’
望着渐行渐远的黑色霸道,李杰略微有些感慨。
……
……
……
八月,本该是盛夏,但地位高原地区的西大滩却气温骤降,下起了大雪。
一夜之间,小镇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色外衣,
清晨,李杰依旧穿着单衣在雪地里打了一套改良版养生拳,练武到了他这个地步,早已寒暑不侵。
不一会儿,李杰浑身上下便散发出阵阵热气,体内气血翻涌,隐隐传出一阵浩荡之声。
呼!
一套拳法打完,李杰缓缓收功,长舒了一口气,别看他刚刚浑身冒热气,其实全身上下干爽无比,一滴汗都没有留。
宗师练武,就是这么神奇。
“叮!”
就在这时,沉寂了三个多月的系统忽然有了动静。
“来自《最美的青春》世界的‘冯程’希望塞罕坝重新变成美丽的高岭。”
最美的青春?
塞罕坝?
冯程?
竟然是这个世界,遥想在山海情世界的时候,李杰还用‘塞罕坝’的事激励过金滩村的村民。
后来,塞罕坝那边还派人到金滩村做过演讲,而且带队的人正是已经退休了的冯程和覃雪梅。
不过,那次演讲会李杰并没有去现场,马得福和马得宝两兄弟倒是去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一大早,马得宝就兴冲冲地爬了起来,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望着新买的摩托车傻乐。
没想到时隔两次任务,自己竟然接到了‘冯程’发出的任务。
刹那间,李杰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山海情》和《最美的青春》该不会是以前经历过的那种‘融合世界’吧?
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
如果真的如同他所想的一样,岂不是代表着同一个时空之内,同时有存在着两个自己?
山海情中的‘马喊水’是从前的自己,最美的青春中的‘冯程’是未来的自己。
这……仔细一想,好像还挺带感的。
未来的自己知道过去的自己在完成任务,而过去的自己却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正在看着自己。
不对!
不对!
如果这两个副本真的处于同一个时空,那么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不去找‘马喊水’谈话呢?
李杰相信,如果有这种机会的话,他一定不会放弃的。
山海情世界中,‘冯程’抵达金滩村时,他已经退休了,如果‘冯程’也是自己的话,当时的自己肯定是二次进入世界了。
如果是二次进入‘最美的青春’,李杰也无法揣测当时的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个副本。
或许是一个世界,或许两个,甚至有可能是几十个世界之后。
不对!
如果山海情世界中的‘冯程’真的是自己的话,自己为什么不来找‘马喊水’?
想着想着,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我凎!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应该去报告会看一看的,如果自己当时去看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此刻,李杰终于体会到了‘曹爱妻’发出那句‘悔不该杀那华佗’时的心情。
真真是感慨万千,极其复杂!
“呼!”
想了许久,李杰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甩了出去。
他决定,不再去纠结这件事了!
与其在这凭空想象,不如亲自前往副本世界验证一二。
第二章 进入副本
一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
‘系统!’
‘进入副本!’
唰!
再次恢复意识,李杰已然进入副本,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现在正站在一条小河旁边,肩上扛着扁担,两头分别挂着一个水桶。
低头一瞧,水面倒影里的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满脸的大胡子,沧桑的面容,破旧的棉袄,再配合着乱如鸡窝的头发。
此时的自己,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野人’啊。
看到这副样子,哪怕不看脑海中的记忆,李杰也知道剧情进行到了哪里。
《最美的青春》原剧名《功勋树》,和《山海情》一样,这部剧是一部正剧,正的不能再正的那种。
该剧讲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冯程、覃雪梅为代表的18个来自华夏各地的毕业生,与承德围场林业部等组成拓荒队伍,积极响应祖国号召植树造林的故事。
植树造林的地点则是‘美丽的高岭’——塞罕坝。
塞罕坝,是蒙语和汉语的组成词,‘赛罕’是蒙语,意为‘美丽’,‘坝’是汉语,意为‘高岭’。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塞罕坝本来山川秀美,绚丽多姿,康熙年间,这里曾是‘木兰围场’,年年都会在这里举行秋狩盛典。
只可惜后来的塞罕坝历经满清、民**阀以及小鬼子的无节制开采,这里从美丽的高岭变成了荒漠。
一场暴雨,带来的是大量的泥沙,一场大风,带来的是漫漫黄沙。
‘坝上一场风,年头到年终’,形容的就是塞罕坝,这句歌谣和西海固地区的‘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有鉴于此,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为减少沙尘暴危害,由林业部牵头,冀省配合,在高原荒漠塞罕坝上建立机械林场,防风阻沙蓄水源。
冯程和覃雪梅等第一代种树人,来到了坝上,在荒漠上营造起万顷林海,这是人类改造自然的伟大创举。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光里,塞罕坝人一刻也未曾忘记自己的使命,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创造了沙漠变绿洲、荒原变林海的奇迹,打造出了“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森林”。
冯程和他的伙伴们同进退,共患难,在工作与生活中,彼此体贴、爱护、帮扶,由最初的战友情,同志情,慢慢蜕变成了友情和爱情。
消化完脑海中的记忆,李杰已然得知了当前的时间节点。
‘原身’已经上坝三年了,一开始他是独自一人来到坝上,上坝之初,原身心中满是豪情,觉得用不到一年就能种下成片的‘森林’。
然而,三年过去,坝上依旧是一片荒漠,三年的努力,全都付出东流,一棵树也没种成。
当然,这和原主的出身也有关系,原身虽然是考上了大学,后来还成了大学老师,但他学的并不是育苗专业,而是木材加工专业。
专业不对口,又是在塞罕坝这样条件恶劣的地区搞植树,些许失败也是情有可原的。
三年过去,有鉴于塞罕坝遭遇的困境,国家加大了对塞罕坝的支持力度,派了一批林业大学毕业的学生前来支援。
而今天,就是大学生上坝的日子。
本来按照上级的吩咐,原身此时应该和先遣队的队员们聚在一起,参加大学生上坝欢迎会。
但‘原身’却不是很看得起上坝的大学生们,他之前就是大学生,很清楚大学生的德行。
塞罕坝的条件太艰苦了!
这里是一片不毛之地。
这里风沙肆虐,大风天出门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虚眯着双眼,或者蒙着纱巾。
这里干旱少雨,生活用水极为紧张,不说洗澡,就是平时吃水也很成问题,必须翻过好几道沙丘才能抵达取水地,也就是李杰现在所处的地方。
这里寒冷多风,一年有六个月时间处于积雪状态,到了最严寒的冬季,外面吹得白毛风甚至能把人的鼻子冻掉。
这里气候恶劣,无法种植任何作物,平日里的吃食都要从坝下人肉运到坝上。
这里条件艰苦,主食是‘苦累’(莜麦面和土豆和在一起的疙瘩),配菜是咸菜,住的是地窨子,到了冬天四处漏风。
另外,这里的夜晚也不安全,因为夜晚有狼出没,如果不幸遇到群狼,在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大概率要凉。
以上这些,原身都经历过,并且深有体会,绝大多数穷苦出身的人都吃不了坝上的这份苦,更别说那些大学生们。
这些大学生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习惯了大城市的生活,别说是塞罕坝,就是去农村,他们都受不了。
因此,原身笃定这些大学生呆不了多久就会下坝,所以他根本就不想去欢迎这些注定要走的人。
思虑间,水桶里已经盛满了了水,李杰微微俯身,侧了侧肩膀挑起扁担,步履从容的迈开步子。
三年的坝上生活,这具身体早就锻炼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挑着两桶水走上几里地,完全不是问题。
与此同时,坝上的新营地正在举行一场别开生面欢迎会。
原塞罕坝农场场长,现任承德地区林业局局长于正来,为了欢迎大学生上坝,特地来到坝上参加了欢迎会。
看到营地外来了一辆吉普车,现任塞罕坝农场场长曲和立马赶到营地门口,迎了上去。
“老领导,欢迎!欢迎!”
双方寒暄了一阵,于正来踱步走进营地。
营地中间是一间木质的营房,占地面积不小,约莫四五十个平方,门楼上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塞罕坝欢迎大学生’!
