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意想不到的变化
三年后。
李杰仍然留在红星孤儿院，前两年，他拒绝了一波又一波的领养家庭。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领养的他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期间，他见到了纪教授夫妇，按照原有的时间线，他们应该是他的养父母。
不过，李杰并不愿意被领养。
他一个人反而能过得更好。
这一天，下午放学后，李杰并没有直接回孤儿院，而是来到距离孤儿院不远的一处小区。
他在这里租了一套房子，既是秘密仓库，也是工作室。
至于，钱是怎么来的？
很简单。
写稿子赚的。
他偷偷用林兆生的身份证办了一张银行卡，然后又用他的身份在网上发表了两部作品。
收益不算太多，三年间也就赚了五十万不到一点。
回到出租屋，李杰直奔书房而去。
紧接着，他从保险箱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邱月留下的那封信。
这是原件。
林家那边同样也有一封信，只是那封信是李杰临摹的副本，纸张、笔迹、血痕一模一样的副本。
造假这种事，对于李杰而言，一点难度也没有。
林兆生压根就不知道那封信被掉过包。
打开盒子，里面的那封信露出了真容，只见信上原有的三道血痕已然少了一道。
这一道，不是李杰用掉的，而是林兆生用的。
三年前，李杰最终没有直接擦掉血痕前往草莓世界，而是默默地等待着。
彼时，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去林家一趟。
有时是偷偷去的，有时是和小朝夕放学一起回去的。
当前时间线，小朝夕没有参加奥数集训营，自然也就没有转学到更好的学校。
小朝夕初中三年仍然是在红星中学就读的。
同时，她也没有和裴之认识。
不仅她不认识，连老林也没收下裴之这个学生。
简而言之，现在的裴之不论是对于小朝夕，还是老林，都是一个陌生人。
如此一来，也省却了李杰的一番功夫。
裴之那小子对于普通少女的杀伤力可不是盖得，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看，性格也不错。
少年时期，像这样的男生，不知是多少小女生的白月光。
言归正传。
李杰一直等着林兆生穿行，起初，那封信一直没被动过。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就在李杰准备提示一下老林的时候，那封信忽然间就被用了。
发现这一点后，李杰并没有立即进行掉包，而后选择观察一段时间。
这一观察就是半年时间。
在此期间，林兆生一次也没动过那封信，似乎那封信的神奇给忘了似的。
然后，李杰悄悄地调换了那封信。
两年过去，李杰打算使用这封信去草莓世界那边一探。
如今，芝士世界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而草莓世界那边的情况，他却是一无所知。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具，李杰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擦掉了其中一道血痕。
当他再次醒来时，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朗诵声。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
“survey，调查，测验，survey，调查，测验……”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李杰晃了晃脑袋，这好像是一堂早读课？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以及桌上书本的厚度，现在大概是高三的某一天？
毕竟，只有高三才会在课桌上叠着厚厚一层的书。
忽然间，李杰觉得耳边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转头一看。
嗯？
林朝夕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是自己的同桌？
这，啥情况？
另一边，眼看‘花卷’神色诧异的看着自己，林朝夕眉头一挑，等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
“没见过美女啊？”
听这语气，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一时间，李杰也没法猜到草莓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边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致于林朝夕的性格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他的印象里，之前那条时间线，不论是芝士林朝夕，亦或者草莓林朝夕，都不是那种古灵精怪的性格。
“你没事吧？”
一旁，林朝夕一看‘花卷’神色有点不对，直接上手了，伸手摸了摸同桌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
李杰十分嫌弃的拍掉了她的手。
“请自重，林朝夕同学。”
“嘁！”
林朝夕白了李杰一眼，然后小声的都囔了一句。
“自恋鬼。”
旋即，她头一偏，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课本上。
看到这一幕，李杰总算得到了一些信息。
目前来看，草莓世界的林朝夕和‘花卷’，应该只是同学关系，也许有那么一丢丢暧昧。
但绝不是恋人关系。
这很正常，谁还没个青春期？
很快，晨读结束，下课铃声一响，原本喧嚣的教室瞬间变得安静了许多。
补觉的补觉，出门的出门，看书的看书，一切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李杰暂时不知道草莓花卷的日常习惯，所以，他做了一个不会出错的选择。
蒙头就睡。
高三学生，压力大，睡眠不足是常态，在信息不足前，睡觉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他也不是真睡，只是闭着眼睛，默默地搜集着外界的信息。
“真是个大懒猪！”
另一边，林朝夕看到同桌倒头就睡，不禁小声的吐槽了一句。
听到这话，李杰又一次得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看来他的选择和草莓花卷一样。
一转眼，上午四节课结束。
短短的一个上午，虽然不足以搜集到所有的信息，但李杰也得到不少关键信息。
其中最让他意外的一条是，林朝夕的母亲，也就是邱月竟然没有因为难产去世。
现在仍然活的好好地。
林朝夕，林兆生，邱月，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很幸福的那种。
至于，老林论文抄袭的事是否解决了，他倒是没打听到。
这种事，也不适合直接问。
放学后，李杰没有和林朝夕一起去食堂吃饭，而是准备出学校一趟。
“喂！”
“花卷！”
第五十八章 各自的消息
转头一看，只见林朝夕正迈着小碎步朝学校门口赶来。
“你往学校外跑干嘛？”
林朝夕觉得今天的同桌稍微有点奇怪，平时的‘花卷’可是一个非常跳脱的人。
今天的‘花卷’却安静了许多。
不过，林朝夕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兴许是‘花卷’昨晚玩游戏玩到太晚了，以致于今天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反正‘花卷’也不是第一回这个干了。
另外，‘花卷’和普通应届生不一样，他是艺术类考生，文化成绩没那么重要。
艺考，才是重点！
“出去买个东西。”
李杰随口编了个理由。
听到这话，林朝夕冷笑一声。
“买东西？”
“我看是去网吧上网吧？”
李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的确是准备去网吧。
当然，他去网吧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搜集一些信息。
“算了，懒得管你！”
言罢，林朝夕身子一转，气鼓鼓的走了。
看到林朝夕的表现，李杰笑着摇了摇头。
青春期的朦胧，想想还挺怀念的。
不过，这些和他都没关系，他又没准备在草莓世界久留，不出意外的话，快则一天，满则两三天他就会回去。
没过一会，李杰就出现在了一家名为‘星约网咖’的网吧面前。
这是离学校最近的一家网吧。
一进门，网吧的前台小姐姐就笑吟吟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纪江同学，欢迎光临！”
“靓女，你今天又漂亮了啊。”（粤语腔调）
李杰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的交流。
愉快的交流了几句，李杰开好了卡，然后走进了一个小包厢。
电脑开机后，李杰第一时间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裴之’的名字。
经过一上午的观察，他发现学校里并没有一个叫‘裴之’的学霸。
草莓世界原来的时间线中，裴之、林朝夕、花卷三人可是高中同学。
可现在，学校里压根就没有关于裴之的传说。
“咦？”
看到一条新闻链接后，李杰发出一声轻咦。
快速的浏览完这条新闻，李杰不禁感慨。
这变化，确实太大，简直是面目全非。
草莓裴之十四岁考入三味大学数学系，他就读的不是什么少年班，而是被特招进去的。
当前时间线，草莓裴之的履历明显更强。
先是拿了全国奥数竞赛一等奖，然后又拿下了IMO（国际奥数竞赛）的金牌。
再之后，他被三味大学数学系特招。
短短两年时间，他就学完了本科的所有课程，随后参加了三味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的联合培养计划。
直博！
等他毕业后，他会同时获得两所大学的硕士以及博士学位。
半晌，李杰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才对嘛。
好好地天才，不用心学习，报效祖国，反而去谈什么情情爱爱的，简直是巨大的浪费。
像现在这样多好。
裴之真正的目标应该是P/NP问题，是黎曼猜想，是霍奇猜想，是星辰大海。
情情爱爱的，哪有数学来的美妙？
数学，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女人？
只会影响他前进的脚步。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裴之就是天才基本法世界中的天命之子。
天下逻辑思维共八斗，裴之独占一石，世人倒欠两斗。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没法解决P/NP问题。
就像是某学霸文中的陆姓大神一般，他们都是天命之子。
当然，裴之未来的成就大概率是比不上某陆姓大神的。
谁让他开的挂不够大呢？
过了片刻，李杰又看到了另外一篇报道。
报道也是关于裴之的，是一篇采访类报道，只是采访对象不是裴之本人，而是他爸爸裴东来。
采访日期很近，就在一个多月前。
原来的时间线中，裴东来死于09年的一场意外，现在已经是12年了。
这个世界的裴东来并没有意外离世，反而活得好好地。
检索完裴之的消息，李杰又在搜索栏中敲下了林兆生的名字。
只是，和搜裴之相比，页面上关于林兆生的信息就少了许多，其中很多还是同名同姓的。
搜索了半天，李杰也没找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网上关于林兆生的信息极少。
少顷，李杰换了一种方式，敲下了冯茗的名字。
这一次，跳出来的链接果然多出了很多，但也多的有限。
毕竟是学术圈的，而且是搞数学研究，曝光率低一点实属正常。
像裴之那样的，反而是特例中的特例。
媒体是什么尿性，李杰太清楚了。
有爆点的新闻才是他们追逐的目标。
搜索了一圈，李杰就停了下来，网上关于冯茗的消息也不是很多，其中大多数是数学会议之类的新闻。
随后，李杰也试着搜索了一下邱月。
结果也没得到太多的信息，只知道邱月目前在三味大学当老师。
至于，邱月为什么没去母亲所在的永川大学？
哪怕网上没有，李杰也能猜到一点，多半是因为老公和孩子。
半个小时后。
李杰走出了网吧，他打算去老林家周围转转，草莓世界的变动太大，他之前定下的一些计划必须得变一变了。
内心空间。
此刻，花卷仍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平行世界竟然真的存在！
而且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这未免也太酷了！
对于立志做演员的花卷来说，这绝对是一次特殊的体验。
被平行世界的自己穿越，是一种什么体验？
望着头顶上方显示的一幕幕画面，花卷很是惊叹。
原来，灵魂真的存在！
如果……如果这一切被记录下来，那绝对会震惊全世界！
同时，他也会一举成为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几个人。
只是……
花卷忽然叹了口气，他忽然想到刚刚看到的那行字。
平行世界的自己，在电脑上打的字。
这件事，不能轻易地被曝光。
因为，他科学！
一旦曝光，很可能会影响全人类的历史进程，甚至误导一大批科学家。
这个责任，花卷觉得自己担不起。
第五十九章 吃味的老林
傍晚。
放学时间到，李杰跟着林朝夕一路来到了林家。
他打算去老林家看看，看看他们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邱月现在仍然还活着，多半和芝士老林的那次穿行经历有关。
那一次，老林穿行的时间节点应该提前了一些，然后救下了邱月。
老林家仍然住在之前的那条巷子里，这点是没变的。
不多时，两人来到家门口，还没进门李杰就闻到了一股菜香味，耸了耸鼻子，应该是青椒炒肉丝的味道。
老林的拿手菜之一。
打开房门，只听老林的声音从厨房间里传来。
“夕夕回来啦？”
“饭菜马上……”
话说到一半，老林的神情忽然凝固了，看到女儿带着那个臭小子回来，老林顿时不开心了。
怎么又是这个臭小子！
这小子肯定是在打夕夕的主意！
一念及此，老林看向李杰的目光，慢慢变得不善起来。
不过，眼神杀可奈何不了李杰，只见他微微一笑，坦然以对。
“叔叔好。”
“你好，你好。”
考虑到女儿在场，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老林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林朝夕压根就没注意到老林眼中暗藏的杀气，眼看老妈不在家，她不由开口问道。
“爸，我妈呢？”
“你妈今天学校开会，晚上不回来吃饭。”
“哦。”
听到母亲不回来吃饭，林朝夕也没当回事，显然是习惯了。
旋即，林朝夕顺手从水池边拿了一个苹果，然后就直接开啃起来。
“马上就要吃饭了，你现在吃什么水果啊。”
