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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放羊小星星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拉一派,打一派

    “下去吧。”

    刘娥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雷允恭退去。

    “是。”

    雷允恭一拜,躬身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暗自揣测,太后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事的?

    身为太后身边的近侍,必须要洞悉太后内心的真实想法,这是很有必要的。

    太后的想法,就是他的行动指南。

    另一边,刘娥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了札子上。

    成立太平惠民局,设立太医局,这都是善政,而且医学方面也无法影响到朝局。

    六哥既然想做,就让他去做好了。

    如果成功了,自然是有她的功劳的。

    退一步而言,即便失败,也没什么损失,至多不过是花费一些钱财罢了。

    况且,给六哥找点事做,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虽然她是先帝指定的监国者,但六哥才是大宋的官家,即使六哥年纪小不懂事,六哥也未尝不想亲政。

    ……

    ……

    ……

    福宁殿。

    李杰此时的心情还算不错,雷允恭的行迹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回,雷允恭多半是赶去宝慈殿汇报。

    算算时间,刘娥现在应该知道了这件事。

    这完全是李杰预料之内的事。

    刘娥不知道,那才是怪事。

    他从太医局出发也是经过仔细考量的,医生这个职业虽然很重要,但权力却很小,话语权也很低。

    在刘娥这般人的眼中,这事大概是那种可有可无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即便李杰把事做成了,顶多只会带来一些好名声。

    不过,这事虽然小,但影响却很深远。

    如今有那份遗诏在,刘娥就是合法的掌权者,如果没有意外,很长一段时间内,朝政都会由刘娥把持。

    李杰现在只是名义的皇帝,此时的他,想要接见大臣,要么是刘娥陪着,要么是大臣给他上课。

    这也是他能接触到外朝的唯二渠道。

    前一种方式有刘娥在,李杰即便想做了什么,也没法宣之于口。

    而后一种方式,刘娥虽然不在,但她的眼线肯定在,李杰想搞点事,也只能潜移默化。

    设立太医局和惠民局的目的,便是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人的认知。

    简单来说,这就是养望,也是为日后掌权的铺垫。

    年纪太小,是优势,也是劣势。

    即使现在上面没有刘娥,李杰也没法直接亲政,那些大臣们也不是泥捏的。

    除非李杰祭出大杀器。

    杀!

    杀他一个朗朗乾坤!

    但现在的时机并不合适。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有军队的支持,他一个人的武力再强,也无法干掉所有人。

    拉一派,打一派,再扶持一派,这才是最优解。

    哪一派该打?

    哪一派该拉?

    扶持哪一派?

    李杰心中已然有了初步方案。

    该打的当然是后党!

    没别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因为刘娥挡了他的路而已。

    保皇党,是他必须要拉的那一派,毕竟,现在的保皇党们天然站在他的阵营。

    而武臣,则是需要扶持的那一派。

    众所周知,宋朝是出了名的重文轻武,武臣们被文臣压得都抬不起头。

    日后的名将狄青,就是经典范例。

    皇佑五年(1053年),农智高叛乱,狄青辛辛苦苦平叛,当捷报传至京师,宋仁宗直接来了一句。

    【青(狄青)破贼,庞籍之力也!】

    仁宗第一反应是庞籍的功劳,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发兵前,庞籍向他建议不要派监军,理由是‘号令不专,不如不遣’。

    只这一句话,竟抵得上前线平叛之功,甚至犹有过之。

    因此,提升武将的地位,是势在必行的。

    傍晚。

    李杰先去殿后的掩攒宫祭拜了一下宋真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他是这副身体的老爹呢。

    (PS:掩攒宫是皇帝入陵前呆的地方,属于临时性的地方,一般而言是用木材将棺椁堆叠起来,围成一个立方体。

    至于掩攒宫的具体位置,小星星查了《宋会要辑稿》帝丧篇,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

    但猜测应该是在皇帝身前住的地方。

    《东都事略》载,圣寿五十五,殡于殿之西阶,这个殿指的是福宁殿(当时福宁殿还叫延庆殿),殡的意思放在棺材里停放在某某地。

    根据宋会要记载,真宗是二月十九死的,三月四号掩攒宫,期间,宋真宗的梓宫(棺椁的意思)一直停放在福宁殿,所以,星星猜测掩攒宫的位置就在福宁殿内。

    注:福宁殿不是一个殿,里面有一大片建筑物,概念可以参照四合院)

    拜祭完宋真宗,李杰又在张茂则的侍奉下吃了晚饭。

    由于是丧期,饭菜都是些素食,虽然是御厨精心烹制的,但味道也就那样吧。

    吃过晚食,李杰又坐着步辇往一旁的宝慈殿赶去。

    ‘原身’每天早晚请会过去请安,李杰初来乍到,也不好直接改变行程。

    大宋以孝治天下,即便两人不是同一个阵营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宝慈殿内。

    得知官家即将到来的消息,一个身材丰腴的中年美妇连忙赶到书房。

    “娘娘,六哥来了。”

    中年美妇是福昌县君林氏,曾是‘赵祯’的乳母,她是钱塘人,是由刘美(龚美,刘娥的前夫)推荐入宫的。

    有这层身份在,林氏深得刘娥的信任,宝慈殿的一应内事,都是由林氏管辖。

    像她这样的,才是刘娥心腹中的心腹。

    似雷允恭那样的宠臣,压根就没被刘娥放在心上,说得难听一点,雷允恭不过是刘娥手底下的走狗而已。

    “哦?”

    刘娥放下手中的札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漏刻(一种计时工具),而后恍然道。

    “也是,都酉时一刻了(下午五点一刻),算算时间,六哥也该来了。”

    “备膳!”

    林氏点头,对着身后吩咐道。

    “备膳!”

    随着一声令下,宝慈殿瞬间变得忙碌了许多,不过,忙归忙,却是有条不紊。

    没过一会,李杰人还未到,各种晚膳就被内侍、宫人们依次端上了桌子。

    晚膳上得快,并不是因为事先御制好的,而是到了饭点,随时随地都有新鲜的饭菜出炉。

第十一章 母慈子孝(一眼……)

    “大娘娘,尊体万福!”

    (宋朝也有‘母后’一次,不过更多是出于行文之中,日常称呼母亲为娘娘或者‘嬢嬢’,万福这里是指多福的意思。)

    看到刘娥的那一刻,李杰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揖拜礼。(类似拱手的动作)

    “六哥来了。”

    刘娥微微点头,伸手朝着桌子对面一指。

    “坐下说话吧。”

    “谢大娘娘。”

    刚一坐下,鼻尖就传来一阵饭菜的香味,刘娥这边的饭菜形制和福宁殿的差不多。

    虽然菜式不太一样,但总体形制并没有逾制。

    毕竟,现在的刘娥初掌大权,野心固然是有的,但肯定比不上日后的她。

    唐有武周之祸,宋承唐制,岂会不防着一手。

    即便刘娥想行武周之事,宫廷内外也没有供她生长的土壤。

    “六哥的身体可好了些?”

    刘娥不比寻常妇女,即便是嘴中说的是关心的话,脸上亦是一脸肃穆。

    “已然大好。”

    尽管是初来乍到,但李杰对自己的身体早已了然于胸,他身体的底子很好,日后只要稍加锻炼,排除体内剩余的丹毒是不成问题的。

    ‘原身’身子不好,一方面跟丹毒有关,另一方面则是忧伤过度。

    “那就好,明日我在派御医去福宁殿一趟,让御医好好给你瞧瞧。”

    说到这里,刘娥语气微顿,话锋一转道。

    “对了,我听说你今天去了医官院,可是去问诊的?”