横幅下方是一扇木质的双开门,旁边放置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食堂’二字。
其实,哪怕不看这块黑板,只看屋顶上耸立的烟囱,也能知道这间房子是食堂。
望着窗户上镶着明亮的玻璃,于正来心中颇为感慨。
“这营地修的气派啊!虎虎有生气!”
确实,和之前相比,现在的营地着实气派多了,最早上坝的先遣队可没有如此气派的食堂。
彼时的先遣队哪有这么讲究,把锅往沙地里一放,直接就能开伙造饭。
第三章 上坝的大学生们
相比于兴致勃勃于正来,新来坝上的大学生们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吧唧的。
一个个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满腔的热情消退了大半。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艰苦了,尽管他们都有心理准备,但现实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差。
放眼望去,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山下随处可见的绿色在这里竟然变成了稀有景观。
人群中,一个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高个青年望着眼前的漫漫黄沙,不禁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
想到这里,高个青年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覃雪梅,亭亭玉立的少女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高挑的鼻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气息。
这就是他武延生来塞罕坝的理由,如果不是为了眼前的少女,他怎么会放弃大好的前途,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另一边,于正来注意到大学生们好像情绪不是很高,只是他是个大老粗,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群大学生,只得笑着打起了招呼。
“同志们,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武延生摆着一张臭脸,毫无顾忌的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听到如此直白的话,于正来是一脸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过,尴尬归尴尬,于正来心中倒是没怎么生气,毕竟坝上的条件确实是艰苦了一点,而这些大学生又是天之骄子,心里有点抵触情绪,实属正常。
“武延生!”
覃雪梅察觉到了现场的尴尬氛围,连忙拍了拍武延生,示意他别再说这种打击士气的话了,而后她目视前方,挺身道。
“这里条件艰苦,我们是有思想准备的。”
言罢,覃雪梅又看了一眼武延生,低声道。
“你既然报名来了,就不要说怪话了。”
“雪梅,我不是那意思。”
眼瞧着覃雪梅颇有些不悦,武延生立马低声辩解了几句,而后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两步走出队列,一边说一边比划,声情并茂的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本以为来到这儿,能像于局长说的那样,刮大风,黄沙遮日,眼睛都睁不开,站也站不住。”
“你们想,咱们女同学啊,身体是多么瘦弱,万一被风刮跑了,我们可以展示出咱们的男子气概,我和那大奎可以保护你们啊。”
“但是,没想到来到这儿才发现,蓝蓝的天空白云飘,比我们预想的条件好太多了!”
望着武延生那张笑脸,于正来虽然觉得眼前这位大学生略微有点浮夸,但初次见面,了解的不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另外,这群大学生初来乍到,不论这位同学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应该配合对方‘演’下去。
“好!”于正来拍了拍手,鼓励道:“武延生同志,你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值得咱们学习啊!”
一旁的曲和心思比较活络,他心想,这时候肯定不能让领导一个人在那唱独角戏啊,于是他连忙笑着附和道。
“是!是!是!值得学习!”
武延生看到两位领导都乐呵呵的,心想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而后连忙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覃雪梅,非常得意的点了点头。
于正来没有在意武延生的小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天山的日头,只觉得时间不早了,而后对着先遣队队长赵天山吩咐道。
“天山,赶紧让大伙儿帮着大学生把行李卸下来,待会车子还得回去拉树苗子和实验器具。”
“好叻!”
一根筋的赵天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有多微妙,他是一个兵,眼见领导下达了命令,连忙挥了挥手,招来先遣队的队员。
“大家伙,一起过来卸行李!”
趁着先遣队搬运行李的空档,于正来和曲和拎着大学生们参观了一圈营地,逛了一圈,两人便脱离了队伍,将空间留给了大学生们。
领导走后,大学生们男生一组,女生一组,各自走到标着‘男生宿舍’、‘女生宿舍’的地窨子面前。
“好家伙了啊!这哪是住人的地界儿啊,这不是住土豆大白菜的地窖嘛!”
一位胖乎乎,带着眼镜的圆脸男子,操着一口地道的天津方言,对着坝上的地窨子做出了评价。
另外三名男大学生没有接过圆脸男子,也就是隋志超的话头,不过从他们的脸色可以看出,大家对眼前的宿舍都不是很满意。
然而,来都来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还能造反不成?
那明显不能啊,他们的档案都在塞罕坝呢,这个年代,档案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一旦被记上了污点,这辈子基本上就完了。
因此,哪怕他们心里有百般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共男生宿舍,那大奎,你跟我住。”
武延生左瞧瞧右看看,发现一共只有两个宿舍,而他们男生有四个人,也就是说一个宿舍必须要住两个人。
说这句话时,他稍微动了点小心眼,他们四个都是新来的,之前都不熟悉,而且也没个领头人。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谁先说基本上就听谁的。
至于,武延生为什么要和那大奎住一起,一来是因为那大奎是中专生,学历比他们三个大学生都低。
相比于生性跳脱的隋志超以及另外一位大学生闷葫芦闫祥利,中专毕业的那大奎,明显更好掌控一点。
二来,那大奎是承德农专毕业的,是地道的本地人,而另外两个大学生,隋志超是津门的,闫祥利是豫省的。
三个人摆在一起,瞎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初来乍到,当然是选个本地人好啊。
当然,武延生选择那大奎作为室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大奎长得魁梧壮实,性子又耿直憨厚,武延生觉得自己只要略施小计,什么脏话累活,都可以交给那大奎干。
另一边,那大奎哪知道须臾间武延生的心中就动了那么多念头,只以为武延生觉得两人关系好才这么提议的,想了不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好。”
第四章 很难得啦
男生这边分配好宿舍,女生那边也分配好了住处,相比于武延生的‘勾心斗角’,女生分配宿舍的过程就平和了许多。
覃雪梅和好朋友孟月理所应带的住到了一起,另外一位大学生来自魔都的沈梦茵则和承德农专毕业的中专生季秀荣住在了一个宿舍。
然而,过程虽然平和,结果却没有那么平静。
沈梦茵是魔都来的‘大小姐’,打小娇生惯养,如果不是家里成分不太好,她根本就不会来塞罕坝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
尽管在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真到了地方,她却发现塞罕坝的条件远比她想象中的要苦。
走进宿舍,即便是白天,房间里面依旧是一片昏暗。
放眼望去,除了屋顶的木梁与茅草之外,满屋子都是黄土。
墙黄土墙,表面上坑坑洼洼的,一副不是很结实的样子(城里长大的,没见过黄土墙),她怀疑风一吹,这墙就会倒。
床也是黄土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凉席,看起来寒酸极了。
地也是黄土地,风轻轻一吹就能扬起一片黄沙,如果出去忘记关门,等人回来,估计衣服、杯子、毛巾上面全都会布满了沙尘。
看到如此恶劣的住宿条件,沈梦茵一路上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出来。
此时,她也顾不上脏不脏的问题,一屁股坐到炕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
沈梦茵一想到未来就要在这里住,在这里工作,就觉得很委屈,很伤心。
正在打量宿舍环境的季秀荣忽然听到室友的哭声,连忙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关心道。
“沈梦茵,你怎么哭啦?”
沈梦茵一边哭,一边哽咽道。
“我想家了。”
季秀荣闻言神色颇有些意外,脱口而出道:“这才刚来,你咋就想家了?你不是自愿来的?”
“要是有别的办法,谁愿意来这种鬼地方,我家里成分不好,别的地方不要我。”
沈梦茵眼含热泪,脸上满是不甘和委屈。
望着越哭越伤心的沈梦茵,季秀荣只得出声安慰。
与此同时,另一边于正来参观完整个营地,拍了拍赵天山的肩膀,夸奖道。
“这营地修的真棒,不错,真的不错。”
赵天山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是军人出身,嘴比较笨,不太会说场面话。
换种说法,他不是那种会来事的人,而是那种埋头苦干,并且是带头干的那种人。
“咦?冯程呢,怎么今天没看到冯程来欢迎大学生?”