看到嘴馋的女儿，林兆生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他的眉梢还是挂着笑意的。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给另外一个男人送水果吃，哪怕那个男人现在只是男孩。
林兆生心里也有点接受不了。
‘不行！’
‘回头得好好和媳妇商量商量，让她跟女儿好好聊聊。’
‘高三了，肯定要以学习为主！’
听说那小子是个艺考生，以后要考电影学院。
考电影学院好啊！
本市没有表演类专业学校，那小子上大学肯定要去外地。
离得远了，联系肯定会少，联系一少，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澹了。
林兆生也是过来人，虽然他从头到尾只谈过一次恋爱，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毕业即分手，这现象，太正常了！
何况，据他的细心观察，自家闺女和那小子连手都没签呢，顶多就算是有那么一丢丢小朦胧。
‘就这么办！’
这一瞬间，林兆生心中就打好了腹稿，就等老婆晚上回来，然后便开始行动！
务必要把早恋的苗头，砍死在幼苗期！
没过一会，林兆生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
探头一瞧，女儿和那个臭小子正在玩游戏机。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不得不承认，林兆生有点酸了。
那台游戏机是他花钱买的！
他买游戏机是想和女儿增进增进感情，小时候，他和夕夕的关系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等女儿大了之后，两人关系就没以前那么好了，女儿明显和媳妇的关系更好。
恰好，那段时间女儿迷上了游戏，林兆生就顺水推舟买了一台游戏机。
这台游戏机还挺贵，花了他两千多块，为了买游戏机，攒了好久的私房钱，一次性就榨干了。
更让林兆生肉痛的是，这破游戏机买了之后，玩游戏还得额外花钱！
真特酿的气人！
然而，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最气人的是，游戏机买了，结果目的却没能达成。
有时候想和女儿玩两把游戏，女儿却说没什么，要好好学习。
身为家长，孩子好好学习，家长肯定是既高兴，又欣慰。
可林兆生后来发现，事情不是这么一回事。
每次那个臭小子一来，闺女就高高兴兴地拉着那臭小子一起玩游戏。
为父都没体验过的感觉，那个臭小子反倒体验到了！
林兆生心里很不平衡！
此刻，看到两人嘻嘻哈哈玩游戏的样子，林兆生恨不得提着手上的锅铲，直接跑到客厅把那台游戏机给砸了。
什么破游戏机！
什么破游戏机！
坑人嘛，这是！
“老公，你这是干嘛呢？”
就在这时，邱月的声音突然从窗外飘了进来。
老林家是一所老房子，一户一院的那种，厨房恰好毗邻小院，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厨房里的动静。
“老婆，你怎么回来了？”
眼见邱月站在窗外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林兆生很是意外。
“别提了。”
邱月摆了摆手：“本来是要开会的，人都到齐了，结果校长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走了。”
“然后嘛，会议就延期了。”
说着，邱月也听到了客厅那边的动静。
“对了，夕夕回来了？”
“嗯。”
一提到女儿，林兆生的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看到老林的表情，邱月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几声。
一把年纪了，还吃一个小孩子的飞醋。
真是越回越回去了。
其实，女儿的异常哪能逃得过邱月的火眼金睛？
邱月早就发现了苗头，比老林还早，只是她一直故意不说。
对于恋爱这种事，她看的很开。
谁还没个青春期呢？
只要注意尺度，她是不介意女儿早恋的。
另外，‘纪江’那孩子，她也不是头一回见了，小伙子还不错，虽然看起来跳脱了一点，有点不靠谱。
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很负责的小男孩，也知道轻重。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俩孩子都挺傻乎乎的，眼下只是隐约有点苗头。
不，准确来说，只是有一点小火花，小火苗都还没点着呢。
所以，邱月一点也不担心。
就这俩反射弧超长的孩子，还想干坏事？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邱月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是自信。
当年，她就是一眼相中老林，然后迅速将老林拿下，如若不然，老林怕是不知道会被哪个小妖精给勾走。
毕竟，上大学那会，林兆生在学校里还是挺吃香的。
第六十章 见‘花卷’
“小纪，今晚就在这边吃吧。”
邱月将包包挂好，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直接戳中了林兆生的痛处。
听到这话，林兆生一个趔趄，差点将手中的盘子掉……
不，应该是差点将手中的盘子砸到臭小子的头上。
另一边，邱月打完招呼，回身看了老林一眼，一看丈夫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
她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跟个深闺怨妇似的，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老林吗？
果然，男人有了女儿，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女儿大了，到了该恋爱的年纪，男人一个个都化身醋坛子。
还是陈年老醋的那种。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味。
随后，邱月凑到老林面前，然后捏着鼻子挥了挥手，轻声道。
“哎呀，这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啊？”
老林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得！
原本他还准备晚上和媳妇商量商量预防早恋的事呢。
现在看来，媳妇那边不在一旁扇风点火，那就谢天谢地了。
“哼。”
老林轻哼一声，没有搭理媳妇的调侃，直接端着菜跃过邱月身边。
看到丈夫生气的样子，邱月不禁莞尔一笑。
如果让老林当年的那些迷妹们，看到今天这一幕，只怕会眼睛掉落一地。
怨父本父是了。
“哼！”
紧接着，老林在折返回厨房的途中，仍然冲着邱月哼了一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望着老林的背影，邱月扶了扶额，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
然后，她便跟着老林走进厨房。
男人生气了怎么办？
当然是哄一哄了。
“老公，对不起。”
邱月直接从身后抱住老林，把头靠在林兆生的肩头，一蹭一蹭的，语气似是呢喃，似是撒娇。
刹那间，林兆生的起皮疙瘩落了一地。
他最怕的就是这一招。
呼出的热气处在他的耳边，痒死了！
“老婆，别闹！”
林兆生连忙掰扯了一下邱月的胳膊：“孩子们还在屋里呢，被他们瞧见不好。”
在某些方面，老林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
比如在子女面前秀恩爱。
万一女儿有样学样，怎么办？
到时候不是便宜了那个臭小子？
“看到就看到好了。”
闻言，邱月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紧了紧手臂，牢牢地箍住老林的腰。
“自己家里和自己老公亲密一点，怎么了？”
“唉。”
林兆生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其实，他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如果女儿不在家，那就更好了。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林朝夕若有所觉，只见她朝着厨房瞄了一眼，然后露出了‘姨母笑’。
从小到大，她可没少吃狗粮。
旋即，她又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隔壁的‘花卷’。
结果看到‘花卷’一脸傻笑的盯着电视屏幕，她不由暗骂了一句。
真是一块木头！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李杰，自然感觉到了林朝夕的目光，不过，他并没有理会。
毕竟，他又不是本尊。
并且，在上一个时间线中，他在芝士世界那边，几乎是把小朝夕当女儿在养。
虽然草莓世界的林朝夕和芝士世界的林朝夕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但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李杰又不是变态，哪会对林朝夕动心？
不过，他不动心，不代表草莓世界的花卷不动心。
根据他的经验，这俩人以后多半能成。
只是草莓‘花卷’选择的职业不太好。
明星，固然赚钱，但对于男女关系而言，明星这个职业可是一个大杀器。
娱乐圈里都是俊男靓女，拍戏的过程中还待在一起，尤其是演对手戏的，日久生情什么的，太正常。
整个圈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剧组夫妻。
什么叫剧组夫妻？
拍戏时，两人就跟夫妻一样，该吃饭吃饭，该玩玩，该炮炮，拍戏一结束，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个套子。
主世界中，李杰就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当然，娱乐圈里也不是没有干净的人，但那个比例嘛，大约跟屎里淘金差不多。
超稀有，搁在游戏里，起码也得是金色传说这个级别，甚至更罕见一点。
不过，以上这些对于两个未满十八岁的年轻人而言，太过遥远了一点。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值荷尔蒙旺盛的年纪，感情来得快，却得也快。
能不能走得长久，还得看经营。
想了想，李杰觉得离开之前，应该和‘花卷’好好聊一聊。
就当是借用他身体几天的补偿吧？
……
……
……
晚上八点，李杰趁着星光回到了纪江，和此身的父母打了声招呼，然后便走进了房间。
不多时，他坐在了一面镜子前。
他准备做一次尝试，打算和草莓‘花卷’来一次面对面的交流。
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如何感知到识海，这种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东西，肯定是两眼一抹黑。
但对于李杰而言，完全是熟门熟路。
仅仅只是尝试了几次，他就出现在了那片漆黑的空间里。
“啊？”
空间内，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草莓‘花卷’顿时吓了一跳。
“你谁啊？”
旋即，他勐地一拍脑袋。
怪不得觉得眼前的小屁孩眼熟。
这不就是初中时的自己吗？
合着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个小屁孩？
虽然草莓‘花卷’今年也没满十八岁，但这并不妨碍他鄙视初中时的自己。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长这样的时候，应该是初二或者初三？
“不是！”
“你怎么这小啊！”
紧接着，‘花卷’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行，不行，你得让我出去，你这还是一个孩子嘛，老师上课，你能听得懂吗？”
其实，这话只是‘花卷’的借口，他想出去是因为游戏瘾犯了。
傍晚那会，他可是全程目睹了打游戏的那一幕。
还真别说，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挺厉害的，是个游戏高手。
另一边，李杰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灵魂形态的自己跟芝士世界的自己一模一样。
体型仍然是个初中生。
对此，他也很是无语。
“得了吧。”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戳破‘花卷’的心思。
“你怕不是想出去玩游戏？”
第六十一章 决定
被戳破了心思，‘花卷’脸腾地一红。
“怎……怎么能叫玩游戏呢！”
“我那是充分锻炼手眼的灵活度。”
说着，‘花卷’手一摆。
“算了，和你一个小屁孩说，你也听不懂。”
“快，快教我怎么出去。”
看到自欺欺人的‘花卷’，李杰笑了笑，揶揄道。
“想学？”
“我教你啊！”
“只要你喊我一声师傅。”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花卷’暗自腹议了几句，他怎么可能认一个小屁孩当老师？
这不是侮辱人嘛！
接下来，这片空间忽然安静了下来，李杰就在站那里，静静的看着‘花卷’。
‘花卷’同样不甘于人后，也跟着直愣愣的盯着李杰。
半晌，‘花卷’渐渐败下阵来。
不行啊！
搞不过这个小屁孩！
气氛慢慢变得尴尬起来，为了试图缓解尴尬，‘花卷’开始吹气了口哨。
连续吹了好几种口哨，‘花卷’终于忍不住了。
“喂！”
“教不教啊？”
李杰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哎呀，行了，行了，我喊你师傅可以了吧？”
‘花卷’终究是抵不住外出玩游戏的诱惑，反正这片空间里只有他们俩个人，即便认了一个小孩子当师傅，别人也不知道。
“师傅，教教我。”
李杰笑出了声，这‘花卷’还挺有意思的。
“行，我教你。”
“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意念集中，然后一直呼唤‘我想出去，我想出去’即可。”
“哈？”
‘花卷’一脸意外道：“这么简单，你该不会骗我吧？”
“信不信由你。”
言罢，李杰直接闭上了眼睛，结束了这段谈话，放‘花卷’出去，本就是他进来的目的之一。
坐牢还是放风的时候呢，‘花卷’的性子又很跳脱，真把他关久了，李杰还怕关出什么事来。
眼看小屁孩闭上眼睛不说话了，‘花卷’开始尝试外出。
‘我要出去！’
‘我要出去！’
唰！
下一秒，‘花卷’只觉眼前一亮，睁开眼睛一瞧，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YES!”
