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新的线索
接下来的时间里，胡山泉什么话也不说，就像是聋了一样，不论问他什么，他都闭着眼睛，一副死不开口的模样。
审讯到这里，不得不暂时终止了。
另一间审讯室中，沈雨的表现和胡山泉几乎是一模一样，她也是什么都不说，如果问烦了，她就会不停的重复一句话。
“证据，需要证据。”
沈雨很清楚，教唆胡刀刀入侵国家公共信息平台的罪责是跑不掉的。
因此，她索性什么也不说，反正口供的权重并不高，只要证据链完整，警方一样可以给她定罪。
但也仅限于此了。
至于，跟肖华军有关联的两个案子，跟她是毫无关系的，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那两起案件，第一起肖华军父亲坠楼案，她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事后帮肖华军掩盖了些东西。
第二起‘马煜案’，她虽然参与其中了，但经过多方打听，肖华军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所以，肖华军的证词不足以定她的罪。
晚上八点，重案队的办公室依旧是灯火通明。
“冷队，你看看这个。”
李杰从沈雨的物品中找到了一个装照片的信封，他一看这个信封立马就想起了它是出自哪里的。
信封背后两点暗红色的印记，足以证明这个信封就是沈雨当年从红光照相馆里拿到的。
李杰没想到沈雨竟然把这个信封一直留着。
冷小兵戴着手套接过证物袋，将信封对着led灯仔细的观察着，信封的正面印着红光照相馆几个字。
片刻后，他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这是血？”
冷小兵从警十几年，一直活跃在一线，各种各样的证物不知道见过多少，信封上的暗红印记，很像是陈年的血迹。
“陈涵，去把老顾叫来。”
旋即，冷小兵立刻让陈涵将顾法医请过来，他得问问老顾，能不能将上面的dna提取出来。
一般而言，血迹即使过去十几年，乃至二十年，依然是能够提取出dna的。
可这个信封上的印记很淡，他不是很确定。
没过一会，顾法医穿着白大褂匆匆赶到。
“小兵，你找我什么事？”
冷小兵直接将证物袋递了过去：“老顾，你看看这个，我觉得是血，像这种情况，能从上面提取出dna吗？”
顾法医接过证物袋，端详了片刻，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看样子确实像是血迹，而且时间很长，初步判断，起码有十年以上。”
冷小兵直言道：“能提取吗？”
沉吟片刻，顾法医皱着眉头答道。
“我试试，可能有点难。”
“多久能出结果？”
通常情况下，检测一组dna的整个流程需要六个小时即可，但这不包括提取的时间。
顾法医估计了一下时间，而后回道。
“最快也要明天下午了。”
……
……
……
一转眼，时间来到隔天下午，大半天过去，审讯的进展很不顺利，不论是胡山泉，还是沈雨，两人表现得都很抗拒。
沈雨那边还好说，有胡刀刀的证词以及从手机里提取的证言，给沈雨定罪基本不是什么问题。
可胡山泉那边就难了。
海舟案是一起旧案，最早那一起案子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过去这么长时间，一时间很难找到直接证据。
就在冷小兵愁眉不展的时候，顾法医拿着新鲜出炉的检测结果走进了重案队办公室。
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有点古怪。
“老顾，是报告出来了吗？”
冷小兵看到顾法医拿着一份文件向他走来，连忙迎了上去。
“是的。”
顾法医点了点头：“结果出来了，提取的过程很顺利，检测的过程也很顺利。”
“只是这上面的血迹并不是出自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
“两个人？”
冷小兵一脸讶色的接过报告，迅速的翻看了起来。
咦？
翻阅的过程中，冷小兵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轻咦。
信封上的两处血迹，dna测序完全不一致，明显属于两个人的，其中一个是一名未知的男性。
而另外一处血迹则跟胡山泉的dna相匹配。
看完检测结果，冷小兵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为什么信封上会有胡山泉的血迹？
而且另外一处血迹还是一名未知男性的，难道胡山泉在照相馆里作案过？
可他杀的人全都是女性，并没有男性遇害者。
另外一个dna到底是谁的？
恰逢此刻，顾法医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鉴定中心那边发来的消息。
一看到这条威信，顾法医立马将消息复述给了冷小兵。
“对了，小兵，关于沈雨和胡山泉的dna比对结果也出来了。”
冷小兵闻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结果是什么？”
顾法医摇了摇头：“两人没有亲子关系。”
没有亲子关系？
也就是说，胡山泉口中沈雨是他的女儿，这些全都是臆想出来的？
这一结果印证了冷小兵心中的另外一个猜测。
胡山泉的病没有好，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精神病人。
“好，我知道了。”
冷小兵点了点头：“老顾，这两天你辛苦了，等忙过这阵子，我请你吃饭。”
言罢，冷小兵便急匆匆的带着那个信封离开了办公室。
他要去审讯室问一问沈雨，问问她信封是什么时候从红光照相馆取得。
也许，这个信封会给他带来一些意外的收获。
然而，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跟预想中的都不太一样。
当沈雨看到那个信封时，眼中确实出现了异常的波动，冷小兵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异常。
但也就这样了。
等冷小兵再次发问，沈雨仍然保持着沉默。
眼见沈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冷小兵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急切。
如果始终这样僵持下去的话，顶多再过四十八小时，胡山泉就能出去了。
想到这里，冷小兵决定兵行险着，上演一出打草惊蛇。
“沈雨，你认识胡山泉吗？”
‘胡山泉？’
听到这个名字，沈雨只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第三十四章 坦白
没过一会，沈雨想起来了，她想起来自己在哪知道‘胡山泉’这个名字。
图书馆！
小时候，她很习惯读书，而她爸爸的工作又很忙，她每次放学去医院，爸爸都在忙。
于是，她就一个人在医院的图书馆自习。
做完作业，她就会在图书馆里看书，她记得借书卡上出现过很多次‘胡山泉’这个名字。
几乎她看过的每一本书，胡山泉都借阅过。
可医院里并没有一个叫‘胡山泉’的医生，某一天，她好奇的问爸爸，胡山泉是谁。
当时，她爸爸脸上的神色有点怪异，随口说了一句话就把她给应付了。
眼看沈雨仍旧低头不语，冷小兵继续开口道。
“海舟案你知道吧？”
听到海舟案三个字，沈雨心中一紧，她以为冷小兵这是图穷匕见了。
尽管沈雨始终不说话，但冷小兵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讲述着。
“我想你是知道的。”
“你不仅知道，你还怀疑你爸爸就是海舟案的凶手。”
想要得出这个结论，其实并不难，在沈雨尚未走入警方的视线前，她个人的一切都是秘密。
但眼下沈雨已经成为了犯罪嫌疑人，她的一切自然都暴露在了警方面前。
大数据时代，一个人做过什么，很容易查到。
根据沈雨的电脑以及手机里的搜索记录，她对于海舟案的关注明显超过了普通人的范畴。
她为什么特别关注？
结合她父亲失踪的时间，结果是昭然若揭。
“但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根据我们警方现在掌握的线索，你爸爸基本不太可能是海舟案的凶手。”
不是凶手？
沈雨猛地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向了冷小兵。
她惊讶，警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她惊讶，冷小兵为什么会将案情告诉她？
这不太符合规定。
“很意外，是吧？”
看到沈雨眼中的惊讶，冷小兵笑了笑。
“其实，一开始你爸爸确实有嫌疑，不过后来，随着调查的深入，你爸爸的嫌疑越来越小。”
“冷队长，胡山泉是海舟案的凶手？”
大半天过去，沈雨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愿意开口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哪怕沈雨是在提问，暂时尚未表露出配合的态度。
“具体案情，不方便透露。”
冷小兵话锋一转：“言归正传，沈雨，你认不认识胡山泉？”
这一次，沈雨一改拒不配合的姿态，开始回答起了问题，只见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个名字，在安定医院图书馆的借阅卡上，胡山泉的名字出现过很多次。”
“但我并不认识他，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冷小兵微微一笑，他接下来的这句话，直接令沈雨神色剧变。
“你不认识他，他对你可是很熟悉。”
“这些年，他一直看着你长大，你想要烧毁的那些东西，你还记得吧？”
“那是你的生日礼物，你是不是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你爸爸送的？”
“其实不是，这些礼物都是胡山泉送给你的。”
什么？
听到这番话，沈雨心中巨震。
不可能！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绝对不可能！
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哪怕这是警方告诉她的，哪怕这几乎已经是事情的真相！
十七年，这些礼物陪了她整整十七年，这些东西就是她父亲仍然陪在她身边的证据。
然而，现在警方却告诉她，这些东西不是她爸爸送的，而是那个叫胡山泉的人送的？
那字迹，明明是她爸爸的笔记。
贺卡中的语气，也是父亲对女儿的口吻。
一切的一切，都表示送她礼物的是她爸爸沈海洋。
怎么可能是胡山泉！
绝不可能！
“你不相信？”
冷小兵指了指一旁的电视机：“看看这些照片。”
话音刚落，一张张照片开始在电视屏幕上不停的切换。
这些照片的年代虽然不同，但主人公只有一个，每一张照片拍的都是沈雨，不同时期的沈雨。
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工作时期，每一个节点的照片都有，而且不止一张。
最后几张照片的日期，更是令沈雨毛骨悚然。
2017年，9月份！
同时，这些照片也击碎了沈雨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
那些礼物，那些贺卡，那个暗自守护她的人，不是爸爸！
这些年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她以为的爸爸，而是一个陌生人。
她的爸爸，现在在哪？
在哪？
眼看沈雨的心理防线正在逐步瓦解，冷小兵连忙抛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沈雨，你爸爸失踪的日期，其实不是2000年9月15号吧？”
这个问题很重要！
已知：那天报警的人手上是有烫伤的，根据沈雨电脑中她和她爸爸的合照显示，沈海洋的手上同样有烫伤。
因此基本可以判断，沈海洋就是那个报警的人。
由此可知，沈海洋极有可能察觉到了胡山泉的异常，并且对他实施了跟踪。
大胆假设一下，如果胡山泉发现了有人跟踪他。
胡山泉会怎么做？
一个心思缜密，作案从来不留下痕迹的连环杀人犯，一个心理变态，他还能怎么做？
毫无疑问，灭口是最佳的选择。
没有什么人，能比死人是更能保守秘密。
不过，这只是冷小兵和李杰商量出来的结论，暂时还没有证据支持他们这一猜测。
如此一来，沈海洋的真实失踪日期就变得很重要了。
倘若沈海洋的失踪日期是案发后的几天，乃至案发当天，那么这个推测很有可能就会是真相。
沈海洋，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不然的话，在信息时代，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一点踪迹也没有。
另一边，沈雨心里有些犹豫。
此刻，她的心很乱，很乱。
她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她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告诉警方。
冷小兵到底有没有骗她？