    李杰摇头道:“不是。”

    紧接着,他将医官院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末了,李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躬身。

    “臣请大娘娘念在天下万民,允臣设立太医局、太平惠民局。”

    (PS:宋朝皇帝对父母不自称‘儿臣’,只称臣。)

    “六哥何须如此。”

    刘娥也跟着起身,踱步来到李杰面前,将他扶正了,然后顺带给他整理了一下衣冠。

    “此举乃惠及天下万民,大娘娘岂有不应之理?”

    “这样吧,等治丧结束,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谢大娘娘。”

    李杰虽然早有预料,但只要事情没有发生,一切皆有可能。

    史书里仅有寥寥数笔,哪能尽书当年之事,况且史书也不一定全然是真。

    为尊者讳(对尊长的过失进行掩饰)这种事,历朝历代皆有之。

    如刘娥,在宋朝本朝的记载中,刘娥家世显赫,这便是为尊者讳。

    “六哥仁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有时候,刘娥也觉得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有点太多礼。

    但相比于偶尔的烦恼,多礼更多的是好事。

    循礼,她自己才能坐得稳,如果六哥真的和她不睦,即便有遗诏在,她也未必能安身。

    外朝的那些大臣们是什么样,她早就看透了。

    尤其是寇准,竟然敢策动他人拥立太子登基,尊先帝为太上皇。

    而之后的周怀政更加让人不寒而栗,一介内侍,竟敢密谋刺杀宰辅大臣(丁谓),甚至还想把自己这个太后给废了。

    幸好雷允恭、杨怀玉听到风声,立马向她汇报。

    不然的话,哪怕禁卫是刘娥的人,一场兵灾也是跑不掉的。

    “六哥可用过晚膳,如果没吃的话,和大娘娘一起吃吧。”

    李杰有没有用过晚膳,刘娥是心知肚明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邀请小皇帝一起吃饭。

    “刚刚吃了,不过现在又有些饿了,臣便陪着大娘娘吃一些吧。”

    接下来,两人一边吃着晚膳,一边唠了一些家常。

    在外人眼中,他们俩大概是母慈子孝,但内里是什么情况,大概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

    刘娥品尝到了权力的甜头,哪舍得轻易还政。

    不多时,李杰摆出一副纠结之色,犹豫半晌,然后开口道。

    “大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唉。”

    刘娥长叹一声,沉默许久,而后默然摇头。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你爹爹。”

    其实,这句话只是刘娥的借口。

    独掌大权的滋味确实不错,但她也不是没有烦恼,而且她的烦恼还不是一点点。

    如今她最烦心的事便是钱。

    哪哪都缺钱!

    皇帝贵为天下第一人,死后当然也是天下第一等。

    虽然历代皇帝临死前都强调山陵事务一切从简,但诏书中的‘简’岂能算数。

    今天上午,山陵那边来了消息,此次修陵至少到征集四万多人。

    同时,三司那边也上了札子,乞内藏钱一百万十万贯,绢二百五十万匹、银五十万两。

    这些费用部分是修陵的必要开支,部分是赏赐用的。

    而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按照礼制,大行皇帝登仙后,官家、亲王、太后、宫内妃嫔、宫人、内侍,外朝的大臣们全都要为大行皇帝服丧。

    而且不同身份,不同时间节点的丧服也不尽相同。

    平均一算,每人至少要制作五件以上的衣服。

    这些钱,全部都由宫内支出。

    而这些还不是最大的开支。

    最大的开支是给诸军的赏赐,前几日三司那边粗略核算了一遍,单单这一项就要将近一千万贯。

    除了以上这些,尚有‘赐遗留物给宗室近臣’、‘各种杂赐’、‘陪葬物品支出’、‘凶器(冥器)支出’、‘山陵附属建筑的开支’等等。

    这些单算一项开支并不多,但综合起来,恐怕不比给诸军的赏赐少。

    至于,修陵完毕后例行的赏赐、升迁等,现在根本就没有细算。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刘娥如今算是知道了,大宋这个家,有多难当。

    钱,从哪来?

    如今内藏库里虽然尚未不少钱,但扣除掉治丧的费用,剩下的连一千万贯都没有。

    一千万贯看似很多,可家大业大,开支也多。

    每每想到此事,刘娥就止不住的头疼,她甚至动过向诸路要钱的打算。

    (路是宋朝行政单位,相当于省)

    苦一苦百姓,骂名让丁谓担。

    毕竟,丁谓才是正牌的山陵使。

    另一边,李杰眼看刘娥不愿多提,他也就没追问。

    追问,可不符合他现在的人设。

    其实,哪怕不问,李杰也能猜到一些,刘娥的烦恼大概率是因为国政。

    论权术,刘娥必然是顶级玩家,但论施政能力,唔,还是不做评价为好。

第十二章 丧钟为谁而鸣

    翌日。

    天还未亮,刘娥便去了一趟福宁殿,在先帝的掩攒宫前祭拜了好一会,然后又去看了一眼六哥。

    等她忙完,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回宝慈殿的路上,坐在凤舆上的刘娥,抬头看了一眼初升的朝阳。

    那一刻,她瞬间内心一振。

    现在的她就像是这轮朝阳,只要一日出,群星避退,谁也无法与她争辉。

    念及至此,她顿时恢复了活力,精神满满的回到殿内,开始处理昨日为批复的札子。

    一转眼,大半个时辰过去。

    忽然间,正在批阅札子的刘娥听到外殿传来一阵哭诉声。

    还没等她发问,林氏就从外殿赶来向她进行汇报。

    “娘娘,内侍省张都知来了,在门外求后。”

    听到这个名字,刘娥下意识的眉头微蹙。

    张景宗这个人,她不是很喜欢。

    究其原因还得追朔到十几年前,彼时,先皇后郭氏育有一子,也就是夭折的悼献太子。

    悼献太子的乳母朱氏也不知和谁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恰好是在宫中出生的,并且被先帝看到了。

    先帝对这孩子很是喜欢,不仅亲自赐名‘茂实’,而且还将此子留在宫中给悼献太子当玩伴。

    另外,先帝还让张景宗收养了这个孩子。

    直到悼献太子早夭,张茂实才被送出宫去。

    其实,关于这个孩子一些传闻,刘娥也是听过的,京师内,也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竟然敢私传张茂实是先帝的私生子。

    这简直是蠢到让人发笑,大概只有一些愚妇才会信。

    倘若张茂实真的是先帝的儿子,岂会流落到宫外去?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的刘娥把这则流言当做笑话,但现在却不一样。

    先帝大行,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万一有人借张茂实之事,额外生出事端,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悼献太子乳母朱氏始终没说孩子到底是谁的。

    朱氏不愿说,也是可以理解的,朱氏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宫人,但真要追究,一个祸乱宫闱的罪是逃不掉的。

    届时,不仅朱氏要死,连孩子的父亲也要死。

    “让他进来吧。”

    刘娥收回思绪,她固然不喜欢张景宗,但好歹是先帝身前的旧人,总是要见一见的。

    片刻后,在林氏的带领下,张景宗进了内殿。

    刚刚踏入内殿的殿门,张景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臣前来请罪!”

    说着,张景宗泪流满面的勐嗑了几个响头。

    跪拜本就是大礼,张景宗又是跪拜,又是磕头,着实把刘娥给弄懵了。

    什么情况?

    突然间,刘娥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难不成是张茂实那边出了什么事?

    可仔细一想,又不对,张茂实那边,她早就派了皇城司的人盯着。

    (皇城司,负责拱卫皇城,同时也有探事的职能,算是宋代皇家的情报机构之一,人员规模大概几千人的样子,可以类比锦衣卫之类的,但权力没那么大)

    “你犯了何罪?”

    张景宗闻言,半抬着头,哭诉道。

    “臣遇先帝,不在人后,如今却不能效力于陵上,臣请罪!”

    听到这话,刘娥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过神来。

    “既如此,你便去陵上吧。”

    话音刚落,张景宗立刻又向刘娥行了一个朝拜大礼。

    “谢娘娘!”