‘花卷’勐地一挥拳头。
成功了！
然后，他迅速从书架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游戏机，和书桌上的电脑一连，一顿摆弄之后，终于顺利地打上了游戏。
内心空间。
看着上方传来的游戏画面，以及‘花卷’大呼小叫的声音，李杰暗自摇了摇头。
出去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打游戏？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心大，还是该说没心没肺。
随后，李杰便不再关注外界的事，转而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几时回芝士世界？
是等‘草莓林朝夕’穿行之后？
亦或是过几天就回？
前者的话，时间未定，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天。
不过，选择前者的话也不是没有好处，知道‘草莓林朝夕’的穿行时间，他就能更好的把控未来的走向。
只是这么做对‘花卷’未免不太公平。
即便‘花卷’能出去放风，但李杰至少要占用他一半的时间。
反之亦然。
如果选择后者，对‘花卷’倒是公平，可其中却存在着隐藏的风险。
上一个时间线中，莫名其妙地就迎来了一次重启。
倘若不是‘系统’的保护？
自己也许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说不定还会以为刚刚进入副本。
良久。
李杰做出了决定，等一等。
等‘草莓林朝夕’穿行之后，他再找机会回去。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确认一件事。
草莓世界到底还有没有那封信？
那封能让人穿行的信，可是邱月的绝笔信，现在邱月还活着好好地。
首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草莓世界这边一定有什么能让人穿行到芝士世界。
毕竟，草莓林朝夕穿行过是事实。
假如那封信不存在，李杰需要注意的东西就多了，得多花一番功夫。
外界。
一转眼，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花卷’仍然在游戏里奋战，他属于那种人才瘾还大的玩家。
越是被虐，玩的越起劲。
不多时，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了，纪母敲了敲门，提醒道。
“花卷，时间不早了，快点去睡觉，游戏别玩了。”
“马上！”
‘花卷’头也不回道：“这局打完就睡。”
“唉。”
闻言，纪母微微一叹，这孩子，一看到游戏机就走不动路了。
幸好这孩子也不是完全不懂事，虽然文化课成绩不是很好，但以他现在的成绩，考电影学院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艺考什么的，纪母反而不是特别担心，她是音乐学院的教授，好歹也算半个圈子里的人。
每年艺考会考些什么，她门清，有她帮孩子把持着，艺考肯定不成问题。
约莫半个小时后，纪母又来到了儿子的房间门口，只见她侧着身子，将耳朵贴在木门上。
一听里面安安静静的，她便轻手轻脚的走了。
屋内。
‘花卷’已经熄灯躺在了床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一件事。
他刚刚好像忘了请教‘师傅’怎么回去了？
“那个……那个我怎么回去？”
少顷，‘花卷’呐呐自语的了一声，有过被关的经历，他知道这么说‘那小屁孩’能听到。
忽然间，‘花卷’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又回到了那片空间。
“呃……”
好一会儿，‘花卷’才回过神来，茫然道。
“我这是怎么回来的？”
“简单。”
李杰笑吟吟的看着他：“只要你想回来，就能回来。”
“这么简单？”
‘花卷’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就这么简单！”
李杰肯定道。
“出去！”
“回来！”
紧接着，‘花卷’就像是第一次得到玩具的孩子，不停地在空间内外切换自如。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一会儿，他就觉得头晕目眩。
“不是，我这是怎么了？”
‘花卷’晕乎乎的看着李杰，他现在看人都出现重影了。
“精神力损耗过度。”
李杰无奈的摇了摇头，嘱咐道。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好好睡上一觉，大概就好了。”
“哦。”
‘花卷’的话还没说完，人就直接睡了过去。
唰！
李杰向上一跃，重新回到了外界。
然后，他快速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向着门外走去。
第六十二章 确认
月上中天，李杰趁着夜色来到一间老式小楼门口。
没错，正是那间小教堂。
教堂的大门紧闭，不过这难不倒李杰，随手掏出一根回形针，然后鼓捣了几下，门锁应声而开。
推开大门，一股霉味瞬间扑鼻而来。
显然，这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不然的话，是不会出现这种味道的。
进门之后，李杰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手电，四周找了一圈，他看到了那面写着两行公式的墙体。
公式存在？
墙里的有没有信？
李杰走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墙体。
冬！
冬！
回声颇有些沉闷，一听就是那种空心墙的回声。
紧接着，李杰又敲了敲周围的墙体，其他地方也会传来沉闷的回音。
虽然都有回音，但李杰仍然察觉到了异常，写着公式的那面墙体回音最空洞。
由此可见，那里的空洞比其他地方要大一些。
确认了这一事实，李杰并没有第一时间扒开墙体。
主要时间不合适，而且他手边也没有趁手的工具。
片刻后，李杰悄然离开了小教堂，不紧不慢地向着家里赶去。
确认了墙体空洞，已然完成了任务。
明天白天，他会找个机会敲开那面墙，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
之所以是明天，完全是为了保密。
‘花卷’进出识海空间多次，精神损耗过度，这一睡起码得睡上一两天。
具体是一天，还是两天？
李杰就无法确认了，毕竟，他也不是万能的。
总之，趁早不趁晚，趁着‘花卷’深度睡眠的时机，他得把该办的是都给办了。
回去的路上，李杰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明天他真的在墙体里面发现了‘那封信’，而草莓林朝夕又没有穿行。
他若是直接把那封信掉包，未来会发生什么？
时间线会不会再次重置？
想了想，李杰还是收起了这个有些危险的念头。
‘草莓世界’的现状挺不错的，重开的话，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所以，最好是维持现状。
林朝夕父母双全，家庭和谐美满，也许未来还会和‘花卷’谈上一场甜甜的恋爱，亦或者是和某个未知的人谈上一场。
裴之那边也是父母双全，他现在正朝着自己的理想进发。
如今的他，虽然还是一个在校生，但在理论数学界，他已然是小有名气，大学本科期间就证明了一个小猜想。
据传闻，裴之研究生阶段研究的课题是大名鼎鼎的‘冰雹猜想’。
如果他能证明‘冰雹猜想’，瞬间就能从一个小有名气的潜力新星，变成小牛般的存在。
只是，当前时间线，‘草莓裴之’没有认识林兆生，未来他是否会和P/NP问题死磕，这还是个未知数。
最后，这个世界的‘花卷’，小日子过得也不错。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花卷’多半会走上个时间线的老路，考电影学院，然后当明星。
总而言之，剧中的几位主角过得都挺不错的，李杰无意改变。
唯一可惜的是，‘芝士世界’那边的邱月也许无法复活了。
‘穿行’这种事，太不可控了。
上一个时间线，芝士老林明显没能救下草莓邱月，而当前时间线，老林做到了。
同样的，上一个时间线，草莓林朝夕穿行的时间，也和当前时间线大相径庭。
李杰倒是掌握了重开的秘诀。
但拯救芝士邱月这事，他做不来。
毕竟，穿行定位的锚点是平行世界的自己，邱月去世那会，他还没出生呢。
连身体都没有，怎么救人？
想救的话，必须要草莓世界的老林同意，并且需要进行大量的尝试。
老林愿意做吗？
平心而论，老林拒绝也是正常的。
因为‘拯救’的代价太大。
草莓老林理论上需要穿行N次，才有机会降临到固定的时间节点。
而每一条时间线，穿行的机会只有三次。
另外，不止‘草莓老林’需要穿行到正确的时间节点，同时‘芝士老林’也要穿行到正确的节点。
如果单次穿行正确的概率是千分之一，同时成功的概率就是百万分之一。
而这仅仅只是假设！
真正的成功率，谁也不知道。
也许，时间线重启一百万次，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一百万次，这个数字想想就非常可怕。
即便是李杰想到这个概率，也是头皮发麻。
重启一百万次，他得在这个副本待多久？
哪怕抛开所有的前置，每次花费一天，也需要耗费一百万天。
一百万天，粗略估计就是两千多年。
数遍所有副本，李杰滞留时间最长的是《凡人世界》，彼时，他不过在凡人世界呆了小几百年而已。
更关键的是，如果真的重启时间线，他将会一次又一次的亲历同样的场景。
连续两千多年重复同一件事，即使是李杰，也没有那个信心。
其实，李杰现在遇到的问题和某个经典问题类似。
驾驶一辆失控的汽车，如果什么都不做，会撞死前方的一群人，如果拨动方向盘，会撞死旁边的一个人。
不论司机怎么选择，都是错。
一群人是人，一个人也是人，抛开数量上的差距，某种意义上，他们的本质是相同的。
……
……
……
翌日。
一觉醒来，李杰只觉神清气爽，窗外阳光正好，又是一个大晴天。
昨晚的问题，他最终暂时按下了。
极小概率事件，他可不会去搏。
这，符合他的本心。
仔细想想，芝士世界的老林已然做出了选择。
第一次穿行过后，芝士老林就再也没有碰过‘那封信’，他的选择，显而易见。
能够拯救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和‘邱月’，在他看来，或许已经很好了。
迅速的整理好个人卫生，李杰连饭都没有吃上一口便匆匆离开了家里。
不多留，一部分是因为尴尬，另外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出去购买一些物资。
他得尽快确认墙里有没有东西。
早一天确认，他就能早一天安心，也能早一天回到芝士世界。
这个世界虽好，但这并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第六十章 别了，草莓世界
小教堂。
夜深人静之际，李杰敲开了那面墙壁。
墙体的空隙间，赫然藏着一个铝制的饭盒，打开饭盒，那封熟悉的信又一次映入眼帘。
信上仍是带着血的。
不过，血迹却和原来不太一样，上一个时间线中，信上的血点很多。
而当前时间线，血点仅有零散的一点而已。
李杰没有细究其中的原因，不出意外，大概是因为邱月大出血的情况有所改善，然后被救活了？
片刻后，李杰重新将盒子放回原处，然后慢慢地将墙体补上。
上粉，火烧，砂纸打磨，一阵操作后，新砌的墙体已然和原先大差不差。
看着‘恢复如初’的墙壁，李杰拍了拍手，现在这样已经足够瞒过别人了。