恍然间，看着摄像头上一闪一闪的红光，沈雨瞬间就想通了。
监控开着呢，冷小兵的一言一行都记录在案，他没有道理欺骗自己。
一念及此，沈雨心中顿时有了决断。
她决定坦白。
“我爸爸的失踪日期确实不是9月15号，而是9月5号，或者说是9月4号。”
“从9月4号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爸爸。”
“当天晚上我爸爸没有回家，我以为是医院加班，直到第二天放学回来，我才看到了我爸爸留下的告别信。”
第三十五章 崩溃
沈海洋的失踪时期是9月4号或者9月5号？
得知这个关键信息，冷小兵的心立刻变得冰凉。
已知：案发当天沈海洋跟踪着胡山泉，并且拨打了报警电话，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此刻，冷小兵极度怀疑那张信封上的另外一个dna就是沈海洋的。
想到这里，冷小兵连忙拿出手机给顾法医发了一条威信。
之前信息不足，他们没有将那组dna和沈雨的dna进行比对，他得让顾法医立刻进行比对。
如果那组dna真的是沈海洋的，那么沈海洋只怕是凶多吉少。
发完消息，冷小兵的视线又重新投到了沈雨身上。
“沈雨，你父亲明明是9月初失踪的，你为什么要到9月中旬才去警方报案？”
听到这个问题，沈雨瞬间沉默了。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为什么故意延迟报警？
一来是为了留下足够的时间，从而将他父亲的生活痕迹清理干净。
二来嘛，则是为了迷惑警方，万一哪一天警方上门查证，警方得到的时间也是错误的时间。
眼见沈雨不愿意回答，冷小兵也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尽管对方没说，但冷小兵大哥耶猜到了原因。
不得不说，沈雨当年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相依为命的父亲突然失踪，她不仅没有崩溃。
反而不紧不慢的处理好收尾。
事到如今，沈海洋的履历是如何莫名消失的，答案已经付出了水面。
嗡！
片刻后，冷小兵的手机发出了一声震动，低头一看，原来是顾法医发来的消息。
【比对结果显示，两组dna的亲权关系为99.99%。】
看到这个结果，冷小兵很是意外，他意外的不是那组dna是沈海洋的，而是意外老顾回复的速度太快了。
这才过去多久？
距离他发出那条消息，也不过五六分钟，这点时间，够干嘛的？
好在顾法医又连忙补充了一条信息，这才解开了冷小兵心中的疑惑。
【忘了跟你说了，今天早上夏木找过我，这个比对是他要求做的。】
‘夏木？’
看到这条信息，冷小兵恍然所悟。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不奇怪了。
这小子，天生就是一个干刑侦的料，不论是‘马煜案’，还是尘封已久的海舟案。
如果不是‘夏木’，案子的进展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快。
想到‘夏木’，冷小兵连忙意识到‘夏木’只是省厅分配到他们局里来实习的。
等实习期一过，他就要走了。
这样的好苗子，真走了，冷小兵心里还怪舍不得的。
‘算了，这个问题回头再说。’
冷小兵拍了拍脸蛋，现在正审讯呢，他这思维发散的有点远了。
“既然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我们就聊聊别的。”
“这个信封上有两处陈年血迹，其中一个已经确定是胡山泉本人的，而另外一处是一名陌生男性的。”
“就在刚刚，经过技术部门的比对，这份陌生男性的dna和你的dna，亲权指数高达99.99。”
此话一出，沈雨的情绪瞬间崩溃了，只见她眼含热泪，声嘶力竭的吼道。
“我不信！”
“不可能！”
虽然冷小兵并没有明确提及沈海洋可能死了，但以沈雨的聪慧，她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胡山泉和沈海洋的血迹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同一个信封上。
唯一的可能性是两人之间发生了冲突，然后不小心将血落在了信封上。
而现在胡山泉还活着，沈海洋却失踪了十七年之久，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其结果，不言而喻。
其实，冷小兵对于这个结果也是很遗憾的。
根据沈海洋的行为轨迹，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的话，他不会跟踪胡山泉，不会报警。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沈海洋就是最好的证人，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人证。
沈海洋一死，证人就没了。
海舟案，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虽然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胡山泉就是海舟案的真凶。
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即使知道这个事实，也无法将胡山泉送上断头台。
“谢谢你的配合，今天的问话就到此结束了。”
眼见沈雨情绪崩溃的嚎啕大哭，冷小兵连忙结束了这场审讯。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信息，何况，以沈雨现在的状态，即便继续问话，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回到重案组办公室，冷小兵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李杰的人影，于是他随手找来一个下属问道。
“夏木人呢，跑哪去了？”
“刚刚出去了，具体做什么他没说。”
出去了？
冷小兵直接拿起手机，打通了李杰的电话。
嘟！
嘟！
响了两声，电话通了，只是电话那头的环境好像有点嘈杂，又是车流声，又是喧嚣的人流声。
“喂，夏木，你现在在哪呢？”
另一边，李杰一边继续朝着目的地走着，一边如实回道。
“冷队，我在兴东小区。”
兴东小区，那不是沈雨住的地方吗？
“你去那干嘛，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暂时还没有，我只是在模拟沈海洋失踪那天的行动轨迹。”
关于沈雨和那个未知dna的比对结果，李杰也从顾法医那里知道了答案。
看到结果的那一刻，他认为沈海洋应该是死了。
而且极有可能死在了照相馆里。
那里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只可惜十几年前过去，照相馆内部不知道清理过多少遍，估计什么也不会留下。
但刑侦学上有句话说得好，人会说谎，尸体不会。
胡山泉杀了沈海洋，尸体他总归得弄走，不能留在照相馆。
那么，胡山泉会把沈海洋的尸体丢到什么地方呢？
十几年前，胡山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照相馆员工，在那个汽车尚不普及的年代，出行要么靠公交，要么靠自行车，要么不行。
沈海洋是一个成年男子，身高接近180，体重大概一百四五的样子，这么大的一个目标，想要悄无声息的运走，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因此，胡山泉的抛尸地点不会太远。
第三十六章 迷雾
一转眼，两天过去。
胡山泉的羁押时间到了，由于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警方只能暂时将他放了出去。
这天清晨，胡山泉踏出警局大门的那一刻，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一转，笑眯眯的看向了身后的冷小兵。
“小警察，再见。”
“不，应该说再也不见才对。”
看到如此嚣张的胡山泉，冷小兵气得牙关紧咬，双拳握得咯吱作响，他怒目而视，恨不得一拳抡上去。
然而，下一秒，胡山泉说出的话却令他神色大变，只见胡山泉诡异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其实，我不是真正的凶手。”
“沈海洋才是！”
“想要知道真相吗？”
“去查吧，慢慢查，不过你得快一点，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我怕等你查到那一天，我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言罢，不等冷小兵有所反应，胡山泉便扬长而去。
良久，冷小兵方才回过神来。
此时此刻，他疲惫的脸庞上充满了犹疑。
胡山泉刚刚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
太莫名其妙了一点。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说沈海洋是凶手？
是为了转移视线？
还是挑衅？
其实，关于沈海洋是不是彻底洗脱了嫌疑，冷小兵的心里尚有一丝疑虑。
胡山泉的药物渠道是从哪来的？
麻醉剂，肌松类药物都是严格的管控药物，普通人是没有渠道拿到这两种药物的。
另外还有一点，根据沈雨昨天的新口供，沈海洋失踪那天的穿着，几乎和胡山泉一模一样。
一身深蓝色的工装，头上戴着帽子，脸上戴着口罩。
难道这样的穿着只是为了跟踪？
这不符合常理。
盯梢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隐藏，是融入，最好是放到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沈海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在街上，这样的穿着可不多见，大不多人看到这样的打扮大概率会多看上几眼吧？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疑惑没有解开，比如，沈海洋是怎么知道胡山泉的作案时间的？
最后，案发当天，沈海洋报了警，可警方并没有抓到胡山泉，不出意外，沈海洋是看到了胡山泉走出家属院的那一幕。
看到胡山泉逃了，他完全可以再报一次警。
他为什么不报？
反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跟着胡山泉一路去了红光路照相馆？
胡山泉是杀人犯，沈海洋不怕胡山泉灭口吗？
真相，仍旧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冷小兵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线头，很快就能厘清头绪。
可有时候他又有一种感觉。
线头缠在一起，他根本就没有找到最关键的那条线。
望着胡山泉越走越远，冷小兵真的很想把胡山泉的脑袋敲开，仔细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胡山泉和沈海洋到底是什么关系？
案发当天，又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忙碌了几天的李杰，终于取得了一点进展，经过大量的走访排场，他找到了几个有可能是抛尸地点的地方。
然而，范围虽然缩小了，但想要找出埋尸的地方，仍然是困难重重。
谁知道尸体是埋在了土里，还是装着石头丢到了水里？
走访了几处可能存在的抛尸地点，李杰最终还是选择了不想上级汇报。
大海捞针，也得知道针丢在哪了。
嗡！
嗡！
忽然间，李杰兜里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冷小兵的电话。
“喂，冷队，有什么指示？”
“好，好，我现在就回局里。”
挂断电话后，李杰连忙向着局里赶去。
其实，按照规定，他是不能参与海舟案的调查的，不过，放着这么一名精兵强将不用，冷小兵也是很舍不得的。
冷小兵和高队虽然是师兄弟，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他遵守规矩，可并不迂腐，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迂回一下他还是能接受的。
赶回警局，李杰从冷小兵的口中得知了胡山泉的诡异发言。
沈海洋是凶手？
“夏木，你觉得胡山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此时，两人讨论的地点并不是人群汇聚的重案队办公室，而是二楼的某处小型会议室内。
有些话题，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讨论，尤其是这类比较敏感的事情。
沉思半晌，李杰摇了摇头。
“不太清楚。”
其实对于沈海洋，李杰心中也是有怀疑的。
案发当天的巧合太多了。