    “娘娘!”

    这边,张景宗刚刚拜谢完,一旁等候已久的雷允恭立马跟着跪在了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他不是男人,所以,跪拜对他来说,毫无心理负担。

    跪着,跪着就习惯了。

    “臣也请赴陵上!”

    望着跪伏在地的俩人,刘娥若有所思。

    先前她还奇怪,张景宗好端端的怎么来了宝慈殿,自己对他不喜,张景宗不是不知道。

    张景宗被打发去了内侍省后,除了非必要公事,他几乎不会来宝慈殿。

    合着原因出在雷允恭这里。

    一念及此,刘娥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雷允恭当真是不知所谓!

    自己给的,他才能要,连这一点都认不清,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不过,刘娥虽然已经打定主意疏远雷允恭了,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

    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应下雷允恭的请求。

    “茂宗(雷允恭的字),老身不是不让你去,你年少,又不历外任,而今你官品已高,近下差遣于你不合适。

    近上,老身又担心呢不懂法禁,万一行差就错,反而不美。”

    另一边,雷允恭听到太后的这番话,心中可谓是感动不已。

    太后这是在担心他呢!

    刹那间,雷允恭甚至动了不去皇陵的心思,可也仅仅只是一刹那。

    很快,对权力的欲望就压倒了他心中的感动。

    “臣……臣……”

    雷允恭泪流如注,恸哭不已。

    “臣请罪,敢请太后娘娘问罪,发配至陵上,即便是作一力工,臣亦是心甘情愿!”

    “唉。”

    刘娥叹了口气:“也罢,也罢,老身也不拦着你为先帝尽孝。”

    “你便和张景宗一起去陵上管勾山陵事。”

    “谢娘娘!”

    雷允恭抽泣道。

    此时,他的哭也不是全然作假,多少是带着点感情的,毕竟,太后对他确实很好。

    只是,雷允恭只怕到死也猜不透刘娥的心思,现在的他,早已失去了恩卷。

    ……

    ……

    ……

    隔天,雷允恭和张景宗便一起出宫向着永安县(今河N巩义)赶去。

    (宋太祖至宋哲宗,北宋的七哥皇帝都葬在巩义周边)

    雷允恭和张景宗都是宫里的高级内侍,他们这一走,不仅吸引了宫内人的关注,连外朝的大臣们对此也是颇为在意。

    因为此举不符合常理,修奉山陵的任命结束已经十多天了,按道理来说是不会突然加人的。

    福宁殿内。

    李杰也得到了雷允恭和张景宗出宫的消息,虽然他没有耳目,但议论这事的人太多。

    如果宫内有热搜榜的话,雷允恭和张景宗任‘同管勾山陵事’的话题绝对是热搜第一。

    片刻后,李杰暗自摇了摇头,雷允恭只怕自己都没想到,他这一走便是永别。

    丧钟已然敲响。

第十三章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不过,雷允恭现在死不死,是李杰说了算。

    雷允恭恃宠而骄是事实,但雷允恭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皇陵不能出事。

    皇陵出事,身为山陵使的丁谓,也会跟着一起出事。

    历史上,因为永定陵桉,雷允恭丢了命,丁谓也丢了官。

    保下丁谓便是李杰的目的之一。

    寇准倒台前,丁谓和刘娥是同盟,但如今寇准倒台,没了共同的敌人,两人的关系已不如之前那般亲密,裂痕已经产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李杰保下丁谓的目的便是借此制衡刘娥,减缓刘娥掌权的脚步,尽量为自己争取时间。

    如今朝堂上大致有三股势力,排名第一的自然是遗诏在手,权军国政事的太后。

    第二的便是丁谓,第三才是李杰。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就像老大和老二打架一样,最终得利的多半是老三。

    李杰便是放着丁谓去和刘娥慢慢斗,争取更多的发育时间。

    毕竟,他现在的处境确实不好,到底是吃了年纪的亏。

    “茂则,让其他人先出去。”

    上午时分,李杰从宝慈殿请安回来,挥手让张茂则摈除左右,他打算和张茂则好好聊聊。

    虽然他暂时还没有确定张茂则是谁的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张茂则不是太后的人。

    这,便够了。

    “是。”

    张茂则虽然觉得官家的命令有些奇怪,但只是一介内侍黄门的他,哪敢不听官家的命令。

    众人退去后,张茂则回到后殿。

    “水。”

    闻言,张茂则连忙去一旁的小火炉上倒水,大概装满三分之二盏的时候,他正准备停下动作,结果耳边忽然传来了官家的声音。

    “继续倒!”

    骤然近在耳边的话,张茂则下意识地一抖,壶中的水不由洒到了小火炉上。

    滋!

    滋!

    水滴落在了木炭上,发出一阵滋滋声。

    “臣失仪……”

    紧接着,张茂则迅速将水壶放下,连忙躬身。

    李杰摆了摆手,然后跃过他身边走到火炉边拎起了小火炉,然后继续往茶盏中加水。

    很快,水就漫过了盏沿。

    滋!

    滋!

    溢出得水不停的落在火炉上,大量的水与木炭相遇,空气中响起一片滋滋声,同时,一股青烟从炉中升起。

    看到这一幕,张茂则很是不解。

    官家这是做什么?

    “看到了吗?”

    李杰身子一转,瞥了一眼张茂则。

    “臣驽钝。”

    张茂则始终保持着躬身的姿态,长揖不起。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李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便跃过他,径直走到书桌前,继续为真宗抄经。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张茂则愣在原地,心里暗自思索着,官家为什么要和他说这样的话?

    ‘官家这是何意?’

    想了半晌,张茂则仍然没想明白,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连忙迈着小碎步来到官家近前。

    想不通,日后慢慢细想便是,侍候官家才是最重要的。

    站定后,张茂则朝着御桌上瞄了一眼,然后,他便愣住了。

    官家今天写的是大字,不是抄经用的小字,更让他惊讶的是官家写下的那几行字。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一字一句就如晨钟暮鼓,不停地敲击着他的心房。

    ‘这……这……’

    刹那间,张茂则明白了官家话里蕴藏的意思。

    官家这是让他认清形势,现在的官家正如同那初升的红日,如那潜伏于渊的真龙。

    “现在,明白了吗?”

    这时,李杰倏地一顿,收回笔锋,澹澹的扫了张茂则一眼。

    “臣请罪!”

    下一秒,张茂则噗冬一声跪伏在了地上。

    今日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官家,细细算来,他已陪着官家度过三个春秋。

    但直到今日,他方才窥到了官家的一丝真容。

    官家不愧是承天之命,官家骗过了所有人,平时里和煦仁善的官家,只怕……

    念及至此,张茂则便不敢继续深想。

    因为那不是他该想的,他只需要知道,官家是他的天。

    “罪从何来?”

    伏倒在地的张茂则,一咬牙,直接道破了自己的身份。

    “臣是雷押班的人,臣隐瞒身份,臣罪当死!”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当这句话宣之于口时,张茂则仍然感到惊惧不已。

    言罢,他整个人如同软泥一般,瘫倒在地,静静地等候着官家的圣裁。

    “起来吧。”

    此话在张茂则听来,如聆圣音。

    他没事了!

    赌赢了!

    他承认,刚刚确实有赌的成分,官家既然刻意提点了他,必然是有缘由的。

    万一官家看出来点什么端倪,他若是抵死不认,岂不是罪加一等?

    与其隐瞒到底,不如坦然面对,去搏一搏。

    其实,真正让张茂则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他今天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官家。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在官家身上看到了雄主的影子。

    所以,张茂则才悍然下注,去赌一个未来。

    赌赢了,一帆风顺。

    若是输了,那他也愿赌服输。

    “明天便是大祥日,雷允恭应该会从皇陵那边赶回来,到时候你找个机会,跟他见一面。”

    说着,李杰扔出一个锦囊。

    “然后,你将这个锦囊交付于他。”

    “如果他问,你就直接告诉他,这是我让你送去的,你告诉他,这个锦囊‘遇水方能打开’。”

    “是!”