‘冯程去挑水给苗圃……’
没等赵天山把话说出口,跟在一旁的曲和听到‘冯程’两个字,立马想起了前几天‘冯程’当众和他作对的事。
恰好,老领导今天在场,他非得把‘冯程’干的好事和老领导说道说道。
“这个冯程啊,他的思想有问题。”
听到这句话,于正来下意识的想要替‘冯程’辩解一二,毕竟‘冯程’是他的老领导冯大队长的儿子,而且是遗腹子。
但曲和根本就没有给于正来机会,直接点了赵天山的名。
“赵天山同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天建营房,他都没出工吧?”
“出工了,你看这字都是冯技术员写的。”
说着说着,赵天山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条幅,面带笑容道。
“我们这些大老粗可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字。”
眼见赵天山在那‘偷换概念’,曲和心中自然有些不开心,他说的‘出工’可不是写几个字。
然而,这一次于正来却没有给他机会发难,呵呵一笑便转移了话题。
“冯程他人在哪呢?”
“在苗圃!”
“这几天正出苗子呢!”赵天山说着说着就夸奖了起来:“冯技术员伺候的那苗子,伺候的可精心了。”
就在这时,覃雪梅和孟月正在一旁走过,当覃雪梅听到坝上有苗圃时,神色不禁有些激动,上前一步,道。
“苗圃?坝上已经有苗圃了?”
“有一个,瞎胡闹的。”
曲和闷声不响的贬低了一下‘冯程’弄出的苗圃,说实话对于坝上的这个苗圃,他真的有些看不上。
三年啊,三年,你知道这三年那些苗子是怎么过的吗?
三年过去了,坝上的苗圃出过一颗苗子吗?
没有吧?
你‘冯程’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吗?
对不起吧?
过去三年都没出苗,今年能出苗子吗?
出不来吧?很难得啦!
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
指望‘冯程’,彻底没希望了!
此时,曲和的心态就跟后世的国足球迷一样,就差喊上一句‘退钱’了。
一旁的于正来听到曲和的话,不禁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该这么说。
尽管苗圃没能出苗子,但这苗圃也是‘冯程’花了三年时间辛辛苦苦建起来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太好了!”
“有苗圃就有育苗基础,我能去看看吗?”
初来乍到的覃雪梅哪知道场里的弯弯绕绕,她只觉得很高兴,坝上有现成的苗圃,可为他们以后的育苗工作省下不少功夫。
眼见新来的大学生如此积极,今天才刚到,就要投身工作,于正来的心里很是高兴。
“哈哈,老曲,你看看覃雪梅同志这工作热情有多高,值得咱们表扬啊,是不是?”
领导都开口表扬了,曲和哪有不附和的道理,只见他笑吟吟的点了点头,附和道。
“是!是!是!”
一旁的孟月也是育苗专业出身的,她很清楚,一个好的苗圃对于育苗工作有多重要。
因此,她对于坝上的苗圃也产生了浓厚的感兴趣,随即提议道。
“那我们把大伙都叫上,一起去苗圃参观学习。”
“欢迎!”
眼瞧着这位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大学生,她的工作态度也如此积极,于正来心里更高兴了,大手一挥,道。
“好,好,好,那咱们就一块去!”
转眼间,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跟着赵天山来到了坝上苗圃。
苗圃虽然不大,但苗圃此时已经出苗了,一垄垄郁郁葱葱的嫩苗,青翠欲滴,单凭视觉效果就令人赏心悦目。
何况,这些苗子还有另外一层含义,这些娇嫩的幼苗不仅仅只是树苗,更是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武延生忽然开口,给大家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
“这苗圃这么小?能蕴育出几颗树苗来?”
第五章 下马威
“这苗圃这么小?能蕴育出几颗树苗来?”
此话一出,于正来、曲和、赵天山等人脸上的笑容纷纷一滞。
这话说得也忒……直白了一点。
尽管话说的有些难听,但说这话的人毕竟是个大学生,抱着对知识的敬畏,他们心里倒也没有太过生气,只是有些许尴尬罢了。
另一边,覃雪梅听到武延生的‘风凉话’,心底反倒是升起了些许不悦,她觉得武延生对林场的要求太高了。
如果林场把什么都做到位了,还要他们这些大学生干嘛?
另外,武延生这话连她这种新来的听起来都有些刺耳,更别说坝上的这些老人了。
是,坝上的苗圃是小了一点,但从苗子的长势来看,明显是经过用心打理的。
有苗圃就有育苗的基础,平心而论,坝上现有的育苗条件远比她预想的要好一点。
“武延生,你先别说风凉话,看得出来他们还是蛮用心的。”
听到这句话,武延生暗自撇了撇嘴,神色颇有些不以为然。
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错?
如果说这句话的不是覃雪梅的话,武延生肯定要和说话之人好好掰扯掰扯。
一旁的赵天山笑着挥了挥手。
“大学生们,请参观!”
话音刚落,以覃雪梅为首的大学生们便走入苗圃,仔细的观察着苗圃的育苗情况。
虽然众人都在打量,但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现场的大学生除了覃雪梅和孟月是育苗专业的,其他人都不是特别懂育苗。
片刻后,覃雪梅俯身抓了一把土样,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而后朝着孟月说道。
“孟月,带些土样回去,等实验设备齐全了,咱们化验化验土壤。”
“好。”
孟月闻言点了点头,打开挎包就准备装一些泥土回去。
其实,早在来苗圃之前,她们两人商量好了各自的分工,而分析土样正是孟月擅长的工作。
观察了一会苗子的情况,覃雪梅根据自己的专业知识,做出了结论。
“局长,您好,这些苗圃出苗率很高,但是苗子的质量并不好,这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将来移到荒山上,能成活的可能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说着说着,覃雪梅低着身子从苗圃中拔出了一根松针略微发黄的落叶松苗子。
“您看,这样的可以定义为次等苗”
于正来抻着身子看了一眼覃雪梅手中的苗子,此时,他脸上的神色显得很是凝重。
与此同时,覃雪梅的分析也令他豁然开朗,原来坝上一直种不出来树是因为苗子不好。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症结之处。’
不愧北方林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望着覃雪梅一脸认真的样子,于正来心中直呼捡到宝了。
就在于正来感慨之时,覃雪梅又有了新的动作。
“孟月,武延生,咱们大家都把这些次等苗给拔了。”
“好。”
听到这句话,大学生们纷纷开始行动,一个个都俯身投入到拔苗大业之中。
看着大学生们一个二个都投入到了工作,于正来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曲,你看,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曲和笑吟吟的附和着:“是啊,是啊。”
“住手!”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却气势浑厚的声音从沙丘之上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沙丘上的那道身影,反应不一而足。
于正来的眼中带着些许欣慰又带着些许心疼,‘冯程’是大队长的遗腹子,在坝上呆了三年,二十多岁的年纪,外表看起来却像三四十岁。
‘大队长,我对不起您,我没能照顾好您的孩子。’
曲和的眼神则是平静中带着一丝丝幸灾乐祸的快意,平心而论,他和‘冯程’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两人之间的矛盾更多是在工作上,如果抛开工作,他甚至有点佩服‘冯程’。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坝上待三年的。
而以赵天山为首的先遣队队员们,眼中更多的都是欣喜,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至于,大学生们的目光则是很统一,他们的眼中只有一种情绪。
这个酷似‘野人’的男人是谁啊?
凭什么叫他们住手?
眼瞧着大学生人手几颗树苗,李杰不禁心下一叹,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
尽管他早就知道这些苗子,不论是次等苗还是优等苗,未来的成活率都很低。
但这些苗子终究是‘他’亲手培育出来的,就这么被拔了,总归有点心疼。
叹息过后,李杰加紧步伐走到众人面前,神色平静的质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拔掉这些苗子?”
听到李杰的话,大学生们均是一愣,于正来看到这一幕,立马上前打了个圆场。
“哈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就是最早上坝的冯程同志,对了,他也是林业大学毕业的。”
“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可以多多交流。”
众人听到李杰也是大学生,心中可谓是十分惊讶。
这个邋邋遢遢如同野人一般的人,竟然也是大学生?