偏偏沈海洋跟踪的那一天，胡山泉作案了。
偏偏沈海洋还穿了和胡山泉差不多的衣服。
众所周知，巧合一旦多了，那一定就不是巧合，而是故意制造出来的巧合假象。
另外，在调查沈海洋的过程中，李杰从安定医院的老职工口中得知了一桩陈年旧闻。
二十多年前，安定医院发生了一起医疗事故，那起事故的主刀医生正是沈海洋。
那名患者是带着微笑死去的。
事后经过调查，患者死亡的原因跟主刀医生沈海洋并无关联，而是因为患者隐瞒了病史。
那起医疗事故最终的结果是不了了之。
医院不想声张，患者家属理亏，只想拿到该有的赔偿，双方都选择了低调处理。
得知这起医疗事故的那一刻，李杰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像’。
太像了。
海舟案的受害者，也是带着微笑死去的。
最后的最后，沈海洋的身上还有一个疑点。
沈海洋出差的频率似乎有点多。
外科医生出差很常见，各种学术会议，合作单位互相学习等等都会出差。
可这些大多是针对业内有名的医生。
十几二十年前，沈海洋还很年轻，三十出头的年纪，对于医生这一行来说，相当的年轻。
他既非名医，又不是业内小牛，哪来那么多的出差？
“唉。”
冷小兵叹了口气，他都快被海舟案给弄魔怔了。
明明破案的机会就近在眼前，可前方却横亘着一堵看不见摸得着的墙。
“夏木，你说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关键性的要素？”
李杰心思一动：“比如？”
“比如……”
冷小兵犹豫片刻道：“比如胡山泉和沈海洋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医患关系，同时也是朋友关系。”
“他们之间会不会还存在着别的关系？”
第三十七章 当年
别的关系？
虽然冷小兵说的很隐晦，但李杰还是瞬间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合作关系！
也许海舟案的嫌疑人不止一个人。
就像‘马煜案’一样，现场留下的两组脚印，其中一组脚印已经确定是肖华军的。
另外一组脚印，两只脚的受力点不同，左脚更重一点。
这组脚印的主人很有可能是沈雨，警方在沈雨家里搜集证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双和现场脚印相吻合的鞋子。
只是那双鞋子是一款销量很多的品牌运动鞋，仅凭印记吻合是无法给沈雨定罪的。
哪怕沈雨的发力点同样是在左脚，这是她小时候练习手风琴留下的习惯。
因为这些证据都不是直接证据，不具备特殊性，无法指向沈雨。
关于监控那边的调查，进展也不是特别大，胡刀刀把当天的监控彻底销毁了，技术部门正在想办法进行还原。
不过，很难还原成功。
另一边，眼看李杰沉默不语，冷小兵轻叹一声，他以为李杰不认同这个观点。
“可能是我想多了。”
“不。”
李杰语气坚定道：“冷队，我觉得不无可能，胡山泉和沈海洋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他们之前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突然间变坏了？”
“导致他们关系破裂的导火索是什么？”
“现在的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不解开这个谜题，我们很难窥探到他们之间存在的秘密。”
毫无疑问，沈海洋和胡山泉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眼下沈海洋很可能已经死了，唯一的知情者只剩下胡山泉，就胡山泉之前表现出来的态度，恐怕很难撬开他的嘴巴。
……
……
……
城中村。
胡山泉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出租屋，眼看离家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一进房间，他立刻直奔卧室而去。
“药，药，药。”
胡山泉小声的念叨着‘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遗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人的一生有两次死亡，第一次是生理上的死亡，第二次是当你被所有活着的人遗忘。
胡山泉性格孤僻，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独狼，十七年前，杀了沈海洋之后，他就开始隐姓埋名，一边偷偷摸摸的打着零工，一边暗中观察着沈雨。
吞下药，胡山泉的思绪不由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一天。
其实，夏金兰一开始并不在狩猎名单之中，她完全是一个意外。
沈海洋孤身多年，直到遇见了夏金兰，他动了再娶的念头。
而这件事被胡山泉知道了。
胡山泉觉得沈海洋这么做是背叛，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情。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将夏金兰放入他们的猎杀名单中。
是的，是他们。
胡山泉不仅做了，而且还事先告知了沈海洋。
不仅如此，他还威胁沈海洋，如果沈海洋赶阻止他杀夏金兰，他就会把他们之间的秘密全部告诉警方。
然后，时间来到了2000年9月4号这一天。
这一天是胡山泉给夏金兰预定好的忌日。
起初，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胡山泉顺利的迷倒了夏金兰，只是到了关键时刻，一个笨拙的小警察忽然闯了进来。
那个警察很好笑，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是一个新手。
拿枪指着人，连保险都不知道打开？
当时的胡山泉很冷静，这一切都得得益于沈海洋的教导。
胡山泉是地地道道的乡村少年，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他妈妈对他很不好，打骂只是家常便饭。
到了该入学的年纪，他妈妈也没有送他去上学。
因为他妈妈觉得读书是没有用的，而且还浪费钱，乡下人嘛，读那么多书干嘛，知道怎么种地，饿不死就行了。
后来，等到胡山泉大了一点，终于知道反抗了，他偷偷跑了，跑到了海舟市打工。
然而，胡山泉当时并不知道他有病，有精神病，直到去了海舟市工作才被人发现。
所以，他就被送进了安定医院。
在安定医院，他遇到了对他影响最深的人，也就是沈海洋。
沈海洋对他很好，特别好，在外人眼里，沈海洋待他简直比亲兄弟还好。
沈海洋不仅给他治病，还教他读书，教他如何回归正常的社会生活。
当年的胡山泉还很单纯，他就像是一张白纸，如饥似渴的吸收着所有沈海洋教他的东西。
好的，坏的，他当时根本就分不清。
对于沈海洋，他是带着感激，带着崇敬的。
如果换做是现在的胡山泉，他一定不会像当年一样，什么都听沈海洋的。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半是因为他悲惨的童年，另外一半则是因为沈海洋。
9月4号那一天，虽然他被沈海洋阴了一手，但警方并没有抓住他。
他逃了。
沈海洋也发现了这一点，然后沈海洋一路尾随胡山泉来到了红光路照相馆。
在照相馆里，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最后，胡山泉失手杀了沈海洋。
时至今日，醒悟过来的胡山泉只觉得杀得好。
沈海洋对他关怀备至，根本就是没安好心，他只是沈海洋的一个试验品，沈海洋通过各种暗示，将他塑造成了沈海洋希望的样子。
而这，也正是胡山泉处心积虑守护沈雨十七年的理由。
沈海洋‘精神控制’他，哪怕沈海洋被他杀了，他也要报复，他要控制沈海洋唯一的孩子——沈雨。
他要把沈雨塑造成他想要的样子。
十七年过去，胡山泉自认为他引导的很成功。
沈雨表现上看起来是一个高冷的心理医生，漂亮，收入不错，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然而，这一切只是表象而已。
沈雨的内里可没有她表现的那样善良。
‘马煜案’中沈雨做了些什么，都没能逃过胡山泉的眼睛。
尽管沈雨没有亲自动手，但肖华军所做的一切都是沈雨暗中引导的结果。
沈雨和肖华军，一如沈海洋和胡山泉，同时也像胡山泉和沈雨。
同样的，这一切都是在沈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
第三十八章 死于谋杀
转眼间，七天过去了，海舟案仍旧没有丝毫进展。
最近几天，胡山泉表现的都很正常，他什么都没做，每天只是徘徊在街头巷尾收废品。
六道街。
一辆黑色的凯美瑞轿车内，小刘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对着旁边的同事说道。
“谁能想到，一个连环杀人犯竟然会走街串巷的收废品？”
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胡山泉就是当年的海舟案真凶，但在海舟市局内部，胡山泉是凶手已经成为了一个共识。
那些照片，那些‘玩具’，或者说战利品，无不佐证着胡山泉就是那个凶手。
可这些证据却无法将他定罪！
海舟案没有目击证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警方目前找到的那些证据，只能算是旁证。
“你快别说了，怪吓人的。”
一旁的年轻男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看到胡山泉的工作，他真的莫名觉得浑身发冷。
一个变态杀人魔竟然走街串巷的收废品？
万一哪一天，对方心中再次动了杀念，如果胡山泉再次作案，警方如果不是事先知晓，恐怕很难将其纳入嫌疑范围之内。
就像当年的海舟案排查，谁能想到凶手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照相馆里的摄影师呢？
根据卷宗里的记载，胡山泉和五位受害者的朋友圈全都没有交集。
（注：夏金兰和沈海洋的事，警方并没有掌握）
这种作案方式，几乎和随机杀人一模一样。
而随机杀人案的调查难度，毫无疑问是所有命案中最大的几种方式之一。
小刘无奈的摇了摇头，打趣道：“小关，你这胆子，有点小啊，当初你是怎么考进市局的？”
小关撇了撇嘴，把头转到一边，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胡山泉这个人，确实挺可怕的。
一个人居然隐姓埋名十几年，而且他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沈雨，如果代入沈雨的话，一想到这件事，肯定会不寒而栗。
被一个杀人恶魔盯上？
谁不怕？
……
……
……
拘押室。
沈雨双手十指紧扣，环抱着膝盖，无助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事到如今，她仍然没能接受那个尚未得到印证的推测。
她坚信，她的父亲还活着，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亲眼看到证据之前，她绝不会接受父亲已经死了的事实。
她的父亲，不可能死！
咚！
咚！
“沈雨，有人找。”
就在这时，拘押室的门忽然开了，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员打开了大门。
沈雨似乎没有听到警员说的话，仍然抱着双腿，一动一动，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直到警员拿着警棍在她的床边敲了敲，发出几记‘咚咚’的响声，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又被传唤了。
面无表情的跟着警员一路来到审讯室，沈雨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冷小兵，又来了。
此刻，沈雨很想逃离审讯室，因为每一次看到冷小兵，都没有什么好事。
可她现在身陷囹圄，根本就没有选择。
唯有失去自由，方能体会到自由的难能可贵。
沈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冷小兵的表情，她发现冷小兵今天看她的目光很不对劲。
她看到了怜悯，看到了不忍，还看到了一点点惋惜。
总而言之，冷小兵的目光很是复杂，看到这样的眼神，沈雨的心微微一颤，她觉得这次冷小兵找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自从被警方正是拘押，沈雨面临的局面可谓是被动无比，所有的事都超脱了她的掌控。
即便她还能勉强控制自己，但她还是很怕，怕不知哪一天她就撑不下去了。
‘是刀刀那边？’
‘还是肖华军那边？’
不论是胡刀刀，还是肖华军，都是定时炸弹，他们是不确定因素，一个不慎就会炸到沈雨。
很快，谜底揭晓了。
只见冷小兵语气低沉，神色中带着些许伤感。