    张茂则虽然心中满是疑问,但长于宫内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不该问的别问。

    有时候,好奇心是能害死人的。

    也正因为他的稳重,他才会被雷允恭相中。

    “好了,下去吧,去那边收拾一下。”

    李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他便将那张写好的大字放到了宫灯上。

    将近两百文一张的澄心堂纸,迅速被火焰吞噬。

    (PS:澄心堂纸是南唐后主李煜所造,纸中之极品,存世不多,宋初时,江南地区大约100多文一张,这是市价,但有价无市。)

    另一边,看到官家随手将那张纸付之一炬,张茂则感到一丝心疼。

    这纸可是用一张少一张。

    自南唐灭王后,澄心堂纸的工艺也随之失传,即便国朝有人彷制,但彷制的总是不如正品。

    真正的澄心堂纸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可谓冠绝一时。

第十四章 天意自古高难测

    崇德坊位于内城的东南部,隶属于开封县内城左军第一厢,西北角便是宫城所在地,往西走到尽头便是御街。

    内城本就是寸土寸金之地,而第一厢更是重中之重,放在后世,这里的房价堪比故宫旁的四合院。

    单单有钱,是买不到的。

    住在这里的,即便不是重臣之家,起码祖上也扩过。

    如今的参知政事,位列中书的大臣王曾,他的家便安在崇德坊。

    王曾是青州益都人(今鲁省青州),幼时的他家境并不算好,八岁时双亲便离世了。

    他是被他二伯抚养长大的,如果王曾生活在隋唐,或者是五代时期,恐怕他是没法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王曾是科举制度的受益者,虽然科举是始于隋唐,但隋唐时期的科举仍旧被门阀世家所垄断,寒门想要靠科举登居高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放在那时,王曾只怕连个京官都当不上。

    因此,王曾对于国朝是非常感激的,如果不是科举取士,哪有他的今天。

    如果不是科举取士,他也遇不到命中的贵人。

    王曾命中的贵人有两个,一个是吕蒙正,另外一个是李沆。

    北宋初期,行卷之风盛行,所谓行卷,便是举子在应试之前向当时的官员或者名流投卷。

    将自己所写的诗文投给这些名流,求得他们的赞誉,从而提高自己的名望,以此求得顺利登科。

    王曾是咸平五年(1002年)参加的省试,应试前,他向当时的宰相吕蒙正投了行卷。

    其后,王曾参加省试,高中‘省元’(相当于明清时的会元),此举不仅让王曾名动京师,同时也让吕蒙正颇有光彩。

    后来,当时的另一位宰相,也就是李沆,相中了王曾,将女儿嫁给了王曾。

    有了一个宰相岳父,王曾的仕途很是顺利。

    虽然李沆死的早,王曾成为其女婿两年后,李沆便因病离世,但李沆的人脉依然还在。

    李沆的同年是寇准和王旦,他们三个都是太平兴国五年(980年)的进士,而且寇准和王旦相继为相。

    天禧元年(1017),在王旦的推荐下,王曾顺利入驻中书,当了参知政事(副宰相)。

    虽然只当了不到一年,王曾便因为王旦的关系被一同罢免,但这次经历也让他顺利跻身执政官的行列。

    如果没有这次经历,他现在也没法重新回到中书,担任参知政事。

    王府。

    后院。

    临近池塘的小亭中茶香鸟鸟,四周的帷幔随着微风一摆一摆,一旁的暖壶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咕都咕都的水泡声。

    此时,亭内仅有两个人,坐在东边的是主人王曾,坐在西边是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

    “王相,请饮此茶。”

    中年男子将一只天青色,碗口如莲花的小盏推到王曾面前。

    王曾呵呵一笑,抚须道。

    “好,且让我尝尝坦夫的手艺。”

    片刻后,王曾放下茶盏,点头道。

    “不错,几日不见,手艺见涨。”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默然不语,他姓吕,名夷简,字坦夫,同时,他也是已逝宰相吕蒙正的亲侄子。

    吕蒙正是王曾的伯乐之一,而且他的岳父李沆和吕蒙正亦是同列宰辅的同僚。

    如此算来,王曾和吕夷简两家也算是世交,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不错。

    “王相今日寻我过来,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大行皇帝登仙不久,如今还是服丧期,虽然国朝讲究以日易月,大臣们不用为先帝服丧二十七个月。

    但也要服丧二十七天。

    吕夷简如今是开封府实际上的一把手(权知开封府),也算是近臣之一,如今尚处于服丧期内,他们两个见面虽然不违规,但难免影响不好。

    (PS:吕夷简现在还有一个官名‘龙图阁直学士’,不过此职只是帖职,是高级文官的名誉头衔,昭示地位用的,没有具体差遣)

    何况,三天后就是禫除日(服丧结束)。

    因此,吕夷简断定肯定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不然的话,王曾也不会连三天都等不了,急匆匆的就把他叫过来。

    “坦夫果然妙算无双。”

    王曾微微一叹:“今日一早,我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张景宗和雷允恭都去了永安。”

    听到这个消息,吕夷简神色一怔,然后,他便陷入了沉思。

    张景宗也就罢了,雷允恭可不是普通内侍押班,此人身上还肩负着勾连内外的职责。

    另外,雷允恭和丁谓关系不错,如果没有雷允恭的帮助,丁谓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独揽相权。

    雷允恭去修奉皇陵,是太后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如果是前者,只怕京中很快就会迎来一场风暴。

    将雷允恭调走,不亚于断了丁谓的一条臂膀。

    太后要收拾丁谓?

    虽然太后和丁谓之前的关系不错,但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还少吗?

    且不闻太祖时期的杯酒释兵权?

    可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只能是雷允恭贪权?

    半晌,吕夷简暗自一叹,他只觉得眼前笼罩着层层迷雾,这迷雾不仅罩在他的身上,同时也笼罩在皇城上空。

    内里到底有些什么,实在让人看不真切。

    “坦夫,可有所得?”

    眼看吕夷简重新抬起头来,王曾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

    吕夷简摇了摇头,叹息道。

    “天意自古高难测。”

    王曾微微一笑,虽然他知道的多一点,但有些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雷允恭此去是他自行乞求的。

    可王曾不能把这个消息告知吕夷简,太后宫中昨日才发生的事,自己今日便知道了,哪能告知于人?

    即便吕夷简和他是同盟,是好友,他也是不能说的。

    万一走漏了风声,他的官路肯定是走到头了。

    虽然吕夷简主动说出去的机会很小,但机会再小,也不得不防。

    另一边,眼看王曾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吕夷简顿时心中一动,生出了几分猜测。

    不过,他并没有向王曾印证自己的猜测。

    王相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消息来源有些敏感,不太方便说。

第十五章 人脉大宋

    王相公府后院。

    铮!

    亭中余香鸟鸟,琴声悠扬,送别吕夷简后,王曾独自一个坐在小亭中,一边抚琴,一边暗自思索着宫内的异动。

    国事维艰,如今两府大臣中,放眼望去全都是丁谓的党羽。

    之前李相(李迪)尚在时,他好歹还有一个帮手,现在仅有他一人苦力支撑。

    若不是他和钱惟演关系尚佳,有钱惟演在其中周旋,只怕他也逃不了被贬的命运。

    “唉。”

    半晌,琴声戛然而止,王曾越想心情越是烦闷,抚琴本是雅事,心绪不宁,自然没法继续谈下去。

    另一边,吕夷简回到府中,刚一进门就听到门房汇报,他的姐夫,也就是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鲁宗道来访。

    (龙图阁直学士前文提过,是高级文官的荣誉头衔,侍讲是皇帝的顾问,属翰林学士院)

    “姐夫,今日你怎么来了?”