以他的修补手艺，只要不是拿着放大镜看，基本不会发现问题。
忽然间，李杰想到了一件事。
在最初的时间上线，‘芝士裴之’应该也干过类似的事。
如今，‘草莓裴之’开挂般的履历，犹如天命之子，倒是‘芝士裴之’那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想必，会比上个时间线好一些。
没有遇到‘草莓林朝夕’，他就不会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未来，芝士裴之应该会走上类似的路。
不论是草莓世界的裴之，亦或者是芝士世界的裴之，他们对于数学的热爱，是不会变的。
转眼间。
大半个月过去。
这段时间，李杰并不是一直呆在外面，而是时不时的和‘花卷’交换一下。
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由‘花卷’控制。
这一天，李杰终于等到了‘林朝夕’穿行的时刻。
至于是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
这天，林朝夕没有来上学，草莓世界的林朝夕，成绩很好，几乎从不无故缺课。
但偏偏这天上午，林朝夕没来学校。
直到下午，她才姗姗来迟。
并且课间休息的时候，她还主动聊起了上午经历的那场‘梦’，宛如真实的梦。
当时，掌控身体的并不是李杰，而是‘花卷’，不知内情的‘花卷’，自然是不信的，嘻嘻哈哈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时间到了中午，李杰趁着午休时间，直接将‘花卷’拉进了识海空间。
识海空间。
突然被拉了进来，‘花卷’一脸意外。
“你拉我进来干嘛？”
“我要走了。”
李杰坦言道：“咱们的约定需要改一下，待会我得出去办一件事，等事情办好，我就回自己的世界。”
“你要走？”
‘花卷’先是一惊，然后自顾自的乐了起来。
虽然这段时间主导身体的一直是他，但身体里藏着个人，总归不太舒服。
哪怕这个人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毕竟，一点隐私权都没有。
“嗯。”
闻言，‘花卷’乐呵呵的摆了摆手。
“行吧，身体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赶紧去办。”
少顷，眼看李杰仍然没有出去，‘花卷’面带疑惑的盯着李杰，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你怎么还不出去？’
眨眼间，李杰忽然出现在了‘花卷’的身后，然后一个手刀，打晕了‘花卷’。
为了防止意外再次发生，接下来的事，必须瞒着‘花卷’。
所以，李杰只得暂时将他打晕。
“抱歉。”
旋即，李杰向上一跃，出现在了外界。
……
……
……
一个小时后。
还是那间小教堂，李杰从墙里取出了那封信。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信上的血渍少了一枚，确认了这一事实，李杰立刻开始忙活，重新将墙砌了起来。
只是，相比于上一次砌墙时的专心，李杰这一次的态度就敷衍了许多。
大差不差就行了。
哪怕事后被人发现，他也不担心。
谁知道是他干的？
另外，丢失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一封信而已。
在不知情者的眼中，这封信等多也就有点纪念意义。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价值。
即便报警，警方估计也不会受理这样的桉子。
重新砌好墙，李杰带着那封信回到了‘纪家’。
离开之前，他准备给‘花卷’留下点东西，好歹占用了他身体，虽然时间不长，但该给的补偿还是要给的。
‘花卷’未来打算进军演艺圈，李杰正好投其所好，随便留下七八首歌就行了。
像什么青花瓷、东风破、夜曲、千里之外、听妈妈的话之类的。
退一万步而言，即使‘花卷’未来混不出头，单凭这几首歌，也能让他吃一辈子。
纪氏夫妇都是职工，他们中午是不回家的。
因此，纪家中午是没人的，回到家里，李杰直接钻进房间，掏出歌词本就是一通狂写。
唰！
唰！
唰！
几乎是一气呵成。
写完之后，李杰又从抽屉里掏出一封信，这封信是他背着‘花卷’写好的。
里面除了交待歌的事情之外，剩下的都是跟林朝夕有关。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信里都写清楚了，‘花卷’听不听，李杰就不管了。
将信摆在歌词本上方，李杰便去隔壁的书房取了一个打火机回来。
啪嗒！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点火声，李杰将那封信放到了火焰上方。
物理毁灭，是最好的保管方式。
没有了这封信，‘草莓世界’这边也就没了扰乱芝士世界的东西。
往后，草莓世界再也影响不到芝士世界那边。
而在芝士世界那边，信一直由李杰保管，也不会出现意外。
望着烟灰缸里的信纸，慢慢被火焰吞噬，李杰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别了，草莓世界。’
紧接着，他眼前一暗。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然回到了芝士世界。
熟悉的出租屋。
熟悉的小盒子。
熟悉的信纸。
只是，信纸上的三道血痕又少了一道，现在只剩下一道。
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只剩下一次‘穿行’的机会。
片刻后，李杰盖在盒子，重新将小木盒塞进了保险箱。
如果不出意外，这封信就会一直待在保险箱里。
仔细算一算，凡是存在的风险，全都被李杰排除掉了。
这一次，不会再有意外！
绝对！
第六十四章 回归
PS：前一章章节顺序打错了，抱歉
芝士世界。
二十年后。
三味大学报告厅。
啪！
啪！
啪！
随着林兆生的鞠躬，现场顿时响起了如雷般掌声。
掌声，经久不息！
台下的一些教授们，更是激动地面红耳赤，不停的拍着掌。
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
千禧年七大数学难题之一的P/NP问题，终于被人证明了，而且还是华夏人证明的！
林兆生，昔日的数学天才，尽管早年间遭受了一些不公平的待遇，自此消失在了学界。
但他并没有放弃数学研究。
天才的大脑，配合一以贯之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
数十年如一日的研究，也迎来了丰硕的成果。
台下。
李杰也跟着一起送上了掌声，这是庆祝的掌声，也是感谢的掌声。
其实，早在十年前，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回归之后，他又立刻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他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主世界中，P/NP问题一直没有被解决，李杰继续滞留在天才基本法世界，就是为了一睹这个猜想的最终结果。
是证明？
还是证伪？
如今，他等到了。
P=NP！
只是，老林的证明似乎有些不太完美，尽管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可，但P=NP并不是万能的。
它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妙。
不过，这个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是白嫖来的东西。
P/NP证明之后，起码在人工智能领域会掀起一股新的浪潮，原先复杂的算法被彻底简化。
强人工智能，已然不是无法逾越的门槛。
人工智能领域的突飞勐进，必然会影响到各行各业。
恰好，主世界现在正处于关键期，如果有强人工智能的协助，势必会迎来一阵高速发展期。
虽然李杰不是研究数学的专业人才，但他的记忆力足够好，他早就将老林的论文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
回到主世界之后，他会找个机会直接上交。
他不担心上面不信，因为他会用之前的马甲来提交。
有前车之鉴在，上面哪怕暂时不信，也会抽调人员进行验证。
另一边。
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父亲，三十多岁的林朝夕，此刻高兴的笑个孩子。
从小到大，她印象中的父亲，除了陪她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数学研究上。
哪怕这个问题困扰了父亲三十多年，父亲仍然没有放弃。
如今，苦心人天不负，父亲的坚持，努力，终于迎来了收获。
十年寒窗如一日，一朝闻名天下知！
林朝夕由衷的为父亲感到高兴。
忽然间，林朝夕转头一瞧，朝着左手边望去。
‘花卷’也来了？
他不是说不来吗？
这些年来，李杰和林朝夕一直有联系，关系虽然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但也算是好朋友。
今天是林兆生的大日子，林朝夕自然不会忘记邀请李杰。
“嘁！”
林朝夕暗自撇了撇嘴，心里暗道。
‘这家伙不会以为老娘还喜欢他吧？’
不得不承认，年轻时那会，林朝夕确实喜欢过一段时间。
但也只有一段而已。
连续几次被拒绝之后，林朝夕也就熄了追求的心思。
当朋友也挺好的。
男女朋友会分手，夫妻是婚礼，但好朋友想要变成陌生人，还是很难的。
只要不涉及到利益关系，一般而言，朋友是能处一辈子。
稳定且持久。
不多时，林朝夕穿过人群来到李杰身边，只见双手环抱，目光幽幽地盯着李杰。
“你不是说不来吗？”
“啊。”
李杰点了点头，随口扯了个理由。
“本来是没时间的，有个签售会要办，不过，你也知道，现在疫情闹得。”
“除了像这样官方举办的特殊活动，其他大型活动一律停办。”
林朝夕眉头一挑，这个理由太烂俗了！
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撒谎都不带换个理由，未免也太敷衍了一点。
“呵呵。”
随即，林朝夕冷冷的笑了一声，其意思，不言而喻。
李杰哈哈一笑，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穿的尴尬，然后自动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赞道。
“林叔，今天真帅！”
闻言，林朝夕对着台上看了一眼。
虽然转移的方式很是生硬，但这句话确实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今天，绝对是老林最帅，最高光的时刻！
拥有这样的父亲，她与有荣焉。
她觉得光荣，不是因为父亲解决了世界性的数学难题，而是因为父亲永不放弃的精神。
哪怕年过五十，哪怕默默无闻，哪怕没有一丁点利益，老林仍然能静下心研究。
这才是林朝夕最佩服的地方。
虽然深受父亲的影响，但林朝夕觉得，若是换作是她，只怕是做不到的。
“是啊，老林真帅！”
半晌，林朝夕似乎是忘了李杰先前的敷衍，跟着附和了一句。
台上。
林兆生激动地朝着台下挥着手，此刻的他，万众瞩目。
今天这场报告会是全球直播，除了在场的众人，还有无数数学家，数学爱好者，通过转播收看。
很快，林兆生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女儿。