听完于正来的介绍,覃雪梅上前一步,道。
“你好,冯程同志,你刚刚问为什么拔掉这些苗子是吧?”
“嗯。”李杰淡淡的点了点头。
覃雪梅微微一笑,解释道:“因为这些苗子是次等苗。”
“次等苗?”李杰轻笑一声,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谁告诉你这些是次等苗的?”
覃雪梅打量了李杰两眼,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奇怪,于局长刚刚不是说了,这人也是林业大学毕业大学生,他怎么会不认识次等苗?
这些苗子一个个枯黄弱枝的样子,不是次等苗是什么?
正待覃雪梅准备再次解释一二的时候,李杰却是摇了摇头,连续发问道。
“你知道这里的平均日照时长吗?”
“你知道这里的日、月、年平均气温吗?”
“你知道这里的大风日数数据吗?”
“你知道这里的无霜期有多长吗?”
“…………”
“你知道这里的平均降雨量吗?”
“…………”
“你知道这里的土壤地质条件吗?”
李杰之所以一口气问出这么多问题,而且还是以近乎‘刁难’的语气,主要是为了提醒这群大学生们。
这里是塞罕坝!
这里的气候环境很特殊,有些东西不能一概而论,书本上学到的理论知识不一定全都适用。
第六章 激将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覃雪梅的脑子有点发懵,同时,她心里又有些委屈。
他们今天才刚到,哪知道这些具体数据?
不过,也因为李杰的这番话,她忽然想起老师曾经提到过的知识点。
‘在不同的环境下,育苗的方式是不同的,你们未来参加工作后,一定要记住四个字——因地制宜。’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书上的内容也不一定全都是真理,尽信书,不如无书。’
一念及此,覃雪梅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首先,她不该在没有经过任何调查之前,就武断的将这些苗子定义为次等苗。
其次,虽然她还不知道具体的数据,但仅凭肉眼的观察,她也知道想要在坝上育苗,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了培育这些苗子,先遣队的人一定花费了很多心血。
即便她拔出次等苗是为了换床生长,是出于好意,她也应该事先和育苗的人商量。
就在覃雪梅若有所悟的时候,一旁的武延生憋不住了,自己的‘女神’被人当面‘训斥’,他能忍吗?
必然不能忍啊!
于是,武延生上前一步,神色极为不悦的怒声道。
“你谁啊?你想干嘛?”
李杰没有搭理武延生,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这小子,他实在是懒得搭理,原著中挑拨离间是他,贪生怕死的是他,恩将仇报是他,攀龙附凤的是他,搬弄是非是他,栽赃陷害的是他。
总而言之,这人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无药可救。
尽管李杰仅仅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但武延生依旧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幸好李杰的目光没有在武延生上停留太久,当李杰的目光移开之后,武延生立马意识到了,这个‘野人’竟然让自己在‘女神’面前丢脸了。
一念及此,武延生心里怒潮陡涨,此时,他恨不得对着李杰的脸抡上一拳头。
可是,一想到李杰那‘吓人’的眼神,他心里又有些打鼓。
‘怎么办?’
‘我怎么才能找回场子?’
武延生脑中急转,忽然间,他眼前的余光看到了一旁的于正来。
这一刻,他恍然大悟。
现场这么多人,他有什么好怕的?
难不成这‘野人’还能吃了自己?
想通此节,武延生心中大定,往前走了一步,挺着身子忿忿不平道。
“你……你……还想打人啊?”
然而,想的很美好,现实却很仓库,在武延生的预想中,他应该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质问对方。
但现实却是吞吞吐吐,毫无气势可言。
从武延生反驳到后退,再到上前喝问,过程看似很漫长,实则只是须臾之间。
眼见李杰和大学生们闹了矛盾,于正来立马上前拉住李杰。
“冯程,你想干什么?”
“这位覃雪梅同志是北方林学院育苗专业毕业的。”
说到这里,于正来语气微顿,在他眼里,‘冯程’毕竟是他最敬爱的大队长的遗腹子。
当着众人的话,有些话他不该说出口,免得落了‘冯程’的面子。
他相信,以‘冯程’的聪慧,一定能明白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因此,于正来硬生生的将‘覃雪梅同志比你这个木材加工专业的毕业生要专业的多’给憋了回去,转而说道。
“我还正想问问你呢,难道你不知道今天大学生上坝吗?为什么不去欢迎啊?”
李杰撇了撇嘴,故意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欢迎这群注定要走的大学生?”
“你!”
于正来狠狠的瞪了李杰一眼,尽管他也担心大学生受不了坝上的环境,从而想办法调走,但想是一回事,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大学生刚来,而且第一天就兴致高昂的参加了工作,不论如何,也不应该这么说。
另一边,大学生们听到李杰的‘讥讽’之语,纷纷同仇敌忾的怒视着李杰。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凭什么瞧不起人?
看到这一幕,李杰心里暗自扬起了一丝笑意。
他的目的达到了!
激将法固然有些老套,但管用就行了!
这些大学生来自天南海北,除了极个别之人,其他人事先都不认识。
如何让一群人迅速的成为朋友?
很简单,只要给他们创造一个共同的敌人即可,而李杰就是那个竖起来的靶子。
此刻,他的脸上写着一分厌恶,两分不屑,三分讥讽,四分淡漠,像极了一位‘大反派’。
“这位同志,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们就把苗子拔了,这一点我们确实做得不对。”
“但你也不应该这么说我们?”
“我们都是自愿报名的,来之前我们都做好了思想准备,既然来了,我们就会扎根在这里。”
覃雪梅语气铿锵的驳斥了李杰的看法,听到这番义正言辞的话,不论是真的‘自愿’来的,还是假的‘自愿’来的,都纷纷附和道。
“对!”
“没错!”
“雪梅,说得好!”
“没错,冯程同志,你凭什么看不起人?”
“少瞧不起人了,我是不会走的!”
于正来看了看义愤填膺的大学生们,又看了看‘漠不关心’的李杰,顿时大感头疼。
坝上连续三年植树失败,好不容易盼来一群专业对口的大学生,在他眼里,这群大学生可是林场的宝贝疙瘩。
可‘冯程’是大队长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是他最亲密的后生晚辈。
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谁他都心疼。
就在于正来犹豫不决之际,李杰上前跨了一步,冲着群情激奋的大学生们‘冷笑’一声。
“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就证明给我看!”
覃雪梅当仁不让,挺身而出道。
“好!”
此话一出,站在她身后的大学生们纷纷跟进。
“咱们骑驴唱本,走着瞧!”
“别看不起人,谁留谁走,还不一定呢!”
另一边,武延生趁着李杰不注意,偷偷的瞪了他一眼,而后一把拉住覃雪梅,转身欲走。
“走,雪梅,咱们走,咱们不和这个野……野蛮人一般见识。”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了其他大学生的认同。
“没错,咱们走,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第七章 挑事
眼瞧着‘野人’被大学生们集体抵制,武延生的心里不禁暗爽不已。
活该!
再转眼一瞧,武延生立马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只见林场场长曲和也是一脸不悦的看着‘野人’。
看到这一幕,他心里的暗爽当即升级成了幸灾乐祸的快意。
‘得罪了领导,你还能落得了好?’
‘呵呵,就让我在添一把火吧。’
打定主意之后,武延生大手一挥,继续鼓动着大学生和李杰的对立。
“同学们,这苗圃不看也罢!”
“咱们走!”
“就是!”
“走!”
“咱们走。”
果不其然,这番话一说出口,可谓是应者如云,众人纷纷转头走出了苗圃。
“孟月,等等。”
覃雪梅也在离去的队伍之中,不过在离开之前,她喊了孟月一声。
孟月扭头道:“怎么了,雪梅?”