    走进会客厅,吕夷简看到鲁宗道,神情颇为意外。

    “唉。”

    鲁宗道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有些话,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在朝堂上,他是敢于和皇帝辩论的‘直臣’,但脱下官服回到家。

    不提也罢。

    总之,他算是一个另类的妻管严。

    他的妻子吕氏,也就是吕夷简的姐姐,倒不是那种泼辣的性子,反而是那种很温柔的女性。

    可一旦涉及到某些大事,鲁宗道也辩不过自家妻子。

    前不久,太后下了手诏,自禫除后,当宣召近臣入宫给小皇帝讲学。

    太后的意思是希望官家不要荒废学业。

    鲁宗道便是侍讲名单中的一员。

    虽然他现在还兼着权判流内铨的任命,公务算是比较忙,但再忙也没有教导官家重要。

    (流内铨是官员的考核机构之一,主要负责考核选人中的初等职官,像县令之类的都在考核范围之内)

    因此,他本人倒是对这项任命欣然接受。

    可他的妻子吕氏却有不同的意见,吕氏虽是一介妇人,但政治眼光并不差。

    她建议鲁宗道最好不要入宫讲学,反正流内铨的公事繁忙是众所周知的。

    以此为借口,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鲁宗道并不这么认为,于是,两人就吵了一架。

    吵到最后,鲁宗道没能辩过妻子,这不,他到吕夷简这边来便是为了寻求援助的。

    只是这事确实有点难以启齿,所以他才会犹犹豫豫。

    “这……”

    不多时,听完鲁宗道的讲述,吕夷简不禁有些哑然。

    这事,姐姐的做法的确有欠妥当,可姐姐的建议却是没错的。

    “姐夫。”

    吕夷简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其实,这事我是站在家姐这一边的。”

    “你……”

    话音刚落,鲁宗道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场便要拂袖而去。

    好一个吕夷简,帮亲不帮理啊这是!

    “姐夫,姐夫,莫急。”

    眼看鲁宗道要走,吕夷简连忙跟着起身,拉住了他的绣袍。

    “姐夫,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同意家姐的看法,不是因为家姐是我姐姐,而是因为如今宫内的时局。”

    对于自家这位姐夫,吕夷简是非常了解的,性子耿直,敢于直言,若是先帝尚在,姐夫去宫内讲学,他是不会说什么的。

    但如今掌权的太后。

    时移世易,他担心自家姐夫说错什么,若是得罪了太后,姐夫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肯定会被太后穿小鞋。

    然而,吕夷简还是低估了鲁宗道的执拗,即便他苦口婆心规劝许久,鲁宗道最终还是没松口。

    眼见如此,吕夷简还能怎么办?

    只能回头去劝自家姐姐,如今时局未明,家宅不宁,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也罢,姐夫,既然你坚持如此,那便入宫讲学吧,这样,且待我修书一封,仔细和家姐道明其中利害。”

    ……

    ……

    乾兴元年,三月十三。

    大祥日。

    在太常礼院的引导下,李杰对真宗进行了大祥祭,祭奠完成,他换下小祥服,穿上大祥服。

    然后,群臣入宫哭吊先帝。

    一套繁琐的祭奠结束,时间已然来到了下午。

    西上合门。(专职奉慰的地方,连接内外朝的宫门之一)

    李杰一脸‘悲痛’的看着不远处的众臣们,站在前排的大臣很多都是他的熟人。

    如张士逊、鲁宗道、晏殊、冯元等,都是他东宫时期的老师。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名列两府,但也已是高级文官,如果能把他们糅合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其中,鲁宗道和张士逊都是吕夷简的姻亲,吕夷简现在虽然还没有入主中书,但其伯父吕蒙正的人脉关系犹在。

    这股力量是李杰必须要争取的。

    其次,冯元虽然权势稍差一些,但他和他的老师孙奭(shi四声),皆是有名的经学家,在士林中颇有声望。

    又半个时辰过去,繁琐的祭奠仪式终于结束。

    李杰告别大臣们重新回到内朝,今天跟在他身边的内侍不是张茂则,而是另外一个小黄门。

    张茂则被他打发去了内东门那边,那里是群臣奉慰太后的地方,绝大部分内侍也都在那边。

    派张茂则过去,便是让他找机会叫锦囊交给雷允恭。

    内东门。

    祭奠仪式结束,张茂则找了个机会凑到了雷允恭身边。

    严格来算,雷允恭也算是官家的潜邸旧臣,所以,张茂实去找雷允恭也不算太过突兀。

    “你寻来做什么?”

    然而,雷允恭对于张茂则贸然找他的行为,却是很不爽。

    之前的事,他还没忘呢。

    如果不是最近太忙,他早就找机会收拾张茂则了。

    “雷押班,是官家让我寻你的。”

    说着,张茂则迅速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眼看四处无人,他立马从怀中掏出锦囊,双手奉上。

    “这是官家让我交给押班的,官家说了,此锦囊遇水方可打开。”

    见状,雷允恭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锦囊,反而是怪模怪样的打量了一眼张茂则。

    这小子是吃错什么药了?

    竟然跟着小官家一起胡闹?

    还锦囊?

    如果雷允恭晚生个几百年,他大概会知道‘锦囊妙计’的含义。

    不过,现在是宋朝,他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诸葛丞相,也不知道锦囊妙计安天下的典故。

    他只是觉得很新奇。

第十六章 阴谋初现

    片刻后,雷允恭还是接过了锦囊,然后塞进了怀里。

    他只是单纯的好奇。

    “你先回去吧。”

    紧接着,雷允恭摆了摆手,示意张茂则赶紧退下。

    “是。”

    张茂则走后,雷允恭环视四周,眼看四下无人,他便将怀中的锦囊掏了出来。

    打开系口,一张巴掌大小的白纸映入了他的眼帘。

    什么遇水则开?

    抱歉,他没有那个耐心,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小官家打得是什么主意。

    只见洁白如莹的纸上写着五个大字。

    【三思而后行】

    嗯?

    看到这字,雷允恭顿时皱起了眉头。

    身为高级内侍,这几个字他自然是认识的,出自那里他也知道。

    大名鼎鼎的《论语》,他岂会不知。

    太祖、太宗时期的宰相赵普曾经便凭着半部论语坐上了宰相的位置。

    可让雷允恭不明白的是,官家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给他?

    还‘遇水则开’?

    想了半天,雷允恭也没弄清楚官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直接去问官家?

    那是不可能的。

    谁知道官家那边有没有太后暗自安插的眼线。

    他可是太后的人,摈退左右和官家独自交流?

    怕不是老寿星吃砒霜!

    半晌,雷允恭摇了摇头,索性将这个问题暂时压下。

    不管官家是什么意思,只要他不接招便行了。

    反正最近这段时间都在皇陵那边,呆在宫内的时间极少,也许这只是官家的一次玩闹。

    小孩子嘛,偶尔有些奇怪的行为,很正常。

    旋即,雷允恭迈开步子,顺着宫道一路向西,朝着宝慈殿的方向赶去。

    宝慈殿。

    雷允恭赶到殿门口却被告知,太后正在和人议事,议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入内都知蓝继宗。

    殿内。

    蓝继宗正在向刘娥汇报修陵的进度。

    “据司天监判司邢中和勘测,永安县东北六里有一处地方,不仅群山环抱,且临水,地名卧龙岗,风水极佳,宜充山陵。”

    “不错,改天上报两府,与诸大臣一起定夺吧。”

    这时,林氏走到刘娥的身旁,低声向她汇报了一件事。

    这事当然不是雷允恭候在外殿,而是修奉山陵都护夏守恩遣人传来密报。

    夏守恩不仅是刘娥的亲信,同时也是真宗的潜邸旧臣,如今官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禁军三巨头)。

    如此身份,修陵自然有他的一份,他亲自带兵拱卫皇陵,一是负责安全,二是负责调度人员施工。

    一听夏守恩传来密报,刘娥顿时熄了继续和蓝继宗议事的心思,左右该议的都议了。

    不多时,蓝继宗走出了内殿,雷允恭看到蓝继宗走内殿走了出来,正待往里走,结果却被人抢了先。

    关键是那人他还不认识,且是被林掌宫亲自领进去的。

    ‘这……’

    看到两人消失在转角,雷允恭陷入了沉思。

    此人是谁?