‘咦？’
‘那小子怎么来了？’
看到女儿和‘花卷’站在一起，林兆生心里略微有些不快。
这小子，竟然拒绝了她女儿！
朝夕聪明又懂事，人长得漂亮，学历更是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三味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哪里配不上那个臭小子了？
此时，林兆生俨然已经忘了，当初的他，得知女儿有喜欢的人，心里有多着急。
彼时，他恨不得拿刀砍死那小子。
台下。
眼看老林正对自己这边看来，林朝夕立马踮起脚尖，冲着老林挥起了手。
与此同时，李杰最后看了林朝夕一眼，然后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返回。’
下一秒，天地倒转。
再次睁开眼睛，李杰已然回到了主世界。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来到书房，书桌上赫然摆着一台崭新的电脑。
噼里啪啦！
不一会儿，书房内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键盘敲击声。
这一敲就是大半天。
纯数学论文，码起来的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特别是那些符号，编辑起来很是麻烦。
第三章 张茂则
“官家，该用午膳了。”
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内侍，轻手轻脚的走到李杰面前，柔声细语的提醒了一声。
李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的身份迅速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张茂则！
“今天午食暂罢，我吃不下。”
李杰一脸‘悲痛’的摆了摆手，他准备绝食！
（PS：非正式场合下，宋朝皇帝的自称比较随意，我，吾，朕之类的都可以。）
绝食的目的嘛，自然是为了引得他人关注。
这也是无奈之举。
真宗刚刚去世，新皇帝又尚在幼冲之年，不论是宰执大臣，亦或者是即将垂帘听政的刘娥。
他们的目光全都盯着权力的真空期，谁有心思去关注一个年幼的小皇帝？
纵使外朝有忠贞之士关注，双方也没有联络的渠道。
李杰现在虽然已经即皇帝位，但他这个皇帝也只是名义上的而已，一丁点实权都没有。
五代至宋初有一句名言，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这句话和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李杰想要亲政，必须牢牢握住兵权。
但当今太后刘娥也不是傻子，早在天禧三年（1019年，真宗末期），她就握住了兵权。
天禧三年（1019）五月，夏守恩迁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刘美迁至升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夏守恩乃是真宗潜邸时期的旧人，也是刘娥的心腹，而刘美的身份则更加有趣。
刘美原名龚美，也就是刘娥的前夫，虽然刘娥成为了真宗的宠妃，但她并没有忘记龚美。
于是，她让龚美改名‘刘美’，摇身一变成了刘娥的兄长
捧日、天武四厢，外加龙、神四厢，几乎是宫廷禁卫的全部，夏守恩和刘美坐到了这个位置，离不开刘娥的提拔。
兵权也是刘娥敢觊觎皇权的重要筹码，同时，也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以现在的情况分析，李杰想要获取兵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此外，内廷里也几乎满是刘娥的眼线。
一念及此，李杰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张茂则。
他是谁的人？
史料中关于宦官的记载本就不多，即便张茂则日后成了大宦官，关于他的记载也少的可怜。
进入副本之前，李杰特地查过张茂则的资料，可知道的信息也不多，只知道他是开封人。
有宋一朝，宦官的主要来源大多是宦官养子荫补而来，也就是宫内的宦官收养养子，然后借着荫补的方式入宫。
（荫补，简单来说就是老子有功，子孙后辈可以借助上辈的功劳入仕。）
当然，除了宦官养子荫补之外，也有自愿阉割入宫的。
搁在后世之人的眼中，当太监肯定是天下最恶毒的事之一，但放眼吃人的封建社会，宦官反而是个美差。
毕竟，入了宫，只要小心一点，好歹是吃喝不愁，甚至还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低投入，高回报，不知多少贫苦人家想要送子入宫当差。
史料记载中，并没有介绍张茂则的养父是谁，由此可见，他多半是自愿阉割入宫的。
但这与现实又有些不太相符。
宰相门前都七品官了，皇帝面前就更不用提了。
一个没权没势，没靠山的小太监，想要到皇帝身边当差？
开什么玩笑！
另一边，张茂则并不知道陛下正在审视自己的来历，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是想着，要不要劝劝陛下？
他知道官家仁孝自天，大行皇帝龙驭上宾，官家心中悲痛不已。
但，人为国本，食为人命，饭，终究还是要吃的。
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本朝以孝治天下，他怎么劝都是错。
不一会儿，张茂则默默叹了口气，官家既然不食，他就站在官家身边陪着吧。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李杰目光没有焦距，枯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一旁的张茂则也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突然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李杰听到了，但仍然选择一动不动。
少顷，一旁的张茂则忽然动了，蹑手蹑脚的往后退去。
察觉到这一点，李杰不动声色的往门口瞟了一眼。
只见张茂则正半躬着身子，向一个方面大耳的男子低声汇报着什么。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李杰就迅速收回了目光。
那个方面大耳的男子是如今宫内最炙手可热的宦官——雷允恭。
雷允恭是刘娥的心腹，短短数年，就从普通宦官跻身为高级内侍，前不久，雷允恭刚刚被升为入内内侍省押班。
（押班属于管理层，大概相当于大企业的某某总监，如人力总监，财务总监之类的。）
入内押班再上一级是入内副都知，再上为入内都知，然后便是内臣极品入内都都知。
也就是说，雷允恭距离内臣最高品级也就差了两级而已。
其实，雷允恭之所以炽手可热，并不是因为他是入内押班，而是因为他的晋升属于破格任用。
一般而言，内臣想要晋升押班，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首先，必须经边任五年（外放），然后，又带御器械五年（御前五年），仍限五十岁以上及历任无脏私罪（五十以上且没有贪污记录）。
然而，以上四条，雷允恭顶多满足第二条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仍被超资提拔为入内押班，由此可见，刘娥对他有多宠爱。
门口。
雷允恭眉头微皱，面露不快道。
“官家午食又没吃？”
“是。”
借着答话的机会，张茂则迅速瞄了一眼雷允恭的神色，一看雷允恭皱起了眉，刹那间，他的心就提了起来。
谁不知道，雷押班的脾气极差？
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小宦官们，动辄打骂，更有甚者直接被发配到前省充当洒扫的杂役。
（PS：北宋内侍有两个部门，一为入内内侍省，更亲近皇帝和后妃，为后省，一为内侍省，掌殿中拱侍，备侍奉洒扫之职，为前省。
简单理解，前省干的是站岗，打杂之类的活，后省干的是服侍皇帝，后妃之类的活）
看到张茂则战战兢兢地样子，雷允恭心中很是享受。
“嗯，我知道了。”
旋即，他不咸不澹的回了一句。
“你下去吧。”
第四章 好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张茂则如蒙大赦，连忙弓着身子退到了一旁。
不多时，张茂则偷偷地瞧了一眼雷允恭的背影，然后动作轻微的擦了擦掌心的汗渍。
‘雷押班真是越来越威严了。’
‘也不知道我何时能有这样的威势？’
一念及此，张茂则的思绪越飘越远。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益，如果被官家一朝看中，飞黄腾达的日子亦是近在眼前。
雷押班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如果不是太后提携，雷押班岂能三十多岁便立于一众内臣之上？
李杰和雷允恭并不知道门口的小内侍已然浮想联翩。
此时，李杰正面露不悦的打量着雷允恭。
沉思被人打断了，面露不悦，很合理！
李杰丝毫没有隐藏情绪，他的不悦自然被雷允恭看在了眼里。
但，雷允恭不再乎。
如果是太后露出这幅神情，雷允恭肯定会立马下跪，积极主动的认错。
可眼前的人不是太后，只是一个暂时没有实权的小孩子。
讨好，是有必要的，但，是有底线的讨好。
“官家，听内侍说，官家今日午食又没吃？”
说话时，雷允恭柔声细语，脸上带着极为明显的忧色，小孩子也看得出的那种。
“我吃不下。”
李杰摇了摇头，一脸哀伤道。
“一看到饭食，我就会想起父亲。”
雷允恭关切道：“官家，前朝杏林圣手孙思邈曾说过一句话，安身之本，必资于食。
天下神器，皆系于官家一身。
念在天下万民，官家也应按时进食才是。”
李杰呐呐不言，似是陷入了沉思。
当然，这肯定是装出来的。
雷允恭这狗东西，年纪轻轻就跻身高位，果然有几把刷子，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
还天下神器皆系于一身？
还念在天下万民？
道德绑架，玩得很是熟练。
如果换做是李杰尚未苏醒时，‘原身’大概会半推半就的应下了。
然而，现在是由李杰来主导。
想对他道德绑架？
鞭炮齐鸣——响太多！
眼看官家不为所动，雷允恭脸上依然挂着关切的表情，心里却暗自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怎么不管用了？
雷允恭虽然不知道‘套路’这个词，但他早已深谙‘套路’的精髓。
小皇帝是什么性子，早就被他拿捏的死死地。
心善，耳根子软。
如果遇到什么不好劝的事，只要借着太后，先皇，亦或者老百姓之类的由头，包管一劝一个准。
可今天这一招却失效了。
虽然雷允恭还有别的招，但百试百灵的东西不管用了，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而且是他不知道的！
念及至此，雷允恭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怒气。
真是好胆！
张茂则竟然敢有事瞒着他！
没错，张茂则其实是雷允恭的人。
并且这层关系很是隐秘。
为了埋下这枚暗子，雷允恭花费了极大地代价。
这片皇城，说大也大，大到许多宫人一辈子也走不出去，说小也小，小到稍微一丁点风吹草动，就会进入有心人的视线。