“沈雨，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你的父亲，也就是沈海洋，他已经遇害了。”
嗡！
此话一出，沈雨脑袋嗡的一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带着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差一点，差一点就昏了过去。
“沈雨，你没事吧？”
冷小兵见状连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沈雨面前，准备查看一下沈雨的状态，一旦发现事情不对，立刻就要送医。
沈雨勉强用手肘撑住了脑袋，她什么也没有说，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唰唰的就往下落。
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无助。
望着泪雨滂沱，无声哭泣的沈雨，冷小兵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安慰的话，可转念一想。
现在这种时候，恐怕说什么都不管用吧？
沈海洋是否遇害，冷小兵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一直没有证据佐证他的猜测。
直到两天前，一场大雨，城西的某个小河沟里冲出了一具无名尸骨。
那具尸体只剩下一堆白骨，一看就是死了很久的那种，片区的警察按照流程，提取了无名尸骨的dna放到库里进行比对。
结果显示，那具尸骨和之前送检的一份样本相吻合。
这具尸骨是沈海洋的，死亡时间起码有十几年，跟着尸骨一起发现的还有一个钱包。
钱包的夹层里有一张300路公交的车票，车票上的印戳是2000年9月4号。
根据这张车票，再结合那张染血的信封，警方推断，沈海洋是的死亡时间是9月4号。
也就是夏金兰遇害的当天。
至于，具体死因，根据胸骨上留下的痕迹，沈海洋应该是被人用到给捅死的，而且不止一刀。
良久，沈雨停止了哭泣，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向了对面的冷小兵，眼中满是乞求。
“冷队长，您能告诉我，我爸是怎么死的吗？”
冷小兵犹豫片刻，他觉得这时候告诉沈雨，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可看到沈雨的眼神，他又心软了。
最后，他选择了说一半留一半。
“死于谋杀。”
——————
ps：现在这个案情的进展和剧中不太一样，要更暗黑一点，其实，这部剧起点很高，结尾有点烂尾嫌疑，不过也不能怪编剧，很多东西拍了就过不了审。
第三十九章 冒险
“是……是胡山泉杀得吗？”
沈雨浑身发抖，语气微颤的问道。
冷小兵只是静静的看着沈雨，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现在这副样子，回答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
沈雨已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毫无疑问，胡山泉就是那个凶手。
此刻，沈雨的心中充满了悔恨，她恨自己没能早点察觉到胡山泉这个人，她恨自己一直将杀害她父亲的凶手，误以为是她的父亲。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然而，她现在身陷囹圄，即使想要亲手报仇，也是无能为力。
“节哀。”
冷小兵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踏步离开了审讯室，下一次再见沈雨，大概率是庭审的时候。
警方已经搜集好了证据，将正式对沈雨提起诉讼。
当然，沈雨参与‘马煜案’的事，因为证据不足，无法进行公诉，这次公诉只是针对她教唆胡刀刀入侵国家公共信息平台。
这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两年，沈雨将会在监狱中度过。
眼看冷小兵走了，沈雨没有哭诉挽留。
即使将冷小兵留了下来，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不做了。
海舟案，她一直关注着，她之前一直以为父亲是海舟案的凶手，这些年来，她默默的搜集着相关的信息，试图帮她父亲脱罪。
但她搜集信息只是个人行为。
个人，哪能和暴力机关相提并论？
警方手中的证据，一定比她掌握的要多得多。
另一边，回到市局之后，冷小兵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连轴转，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了。
因为胡山泉意外的进入警方的视线，市局乃至省厅的目光都重新投向了这桩尘封了十七年的旧案。
专案组迅速成立，为了组建这次的专案组，省厅特地从全省调集了各路精兵强将。
一周前，相关人员已全部到位。
冷小兵目前不仅是重案队的队长，同时还是海舟案专案组的副组长，而组长不是旁人，正是高大队。
约莫一个小时后，冷小兵从专案组办公室走了出来，人，终究不是铁打的，偶尔休息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走出办公室，冷小兵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楼下的重案队办公室，只见他冲着办公室里招了招手。
“夏木，你跟我出来一趟。”
李杰因为特殊原因，没有被吸纳进专案组，不过，冷小兵舍不得放着这么一个悍将不用，他每天都会偷偷的和李杰交流一下案情。
一人计短，两人技长，‘夏木’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很多线索都是交流期间找到的。
“冷队，有新情况了？”
跟着冷小兵来到隔壁的小会议室，门刚刚关上，李杰立马问道。
冷小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哪有什么新进展，专案组的人都快把档案室里的档案翻烂了，还是没能找到尚未发现的线索。
同时，专案组调集了大量的警力进行再一次的大规模排查。
可时间太久了，很多跟案子有关的人记忆都变得模糊了，线下排查的效果也不是很大。
“唉。”
冷小兵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
“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想找个人聊聊。”
这一次他找李杰，不是为了案子，只是单纯的想要吐露一下心声。
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先给了希望，然后在给予绝望。
最近这些日子，冷小兵觉得自己就像坐上了一趟过山车，一会冲上云霄，一会跌入谷底。
如此剧烈的变化，即使他是一个从警将近二十年的老警员，一时间也是难以接受。
如果不是身上披着的那层皮，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冲到胡山泉身边，然后毙了他。
看到冷小兵一脸憔悴的样子，李杰心中微微一叹。
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感觉，他太能感同身受了，现在的冷小兵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就在前不久，他倒是想出了一招，只是这招稍微有点……有点不太常规。
但到了这种时候，不论是什么招数，能用就行，某位老人说得好，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沈海洋虽然死了，但胡山泉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查明真相的机会。
如果这两个人都死了，海舟案才会彻底成为一起悬案，再也没有侦破的可能。
“冷队，你有没有想过用用别的招？”
“什么招？”
冷小兵心中一动，暗自想着，难道‘夏木’又有什么新的思路了？
这小子，从来不无的放矢，对方既然说了，那么计划肯定是具备相当的可行性。
李杰微微一笑，缓缓道：“我们之前不是推测，沈海洋和胡山泉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吗？”
“如果假定情况为真，我们或许可以试一试打草惊蛇？”
“怎么打？”
刹那间，冷小兵的兴致就被提了起来，脸上的阴霾顿时被一扫而空。
“胡山泉现在不是有病吗？当他犯病的时候，就是他心理防线最为薄弱的时候。”
“我们可以试着假扮沈海洋，然后视情况对他进行突破。”
听到这里，冷小兵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无比，只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杰，眼中充满了审视的味道。
“夏木，你这可是诱供！”
在法律意义上，诱供出来的口供属于非法证据，即使诱导成功，在诉讼过程中也不具备可采性。
另外，假扮沈海洋，也属于非法取证。
冷小兵不相信‘夏木’不懂这些，‘夏木’可是ga大学的高材生，这些条文，肯定早已烂熟于心。
“所以，得偷偷的来。”
李杰呵呵一笑，丝毫没有畏惧的和冷小兵对视着。
虽然这个办法不符合程序，而且被揭露了影响也很恶劣，但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李杰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如果一个月之内没法找到关键性的证据，他就准备亲自动手，了解了胡山泉。
向胡山泉这种丧心病狂的变态，杀了他，李杰的心理是毫无负担的。
第四十章 柳暗花明
挣扎了很久，冷小兵最终否定了这个办法。
他不敢赌！
这么做，太冒险了。
万一被胡山泉察觉到了，然后在公诉过程中被认为是非法取证，之前做的努力可都全白费了。
届时，胡山泉很有可能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判无罪。
眼看冷小兵拒绝了这一提议，李杰心中也不失望，在提出之前，他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冷小兵跟海舟案跟了十几年，这个案子几乎贯穿了他的职业生涯。
正因为太重要，他才不敢冒险。
虽然李杰觉得这不是再冒险，他有自信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冷小兵是冷小兵，不是他。
冷小兵不敢下这个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专案组的调查始终没能取得进展，案子似乎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因为无法取证，只能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眼看时间就快到了李杰预定的期限，正当他准备暗自下黑手之际，局面竟然迎来了转机。
专案组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立功了！
一次常规的摸排调查，居然找到了胡山泉几年前租下的房子，尽管那处房子现在被划为了拆迁区域。
很多房子已经被拆除了，其中就包括胡山泉租下的那间房子。
可调查人员还是顺藤摸瓜的找了过去，找到了那间被拆了一半的房子。
在一片废墟之中，调查人员找到了一个隐藏在砖缝之间的笔记本。
起初，调查人员并没有把笔记本当回事，可翻开的那一刻，调查人员立马意识到了重要性。
海舟案的五位受害者信息，全都在笔记本里，其中包括受害者的个人信息以及日常生活习惯。
而且连跟踪记录都有！
最关键的是，本子里记载了作案流程！
这是关键性的证据！
警方拿到这个笔记本后，立刻送到检验中心进行字迹比对。
结果显示，里面的字迹就是胡山泉的笔迹！
仅凭一个笔记本，在证据链上，虽然稍微有点薄弱，但专案组还是立刻向上级机关申请了拘押胡山泉。
这个杀人恶魔，每在外面游荡一天，对于社会的危险性就大上一分，谁知道此人会不会突然发狂，再次作案？
哪怕他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仍然没有人能够做出保证。
将他拘押起来，然后再慢慢调查突破，才是最好的办法。
……
……
审讯室内。
冷小兵举着那个皮质的笔记本，面无表情的盯着胡山泉。
“胡山泉，这样东西你应该很熟悉吧？”
看到笔记本，胡山泉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对于警方能够找到这个笔记本，他确实没能想到。
毕竟，这个本子被他塞进了墙砖里，而且那处房子已经被划为了棚改区，拆迁工作都完成打扮了。
按照他的预想，这个笔记本早就应该长埋于地下了。