覃雪梅看了一眼李杰,又看了一眼孟月,犹豫片刻道。
“这些苗子得换床生长,咱们给带上。”
孟月闻言迟疑片刻,点头道。
“好吧。”
她说这句话时颇有些不情愿,因为她觉得李杰刚刚的态度实在有些过分。
如果依照她自己的意愿,她肯定不会管这些苗子的。
两人迅速收拢起刚刚拔出的次等苗,而后便匆匆离去。
眼见大学生们负气而走,于正来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连忙吩咐道。
“老曲,你赶紧跟上去看看。”
“是。”
领导发话,曲和哪会拒绝,何况他也不想呆在这里,因为这里有一个碍眼的人。
其实,他心里很想把这个碍眼的家伙调走,但谁让‘冯程’是于局长老领导的孩子呢。
有着这层关系在,他哪能依着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对方的去留?
幸好‘冯程’这家伙一直呆在坝上,眼不见为净。
“天山,你们也跟上。”
旋即,于正来又挥了挥手,示意先遣队的其他人跟上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于正来叹了口气,狠狠地剐了李杰一眼。
“冯程,你到底想干嘛?”
“人家大学生是来支援植树造林大计的,你……你怎么……”
说着说着,于正来又叹了口气。
李杰微微一笑,解释道:“其实,我是故意的。”
“啥?”
于正来呆呆的看着李杰,脸上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李杰笑吟吟的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呃。”
听完李杰的讲述,于正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李杰刚刚提到的东西,也正是他担心的。
两者的区别是,他还没有厘清头绪,而李杰那边却已经付诸行动了。
“唉,你说你,这种事是不是应该和我事先……?”
话说到一半,于正来立马醒悟了过来,如果他事先知情的话,反应肯定没有刚刚那么真实。
遥想当年,他跟着大队长打游击的时候,大队长曾经告诉过他,伪装最高的境界就是不伪装。
虽然这句话是用在排兵布阵上的,但仔细想想,在工作和生活中同样适用。
“算了,这次我就不说你了,不过下次,你事先一定得和我通气。”
在于正来眼中,‘冯程’终究还是个年轻人,考虑问题总会有一些不周全的地方。
而他作为长辈,自然有为晚辈查缺补漏的义务,免得这小子好心办坏事。
李杰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一定,一定,下次一定。”
……
……
……
营地食堂。
武延生回程的途中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有些窝囊,自己怎么会怕一个‘野人’呢?
不行!
这个场子,我一定要找回来!
于是,等他们回到了营地,他那颗躁动不已的心又开始蹦跶起来,只见他叉着腰,一只脚踩在椅子上,高声道。
“太嚣张了”
“那个叫冯……冯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同学们,咱们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免得让人觉得咱们好欺负。”
尽管武延生说的话很有煽动性,但现场的大学生们却是心思各异。
作为同睡一个宿舍室友,那大奎心中颇有些蠢蠢欲动,毕竟他心里确实有点不爽。
另外两位男大学生,闫祥利明显摆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隋志超则是若有所思。
“武延生,没必要!”
另一边,覃雪梅则是主动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冯程的态度虽然不好,但也是我们不对在先,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就拔了人家的苗子,确实有点不妥。”
武延生一脸愤懑的看着覃雪梅,心里暗道。
‘雪梅,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
‘你不帮我就罢了,竟然还帮着那个野人说话?’
此刻,武延生心里对李杰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冯程,我和你是彻底杠上了!’
‘哼!咱们走着瞧!’
众人一听当事人覃雪梅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同意武延生的提议?
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了一点。
“咳!咳!”
就在这时,曲和步入了食堂,随着大学生们纷纷转头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他方才继续道。
“各位大学生,冯程刚刚确实做得有点过分,我一定会好好批评批评他!”
听到这话,武延生立马跳了出来,鼓掌道。
“好,曲场长,说的好!”
这一刻,曲和忽然从武延生的身上嗅到了一丝‘同类’的味道,只是这小子捧哏的水平离他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太刻意了。
不美!
“各位大学生们,你们放心,我坚决的站在你们这一边,以后不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遇到问题都可以找我!”
“场里一定会尽全力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你们只管用心研究如何种树育苗就行了!”
曲和一边说着,一边把胸脯拍的震天响,以此来表示场里的决心。
覃雪梅挺了挺身道:“场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旋即,其他大学生也纷纷站了出来,表露心迹。
孟月:“坚决完成任务!”
季秀荣:“保证完成任务!”
沈梦茵:“我也是。”(超小声)
隋志超:“俺也是。”(一边说一边偷偷的瞄了一眼沈梦茵)
武延生:“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那大奎:“保证完成任务!”
闫祥利:“是!”(有气无力)
第八章 吃肉
“好!好!好!都是好样的!”
眼见大学生们的热情如此高昂,曲和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魏富贵!”
“到!”
听到曲和的呼声,一名戴着蓝色工装帽,身材瘦长,腰上系着围裙的男子迈着小碎步跑进了食堂。
“一会货车就到了,物资里有一块黄羊肉,记得中午做了,给大学生加餐!”
“是!”
魏富贵是先遣队的成员之一,他的工作是负责队员们的伙食,听到待会的物资里竟然有肉,顿时眼前一亮。
坝上条件艰苦,平时里的伙食根本就没有荤腥,他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尽管这块肉是给大学生吃的,但天底下哪有饿死的厨子。
饭菜都是他做的,出锅之前尝一尝味道,合情合理吧?
言罢,魏富贵笑眯眯的跑了出去,一来是准备接收物资,二来是把中午吃肉的消息告诉先遣队的弟兄们。
另一边,大学生们对于‘中午加餐吃羊肉’的消息倒是不怎么感冒。
虽然此时国内的物资相对比较匮乏,但是他们是谁啊?
大学生啊!
谁还没吃过肉?
虽然不常吃,但区区一顿‘肉’确实无法令他们多心动。
“大队长,大队长,咱们中午有肉吃啦!”
魏富贵跑出食堂,立马就找到赵天山,将这个喜讯告诉了对方。
吃肉?
得知这一消息,赵天山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而一旁的张福林则是食指大动,连忙确认道。
“中午有肉?”
“嗯。”
魏富贵一脸高兴的点了点头,而后东张西望了一圈,确认身边没人之后,方才小声道。
“大队长,老张,待会开饭你们早点来,我给你们多盛一点。”
“好。”张福林笑着锤了魏富贵一拳:“还是老魏你够意思。”
听到两人的‘密谋’,赵天山眉头微蹙,不过他也没有出声制止两人的意思。
先遣队的队员们在坝上呆了将近三年,彼此之间早已亲如兄弟。
尽管赵天山为人很正直,但正直不是迂腐,这点小事还不至于上纲上线。
“咦,对了,冯技术员呢?”
魏富贵左右打量一圈也没能看到李杰的身影,于是问道。
赵天山朝着苗圃的方向看了一眼。
“估计一会就回来了吧。”
苗圃。
此时,苗圃之内只剩下李杰一个人,望着周遭郁郁葱葱的苗子,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过往’的记忆。
为了照顾这些苗子,他和先遣队的队员们可没少费心,在出苗期的那段日子里,他们直接在苗圃安了家。
吃喝拉撒睡,全都在这里,夜里也安排人轮流值守。
望着苗子一天天长大,他们当时不知道有多高兴。
只可惜,这些苗子的未来已经注定了,真要移植到荒山上,成活率恐怕会比覃雪梅口中的三分之一还要低。
具体有多低呢?