雷允恭是太后眼前的红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和丁谓关系好，这事虽然是秘密，但在某些人的眼中，这也是有目共睹的。
早在天禧三年（1019），雷允恭和丁谓就有了交集。
那一年，雷允恭奉真宗的命令去茅山造访，彼时，丁谓恰好知江宁府。
（知江宁府，相当于地方一把手，茅山在江宁府境内，中使（相当于钦差）造访，作为一把手，丁谓自然要接待）
从那之后，雷允恭和丁谓的关系一直很亲密。
两年前，丁谓重新回到中书，那时，真宗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太妙了，明眼人都能看出真宗时日无多。
皇帝快不行了，怎么办？
赶紧和下一任皇帝亲近啊！
所以，趁着真宗还清醒，丁谓当即上奏，自请兼太子少傅，十日一赴资善堂。
（资善堂是培养太子观政的地方）
丁谓得偿所愿，不久后，在丁谓的帮助下，雷允恭也被任命为皇太子宫都监，同管勾资善堂。
于是，两人皆得偿所愿，得以凑到太子身边。
雷允恭虽然骄横了一点，但他也不是傻子，小皇帝虽然现在没有掌权，但小皇帝也不是没有优势。
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太后现在权力再大，又能如何？
还能跟前朝的武则天一样吗？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太后如今垂帘听政，一是因为先皇指定，二来也是因为官家年纪太小。
这是妥协的结果。
只待官家年纪稍张，还政的呼声势必会越来越高，最终，官家还是会亲政的。
雷允恭现在还年轻，不过三十来岁，等个十年八年，他也不过四十来岁。
年轻，同样是他的优势。
他等得起。
不然的话，他又何必千方百计的凑到官家身前呢？
不然的话，他又何必费尽心思的安插一枚暗子呢？
内廷几乎没有秘密。
为了安插张茂则，雷允恭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没有人知道张茂则是他的人。
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没过多久，雷允恭面沉如水的离开了福宁殿。
官家今天也不知怎么地，不论他怎么劝，都收效甚微，即便祭出了先皇，官家仍然无动于衷。
自己不过两天没来，官家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张茂则，好大的胆子！
虽然雷允恭很生气，但离开前，他没有刻意去找张茂则。
埋下一枚暗子不易，没必要因为一时之气暴露。
不过，这笔账，他记下了！
等他忙过这段时间，他有的是时间收拾张茂则。
最近，雷允恭正在筹划一件大事。
内臣走到他这一步，如果没有特别的际遇，想要继续往上，几乎很难。
他本就是破格提拔上来的，想要往上，自然会更难。
但眼下恰好有一个机会，为先皇修墓。
宋朝和前朝不太一样，皇帝生前，是不提前营造陵寝的，不仅如此，宋朝还严格遵循‘七月而葬’的旧例。
所谓七月而葬，也就是死后七个月下葬。
这七个月也是陵墓选址，堪舆，营造的时间。
为皇帝修墓也是功劳，而且是大功，一般而言，皇帝入陵之后，凡是参与过修陵的人都会获得升迁。
雷允恭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想要升迁，还不知等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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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谄媚
雷允恭离开正殿后，穿过右昭庆（福宁殿西门），沿着宫道走了百来步便抵达太后的居所——宝慈殿。
（PS：当前时间点宝慈殿应该叫柔仪殿，直到明道元年1032年，才正式改名宝慈，明道元年也就是十年后，不过为了阅读方便，还是用宝慈殿来描写，毕竟，知道宝慈殿的人更多一些）
宝慈殿和皇帝所居的福宁殿仅有一墙之隔，距离极近，当雷允恭走进殿门时，刘娥仍然在看大臣们递进来的札子（跟奏章类似）。
听到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刘娥的抬头看了一眼，眼见雷允恭回来了，她放下了手上的札子，轻声问道。
“六哥那边怎么样了？”
赵祯是真宗的第六个儿子，一般私下场合，真宗和刘娥都会称呼孩子为六哥。
雷允恭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然后不紧不慢地回道。
“禀太后，官家今天仍未午食。”
听到这话，刘娥眉头微蹙，六哥是她一手养大的，什么性子，她很清楚。
这孩子最是孝顺，先皇生病时，六哥一度在先皇身边服侍，有时整夜都不合眼。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足够好了。
可，总是不吃饭，也不是个事。
沉吟片刻，刘娥吩咐道。
“你再去福宁殿一趟，传吾口谕，命六哥好好吃饭。”
“再过两天是入临日，务必敦促六哥尽快把身体养好。”
“是。”
雷允恭躬身一拜，然后挪着小步，慢慢往后退去，直到推至殿门附近方才转身。
临，为丧事而悲痛哭泣即为临，皇帝死后，临是丧葬制度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每七日一入临，相当于每七天一个忌日，从二七开始，一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结束。
古代讲究事君如事父，皇帝死了，等于死了爹，每隔七天，群臣都得入临，哭声恸天，以示哀思。
入临日，太后、太妃、皇帝以及一众高级内侍都需到场。
上一次入临日，‘原身’就因为哭得太过伤心，以致昏厥。
当时，可吓坏了一众大臣，连刘娥也吓了一跳。
虽说六哥打小身子就康健，但忧伤过度加长时间不食，身体再强健的人，也撑不住。
宝慈殿内，此时的刘娥，心情着实有些烦闷。
六哥虽说不是她亲生的，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承欢膝下十多年，她早已将六哥视为亲子。
当然，感情归感情，权力归权力。
她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但这并不妨碍她心疼六哥。
这是两回事。
况且，六哥年幼，性子又软了一些，真让六哥亲政，对于这个国朝而言，也许是一场灾难。
“唉。”
半晌，刘娥默默一叹。
先皇龙驭上宾，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她又能如何？
如果不牢牢把控住朝局，那……
太祖是如何即位的？
虽说现在的情况和那时的不一样，武臣被压的死死的，可有些事不得不妨。
人心难测，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动什么歪心思？
虽然自己占着大义，是先皇指定的听政者，但她自知，自己不过是一介女流，那些大臣们是未必服气的。
就像那寇准。
寇准历经太宗，先皇两朝，几度入相，不仅如此，先皇能顺利登基，也免不了寇相公的建言。
这件事是先皇亲口告诉自己的。
当年（淳化五年994年），太宗皇帝召寇相回京，任参知政事，恰好当时太宗为立储之事发愁。
太宗皇帝问：“朕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
寇相公答：“陛下诚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宦官，不可也，谋及近臣，不可也，惟陛下择，所以副天下之望着。”
半晌，太宗皇帝屏退左右，复问。
‘元侃（真宗）可乎？’
寇相公答：‘非臣所知也。’
虽然寇相公没有正面回答，但这段对话发生不久后，先皇就被改封寿王，立为太子。
对先皇，寇相公不仅有从龙之功。
（当时，真宗并不是唯一的竞争着，太宗先后立了三位太子，宋真宗是太宗三子，也是最后一给被立为太子的）
同时，寇相公还有定鼎之功。
景德年间，辽朝萧太后领二十万大军南下入宋，那一战，可谓是倾国一战。
如果不是寇相公力主先皇亲征，并且力劝先皇亲抵战场，本朝很可能兵败如山倒。
那一战，辽朝最后主动和本朝议和，签订了盟约。
双方维持原有边界线，相互约为兄弟之国，先皇为兄，辽国皇帝为弟。
虽然本朝每年要向辽朝赐下十万两白银和二十万匹绢，但边疆自此无事矣。
寇相公于国有大功，刘娥心知肚明，寇相公治国有策，刘娥也知道。
但千不该，万不该，寇相不该站在她的对立面。
能力再强，也不能为自己所用，刘娥自然会竭力打击寇准。
得！
得！
沉思间，刘娥听到脚步声传来，抬了抬眼皮，发现是雷允恭回来了。
“如何？”
雷允恭躬身道：“官家仁孝，得知太后叮咛，立马叫人送上了午膳，臣刚刚侍候官家吃完午食。”
说着，雷允恭半抬着头，隐晦的流露出一丝欣喜。
“官家今天胃口大开，吃了两盏。”
“嗯。”
刘娥微微点头，眉宇间的忧色消减了几分。
能吃就好。
先皇仅有六哥这么一个子嗣，如今先皇登仙，护住六哥就是护住她自己。
万一六哥有什么闪失，她只怕也要退居幕后了。
“赏！”
话音刚落，一名小内侍端着一枚龙眼大小的珍珠来到雷允恭身前。
看到内侍端上来的东西，雷允恭心中暗喜，不过他脸上不露分毫，反而是袖子一摆，跪伏在地。
“臣惶恐！”
“官家思食，全赖太后叮咛，臣岂敢居功！”
“赏给你的就拿着。”
言罢，刘娥目光一转，视线重新落到了堆满桌子的札子上。
“臣，愧领！”
紧接着，雷允恭缓缓起身，接过内侍递过来的御赐物品，双手将其捧过头顶，然后迈着小步，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脱离刘娥的视线后，雷允恭连忙挺直身子，拾起珍珠仔细的观赏起来。
这珍珠，真大！
第六章 曲线救国
仔细欣赏了一番之后，雷允恭连忙将珍珠揣到怀里。
珍珠虽好，但并不是他所求。
备受太后宠爱的他，平时里的赏赐可不少，更珍贵的东西，他都拿过。
相比于这些外物，更进一步才是关键的。
不多时，雷允恭悄悄地移到大殿的拱柱边，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随时等待着太后的召唤。
雷允恭一边等着，一边暗自思考，该如何向太后申请去修陵？
北宋一朝，皇帝死后会立刻成立两个班子，一为丧葬指挥，一为皇陵营造。
其中丧葬指挥多由先皇近臣担任，主要负责指导工作，最高负责人，也就是山陵使，通常由宰相担任。
丁谓现在便是山陵使。
虽然雷允恭和丁谓关系不错，但近臣和内侍是两套班子。
内侍和武臣是负责营造工作的，其中领头的官职是山陵按行使。
前不久，入内内侍省都知蓝继宗和内侍省押班王承勋（副手）已经赶往永安县，负责先皇的皇陵营造。
蓝继宗，何许人也？
人家自太祖时期便入宫，历经太祖、太宗、先皇三朝，数遍宫中上下，也找不到比他资格更老的。
平时里太后看到他，也会多加礼遇。
雷允恭胆子再大，他也不敢和蓝继宗比肩。
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讨得一个管勾山陵事的差遣即可。
（管勾山陵事，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工程监理？对工程不太了解，反正大致是那个意思，属于管理层。）
良久，雷允恭想到了一个办法。
贸然提及此事，肯定不行，难免会给太后留下一个贪功的印象。
得找个帮手！
忽然间，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了雷允恭的脑海之中。
张都知！