眼见胡山泉眼中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冷小兵心中一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个人生活在社会中，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山重水复疑无路，因为这个笔记本，海舟案迎来了重大突破。
不过，冷小兵的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地，他很不理解，胡山泉为什么要将这种事落在纸面上？
向他这么谨慎的人，为何要留下这样关键性的证据？
虽然专家组里的心理专家给出了‘胡山泉是为了纪念’的理由，但冷小兵并不认可这样的解释。
纪念？
如果只是为了纪念，送给沈雨的那些礼物就足够了，不需要把作案过程记录的如此详尽。
这个笔记本的记录详尽到了什么程度？
受害者每天上下班的时间，习惯吃什么，常去什么地方，平时见哪些人，甚至连自己每次跟踪的记录，全都一一罗列其中。
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一样不缺。
那感觉，就像是工作记录，而不像是单纯的为了纪念。
关于笔记本的存在，‘夏木’曾经和自己提起过一种可能，冷小兵觉得‘夏木’的看法或许就是最接近真相的。
‘夏木’提到，这个笔记本可能是胡山泉的工作报告，同时也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后手，或者说证据之一。
这个笔记本不是为了警方记录的，而是为了制衡沈海洋的后手之一。
警方根据记录里的跟踪日期，反向调查了沈海洋的行程，虽然因为缺少直接的证据，比如请假条、档案之类的东西。
但在沈海洋曾经的同事口中，仍然找到了两组口供，证明了沈海洋有几次请假的节点与跟踪日期相符。
意外，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也正因为这两组口供，原本被排除在嫌疑之外的沈海洋，瞬间嫌疑剧增。
海舟案的凶手，很可能不止一个人！
沈海洋，很可能也参与了其中。
然而，这个推测暂时无法找到直接的证据，因为世界上知道真相的人，大概只剩下胡山泉一个。
即使在胡山泉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也不足以断定沈海洋的罪行。
除非胡山泉能够提供新的证据，而且必须是直接证据。
否则，仅凭口供是无法定罪的。
胡山泉会承认吗？
依他之前的表现，恐怕很难让他开口。
可事情的发展有时候总会出人预料，胡山泉微微惊讶过后，坦然的承认了笔记本的存在。
“当然熟悉，这是我的笔记本。”
听到这个回答，冷小兵心中一震，虽然这只是很小的一次突破，但从零到一才是最难的。
如今这个过程已经完成大半，剩下的工作就是水磨的功夫了。
“你承认这是你的笔记本？”
胡山泉目光冷冷的点了点头。
“是的，我承认。”
冷小兵继续追问道：“那么，里面的记录也是你写的？”
这一次，胡山泉没有配合，只见他双手环胸，冷笑一声。
“呵呵，是与不是，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去查吗？”
“你们警方既然连这个笔记本都能找到，其他的东西想必你们也能慢慢查。”
“不过，我得好心提醒你们一句，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着，胡山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它，等不起。”
第四十一章 一个故事
“胡山泉，你这样有意思吗？”
冷小兵直勾勾的盯着胡山泉，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决定主动出击，不再跟胡山泉搞什么弯弯绕绕的。
“猜谜游戏？”
“太老套了，你想隐瞒什么？”
“无非是沈海洋和你是共犯，沈海洋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还瞒来瞒去，不觉得是无用功吗？”
说着说着，冷小兵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我说，你该不会是觉得警方查不到这些吧？”
听到这番话，胡山泉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只见他怨毒的看着冷小兵，阴恻恻的说道。
“小警察，十七年不见，别的本事我没看到，你这嘴边确实厉害。”
“想要诈我？”
“你还太嫩！”
砰！
忽然间，一旁陪同审讯的小刘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胡山泉，我劝你最好乖乖配合！”
到底是年轻人，看不惯胡山泉的嚣张姿态，只见小刘怒目圆瞪，态度十分强硬。
“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
“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小刘，别上头。”
冷小兵见状拍了拍小刘的肩膀，一脸微笑道。
“他现在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冷小兵这么说并不是无的放矢，笔记本的出现，无疑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
天，就要亮了。
笔记本加上受害者家中丢失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无法彻底定罪，但胡山泉想要再出去，只怕很难了。
根据规定，刑事案件的重大嫌疑人，最长可拘留三十七天。
三十七天，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警方还找不到证据，他们这些人还不如集体辞职回家种地卖红薯。
胡山泉闻言呵呵一笑，表面上看起来仍是稳坐钓鱼台，可他眼中的闪烁却没能瞒过冷小兵。
他的心理防线已然不像最初那样牢固。
胡山泉也明白，警方既然拿到了关键性的笔记本，距离破案也就不远了。
笔记本里的记载的内容，太致命了。
其实，胡山泉也不是没有想过彻底销毁掉笔记本，但他还是抱着侥幸。
此外，他也舍不得。
这些可是他和沈海洋共同完成的作品。
如果真的销毁了，世间上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把笔记本留了下来。
他现在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这种病是不治之症，并且随着事情的发展，他记忆衰退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遗忘，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最残忍的惩罚。
相比于遗忘，死刑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另一边，观察到胡山泉的异样之后，冷小兵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便将昨天和李杰商量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胡山泉，我这里有一个小故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
话音刚落，胡山泉直接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
不过，冷小兵可不管胡山泉想不想听，这个故事虽然只是他和‘夏木’的推测，但很可能和事实非常接近。
“三十年前，一个偏远地区走出的少年来到了海舟市，可很快他就因为一起伤人案被送进了精神医院。”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人。”
“那个人是一名医生，一名年轻的医生，医生对那个山村少年很好，就像亲人一样。”
“医生不仅给山村少年治病，而且还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如何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
“医生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少年封闭的内心。”
“可当年的少年并不知道，医生这么做其实是有目的的。”
“医院里那么多的病人，医生为什么偏偏只对山村少年特别的关心？”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少年的身世特别悲惨吗？”
“不尽然吧？”
“少年过去的生活虽然很不幸，但这个世界上比他不幸的人还有很多。”
“医生之所以对少年特别关心，那是因为医生发现了山村少年的天赋。”
“尽管因为家庭原因少年没怎么读过书，但少年却是一个天才，他学什么都快，任何东西教上一遍，很快他就能举一反三。”
“在某种意义上，少年也是那名医生的作品，而且是最得意的作品。”
“医生循循善诱，一步一步引导着少年变成医生预想中的样子。”
冷小兵的讲述很平淡，不带有任何情感，仅仅只是平铺直述，但话进了胡山泉的耳中，却像是一记又一记的重锤，不停地敲击着他的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胡山泉的心里荡起了阵阵涟漪。
很快，这一阵阵涟漪就演变成了惊涛骇浪，然后又由内而外，胡山泉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他强忍着，可冷小兵讲的那些东西，正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
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渐渐地，狰狞爬到了他的脸上，他脖子上，额头上的青筋暴突，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看到这一幕，冷小兵心中一振。
胡山泉的反应越大，越说明他和‘夏木’的推测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胡山泉的情绪波动不可能如此剧烈。
‘好！’
‘好啊！’
冷小兵的内心狂笑两声，突破口，终于找到了。
虽然内心在狂喜，但冷小兵表面上依旧是平静无比。
“后来，因为一次医疗事故，医生换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但这一切没有人发现。”
“因为医生很聪明，他知道如何控制自己。”
“可病总归是病，仅凭意志力是无法克服的，医生表面上仍旧是那个阳光的医生。”
“然而，暗地里他的病却越来越重了。”
“少年的观察力惊人，某一天，他察觉到了医生得病了，在少年的心里，医生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他想要帮医生。”
“他直接找到医生，告诉医生，你的病情不能继续隐瞒了，必须要接受治疗。”
“但医生拒绝了。”
“医生不仅拒绝，还勒令少年不得声张。”
“少年答应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医生的病彻底控制不住了，医生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疏导内心的情绪。”
“于是，医生找到了少年，并且提出了一个极为惊悚的治疗方案。”
第四十二章 真相
“够了！”
“够了！”
“不要再说了！”
胡山泉双手抱头，痛哭流涕，这些回忆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记忆，虽然冷小兵说的和事实有些出入。
但大概的脉络是对的。
当年，胡山泉确实发现了沈海洋心理的问题，不过和冷小兵说的不同的是，最初的提议是胡山泉先提出来的。
沈海洋不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孩子，他接受不了入院治疗的事实。
为此，胡山泉提出了一个治疗方案。
声临其境！
那个带着微笑死去的患者，始终是沈海洋心中迈步过去的一道坎。
消除恐惧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面恐惧。
胡山泉决定创造一个类似的环境，让沈海洋再一次经历一遍。
起初，沈海洋是拒绝的，因为这个办法太邪性了，完全是钻进了牛角尖。
可后来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了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
然后，沈海洋答应了。
两人一起合作，犯下了第一次案子，一开始他们没打算杀掉韩秀（第一位受害者）。
他们只是为了治病，并不是冲着杀人去的，他们的计划是场景还原，而后在适当的时候报警或者送医。
可意外往往就发生在不经意之间。