大概只有百分之十的成活率,而且即便活了,以后也无法长成参天大树。
至于,成活率为什么如此之低,其实是由多重因素造成的。
首先,在播种之前‘原身’用于消毒的高锰酸钾浓度过高了,影响到了种子的发育。
其次,种子播种的方式也不对,幼苗往往更喜欢群生,因为这样可以共同抵御恶劣的生长环境。
因此,条播的成活率远比撒播要高的多,而‘原身’之前播种的方式正是效率更低撒播。
再次,苗圃的ph值也没有达到理性状态。
最后,修床之后,施用的氮肥过量了,肥力过高会影响到苗子的木质化,导致移植后缓苗期过长,从而降低成活率。
然而,即便以上的种种措施都做到位了,也不一定能够长出符合‘矮胖子’(苗茎粗壮)、‘大胡子’(根须发达)的标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塞罕坝的气候太过独特。
五月,本该是山花烂漫的时节,但五月的塞罕坝,却迎来了蒙古高原的寒风。
寒风带来的不只是体感上的降温,还有霜冻。
而霜冻则是培育树苗的大敌,稍有不慎,那些刚刚抽芽的苗子就会在一夜之间迅速从绿色变成灰黑色。
另外,即便培养出符合‘矮胖子’、‘大胡子’标准的树苗,这些苗子也不一定能够全部成活。
因为这些苗子都是用‘遮阴育苗’的方式培养出来的,而塞罕坝的阳光又格外猛烈。
较弱的嫩苗,根本就经不起强光的‘烤’验。
想要真正的提高成活率,唯有使用‘全光育苗’的方式进行培育,直接让那些无法适应强光‘烤’验的种子淘汰在育苗期。
温室里的花朵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想要培育出真正适合塞罕坝气候的树苗,必须打破常规。
最后的最后,如今培育的落叶松树苗并不是最适合塞罕坝的树木,根据后世的数据,樟子松要比落叶松更合适。
樟子松,原产于内蒙东部、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以及海拉尔一带的沙丘地区。
喜光、耐寒、耐干旱贫瘠都是它的优点,而这些优点恰恰非常适合塞罕坝。
但樟子松也不是没有缺点,它的幼苗纤细娇嫩,抗性比较差,如果遇到干旱以及冬春季的大风,极其容易造成生理干旱而降低活力,甚至死亡。
也正是因为樟子松的缺点,林业部才没有选择在塞罕坝地区培育樟子松育苗。
不过,和那些无私奉献的造林人相比,李杰有着一个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优势。
他是带着后世的成功经验来的。
别人都是闭卷考试,而李杰不仅是开卷,而是还是带着标准答案来考的。
如此一来,焉有失败的道理?
有了他的加入,塞罕坝林势必能够更好更好的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
当然,这些经验他肯定不能一次性全部拿出来,科学不是靠凭空想象,需要不断的实验,然后从中总结出规律。
李杰可以加速这一过程,但不能抛开过程直接告诉他们答案。
不然的话,他就是在‘耍流氓’!
“冯技术员!冯技术员!”
就在这时,沙丘上忽然传来了张福林的呼声。
第九章 提醒
“冯技术员,开饭了!开饭了!”
张福林端着两个十分具有年代感的铝质饭盒,一边跑,一边喊着。
“中午有肉,我给你打了满满一盒肉汤。”
“老张,你慢点。”
李杰笑着扬了扬手,张福林也是先遣队队员之一,平日里和‘原身’走的比较近。
这人心眼很实诚,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虽然在来坝上之前犯过一些错误,严格来说是‘逃’到坝上来的。
但张福林本人却不知道,被他打的那个人并没有死,只是受伤昏迷过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张福林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杀人犯’,平时对人的戒心很重。
“冯技术员,给!”
跑到近前,张福林一把将饭盒塞到怀里,而后非常自然的拿起浇水壶。
“你先吃饭,浇水的活我来干。”
李杰也没客气,随便找了个空地一屁股坐下,一边打开饭盒,一边随口问道。
“老张,你吃了吗?”
张福林回过神来,憨厚的笑了笑。
“吃过了。”
李杰打开饭盒看到里面的羊肉,意外道:“咦,中午吃黄羊肉啊,伙食不错啊。”
“那可不,这可是特地为大学生准备的欢迎餐。”
张福林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回味肉汤的滋味。
李杰喝了一口羊肉汤,味道鲜美醇厚,丝毫不见羊肉特有的膻味,而后又有些许感慨。
在条件艰苦的坝上,这一碗羊肉汤已经算得上难得的珍馐了。
张福林一边浇着水,一边不忘回头夸赞起魏富贵的手艺来。
“冯技术员,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李杰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对了,老张,那群大学生呢,现在在干嘛?”
说起大学生,张福林顿时面色一沉,他不喜欢那些大学生,因为这帮人一上坝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苗圃的苗子给拔了。
这些苗子,可是他们先遣队队员辛辛苦苦才培育出来的。
结果,人家一上坝就拔了,而且还说什么‘这些苗子是次等苗’之类的怪话。
尤其是那个高高大大,皮肤白的跟个娘们似的小白脸,那家伙好像叫武……延生来的。
刚刚吃饭的时候,这小白脸还在和别人说‘冯技术员’的坏话。
什么‘野人’、‘没素质’、‘自视甚高’之类的话,通通都是那个小白脸说的。
当时张福林就想冲上去跟武延生比划比划,但最终还是被大队长给拦了下来。
眼见张福林迟迟没有回应,李杰不禁疑惑道。
“老张?”
张福林气呼呼的回道:“冯技术员,我跟你说,刚刚那个小白脸大学生还在营地里说你的坏话。”
小白脸?
一听到这个‘词’,武延生那张脸立马浮现在了李杰的脑海之中。
“你是说武延生?”
张福林恨恨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李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别说他了,另外的人呢,都在干嘛。”
张福林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面带不解的问道。
“冯技术员,那……那家伙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呢,你不生气吗?”
李杰笑了笑:“有什么好生气的,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堵嘛?”
对于武延生这样的跳梁小丑,李杰确实没有置气的必要。
张福林挠了挠头,他觉得今天的‘冯技术员’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冯程!老张!”
就在这时,沙丘之上又传来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转头一瞧,赵天山正向着苗圃走来。
张福林笑着迎了上去,意外道:“大队长,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
赵天山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李杰,其实他来苗圃,主要是为了开解‘冯技术员’的。
然而现在一瞧,‘冯技术员’吃饭吃的那么香,看起来好像一点也没有生气。
踌躇半晌,赵天山‘小心翼翼’地问道。
“冯程,你没事吧?”
李杰故作不解道:“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天山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
“对了,大队长,你是准备让大学生分开住的吧?”
眼见赵天山来了,李杰正好将待会要告诉他的话说了出来。
赵天山点头道:“是啊,俩人住一个地窨子,他们毕竟是大学生嘛,林业局的宝贝,住的宽敞点,应该。”
“对了,说起这件事,冯程,你是不是来新营地住,反正一个地窨子住六个人也够,老营地那边只有你一个人住,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李杰摇了摇头:“不了,经过今天这么一遭,大学生们肯定不待见我,我就不去新营地自讨没趣了。”
新营地虽然房间更宽敞,但李杰实在不喜欢和五个大汉挤在一个屋里睡觉。
至于安全问题,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如果连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他也枉活这么多年了。
“老赵,这件事先不提,咱们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就是大学生的住宿分配问题,老赵,你不了解大学生的习性,俩个人住一屋,容易留下安全隐患。”
赵天山疑惑道:“安全隐患?”
“没错。”李杰点了点头,解释道:“他们在城市里生活太久了,不了解咱们这里的情况,咱们这里可不比城里,晚上出门,说不定就遇上了什么。”
“如果不提前和他们把话说清楚,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赵天山将信将疑道:“晚上出门?不会吧?咱们不是给他们准备好了马桶吗,只要提前和他们说一下就没问题了吧?”
李杰摇头道:“老赵,大学生可不比咱们这些糙汉子,尤其是那些女大学生们,即便咱们提前准备了马桶,他们估计也不会去用。”
“这样,咱们现在就合计合计,弄一个坝上过夜规章条例出来,然后在告诉大学生们。”
赵天山沉吟片刻,点头道:“成,你当过大学老师,这件事听你的,咱们现在就开始合计。”
第十章 不服的武延生
一个小时后,李杰和赵天山商量好了相关细则之后,赵天山立马匆匆赶回营地。
哔!
哔!
一回到营地,赵天山便雷厉风行的吹响了集合哨。
哨声响起,大学生们一个个从各自的宿舍内走了出来,有些人手中还拿着饭盒,以为这哨声是开饭的信号。
“诶?怎么这么早就开饭了?”
季秀荣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拉着身旁的覃雪梅,疑惑道。
另一边,男生队伍中的隋志超,用感慨的语气耍宝道。
“好嘛,这中午刚刚喝了羊汤,还没消化呢,又吃晚饭了,这待遇未免太好了一点?”