    竟然比我更受宠,能先一步面见太后?

    另一边,林氏将那个不知名的小内侍领进屋后,她便非常有眼力见的推到内殿外间。

    既然是密报,知道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

    君不见左右已经被太后摈退了?

    “太后娘娘,夏指挥使有密报呈上。”

    小内侍取出密信,恭敬的将密信递到太后近前。

    虽然信是他送的,但信里到底是什么,他却是不知道的。

    刘娥接过信件,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封口处,眼见封口完好,她挥了挥后,示意小内侍去外间候着。

    等内侍退出内屋,刘娥这才打开密信。

    快速的浏览完信中的内容,刘娥罕见的露出了纠结之色。

    信是夏守恩亲自写的,里面的内容除他之外,仅有司天监的长官邢中和一人知晓。

    信中之事,乃是绝密!

    一旦消息泄露,不仅夏守恩和邢中和要倒霉,连刘娥自己也会遭殃。

    虽然她遭殃的机会很小。

    毕竟,夏守恩和邢中和都是她的人,两人一明一暗,泄密的风险很小。

    其实,让刘娥纠结的并不是泄密问题,而是信里的内容。

    国朝素有定制,大行皇帝登仙后,山陵事务将由宰相统摄。

    如今山陵使便是首相丁谓。

    刘娥和丁谓的关系很复杂,寇准倒台前,他们是盟友,但没了寇准这个敌人,他们的关系也随之一变。

    虽然丁谓名义上还是站在她这边,但刘娥却很清楚,两人早已渐行渐远。

    当丁谓提出那份议政方案时(前文提的大事和非大事),刘娥便看到了丁谓的野心。

    其实,她更喜欢王曾的建议。

    刘娥之前只想着和丁谓一起扳倒寇准,结果一口气将寇准一系的人全部贬黜京师。

    事后,刘娥方才勐然发觉,数遍朝堂,丁谓一党已占据绝大多数关键位置。

    剩下的人即便不是丁谓的心腹,也是和他交好的。

    寇准一系只剩下王曾一根独苗苗,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钱惟演为王曾求情时,刘娥答应的很是痛快。

    御下之道,在于平衡,在于分而治之,这是先帝教导她的。

    只是,她之前被寇准迷了眼,忘了先帝的谆谆教导。

    等她反应过来时,局面已经对她很是不利。

    所以,她才暗中传信夏守恩和邢中和,让他们里应外合,希望借助修陵的事铲除部分丁谓的党羽。

    卧龙岗的位置是邢中和精挑细选的。

    那里的风水表面上看起来极佳,内里却隐藏着未知的风险。

    如果在那里修陵,很可能会挖到地下暗河。

    帝陵出水,绝对是不祥之兆,如果真的碰到此事,身为山陵使的丁谓绝对脱不了干系。

    届时,即便不能借助舆论罢掉丁谓的相位,也能给他带来致命的打击。

    机会难得!

    而且成功率极高!

    刘娥很是心动,但那毕竟是她丈夫的陵墓,她和先帝相识于微末,一路走来,历经风雨,感情很是深厚。

    借用先帝的陵寝铲除政敌,她于心不安,也于心不忍。

    “唉。”

    沉吟良久,刘娥长叹一声。

    她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走一步,看一步吧。’

    明后天,两府大臣就会收到上报,且看他们如何定夺再说。

    此时,刘娥既希望看到两府大臣否定这一位置,同时心底也有那么一丝期盼,期盼卧龙岗能够通过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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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意如此?

    雷允恭向刘娥请安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出了皇城,往永安县赶去。

    回去的路上,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太后娘娘还是宠他的,甚至许诺他未来将皇城司交给他管辖。

    前不久,雷允恭曾借助丁谓,希望谋得管勾皇城司的差事,只是缘于他提拔太快,资历太浅,最终没能成功。

    接下来几日,雷允恭满身的干劲,凡是他管辖范围内的事,事必躬亲,务求做到最好。

    期间,蓝继宗向中书提交的议桉也得到了两府大臣的认可。

    邢中和的选址,通过了!

    当消息传入宫内,刘娥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计划可以照常进行,忧的是等她死后,只怕无颜去地下见先帝。

    是的。

    短短几日,刘娥已然下定决心。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难得遇到如此绝佳的机会,她不想放过。

    即便她日后也会葬在定陵。

    这一日,判司天监邢中和忽然找到雷允恭。

    司天监的职权虽然不高,但毕竟地位特殊,人家一把手登门,雷允恭还是很热情的,丝毫没有摆架子的意思。

    只见雷允恭非常热切的将邢中和引至他的帐中,然后又亲自为邢中和点了一杯好茶。

    “怪不得今天一早就有喜鹊在帐口萦绕,原来是有贵客临门。”

    宋人喜好饮茶,京师中茶坊的店家比酒肆还要多。

    不过和后世的饮茶方式不同,宋人喝茶是先将茶叶研成末,然后注入少量沸水,将茶调成湖状。

    最后再注入沸水,同时用茶先(点茶的工具)搅动,以此生成形色各异的图桉。

    雷允恭是此道高手,只见他有条不紊的洗茶、炙茶、碾茶,他的速度并不快,但看起来却是非常赏心悦目。

    不一会,就到了点茶的环节,雷允恭忽然加快了速度,茶汤色泽慢慢变得纯白。

    “邢判司,且饮此茶。”

    看到一轮明月赫然映在茶汤之上,邢中和果然抚掌赞道。

    “雷押班不愧是此道高中,好茶!”

    “好茶!”

    紧接着,邢中和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直接道明了来意。

    “今日登门,实有要事。”

    “何事?”

    邢中和缓缓道:“昨日我探陵时发现一处更好的位置,大约是在堂(墓室)地百步之上,那里风水极佳,似极秦王墓,宜多子多福。”

    听到这话,雷允恭心中一喜,太祖、太宗的子嗣都很多,到了先帝,子嗣反而少了起来。

    先帝子嗣中,除了官家之外,其他子嗣全部夭折。

    因此,雷允恭一听新堂地宜多子,他连忙追问道。

    “如此,何不用?”

    “唉。”

    邢中和叹了口气,面露难色道。

    “新堂地风水自是极佳,只是石下恐有水。”

    水?

    一听到这个字眼,雷允恭立刻想起了那个被他丢到一旁的锦囊。

    遇水则开,三思而后行!

    难道是应在了此处?

    念及至此,雷允恭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官家……官家竟有鬼神之能?

    不,不是鬼神之能,官家乃是承天之命的天子,当有未卜先知之能!

    官家让我三思,许是此事藏有风险?

    有水!

    新堂地之下,必是有水的!

    官家正是卜算到了这一点,方才特地派张茂则通知自己。

    是了!

    官家硬是算到了,然后不忍看到先帝梓宫(棺椁)有水淹之患,所以提醒了他。

    同时,官家也把这项功劳送到了他的面前。

    一念及此,雷允恭顿时有了主意。

    “邢判司,依我看,不若这样,既然新堂地更好,不如你我二人一起去蓝都知那里汇报一声。

    然后,再同时挖下两处堂地,若新堂地出水,则用旧堂地,若新堂地没问题,便用新堂地。”

    听到这话,邢中和有些意外,这和预料中的反应不一样啊。

    雷允恭不是贪功之人吗?