在第一次作案之前，胡山泉和沈海洋都是彻头彻尾的新手。
彼时，一次不小心沈海洋的真实面目被韩秀看到了，随后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沈海洋作案的目的是为了治病，而治病是为了尽快回归正常的生活。
但韩秀意外看到了沈海洋的真实面目。
如果他们继续按照计划，报警或者拨打急救电话，韩秀醒过来之后，她一定会报警。
警方很可能会顺藤摸瓜找到沈海洋。
暴露自身的身份，这是沈海洋绝对不想看到的。
一旦恶行曝光，他就全完了。
届时，不仅名声臭了，还得坐牢，他们俩个都得坐牢，他们一坐牢，年幼的沈雨怎么办？
几岁的孩子，没有人照看，最后很可能会送去孤儿院。
爱女心切的沈海洋，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最后，他一狠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进行灭口。
于是，韩秀就成为了一个祭品，她死了，带着微笑离开了人世。
在韩秀生命彻底消亡的那一刻，沈海洋心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一种病态的快感。
他的情绪得到了宣泄。
他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
后来，沈海洋确实好了，只是他的这个‘好’是有期限的。
平静的生活了三年，他的病又犯了。
人的底线一旦被突破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沈海洋和胡山泉又一次作案了。
1994年7月4号，他们将魔爪伸向了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受害者吴芳芳出现了。
这一次作案，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
平静的生活了三年，他们没有想过继续杀人，作案时错误的估算错了麻醉剂的用量。
结果作案到一半，吴芳芳醒了，和他们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只是吴芳芳一个弱女子，而且还被注射了麻醉剂，岂是两个壮年男性的对手？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最后他们还是有惊无险的成功了。
时光一转，四年匆匆而过。
沈海洋再一次失控了，胡山泉和沈海洋再次联合作案，残忍的杀害了又一名年轻女性。
1998年11月13号，林海云是他们的随机挑选的目标。
不论是沈海洋，还是胡山泉，都是极为聪明的人，他们深知，随机杀人案才是最难侦破的案件。
他们挑选的目标全都是随机的。
从照相馆拍过照的女性中，随机挑选出来的。
杀人，不外乎情、仇、财，警方调查肯定会先从这三点出发，而照相馆明显在这之外。
谁能想到，凶手会从一堆相片中挑选杀人目标呢？
第三次作案后，沈海洋这边没有出什么意外，他觉得自己又能平静的生活一段时间了。
但胡山泉那边却出现了意外。
三次作案，他心中的恶魔也被释放出来了。
于是，他背着沈海洋，独自一人完成了一次作案。
1998年11月14号，仅仅间隔一天，胡山泉‘忍了’整整一天，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再一次作案了。
两天时间内，连续发生两起作案手法极其相似的案件。
这彻底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事后，沈海洋和胡山泉还大吵了一架，因为沈海洋觉得胡山泉这样做很冒险，一定会将警方的视线彻底吸引过来。
世界上没有完美作案，一旦警方投入了大量的警力，他们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沈海洋不想看到那一天。
在外人眼里，他是好爸爸，是好医生，温文尔雅，有爱心。
也正因为这一次争吵，两人的关系发生了裂痕。
裂痕一旦产生，就很难修复了。
两人的关系渐行渐远，几年过去，沈海洋决定放弃之前病态的治疗方案，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不是旁人，正是第五位受害者‘夏金兰’。
在她那里，沈海洋觉得自己得到了治愈，得到了救赎。
他打算收手了。
虽然那时沈海洋和胡山泉的关系已经没有从前那么亲密，但沈海洋还是将他准备结婚的事通知了胡山泉。
得知沈海洋准备结婚，胡山泉整个人出离了愤怒。
毫无疑问，这是背叛！
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他决不允许沈海洋独自一人上岸。
那时，胡山泉也醒悟了，他恍然大悟，之前他一直被沈海洋利用了。
是沈海洋将他拉进了罪恶的漩涡！
沈海洋想上岸？
休想！
要死就一起死，谁也别想逃！
因此，胡山泉选择干掉‘夏金兰’，只要那个女人一死，沈海洋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他们只能一起沉沦，一起活在无间地狱，永永远远的绑定在一起。
不过，胡山泉似乎低估了沈海洋的决心，即使事先得到了警告，沈海洋还是冒险做出了反抗。
沈海洋报警了！
但命运无常，谁曾想胡山泉意外脱身了？
胡山泉的脱身，也意味着他作案成功了，心爱的女人死了，计划又没能成功，沈海洋决定自己亲手解决胡山泉这个隐患。
他一路尾随胡山泉去了照相馆，争斗间，胡山泉失手杀掉了他。
第四十三章 任务完成
听完胡山泉的讲述，所有的人，不论是负责审讯的冷小兵和另外一名警员，还是监控室内的高队等人，全都沉默了。
谁能想到，海舟案的起因竟然是因为一起医疗事故？
虽然根据现有的线索，警方已经将沈海洋列为了嫌疑人，但绝大多数人仍旧以为胡山泉才是主犯。
不得不说，沈海洋的伪装很正常，警方走访了和他共事过的所有职工，大家都对沈海洋陈赞不已。
在大家的印象中，沈海洋温文尔雅，是一个好医生，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丈夫。
可背地里，沈海洋却是一个连环杀人狂，生动的展示了什么叫人心隔肚皮。
海舟案一共有六位受害者（岚哥也被算了进去），根据胡山泉的口供，沈海洋杀了三个。
而他自己，也杀了三个人。
警方虽然没有全信胡山泉的证词，但大家心中的疑虑并不多。
案件都到了这个地步，胡山泉有什么理由伪造口供？
他已经承认了他是海舟案的凶手之一，不论前三位受害者是不是他杀的，他的判罚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毫无疑问，这种连环杀人案，影响极其恶劣，胡山泉唯一的归宿只有死刑。
审讯室内。
望着胡山泉痛哭流涕的样子，冷小兵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胡山泉还好意思哭？
在他看来，胡山泉所犯下的罪行，即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那五位受害者，招谁惹谁了？
胡山泉和沈海洋完全是随机杀人！
丧尽天良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了。
尽管案件的起因是因为沈海洋的病，但胡山泉的提议却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双手。
他们释放了心中的恶魔。
冷小兵默默的闭上眼睛，心里暗道。
‘韩秀、吴芳芳、林海云、张萍、夏金兰、岚哥，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师傅，海舟案破了！’
按道理来说，一件困扰了冷小兵十几年的案子，现在破了，他应该高兴，开心才对的。
可冷小兵现在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觉得胡山泉和沈海洋的作案动机，简直太儿戏了！
另一边，就在胡山泉认罪的那一刻，重案队办公室内，正在整理卷宗的李杰，忽然听到脑海中传来了提示音。
‘叮！’
‘恭喜宿主此次任务已完成，奖励将在返回主世界后领取。’
‘任务完成后，宿主可以随时回归，如果不做选择，将在48小时内强制返回。’
任务完成了？
听到这个提示音，李杰稍稍有点意外。
胡山泉能不能被定罪？
在找到笔记本的那一刻，一切早已注定。
李杰一点也不担心任务无法完成，不过，他之前以为要等到公诉，胡山泉被判刑之后，任务才会完成。
算起来，这个任务世界应该是他呆的最短的一个副本，也就个把月的时间而已。
“系统，回……”
就在李杰准备呼叫系统返回主世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办。
姥爷还躺在太平间里，葬礼还没办呢。
一念及此，李杰立马停止了呼唤，他准备去老家一趟，将姥爷的后事给办了，然后再回去。
毕竟，这个副本他大概率不会再进来了。
自打姥爷死后，原来的自己心中只剩下一个执念——海舟案。
现在海舟案也破了，唯一的执念也消失了，回不回来已经不重要了。
紧接着，李杰写了一张纸条，他直接在纸条上写明，自己需要请假好好休息几天。
距离他离开，只剩下四十八小时，他没时间等审批了。
因此，他来了一次不告而别。
冷小兵审完胡山泉，回到办公室，发现李杰人不在，他不由左右问了一圈。
结果队员们只知道李杰出去了，但具体出去干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咦？”
来到李杰的办公桌前，冷小兵看到了桌上的纸条，当他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时，不由发出一记轻笑。
这小子，请假这么随意的？
不过，考虑到李杰这段时间作出的突出贡献，些许小事，他也懒得去追究了。
但等这小子回来，冷小兵打算好好和这小子说说，以后请假不能这么随意了，尤其是回到省厅之后。
一点组织性，纪律性都没有，怎么能当好公职人员呢？
然而，冷小兵不知道的是，李杰压根就没打算再回来，他们没有下一次见面了。
一转眼，时间来到两天后。
李杰花费了卡里所有的积蓄，给姥爷买了一块风水俱佳的墓地，用钱开道，效率无疑是极高的。
短短两天，所有的后事都给办完了。
墓园内，李杰站在墓碑前，最后看了一眼姥爷的遗照，轻声念道。
“再见了，姥爷。”
下一秒，眼前一黑，当李杰再次恢复意识，他已经回到了主世界。
‘系统，领取上个世界的任务奖励。’
“叮！”
“恭喜宿主完成《谁是凶手世界的‘夏木’希望找到真凶，亲手将凶手绳之以法》，本次任务完成后，系统将随即抽取一项技能或者天赋，如果抽取到天赋类，那么任务世界该天赋所对应的知识技能将解锁。”
“宿主是否领取奖励。”
“领取奖励！”
“叮！”
“恭喜宿主，获得天赋类奖励‘真灵加成’！”
又是真灵加成？
看到任务奖励，李杰心中一振，上个世界他得到了‘厉飞雨的修仙资质’奖励，在那之后，他就有预感。
大宗师之境，已然是触手可及。
再一次获得‘真灵加成’奖励，他的这种预感更加强烈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李杰缓缓睁开双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轮行功结束，他已经触碰到了大宗师之境的瓶颈。
之前他估计有误，不需要几次，不需要两三次，只要再来一次，他就能在主世界突破至大宗师。
大宗师之境，他太熟了。
尤其眼下主世界的灵气正在缓慢提升，一旦他突破到了大宗师，普通的枪械，再也威胁不到他了。
除非遇到核弹洗地。
但核弹洗地，他扛不住，他能躲啊。
他的灵觉早就达到了神而明之的境地，一旦遇到生死危机，模糊的感知到基本不是问题。
第二章 现状
夏州。
一间老式的筒子楼内，一对男女静默无言的坐在两把藤椅上，这处房子的装修很简陋，客厅里除了几把藤椅，一个电视机柜以及一张折叠餐桌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家具。
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间屋子不常住人。
嗑哒，嗑哒。
此刻，客厅里只剩下老式吊扇转动时发出的嗑哒声。
那名女子扎着马尾辫，上身穿着白色的无袖t恤，下身穿着牛仔裤，如果把时间往后推移十年，这样的装束并不奇怪，大街上很常见。
但放在世纪之交，这样的打扮明显是走在了时尚的前沿。
女子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只是她脸上的神色不太好，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不开心三个字。
望着一旁的女子，李杰眼神微微一黯。
对面的女子就是‘花莲’，也是剧中的女主角丁美兮，不过看着年轻版的丁美兮，一时间，李杰还有点不太适应。
因为这张脸，他很熟。
山海情中，得宝的媳妇麦苗，长得和年轻版的丁美兮一模一样。
良久，‘花莲’微微抬头起来，无助的看着一旁的男人。
“桃园，上级真的让我们留在夏州吗？”
留在夏州？