望着大学生们松松垮垮的队形,赵天山心里一叹,暗道。
‘真的和冯程说的一样,这群大学生的态度实在是太散漫了,站个队都站的东倒西歪的。’
一念及此,赵天山的心中更加笃定了施行管理条例的决心,只见他脸色一板,神情严肃道。
“不是开饭,是开会!”
“开会?”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脸上均是露出一副意外之色。
不过,赵天山毕竟是大队长,而且还是坝上的老人,人家说开会,他们哪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众人纷纷跟着赵天山走进了食堂。
待到众人一一落座之后,赵天山轻咳两声,开口道。
“咳咳,本来接到的通知是,有十几名大学生上坝,所以挖了四个地窨子,现在就来了你们八个。”
“我的意见是,男的一个宿舍,女的一个宿舍,集中起来方便管理。”
大学生们一听宿舍从两人间变成四人间,脸色纷纷一变,其中武延生更是带头炸刺。
“为什么啊?”
“我们是来工作的,又不是当兵的,有什么好不好管理的。”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了隋志超的声援。
“就是,我们都是大学生,国家干部,谁管谁啊?”
赵天山上前一步,正色道:“我是大队长!我管你们!”
眼见大队长的语气越来越严肃,隋志超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
“大队长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
那大奎跟着附和道:“是啊,上午还不这样呢。”
武延生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那还用说嘛,大队长刚刚去哪了,就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我之前怎么说来着?那个野人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尽知道在背后捣鬼。”
听到这番话,赵天山的脸色猛地一沉。
这一次,他生气不仅仅只是因为大学生们态度散漫,在开会的时候还闲聊,更是因为武延生当着面说‘冯程’的坏话。
确实,建议是‘冯程’提的,但他的本意是好的,是为了大学生的安全着想。
可是到了武延生嘴里,竟然变成了‘在背后捣鬼’?
当真是岂有此理!
“武延生!”
赵天山爆呵一声,狠狠的瞪了一眼武延生。
“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知不知道现在在开会?让你们讨论了吗?”
赵天山到底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军人,身上带着一股常人不具备的‘威严’,也就是俗语之中的‘杀气’。
被赵天山这么一瞪,武延生立马被吓得一抖,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片刻后,覃雪梅站了起来,面带不解道。
“大队长,您能不能说的具体一点,为什么让我们四个人住一个宿舍?”
“坐下说话。”
赵天山伸手指了指椅子,而后便将之前和李杰商量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第一,现在虽然是咱们塞罕坝最暖和的时候,但到了早晚还是很冷的,四个人睡在一个炕上,暖和。”
“第二,坝上的林木资源有限,炕里烧的柴火大多都是从坝下拉上来的,两个人住一个宿舍,消耗的是一份,四个人消耗的还是一份。”
“所以,为了节约柴火的损耗,四个人住一间是更合理的配置。”
“第三,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坝上不比城里,咱们这里荒郊野岭的,经常有野兽出没。”
“你们住的太分散了,万一遇到了野兽袭营,我一个人也救不过来,你们要是住到一起,也方便我救人。”
这边话音刚落,大学生那边就响起了阵阵非议。
“什么?”
“野兽袭营?”
“坝上竟然还有野兽?”
“不会吧?”
“怎么可能,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人都活不了,哪会有野兽?”
“大队长肯定是骗你们的。”
“你们女生就是好骗。”
赵天山看着如同菜市场一般的现场,当即板着脸厉声道。
“安静!”
眼见赵天山的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大学生们顿时噤若寒蝉,自觉地停止了讨论。
“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
“现在继续听我说。”
“第四,你们来自天南海北,有些人用过炕,有些人没用过,而那些没用过炕的人,搞不好会把房子给点了。”
“所以,四人睡一起,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第五,同吃同住也有利于你们快速熟悉彼此,尽快的进入工作状态。”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了。”
“大……大队长?”沈梦茵颤颤巍巍的举起小手,语带哽咽道:“坝……坝上真的有野兽吗?是什么野兽?”
赵天山坦然道:“狼,坝上出没最多的就是狼,你们都是大学生,应该知道狼是群居动物,它们一出现往往都是成群结队的。”
“你们……”
就在这时,男生方阵中的武延生又在那小声的嘀咕。
“狼?”
“骗谁呢?”
“这坝上连个活物的见不到,即便有狼,也早就被饿死了。”
赵天山瞪了他一眼:“武延生!”
然而,武延生这一次却没有被赵天山给吓到,因为他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了。
他是谁?
大学生啊!
国家干部!
赵天山呢?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队长’而已,论级别,还不一定有他高呢。
对方凭什么管自己?
因此,武延生毫不忌讳的和赵天山对视了一眼。
“女生那边我不管,反正我们男生是不会四个人住一起的。”
说着说着,武延生看了一眼‘小跟班’那大奎。
“大奎,你说是不是?”
“是。”
第十一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赵天山沉着脸瞪了武延生一眼,心里生出一股无奈之意。
武延生毕竟是个大学生,而且是刚刚上坝的大学生,尽管对方是个大刺头,但赵天山却不好打骂对方。
如果男生当真拒不执行条例,他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
望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大队长,武延生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快意,只见他懒洋洋的问道。
“大队长,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要不就散会吧?”
赵天山暗自叹了口气,情况果然如同‘冯程’说的一样,这群大学生都是‘刺头’,没有吃过亏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男生可以走了,女生留下。”
听到这句话,武延生的脸上顿时挂起了胜利的微笑。
“咱们走。”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了其他男生的回应,那大奎、隋志超、闫祥利先后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姐姐们,你们先开会,我先走了。”
临走之前,隋志超还不忘说了两句俏皮话。
等到男生走完之后,赵天山轻咳两声,鼓足勇气道。
“你们女生宿舍的规章条例得加上一条,就是有关上厕所的问题。”
女生们听到这一点,纷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们之所以笑,一是因为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二是因为大队长局促的表现。
“呵呵。”
“上厕所?”
“哈哈。”
听到女生们的笑声,赵天山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你们笑什么?”
孟月笑着问道:“大队长,我真想问你呢,营地为什么不修厕所啊?”
话音刚落,女生们纷纷附和道。
“对啊,为什么不修厕所呢?”
“是啊,这怎么能行呢?”
赵天山坦言道:“本来是要挖的,但冯程同志有经验,建议取消了。”
一听又是‘冯程’的建议,孟月的脸色当即一垮,质疑道。
“有经验?我看冯程是成心为难我们女生。”
孟月的话再次得到了其他女生的认同,纷纷起哄道
“对啊。”
“是啊,我看冯程就没安什么好心。”
赵天山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呢,冯程真的是出于好意,他的本意是让你们养成在室内上厕所的习惯。”
听到‘室内上厕所’几个字,现场立马炸开了锅,女生们纷纷表示难以接受。
“啥?室内上厕所?”
“那怎么行啊?”
“不出去,怎么上啊?”
赵天山耐着性子解释道:“没看到屋里给你们准备好的马桶啊,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女生们面面相觑,既没有开口答应,也没有明面上表示反对。
现场就这么沉默了起来,赵天山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不成他还能强按牛头喝水?
这明显是办不到的事,所以他只能多辛苦一点,晚上多巡逻几次。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晚上,明月高悬,赵天山并没有直接休息,而是依照李杰的叮嘱,背着猎枪独自在营地附近巡逻。
没过一会,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便相继熄了灯。
赵天山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月色,心里暗道,希望今天晚上不会出什么意外。
今天下午的那场会,开的很不成功,虽然他该说的都说了,但大学生们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又过了一会,安静的女生宿舍忽然想起一道女声。
“我想出去一下。”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打破了女生宿舍的宁静,其实,宿舍里的女生一个都没睡着。
覃雪梅转头看了一眼,好奇道:“沈梦茵,你是在说梦话吗?”
“不是梦话。”沈梦茵一边说着一边坐了起来:“我都快憋死了。”
此时,黑暗中季秀荣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我也憋了好久,你们说,我们不会憋了一个晚上吧?”