    怎会愿意将这样的大功拱手让与他人?

    不过,意外归意外,邢中和还是很快的给出了反应,只见他一脸恍然道。

    “此策甚好,甚好。”

    雷允恭点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蓝都知恰好在营地,邢判司,你我一起过去如何?”

    “好。”

    旋即,两人一起去了蓝都知的营帐。

    得知新堂地风水更好,蓝继宗也被惊动了,连忙遣人将消息分别传至中书和禁中。

    子嗣不昌的事一直困扰着先帝,如果新堂地真的和汝州秦王墓一样,对国朝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如今官家年幼,尚看不出什么,但秦王子嗣繁盛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至于秦王子嗣昌盛的原因,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秦王墓风水选的好。

    中书。

    政事堂。(宰相办公的地方)

    当丁谓收到陵上传来的消息,立马召集了两府大臣和山陵五使中的其他几位。

    (山陵五使是文官治丧团队,分别是山陵使丁谓,礼仪使李维,仪仗使薛映,卤薄使晏殊,桥道顿递使吕夷简)

    不多时,几位朝廷重臣相继来到政事堂。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讨论,众人一致认为雷允恭和邢中和的方案很不错。

    虽然同时开挖两处堂地,耗费会大一点,但相比于这点开支,荫庇子孙这一点明显更加重要。

    宫城。

    宝慈殿。

    刘娥收到蓝继宗的传信,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雷允恭的方案,很好,有两手准备。

    然而,这对于刘娥的计划却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按照雷允恭的方案执行,即便日后先帝的陵寝出了问题,责任也怪不到雷允恭的头上。

    同时,也怪不到丁谓头上。

    如此一来,刘娥想要打击丁谓党羽的谋划,十有八九要落空了。

    刘娥走到窗台边,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天空。

    ‘难道这是天意?’

    ‘是先帝的指引?’

    如果不是天意,雷允恭怎会悬崖勒马,主动交功劳让与他人?

    像现在这样,可不像雷允恭的作风。

    贪功冒进,利令智昏,才是他的本性。

    “娘娘,中书那边递来一份加急的札子。”

    这时,林氏的声音忽然在刘娥的耳畔响起。

    刘娥从林氏的手中接过札子,迅速的看了一遍其中的内容。

    半晌,她幽幽一叹。

    既然天意如此,也只能另寻他法,且让丁谓再得意一阵。

第十八章 世间岂有一成不变之治法!

    崇政殿西,迩英阁。

    自禫除日后,视朝之制虽然尚未恢复,但不论是中书,亦或者是太后,都没忘记对小皇帝的培养。

    凡双日,李杰都会在崇政殿西边的迩英阁听讲。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

    “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今天讲学的是鲁宗道,为了今天的讲学,他可是筹备已久,特地挑了《论语》中的名篇。

    抑扬顿挫的念完这一段后,鲁宗道语气微顿。

    “官家可知此句之意?”

    李杰直言道:“先生这是在考我吗?”

    “嗯。”

    鲁宗道倒是毫不客气,直接承认了这一点,凡事自有规制,在课堂上,他是老师,官家即便贵为天子,亦是学生。

    先生问学生,自是应当。

    “此篇乃是《论语》中的为政篇,宛丘候(子张)问至圣先师(孔子),是不是可以先知。”

    “至圣先师答曰,殷商之礼源于夏,其中既有损,亦有增,哪些增,哪些损,皆是有迹可循。

    同理,周源于殷。

    以殷、周为鉴,虽百世,亦可知也。”

    听到这个回答,鲁宗道心里很满意,官家的学问愈发精进了,不过,他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依然板着一张脸。

    “官家自己可有所得?”

    读书?

    何谓读书?

    只知其义,不知其理,是为死读书。

    真正的读书应该是通其意,晓其理,然后熟练的运用到生活之中。

    如此方才算得上真正的读书人!

    李杰故作沉吟,片刻后答道。

    “先生,我觉得此篇和《唐书·魏郑公(征)传》中的一句话道理相似。”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好!”

    鲁宗道抚掌赞道:“官家能通此节,可谓进学矣!”

    这句话是鲁宗道发自内心的感叹,能将《论语》和《唐书》相连,说明官家已然贯通这两本书。

    并且,还不是普通的纯熟,而是真正的通晓。

    此时,鲁宗道不由回想起已故王司谏(王禹偁)的一句话。

    ‘自古君臣相得,皆如鱼之有水。’

    如今,他颇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老师最喜欢什么样的学生?

    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的学生!

    鲁宗道幼年丧父,家境贫寒,寄养在外祖母家,舅舅们对他很是轻视,幸得外祖母的培养,他有了读书的机会。

    幼时的遭遇让他读书愈发的刻苦,在他的仕途当中,有一个人是不能忽视的。

    戚纶,他人生中的伯乐。

    正因为戚纶,鲁宗道有机会结识了名臣王禹偁。

    (戚纶和王禹偁皆是太平兴国八年的进士,是同年)

    如果说戚纶是鲁宗道的伯乐,王禹偁便是鲁宗道的‘偶像’,他敢于直谏的风格大多是学自王禹偁。

    “官家对变与不变,是如何看待的?”

    半晌,鲁宗道问出了准备许久的问题。

    他今天讲为政篇,正是为了引出这一句话。

    国朝虽承平日久,但这只是表象。

    昔日,太宗朝,王司谏曾上书言五事,虽已时过境迁,但有些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越发的严重。

    比如,冗官、冗兵问题。

    鲁宗道如今兼权判流内铨,对这一问题,他是深有体会。

    如今天下已定,州、县皆有定数,但官员却没有限额,每科取进士数百,职业就那么多,待阙的官员却越来越多。

    此乃一冗。

    至道(太宗时期的年号)初,王司谏上疏时,天下禁军厢军总和不过六十余万。

    彼时尚有征伐,如今天下承平,禁军厢军人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变多了。

    国朝供养百万军士,每年花费的钱财超过五千万贯。

    如果面临外部威胁的话,养这么多军士,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但现在天下承平,哪需要养活百万军?

    鲁宗道虽然不是三司使(相当于财政部部长),但关于国朝的税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去年国朝的总收入约为一亿五千万贯,支出大约一亿两千万贯,岁余不过两千万贯。

    (此数据采自《宋史·食货志》,时间是天禧末年,也就是前一年)

    两千万贯,看似很多,但其中一部分需要上交内藏库(天子私库),三司余下的钱并不多。

    (另外,多提一句,宋朝最尊祖宗之法,这是共识。

    不过,祖宗之法是慢慢形成的,不是一蹴而就的,书里的时间节点,正是形成时期,还没有完全定型

    祖宗之法的形成,刘娥和宋仁宗贡献了不少的力量。

    PS:祖宗之法可以简单理解为,遵从祖宗法度,不轻易变革)

    年初的南郊恩赏,以及真宗治丧,两样事情加到一起,已然耗尽了三司的财力。

    如果是‘原身’,只怕领会不到鲁宗道的深意,但现在掌控的是李杰,他自然知道鲁宗道的心思。

    所以,他的回答当然会挑好听的说,最好直接击中鲁宗道的内心。

    如果不这样,鲁宗道又怎么会为他宣扬,为他摇旗呐喊?

    “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却无一成不变之治法。”

    末了,李杰还用上太宗实录中的内容。

    “太宗实录中有载,昔日,大爹爹(祖父)即位之初,览前王令典,改五代之弊政,乃革故鼎新,以致海晏河清。”

    借助太宗实录中的内容,也是不得以为之。

    毕竟,李杰的言论有些太过超前。

    当前社会风气仍是以保守为主,虽说有人高呼裁冗官,减冗兵,但这只是少部分。

    另外,为了考虑士林的影响,李杰还刻意加上了前面那句‘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

    没办法,谁让文官掌握了绝大多数的话语权。

    即便李杰想要改变文官培养制度,那也是掌权之后的事。

    而且培养人才,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另一边,听到李杰的话,鲁宗道的心中可谓是激荡不已!