‘花莲’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之前上级一直没有通知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她只以为是水路出了问题。
毕竟，这段时间大陆正在严厉打击走私，他们回岛的路线也在打击之内。
谁曾想到，他们等啊等，没等到水路恢复畅通，反而等到了上级下达的新指令。
上级命令她和桃园留在夏州潜伏，并且还要扮成夫妻。
花莲虽然年轻，但作为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间谍，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一旦潜伏，短时间内只怕是回不去了。
谁知道上级会让他们留在夏州多久？
几年？
十几年？
几十年？
甚至是一辈子？
虽然她的祖籍是夏州，但自从十四岁出境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
看着满脸不情愿的花莲，李杰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留在夏州了。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见识过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哪会愿意留在夏州这样的小地方？
但只能说小丫头的眼光不好，这里是什么地方？
基建狂魔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夏州的城市面貌将会一年一个样。
另外，花莲和新竹正处于热恋之中，两人在任务期间还不忘偷尝禁果，如胶似漆的，哪舍得分开？
这一分开，谁知道下次再聚是什么时候？
李杰这一次醒的稍微有一点点晚，如果是在任务开始之前醒过来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举报。
自己举报自己！
他的心是红色的，装不下其他的颜色。
可现在，情况着实有点尴尬。
不论怎样，导弹专家黄德明的死，和他们小组都脱不了干系。
尽管他们没想过弄死黄德明，但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另外一个组织的间谍‘宝平’意外闯了进来。
结果，争斗之间，黄德明没能得到救助，错失了最好的抢救时机。
“桃园？”
眼看李杰默然不语，花莲不由催促了一句。
李杰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道：“以后不要再叫这个代号了，我现在叫李唐，以后你就直接叫我李唐好了。”
“这不是……”
看到李杰的眼神，‘花莲’硬生生把‘没人吗’三个字给憋了回去，而后冷着脸回道。
“我知道了，李唐。”
再说这句话时，‘花莲’故意提高了‘李唐’二个字的语调。
眼见‘花莲’，也就是丁美兮使起了小性子，李杰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这丫头，还是太嫩了一点。
间谍是什么？
是游走于敌对方或者竞争对手那里的秘密人员，是一种特殊职业。
这一行，李杰很熟，隐形守护者中，他可是王牌间谍‘胡峰’。
不过，纵观全剧，丁美兮确实不太适合当间谍，只能说海对岸太没任性了，硬生生的将一个花季少女培养成了一个工具。
一个利用美色腐蚀拉拢关键人物的工具。
‘美人计’，虽然人尽皆知，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美人计还是很管用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君不见历史上那么多的豪杰都倒在了这一关。
此时，李杰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将‘花莲’给策反了。
没错，就是策反。
虽然李杰目前的身份还是海外间谍，但他已经自行将自己代入进了红色。
不过，策反‘花莲’一事并不是当前的重点。
反正‘花莲’就在他身边，早晚都会策反成功的，他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海对岸的女儿给接过来。
女儿留在那边总不是一回事。
先不说海对岸的那帮人，会把他的女儿当成人质，如果自己不听话了，或者说有投敌倾向。
毫无疑问，女儿就是他的软肋。
这不是没有缘由的担心，而是一个确凿无疑，铁一般的事实。
天下何人不通？
这句话可不是一句空话，几十年前，在那个战火纷乱的年代，党国内部投敌的人还少吗？
这一点，不得不防啊。
如果没有把柄捏在手里，以海对岸那帮人的气量，哪会放心的派人潜伏？
其实，李杰倒不是担心这一点，什么把柄不把柄的，在他这里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之所以考虑要把女儿接过来，主要是担心女儿在那边过的不好。
一个几岁的女孩，一个人生活在岛内，虽然有亲戚照应着，但亲戚再好，也不如自己照看。
再者说，照顾孩子的亲戚又是特别亲的那种，只是表亲而已，而且还是隔了好几辈的那种。
之前，‘桃园’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到两个月就能回去。
所以，他才会把女儿放在亲戚家寄样一段时间。
然而，现在的情况变了。
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一直生活在夏州，长时间不回去，女儿那边的安排肯定会出问题的。
因此，他必须想办法把女儿小婷给接过来。
——————
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大家有什么期待？
选择一：自己举报自己，成为双面间谍。
选择二：逃离夏州，隐姓埋名的过日子。
第三章 忐忑
怎么把女儿顺利的接过来呢？
这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想要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将小婷接过来，这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接人，很轻松。
无非是悄无声息的返回岛内，然后再偷偷的将小婷给接走，做出儿童丢失的假象。
李杰本人身份特殊，小婷虽然只是一个孩子，用不上全天候的监视，但以岛内那帮人的尿性，隔一段时间安排一个人去检查一下，那是肯定的。
再发现小婷失踪后，李杰肯定会被怀疑，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是小婷来到大陆后，放在哪里？
如果放在自己身边，丁美兮不是傻子，马上就能察觉到异常。
上级命令两人潜伏在夏州，不可能突然派一个孩子过来。
而丁美兮目前的身份还是海外间谍，她被海对岸洗脑了那么多年，短时间想要让她投诚，只怕不易。
因此，必须要找一个地方安置小婷。
等风声过去之后，再把小婷接过来。
可李杰才到夏州多久，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哪认识什么人。
再者说，他的代号已经从‘桃园’换成了‘凤凰’，名字也变成了李唐。
如此一来，原有的社会关系也跟着断了。
这是必要的切割。
‘桃园’的一切，都不能用了。
另一边，眼看李杰跟个闷葫芦一样，丁美兮不由撇了撇嘴。
一想到未来要跟这样的人搭档，她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要是新竹还在，那多好啊。’
此刻，丁美兮还想着和新竹双宿双栖呢，殊不知她心心念念的新竹，已经回到了本部。
不仅如此，因为他们虚构干掉了特工‘宝平’，新竹回去不仅没有因为任务失败受到惩罚。
反而受到了上级的嘉奖。
当然，新竹能得到嘉奖，一小半是因为除掉了‘宝平’，另外一大半则是因为他上面有关系。
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回去呢？
如果不是他上面有人，十几年后，他也无法成为潜伏在大陆的间谍头目。
海对岸那帮人，别的本事或许没有，勾心斗角的本事却是点满了。
几十年前如此，几十年后还是如此，一点也没变，还是熟悉的味道。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李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眼看天已经黑了，索性直接离开了客厅。
留在大陆，已经成了定局。
而这也是他想要的，如果真让他回去，他反而不想。
屁大点地方，回去能干嘛？
勾心斗角？
争权夺利？
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整天斗来斗去的，也不怕外人笑话。
一点格局都没有。
“额……”
看着李杰径直去了客房，丁美兮神色一怔，脸上满是惊愕，她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这才八点不到？
这就休息了？
本姑娘，这么没有魅力的吗？
丁美兮下意识的摸了摸水嫩嫩的脸颊，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失落感。
下一秒，丁美兮整个人直接趴在了折叠桌上，把胳膊当做枕头，歪着脑袋呆呆的看着挂钟。
滴答！
滴答！
时针一秒一秒的转动，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时间过得好慢啊！’
没过多久，丁美兮就站了起来，向着次卧走去，来到房间门口，她的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桃园，不，李唐应该没睡吧？’
‘我现在敲门，会不会吵到他？’
‘他会不会生气？’
一想到李杰刚刚的眼神，她心里其实是有点怕的，她感觉‘桃园’好像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换个名字，还会起到这种效果？
以前的‘桃园’虽然话也不多，性子也比较冷淡，但绝不会给她一种惧怕的感觉。
犹豫片刻，丁美兮还是敲响了房门。
“桃……李唐，你睡了吗？”
“有什么事吗？”
李杰走到门前，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神情忐忑的丁美兮。
这丫头，直觉倒是挺准的。
刚刚丁美兮在门口走了又去，去了又来，李杰全都听在了耳里，频繁的走动，显然她心中很犹豫。
至于，犹豫的原因，大概是被自己今天的表现给吓到了。
尽管李杰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丁美兮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怯生生的看着他，低声问道。
“那个，我想问一下，上面有没有说让我们在这边待多久？我们还能回去吗？”
如果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夏州，丁美兮心里哪怕有点不乐意，也不会太抗拒。
但若是以间谍的身份潜伏在夏州，她心里是一千个不愿意。
尤其是他们前不久刚刚绑架了导弹专家黄德明，行动不仅失败了，黄德明还死了。
现如今，国安局的人还在满世界的找他们呢。
虽然他们当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可万一被找到了呢？
即便没有万一，上级让他们潜伏，不可能不用他们。
间谍一旦被唤醒，转为活跃状态，暴露是迟早的事，没有间谍可以始终保持活跃，还不被发现。
大陆这边的国安又不是吃干饭的，坐拥十几亿的人口，国安局手下精兵强将无数。
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间谍，哪能斗得过？
留在大陆，说的好听点潜伏，说得难听点，他们就是弃子，早弃是弃，晚弃也是弃。
望着丁美兮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李杰心中一叹。
上级的电话是他接的，上面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时间节点，没提自然意味着这是一项长期任务。
长期，有多长？
大半辈子。
丁美兮现在不过二十来岁，她虽然受过专业训练，但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
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很正常。
如果换做是一个成熟的间谍，肯定不会问出这个问题的。
有时候没说就是说了。
尽管现实有点残酷，但李杰还是要将事实告诉丁美兮。
“上级没说，不过，根据上面的意思，我们大概是回不去了，起码短期内是不要想了。”
末了，李杰还特意告诉了她一个额外的情报。
“上面最近动荡的厉害，向我们这种小棋子，上面估计没工夫搭理。”
这个情报是李杰通过个人渠道获取的，早在出发之前，他就知道上面的人互相夺权。
第四章 留下