也就是现在宫内的内侍省都知张景宗，虽然张都知是前省的都知，地位比不上蓝继宗。
但张都知亦是先皇的近侍，备受先皇信任。
如果能说动张都知，趁着张都知向太后提及此事的时候，自己再跟着上请。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显得突兀。
一念及此，雷允恭恨不得拔腿去找张都知。
但想归想，现在可不是动身的时候。
太后还未歇息呢。
过一会，太后便要午休，到时候再去，也不迟。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大约半个时辰后，刘娥觉得有些乏了，不久，她便在内侍的服侍下小憩了一会。
眼看太后睡去，又等了一小会，雷允恭立马匆匆朝着张景宗的住处赶去。
不多时，雷允恭来到一处小院前。
像张景宗这样的高级内侍，自然有一套独立的住宅，不仅如此，连门房也是有的。
眼看雷允恭来访，张景宗的养子张守忠连忙迎了上来，先恭敬的打了声招呼，然后直言道。
“雷押班，敢问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张守忠虽然职位不高，但架不住他认了一个好爹，有张景宗在，他也不是很怕雷允恭。
“原来今天是张高班在值，幸会幸会。”
雷允恭笑呵呵的拱了拱手：“不知张都知可在屋内？”
张守忠面带歉意道：“爹爹正在小憩，烦请雷押班稍等一会，小的这就去通报。”
“嗯。”
雷允恭脸上仍旧是笑眯眯的，心里却涌起了一丝不忿。
他不忿的原因是张守忠的轻视！
一个小小的前省高班，对待自己的态度竟敢如此随意？
（PS：内侍从低到高依次为，内侍黄门，内侍高班，内侍高品，内侍殿头，内西头供奉官，内东头供奉官，然后才是管事层的内侍押班，副都知，都知，都都知。）
张守忠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已然被雷允恭记恨上了，此时，他正在向张景宗汇报雷允恭的来访的事。
听到雷允恭到访，张景宗颇有些意外。
雷允恭，他自是认识的，如今宫内最受宠的内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三十多岁就荣升入内押班，如此殊荣，往上数三十年，也没有一个。
张景宗入宫数十载，反正他是没见过雷允恭这样的人物。
不过，两人虽然都是高品内侍，但他们平时并没有什么私交。
毕竟，雷允恭升的太快，张景宗随侍先皇时，雷允恭还是个小人物，那时，他没必要刻意和雷允恭结交。
想了片刻，张景宗抬手道。
“领他进来吧。”
张景宗几乎可以肯定，雷允恭这次登门肯定是为了私事，因为雷允恭是一个人来的。
如果是太后有诏，肯定不会由他一个人来。
“是。”
片刻后，张守忠将雷允恭领了进来。
一阵寒暄过后，张景宗摆了摆手，示意养子可以退下了。
聊了几句，张景宗也算是品出了一点东西。
雷允恭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今天他的姿态摆的那么低，明显是有事相求啊。
按道理而言，到了雷允恭这个位置，自己能帮到他的事应该极少才对。
张景宗有些不太理解。
此人到底为何事而来？
接下来的时间，张景宗一边和雷允恭漫无边际的聊着，一边暗自思索对方的来意。
雷允恭到底是年轻了一些，城府比不上张景宗这样的老人。
另外，算算时间，再过不久，太后大概就要醒了。
念及至此，雷允恭终于道出了来意。
恰好，两人刚刚聊起了先皇，说着说着，雷允恭的眼眶就湿了，只见他一边抹着泪，一边语气哽咽道。
“张都知，你我二人皆是先帝身前近侍，如今先帝登仙，我只恨不能继续为先帝效力。”
听到这话，张景宗心中恍然有悟。
接下来的话，或者说‘表演’，大概就是雷允恭的来意了。
说话间，雷允恭哭得更伤心了。
“幸得太后垂怜，小的得了一份联通内外朝的差遣，可相比这事，小的更想为先皇尽最后一份心。”
“然，太后赋小的重任，小的岂敢辜负太后的信任。”
另一边，一听雷允恭都自称‘小的’了，张景宗的心瞬间提熘了起来。
好家伙，这家伙可真够不要脸的。
还‘小的’？
去你大爷的！
如此伏低做小，此人所求定然不是小事。
想到这里，张景宗心中不住发苦。
他只希望雷允恭所求的事不要太过为难。
恍然间，张景宗灵光一现，这厮该不会是想去修陵吧？
第七章 宫城内没有秘密
“咳，咳。”
张景宗觉得很淦。
雷允恭当真是野心勃勃，身负联通内外的重任还不满足？
还想着把手伸到修奉皇陵上。
不得不承认，雷允恭哭得很伤心，也很真，但张景宗又不是愣头青，这分明是演出来的。
另一边，雷允恭又装模作样的哭诉了一阵，然后他话锋一转。
“张都知，小的有一个不情之请。”
听到这话，张景宗默默地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雷允恭所求为何，他岂会不明白？
无非是想向太后求一个管勾皇陵事的差遣，可是这家伙又不好意思张口。
毕竟，就像雷允恭自己说的一样，他现在身负重任，申请去皇陵，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栽培？
半晌，张景宗点头道。
“雷押班，请说。”
言谈间，张景宗已然做出了决定，这个忙就帮了吧。
雷允恭到底是宫内的红人，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骑到自己的头上？
况且，人家都演到了这个份上，自己不答应也不合适。
这家伙的心眼可不大，比针尖还要小，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左右不过是往宝慈殿去一趟。
雷允恭闻言心中顿时一喜，张景宗如此做派，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事，成了！
……
……
福宁殿。
自午休起来之后，李杰一直在抄经，以祈福的名义。
宋真宗是出了名的喜欢道教，生前也不知吃了多少成分未知的‘仙丹’。
这不，他死了，李杰给他手抄几本道经，完全合情合理。
身为近侍，张茂则始终呆在李杰身边，李杰抄经，他在边上研磨，殿内的温度下来了，他便去添炭。
总之，各种服务工作做得绝对到位。
啪嗒！
不多时，李杰放下毛笔，揉了揉发酸的手笔，写毛笔字是很累人的一件事，尤其是还要刻意模彷原身的笔迹。
尚未苏醒前，‘原身’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即便从小开始练字，但在李杰面前，这字还是不太够看。
对于李杰而言，写好字，一点也不麻烦，真正麻烦的是要刻意写的很‘差’。
每写一个字，都得时刻注意，期间消耗的精力，确实不小。
另外，‘原身’身体的底子虽然不错，但底子再好，也架不住各种‘仙丹’的摧残。
真宗在世的时候，可没少带‘原身’一起吃‘仙丹’。
如果不是‘原身’身体素质过人，只怕大宋又要多一个夭折的皇子。
一看李杰停下了笔辍，张茂则立马招来镣子，然后奉上温热的茶水。
“官家，可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PS：镣子一词其实不是指某一个人，而是指为皇帝端茶递水的随行内侍，清平乐剧中的寮子是人名，估计是混淆了）
接过茶水，李杰抿了一小口，然后摇头道。
“不用，准备一下，去一趟翰林院。”
“是。”
言罢，张茂则先是伸手招来一个小内侍，让其在官家身前侍奉，而他本人则要去处理出行事宜。
虽然翰林院是位于宫内，但皇帝出行仍旧需要安排随行人员。
当然，宫内出行和去宫外的仪仗以及随行人员，规制肯定是不一样的。
宫内出行，只需要准备好相应的出行工具以及部分随行人员即可。
片刻后，张茂则回到殿中，躬身回答。
“官家，步辇已经准备好了。”
“好。”
旋即，李杰跟着张茂则一起走出了殿门，坐到了步辇上。
（步辇大概和轿子差不多，都是用人力抬的）
“起驾，翰林院！”
随着张茂则一声令下，步辇缓缓被抬了起来，十来个人的小队伍立刻向东边进发。
宋代的翰林院和日后人们印象中的翰林院不太一样，宋代的翰林院是专门侍奉皇帝的内廷服务机构。
并不是绝大多数人印象中的翰林。
当然，宋代也有翰林学士，不过那个机构叫翰林学士院。
翰林院和翰林学士院完全是两个机构，前者是服务皇家的内廷机构，后者是皇帝的私人顾问机构。
而李杰这次要去的地方，并不是翰林学士院，而是翰林院，更具体一点是，翰林院下属的翰林医官院。
翰林医官院是翰林院的下属机构之一，是宋代的医药行政管理机构，专门为皇室服务的御医，以及兼顾医治大臣的太医大多供奉于此。
这边，李杰才刚刚出发不久，翰林院那边的内侍勾当官（一把手）蓝元震便知道了官家即将抵达的消息。
蓝元震是入内都知蓝继宗的养子，他能坐到翰林院一把手的位子，自然是因为蓝继宗的提携。
毕竟，像翰林院这样亲近皇家的内廷机构，当然要用心腹。
翰林医官院，更是重中之重。
人吃五谷杂粮，是人都会生病，医生水平的高低，直接关系到病人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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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官院又是直接服务于皇家的，不论怎么看重，都不为过。
这边，蓝元震立马吩咐手下的人开始洒扫，而他本人则暗自思索，官家今日来此的目的。
刚刚通报的小黄门已经说了，官家要去的就是医官院。
难道是官家生病了？
不对！
蓝元震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一猜测，官家是何等身份，稍微有一点头疼脑热，禁中早就满城风雨了。
难道是官家想要查什么？
念及至此，蓝元震心中一动。
官家也许是来找许御医的？
许御医出身医药世家，医术高妙，先帝在世时，只要有疾，许御医必然会到场同其他御医一起诊断。
然而，又过了片刻，蓝元震也否定了这一想法。
先帝是得风疾而死（中风），这是公认的事实，官家也是知道的，风疾，最是难医，这也是公认的。
就在蓝元震揣摩上意的同时，刘娥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六哥去了医官院？”
“是。”
此时，雷允恭已然从张景宗那边回返，他一接到小内侍的回报，立马就将这事告诉了太后。
在雷允恭的印象中，官家和医官院掌事并无交集，而且官家从未去过医官院。
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医官院？
事出反常即为妖！
第八章 刘娥的心机
前排提示，本章私货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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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着过去一趟。”
刘娥招了招手，示意雷允恭也去一趟医官院，虽然她没有明说去做什么，但其意思不言而喻。
如果雷允恭连这点意思都领会不了，他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如何揣摩上意，是一门学问，而且是大学问，唯有那些精于此道的内侍，才能上位。
而雷允恭恰好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过，在刘娥的心中，雷允恭还是差了点火候。
独掌大内，宫中的大事小事，只要是刘娥想知道的，她都会知道。
雷允恭如今身负勾连内外之重任，自然是刘娥的重点关照对象。
近日，雷允恭愈发骄横，她又岂会不知？
刘娥只是不在意罢了。
好用，就继续用，不好用，就换一个人便是。