“你们都醒了啊?我就一直没睡着,我也想出去。”
季秀荣的话刚说完,孟月的话声又响了起来。
沈梦茵叹了口气,吐槽道:“都赖那个冯程,不让先遣队给咱们修厕所,他是不是有病啊?”
季秀荣冷笑道:“他一个人在坝上呆了三年,能不憋出病来吗?”
孟月翻了个白眼,转头问了一声一旁的闺蜜。
“雪梅,你想出去方便吗?”
覃雪梅面露难色道:“可是大队长不让咱们出去。”
孟月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低声道:“这个马桶我用不习惯。”
众所周知,人有三急,分别是尿急,便急,屁急,其中便急的味道最是难忍。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不论自己的排泄物味道有多冲,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恶心反胃。
可一旦换做是别人的,哪怕仅有一丁点味道,都会觉得恶心无比。
此外,营地又没有修厕所,女生们碍于面子,自然不好意思在白天去解决个人卫生问题。
然后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另一边,沈梦茵也顺着孟月的话头说了下去。
“我倒是从小就用马桶,但这里这么多人,我也不习惯。”
眼见众人踌躇不定的样子,急性子的季秀荣忍不住提议道。
“哎呀,怕什么啊,我就是当地人,这坝上哪有大队长说的那么危险,依我看,咱们四个一起出去得了。”
四人当中,沈梦茵的胆子最小,她还是有些担心。
“不会真的有狼吧?”
“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
季秀荣一边说着,一边摸着黑穿起了衣服。
“走走走,出了事我担着。”
众人本来就有所意动,听到季秀荣打起了包票,顿时改变了主意。
片刻后,四纷纷穿好了衣服,于是便拿着手电筒结伴走出了地窨子。
众人摸黑走到了营地外围,沈梦茵看着空无一人的荒野,低声道。
“差不多了吧?”
孟月朝后望了一眼,摇头道:“不行,这里离营地太近,要是被那群男生看到,多丢人啊。”
季秀荣哈哈一笑:“没事,有我呢,怕什么,再往前。”
四人又走了几步,覃雪梅的脑海中忽然想起赵天山下午说话的场景,她觉得像大队长那样的战斗英雄,应该不会故意吓唬他们。
于是,覃雪梅停下了脚步,提议道。
“我看这里就差不多了,你们先去,我给你们放哨。”
覃雪梅在女生之中还是很有‘威信’的,眼见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好。”
旋即,另外三位女生便来到附近的草丛之中,准备开始方便。
“啊!有人!”
忽然间,沈梦茵发现前方的草丛中出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当即大叫。
“你们快过来。”
第十二章 一枪毙命
“哪儿?”
“哪呢?”
女生们迅速集结到了一起,东张西望道。
季秀荣看到草丛中一闪而逝的绿光,立马联想起赵天山下午说的‘狼’,颤颤巍巍道。
“好……好像不是人,绿……绿眼睛,是狼!”
“啊!”
“快跑!”
一听是狼,四女立刻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
“啊!”
“救命啊!”
慌乱之中,身娇体弱的沈梦茵忽然跌倒在地,发出一阵惊呼。
覃雪梅转头一瞧,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跑到沈梦茵身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然而,也正因为她耽误了这一会,身后的狼群却距离她们越来越近。
眼见狼群慢慢围了上来,众人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己被狼撕碎的场景。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夜空之中忽然响起一道枪声。
砰!
伴随着枪声响起,距离四女最近的那头狼应声而倒。
赵天山提着一根大铁棍,一边警惕的盯着前方,一边喊道。
“快到我身后来!”
众人转头一瞧,借着月光依稀看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大队长赵天山,而另外一个则是举着猎枪的李杰。
竟然是他?
眼见四女呆呆的站在原地,赵天山连忙催促道。
“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
听到这句话,四女立马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跑到赵天山身后。
众所周知,狼是一种群居动物,在每个狼群之中,都会有一条头狼,一般而言,头狼拥有者至高无上的威严,可以支配狼群中的所有物资,同时,头狼的体魄更强,体型更大,战斗力更强。
因此,只要用心分辨,不难从狼群中找出头狼来。
而刚刚被李杰打死的那头狼正是这群狼中的头狼。
虽然头狼死了,但狼群并没有因此而退却,它们依旧徘徊在原地,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猎物,喉间隐隐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吼!
砰!
枪声再次响起,血花绽放,又一头狼倒在了血泊之中。
嗷呜!
四周的狼群躁动不安,发出阵阵悲鸣。
嗷呜!
又一声狼嚎响起,群狼仿佛收到了撤退的信号一般,相继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好了,安全了。”
眼见狼群消失在了旷野之上,李杰收起了手中的猎枪,一边朝前走,一边道。
“呼!”赵天山长舒了一口气,竖起了大拇指:“冯程,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李杰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着,头也不回道。
“小意思。”
四女望着李杰的身影,脸上均是一脸惊疑之色。
此时此刻,即便获救了,她们仍旧是心有余悸,同时她们又觉得很意外。
没想到救了她们的竟然是那个‘冯程’,她们在出来之前,还在宿舍说对方的坏话呢。
想到这里,季秀荣、孟月、沈梦茵的眼中纷纷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眼瞧着李杰依然脚步不停的往前走着,赵天山连忙喊道。
“冯程,别往前走了,危险!”
李杰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没事了,老赵,狼群既然跑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说着说着,李杰踢了一脚葬身在草丛之中的狼尸。
“老赵,快过来,明天咱们又可以加餐了。”
虽然赵天山也知道李杰说得对,但这群女大学生还在现场呢,万一狼群又杀了个回马枪呢。
因此,他还是牢牢将女生护在了身后,提醒道。
“冯程,注意警戒,你先别急着收尸,营地那边听到枪口,张福林他们待会肯定会过来,到时候在清理尸体也不迟。”
“行吧。”
说曹操,曹操到,身后传来张福林急切的呼声。
“大队长,大队长,你在前面吗?”
“我在这里。”
赵天山打开手电筒,朝着营地的方向晃了晃。
张福林提着一把大铁锹,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赵天山面前。
“大队长,出什么事了?怎么还动枪了呢?”
赵天山瞪了旁边的女生一眼,无奈道:“没事了,刚刚遇到狼群了。”
“啥?狼群?”
张福林心中一震,耸了耸鼻子,隐隐闻出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血腥味,而后关心道。
“大队长,你没受伤吧?”
没等赵天山回话,前方就传来了李杰的声音。
“老张,快过来,帮忙把狼尸一起扛回去。”
狼尸?
听到这两个字,张福林心中一喜,虽然狼肉吃起来比狗肉还要糙,而且还带着一股抹不去的骚味。
但味道再差,那也是肉啊。
随后,张福林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坝上唯一的一把枪,怎么会在‘冯技术员’手上?
而且看样子,狼还是‘冯技术员’打死的?
张福林现在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场工人,但他早年间也当过民兵,摸过抢杠子。
他很清楚,在这样的夜色之中开枪打中‘猎物’又多难,即便是正经部队出身的赵天山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李杰转头喊道:“老张,别愣着了,快过来,有两头狼,我一个人拿起来不方便。”
“哦,来了,来了。”
张福林闻言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困惑,喜滋滋的跑了过去。
另一边,赵天山望着惊魂未定的大学生们,沉声道。
“你们,跟我走!”
尽管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赵天山依旧感到心有余悸,不过他怕的不是狼群,也不是怕是,而是怕这群大学生出了什么意外。
万一真出了事,他可就没脸去见老领导于正来了。
没过多久,赵天山带着四女先行回到了营地,众人一见他们出现,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大队长,出什么事了?”
“大队长,是不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雪梅,你没事吧?”
“秀荣,发生什么了,刚刚怎么还有枪声?”
赵天山此时正生气着呢,再听到众人乱七八糟的问题,只觉得头都快炸了。
“好了!别吵了!”
随着他的一声厉呵,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旋即,赵天山目光一转,扫了一眼女大学生,怒声道。
“你们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啊?”
“如果不是我和冯程即使赶到,你们现在已经进了狼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