内斗，是蓝党遗留下来的优良传统，最近这段时间，军情局内部各个派系斗的很厉害。
不然的话，以‘桃园’原本的关系，他是不会被滞留在大陆的。
他上面也是有人的。
未来的老板，也就是现在的处长，原身之前给上级干过不少私活，主要是金钱方面的活。
原身是一个语言天才，不仅精通国、闽、粤、沪四地的方言，还略懂一点英、日、俄三种外语。
虽然这三种外语不是特别精通，但进行日常的交流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来到大陆之前，原身的主要活跃地点是香江，毕竟香江可是亚太地区的金融中心。
另外，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香江也是亚太地区情报人员最活跃的地区之一。
尤其是在香港回归前后的时间节点，那里一度成为间谍流动最频繁的地区。
桃园因为语言上的天赋，上级长期将他放在香江，游走于众多国际势力之间。
当然，他还顺带帮领导们做一些私活。
如今在回头看去，李杰极度怀疑他这次是被人给搞了。
帮一个领导干私活，没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是原身不止帮一个领导干过私活。
估计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走漏了风声。
这种私活都是见不得光的，哪怕岛内官僚主义作风极其浓厚，但转移财产这种事一旦曝光。
谁也讨不得好。
转移财产？
你想干什么？
是不是想跑路？
谁会任用一个时刻准备跑路的人？
一转眼，两天时间过去，李杰顺利的和上级接上了头，并从上级那里领取到了新的身份证件。
从今天开始，李良熙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他如今叫‘李唐’。
原本的‘李唐’早年间去了东南亚地区务工，根据军情局的情报，真正的‘李唐’已经死了，死于一场帮派冲突之中。
军情局是如何关注到了这样一个小人物呢？
自然是因为这场冲突是军情局的特工挑起来的，‘李唐’不是他们的目标，他只是一个倒霉蛋而已。
事后，‘李唐’也只是出现在了罹难人员名单中，在整篇报告中，他只占用了两个字符。
得知‘李唐’这个身份的前因后果，李杰瞬间就明白了，这一次的潜伏计划绝不是上面临时起意的，而是处心积虑的潜伏计划。
而且，他可以肯定，像他和丁美兮这样的组合绝对不止一对，潜伏到大陆的人起码是数以百计。
很多人眼中的间谍大概都是像007或者潜伏里那样的，其实真正的间谍并不像那样惊心动魄。
一个间谍哪怕潜伏一辈子，可只要有一次传递出重要情报，那就是成功的潜伏。
就像风筝里的曾墨怡，她传递出的那份七十三人特工名单，就是极其重要的情报。
也正因为曾墨怡传出的情报，戴春峰精心制定的潜伏计划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李唐，你回来了？”
一回到家中，丁美兮就迎面跑了过来，经过两天时间的缓冲，她现在已经认命了。
她只是一个小角色，不认命又能怎么样？
“嗯。”
李杰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
“这是我新身份的背景资料以及我们俩个怎么认识，怎么恋爱的过程，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抓紧背熟。”
“在这期间，你不能走出这间屋子。”
丁美兮淡淡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信纸，这一次，她没有因为李杰的语气而生气。
她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李杰的吩咐完全是常规流程。
他们俩个未来将会以夫妻的身份潜伏在大陆，日后避免不了和其他人接触。
尽管他们是假夫妻，可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真夫妻。
既然是真夫妻，如何从陌生到熟悉，自然要有一个过程。
然而，当丁美兮看到信纸上的内容时，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上面的内容太简单了。
李唐，泉市，永春县，桃城镇，大水湾村村民，94年前往东南亚地区务工，今年返回夏州。
在媒人的介绍下，自己和他认识了，两人一见钟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准备结婚了。
然后，自己就决定留在夏州。
以上就是信纸上的全部内容。
“好随意啊。”
看完上级编造的背景资料，丁美兮忍不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个人风格！
这也不是她预想中的爱情！
她的爱，应该是浪漫的，炽烈的。
李杰微微一笑：“你要是觉得随意，可以自己编一下，不过，时间还是仅限于一刻钟。”
“还能自己编？”
这是丁美兮没有想过的操作。
“当然可以。”
像这种小事，李杰是不介意让丁美兮自我发挥一下的，如果始终处于高压状态，他怕小丫头会憋出病来。
“那我编了？”
丁美兮扬了扬手上的信纸，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她心底还是有些怕李杰的，谁让李杰对她表现的太过冷淡。
“编吧，不过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李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开始计时。”
“好。”
言罢，丁美兮风风火火的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她要编出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虽然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让她发挥。
望着‘天真’的丁美兮，李杰愈发觉得海对面的那帮人不当人子，一个好好地小姑娘，竟然被他们训练成了一个以美色娱人的女间谍。
很快，李杰就收回了目光。
拿到了新的身份，他也得考虑考虑回去一趟，把女儿接过来了。
综合目前的情况分析，小婷暂时还不能生活在他身边，李杰决定在外面找一处房子，然后再花钱找一个保姆照顾小婷。
原身之前也不是太傻，给上级领导干私活，自己手里多多少少也落到了一些好处。
如今李杰手上的存款不算少，其中大多数都是现金，美金两万，英镑一万，港币五万。
这些钱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放在世纪之交，绝对算得上小有身家。
夏州目前的房价大概在2000左右，如果全部都买房的话，全款买两三套小户型的房子是不成问题的。
第五章 天真的丁美兮
李杰如今住的地方是组织上准备的安全屋，位于老城区大同路附近，是典型的筒子楼。
一层两户，这两户房子的产权都在上级手中，根据今天接头的情况，上级是准备让他们继续住在这里的。
房子产权将会通过合理的方式转到他们的手中。
不过，对于这个房子，李杰不是特别看得上，以海对岸那帮人的吝啬程度，肯定不会把两处房子都给他们的。
其中一间肯定会被挂到市场上卖掉，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而且卖房也是有利可图的，中间人随便使点小手段，刮个几万块钱，那都不是事。
李杰看不上这处房子除了周围环境比较负责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这间屋子的格局是两室一厅，只有两个房间，而且房间的面积都不大，丁美兮肚子里怀着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未来剧中的李小满。
等李杰把小婷接过来了，房间就不够住了。
他不可能一直把小婷放在外面养着，暂时放在别处只是权宜之计，迟早会把小婷接过来的。
不过，买房的事先不急。
房价暂时还没到起飞的时候，等个一年半载也能等得起。
一刻钟后，丁美兮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我写好了！”
李杰接过信纸一看，结果脸色一黑。
好家伙。
俊男靓女一见钟情，男的家境贫寒，女的学识过人，女方家长对男方很不满意，女方为了爱情冲冠一怒，直接跟着男方私奔，跑到了祖籍夏州，准备在这里结婚生子。
这小丫头，该不是琼瑶的小说看多了吧？
两千年左右，琼瑶小说确实流行，尤其是在海对面，丁美兮大概是没少看，不然的话，也编不出这种离谱至极的背景。
“你这个不行，换一个！”
“为什么啊？”
丁美兮一脸的不解，可当她看到李杰那张脸时，瞬间想到了班主任、教官，她感觉李杰此刻简直是班主任附体。
于是，她连忙又怯生生的改了口。
“我……我知道了，我这就重新改。”
“不用改了。”
听到这句话，丁美兮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然而，她的喜色还没有维持一秒，李杰接下来的那句话顿时让她愤懑不已。
“原来那样就挺好的。”
丁美兮虽然不敢明着反抗，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
‘大骗子！’
‘明明说好让我改的，现在又不让了。’
‘长得浓眉大眼的，心里却坏的狠！’
李杰知道丁美兮心里肯定有怨气，但他不想去管，谁让丁美兮编的太离谱了呢。
生活，不是偶像剧。
尤其他们现在还是间谍。
对于间谍而言，越普通越好，丁美兮编的私奔，借口太难了，而且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心。
如果旁人知道这段过去，大概率会想更深入的探究一下其中的八卦。
届时，为了这个谎言，他们势必要编出更多的谎。
慌撒的越多，破绽也就越多。
随后，李杰转而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借此打消丁美兮的注意力。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
此刻，丁美兮还沉浸在失落之中，如果换在之前，她大概会稍微提起一些兴趣。
毕竟，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还是有话语权的。
可刚刚经历了先提议，再被否决，她哪还有积极性，她觉得这一次又是表面意思意思。
实际上‘李唐’早就决定好了。
“房子。”
李杰朝着门口指了指：“上级让我们继续住在这里，这两处房子，你想住哪边？”
“是这间，还是隔壁那间？”
“住这里？”
丁美兮左右环视一圈，房间里连像样的家具都没几件，居住体验有够差的，一想到未来住在这种地方，她心中的失落感就愈发的明显。
“对，你挑一间吧。”
犹豫片刻，丁美兮迅速地接受了现实。
住就住吧。
她一个卑微的小角色，哪有什么选择权。
“我选隔壁！”
旋即，她伸手冲着门外一指。
住隔壁，是她最后的倔强！
前不久，他们几个差点死在了这间屋子里，宝平逃离之前，把房间的煤气给打开了。
如果那天不是恰好遇到台风，窗户又敲好被台风给吹开了，她，桃园，新竹三个人大概率会因为煤气中毒而死。
对于丁美兮而言，那晚的经历太可怕了，那是她距离死亡最接近的一次。
在有的选的情况下，她肯定选择住到别处去。
哪怕新住处距离这间房子仅有一墙之隔。
李杰闻言点了点头：“好，那就隔壁吧。”
“啊？”
眼见李杰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并且采纳了，丁美兮稍微愣了一下。
她本以为这一次又要被无情拒绝了。
在她的印象中，李杰完全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
看到丁美兮疑神疑鬼的样子，李杰脑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啊什么啊？”
“难道你更喜欢这边？”
说着，李杰故意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要不就继续住在这边吧？”
“隔壁那间屋子空置太久，里面的灰都积了好几层了，确实不太适合住人。”
“不，不，不要啊！”
丁美兮信以为真，连忙摆手道。
“我不喜欢这边，喜欢那边，那边！”
“李唐，我们住那边，好不好？”
丁美兮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做出乞求状。
眼见丁美兮都快哭了，李杰也不在继续逗她，点头认可道。
“那就住隔壁吧。”
“过几天，上面会派人过来办交接，等产权转移好了，我们过去收拾收拾，顺带买些家具，日用品什么的。”
呼！
听到这句话，丁美兮瞬间出了一口大气。
yes！
请求成功！
她成功取得了属于自己那份的话语权！
虽然这看似只是微小的一小步，但在与‘李唐’的争斗中确实是妥妥的一大步。
让这个冷冰冰的家伙让步，太不容易了。
不过，丁美兮始终坚信一点，有一就有二！
总有一天，她要在这场争斗中占据上风，将‘李唐’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