雷允恭的一切都是她给的，想要收回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其实，刘娥提拔雷允恭，并不是雷允恭多么厉害，宫里似他这般人精的，一抓一大把。
启用雷允恭，仅仅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刘娥深知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女子掌权，国朝未有先例，虽然她是先帝亲自委任的。
但到底是一介女流，不服的人肯定不少。
破格拔擢雷允恭就是为了竖立起一个榜样，或者说靶子。
她要让宫里的人看看清楚，只有跟着她，向着她，才有前途，凡是不服她，不尽心办事的，通通都要去做冷板凳。
内侍这个群体，虽然看似不起眼，国朝对内侍的限制也很多，但用得好，也是一大助力。
……
……
翰林院。
今天的翰林院格外躁动，官家要来了！
这不，蓝掌事已经领着官家进来了。
“官家，那边是御书院，太宗皇帝御赐的《孝经》就存放在院中的石碑上，令还藏有各类杂书四千八百九十四卷，御制书文两千一百三十卷……”
蓝元震如数家珍的介绍着御书院中的藏书，他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记忆力特别好。
御书院里的藏书，凡是他看过的，他都能记得放在那里，书中的主要内容，他也能记下大半。
也正因为这个优势，他才会被蓝继宗派到御书院供职。
一晃十几年过去，他也从当初的御书院监院，一步一步爬到了勾当翰林院公事。
另一边，听到蓝元震对太宗皇帝的溢美之词，李杰不由暗自鄙夷。
有宋一朝，最无耻的皇帝莫过于宋太宗。
赵匡胤固然得国不正，从后周的禁军最高统帅——殿前司都检，摇身一变，黄袍加身，成了大宋的开国皇帝。
但纵观五代时期的混乱秩序，赵匡胤登临大宝，对于时代而言，也算是有功劳的。
好歹终结了乱世。
可惜，一代雄主，最后却是死因不明。
北宋一共有九个皇帝，其中七个是病死的，只有两个皇帝死因不明，一个是太祖赵匡胤，一个是宋徽宗赵佶。
百盟书
史载赵匡胤‘成就域中大业（一统天下），而焦劳成疾’，大名鼎鼎的‘烛影斧声’就是这么来的。
开宝九年，太祖赵匡胤召弟赵光义入宫议事，当天夜里，两人都喝了酒，赵光义也留宿禁中。
翌日天明，赵匡胤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然后，赵光义就登基了。
彼时，赵匡胤是有儿子的，并且早已成年，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怎么也轮不到赵光义登基。
但赵光义就这么登基了，而且还编造了真假难辨的‘金贵之盟’，也就是杜太后（赵匡胤，赵光义生母）临死前，交待的遗言。
大概意思是‘赵家帝位得来不易，哥哥死后由弟弟接任，兄弟们死后，再传给老大的儿子’。
赵光义登基时，杜太后已死，‘金贵之盟’压根就没有见证者，知道的反正都死了。
事后，赵光义假惺惺的封自家弟弟赵廷美为齐王，兼开封府尹，并且做出一副日后传位给廷美，然后再传给侄子德昭的姿态。
（廷美，原名赵匡美，太祖登基后，避讳改名光美，太宗登基，避讳该廷美，也是个可怜人，改两次名字不说，还死的不明不白）
结果，赵廷美被安上了一个‘谋乱’的罪名，然后在监管中‘忧惧而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再之后，赵匡胤的儿子，原定的继承人赵德昭，也被逼得自杀。
弟弟，侄子相继死了，原本的‘金贵之盟’自然就成了笑话。
赵光义理所当然的可以传位给儿子，他一共有九个儿子，按照嫡长子继承制。
长子赵元左该继承大统，但当赵元左得知叔叔赵廷美莫名其妙的死了，他受了巨大的刺激。
又是持刀砍人，又是火烧宫殿。
不得已，赵光义只得废了长子，将其贬为庶人。
长子不省心，为叔叔叫屈，赵光义只得将目光转向二儿子赵元僖，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结果，赵元僖突然意外病逝。
（赵光义家族估计又家族遗传病，北宋九个皇帝，三个死于中风，仁宗和英宗都是脑溢血暴毙而亡，赵元僖大概也是脑溢血暴毙）
然后，便是三子赵元侃，也就是日后的真宗。
虽然真宗登基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最终，宋真宗还是顺利的继承大统。
按照辈分而言，宋太宗是李杰这副‘身体’的爷爷。
因此，蓝元震才会特地在李杰面前吹嘘太宗皇帝。
但他的马屁显然拍到了马腿上。
历数北宋的九任皇帝，李杰最瞧不起的就是赵光义，哪怕是日后的昏君，败家子赵佶，都比巧取豪夺的赵光义要强。
杀兄，逼死弟弟、侄子，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刽子手，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况且，北宋一朝冗官冗费的局面，源头就是来自赵光义。
单拿科举取士而言，宋太祖每榜取士不过十几人而已，赵光义登基后第一榜就取士五百余人。
几十倍于太祖时期！
原因嘛，也不难猜，什么求贤若渴，不过是借口，真实的目的，只怕是为了笼络士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赵光义登基后第二榜虽然取士人数少了一点，只有一百五十多人，但单单这一榜取士的人数也接近宋太祖时期的总和。
另外，真宗在位时期大搞‘东封西祀’，花费了无数的钱财，也和赵光义得国不正息息相关。
东封西祀的主要目的是昭示‘正统’，自己继位是承天之命。
当然，洗刷澶渊之盟的耻辱也是顺带的。
第九章 官家圣明
翰林医官院。
在蓝元震的带领下，李杰见到了翰林医官使（一把手）王惟德。
李杰并不是第一次见眼前这位身材清瘦的小老头，记忆里，真宗生病时，他便和此人打过好几次照面。
皇帝生病自然和普通人不同，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一般而言，都会有数名御医视诊。
然后，再综合各方建议，给出治疗方案。
不仅如此，御医只有开药方的权力，一应药品则由内侍主管的御药院提供。
如此两两相护查验，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意外发生。
见礼后，李杰理所当然的坐到了主位上，等他落座，王惟德方才坐于下侧。
（PS：宋朝算是比较亲民的，礼节也没那么多，面见皇帝，也不需要动不动下跪。）
“王院使，前些日子，我观《千金要方》里有一句话，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此意何解？”
“这……”
王惟德闻言不由哑然，官家的话明显不是医学上的事。
这句话，官家应该问执政大臣才是。
他只是一个医者。
虽然他知道这句话是孙思邈写的，但他一个下医，哪有资格回答医国的问题？
一时间，王惟德也不知道是该回答，还是不回答。
“咳，咳。”
幸好，蓝元震轻咳一声，缓解了现场尴尬的氛围。
“官家，此句应是药圣（指孙思邈）引言，引自《国语·晋语》中的一句话，原话应是‘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
李杰转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蓝元震，示意他继续说。
紧接着，蓝元震将这段典故娓娓道来，也得亏蓝元震的记忆力异于常人，不然的话，普通内侍还真不知道这段典故。
听完讲述，李杰沉默半晌。
“医人可医国乎？”
此话一出，蓝元震顿时哑口无言。
直到此刻，他也回过味来了，刚刚他只想着在官家面前表现自己，却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僭越了！
这件事，往大了说是皇帝问政，往小了说是为皇帝侍讲，不论是前者，亦或者后者，都不是他一介内侍可以做的。
前者该由两府大臣（中书和枢密院）回答，后者该由侍讲官负责。
一念及此，蓝元震的后背顿时渗出一层冷汗。
眼看蓝元震愕然不语，李杰自问自答道。
“朕认为可以！”
这一次，李杰用了‘朕’来自称，有宋一朝，只有在正式场合，或者重大时刻，皇帝才是自称‘朕’。
“宫中有良医，有良药，有良方，朕欲单独成立一司，取宫中良方，制成药，平价售于百姓。
此司，初意为惠及万民，可取名太平惠民局。”
“另设太医局，令宫中良医担任医师，教习《素问》、《难经》等医术，此局彷太学而置，每岁取三百人为定额。
如太学、律学、诸营将士疾病，医学生轮流往之，各给印纸（记录用纸），记录病症及医治之法，每岁以印纸考之，定上中下三等。”
“官家……官家圣明！”
此时，王惟德激动地说话都有些打哆嗦，他出身医药世家，虽然如今是御医，很少给他人看病。
但他骨子里还是一个医者。
官家此举，明显是要大力扶持医学，他岂能不激动？
‘完了！’
然而，另外一边的蓝元震，却已是颤栗不已。
他简直悔死了！
早知道，早知道有今天，他肯定随爹爹（蓝继宗）去修陵去了。
官家的想法是好的，是善举，这都没错。
但这不合时宜啊！
如今，宫中内外谁人不知，太后才是主政的人？
‘官家啊，官家，你不该这么做的。’
其实，蓝元震心里还是向着大宋天子的，毕竟，他爹爹能有今日是太祖、太宗、先帝的拔擢。
他自己能有今日，也是因为皇恩浩荡。
但时移世易，如今是女主掌朝，和太后作对，哪有好下场？
上一个想要拥立官家的内侍是谁？
周怀政！
他是什么下场？
直接被太后赐死！
不仅如此，周怀政的死，也连带着寇相公（寇准）、李相公（李迪）等人相继被贬。
与此同时，门口还有一个人愣在了原地。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奉旨而来的雷允恭，听到官家的话，他是惊愕不已。
官家这是想要做什么？
单独立一司，取名太平惠民局，另设太医局，专司医学生教育？
虽然这都是仁政，善举，而且医学相关的事，也不是很重要，但如果被太后知道了，太后会怎么想？
即便官家是出于好心，可有时候好心也能办坏事。
‘不行！’
‘我得赶紧回宝慈殿！’
这事，可大可小。
但雷允恭很清楚，不论是大，还是小，都不是他能评价的。
一切都由太后做主。
回去的路上，雷允恭的心情很差。
一边是太后，一边是官家，一个是现在的圣人，一个是未来的圣人。
这件事，不论怎么汇报，他都讨不得好处。
如实汇报，那是必须的。
可日后官家临朝，秋后算账，他该如何自处？
‘唉！’
想着想着，雷允恭默默一叹。
现在的他，固然风光无限，但这只是一时的。
‘必须得尽快求得去皇陵的差事！’
还是修陵好啊。
此刻，雷允恭忽然很羡慕蓝都知（蓝继宗），同时心中也生出几分佩服。
不愧是侍奉三朝的元老级人物。
论局势，还是人家看得明白。
没过一会，雷允恭回到了宝慈殿，现在的他已经调整好了内心的激荡。
“回来了？”
眼看雷允恭回来的这么快，刘娥多少有些诧异。
“禀太后，官家……”
旋即，雷允恭将他听到的内容，一一复述，不带任何倾向，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听完雷允恭的汇报，刘娥的神色依然平静如水，谁也无法通过她此刻的表现，探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太平惠民局？
名字起得倒是不错。
太平两字应该是取自太宗时期的年号‘太平兴国’。
六哥，有长进啊。
刘娥的反应和雷允恭、蓝元震预想的完全不同，官家是她看着长大，什么性格，她很清楚。
哪怕官家打算成立两个新的官署，在刘娥看来，六哥应该是起于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