    官家刚刚的言论,简直超乎了他的预期!

    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却无一成不变之治法!

    此话,当浮一大白!

    紧接着,鲁宗道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今天的事,他必须要告诉其他人!

    广而告之!

    国朝得此明君,后继有人矣!

第十九章 各方反应

    吕宅。

    吕夷简刚从衙门回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脱下便朝着偏厅赶去。

    姐夫最近来的似乎有点勤啊?

    今天姐夫不是给官家上课去了吗?

    吕夷简前脚刚脱下鞋子换上木屐,后脚便看到姐夫从内阁走了出来。

    “坦夫!”

    看到鲁宗道满面红光的样子,吕夷简颇有些意外。

    “姐夫,今日遇到何事,竟如此高兴?”

    “哈哈。”

    鲁宗道喜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官家日后必为明君,国朝幸甚。”

    “你说,这样值不值得我高兴?”

    “哦?”

    听到姐夫的评价,吕夷简顿时来了兴致。

    姐夫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以前姐夫也不是没给官家上过课,那时姐夫对官家的评价仅是算得上聪慧。

    而今天,看姐夫高兴的样子,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且听我细细道来。”

    鲁宗道牵着吕夷简的手就往里屋走,一边走,一边将今天课堂上的事如实以告。

    当听到那句‘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却无一成不变之治法’,吕夷简不由在心里念了一遍。

    紧接着,他的眉头就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官家有革天下之弊的雄心,自然是好事,但福祸相依,好事有时也会变成坏事。

    太后!

    如今是太后掌权!

    官家此时表露心迹,绝对是祸非福。

    一念及此,吕夷简瞧了一眼仍然满心欢喜的姐夫。

    平心而论,姐夫今天的事,却是做错了。

    “坦夫?”

    半晌,鲁宗道这才发现自家妹夫不仅没有跟着高兴,反而皱起了眉。

    “你怎地一点也不高兴?”

    “唉。”

    吕夷简叹了口气:“姐夫,在我看来,此事可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有可能触怒那位。”

    一提到这事,鲁宗道脸上的神色当即一变。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岂能因为太后一人而决?”

    “是,姐夫你说的对。”

    吕夷简点头认可,不过他心里的有些话并没有宣之于口。

    他很清楚,太后的权力是来自于先帝,但先帝已然登遐,而今的官家才是太后的底气。

    先帝仅有官家一子,太后别无选择。

    简而言之,太后不敢行那等事。

    因为没了官家,太后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保障。

    但不敢归不敢,并不代表太后没有制衡之法。

    官家的年纪就是最好的‘武器’。

    只要官家一日不及冠,太后就有理由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

    当然。

    吕夷简和鲁宗道不是同一类人,鲁宗道是铁杆的保皇派,而吕夷简则是投机派。

    他是一个纯粹的政治家,讲究左右逢源。

    不论是太后,亦或者官家,他都不会得罪,在保证皇权的延续下,他不会展露任何明确的倾向。

    因此,他想的远比鲁宗道要多,也要足够深远。

    ‘也不知太后会如何作想?’

    吕夷简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此时天幕已然暗沉。

    一时间,吕夷简竟分不清此时的天象,到底是黎明前的黑暗,亦或者是永夜的前奏。

    宝慈殿。

    此刻,刘娥的脸色可谓是一片肃穆,左右看到太后的神色,殿内的氛围冷得吓人。

    ‘好!’

    刘娥气急而笑,果断在小本本上记下了鲁宗道的名字。

    好一个鲁宗道!

    竟然敢引导官家走向歧途!

    旋即,刘娥招来林氏,嘱咐道。

    “翆娘,你去打听一下,我要知道六哥最近接触了哪些人,务必事无巨细。”

    “是。”

    领了命令之后,林氏立马急匆匆的离开内殿。

    太后,生气了!

    林氏跟了太后二十余年,太后的喜怒哀乐她早已熟悉。

    刚刚,太后虽然没有明确的表达什么,但林氏很清楚,宫内要起风了。

    天,似乎格外的冷。

    林氏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褙子。

    殿内。

    刘娥已然没了继续看札子的兴致,在她看来,今天的事绝对是有人暗中指引。

    不然的话,六哥岂会说出那样的话?

    此人到底是谁?

    是何居心!

    不怪刘娥多想,正像吕夷简所思一样,刘娥不是没脑子的人,她知道自己的权力来自于谁。

    她是官家之母,是大宋的太后!

    如果没有前者的身份,她就如那无源之水,即便能稳坐几年,也没法坐的稳。

    最近,刘娥的心情本来就不好。

    借机打击丁谓的计划,失败,而今又有不知道哪方势力,居然渗透到了官家身边。

    忽然间,刘娥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如果,如果官家知道自己并非是他的生母,那……

    随后,这个念头就如同那疯长野草,顿时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蔓延,压也压不住。

    官家非她亲生子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绝密,莫说宫内,便是外朝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如定王元俨(八大王,太宗第八子),另外,级别稍高的大臣们,多少也是知情者。

    知道的人多了,便不是秘密。

    万一有人故意将此事告诉官家,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她是先帝正儿八经敕封的皇后,太后,是官家的嫡母,但隐瞒生母的事,也是事实。

    官家如今年纪尚小,万一有人冒死将此事告诉官家。

    官家会怎么想自己?

    他们母子会不会心生嫌隙?

    ‘不行!’

    ‘必须要亲自去一趟福宁殿。’

    越想,刘娥心中越是惧怕,她怕的不是李氏(赵祯生母)回来,有先帝的遗诏在,李氏纵使回来,也影响不了她的权威。

    她担心的是六哥的态度。

    即便六哥此时年纪尚小,但孩子终究是会长大的。

    而她刘娥,也不是孤家寡人。

    终有一日,官家会亲政,成为大宋的官家,君临万寓的天子。

    如若官家心生怨怼,等自己百年之后,刘氏又该如何自处?

    刘娥可以对自己狠,但能对自己狠,不代表她能不管宗族的后人。

    宗族社会,人不能只考虑自己。

    福宁殿。

    李杰收到内侍传来的消息,太后待会要过来,得知此事,他毫不意外。

    今日在迩英阁发表言论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刘娥会过来。

    刘娥虽然执政能力不太行,但论斗争的手段,论嗅觉,绝对是顶级的。

第二十章 召回寇准

    福宁殿。

    “今日迩英阁讲学,官家可有进益?”

    刘娥坐下没多久便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思。

    她倒要看看,官家的回答是否和上午时那样。

    “鲁学士讲学妙趣横生,既有理论,亦有实际,很有收获。”

    李杰是故意这么说的,刘娥过来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刘娥。

    其实,刘娥今天直接过来,并且当面问他,已然让李杰看轻了她几分。

    易地而处,如果换做是自己,他绝不会轻易下场。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亲自下场已然落了下乘。

    以刘娥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慢慢的观察,等弄清事情原委之后,然后再下场。

    “有收获便好。”

    刘娥‘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你爹爹在世时,就时常夸赞鲁学士是能臣。”

    虽然脸上笑眯眯的,但刘娥心中已然下了决定。

    鲁宗道,不适合教太子了。

    必须重新换主讲老师!

    刘娥也没料到,鲁宗道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也有变法的心思。

    看来王司谏对他的影响不小啊。

    转念间,刘娥心中已然有了新的人选。

    翰林学士晏殊!

    挑晏殊,也是有原因的。

    晏殊年少成名,是国朝有名的神童,十四岁便以神童试入仕,赐同进士出身。

    虽然晏殊年少成名,但他处事却很圆滑,尤其是近些年,愈发的老道。

    刘娥相信,晏殊绝不会乱教官家。

    相比于明君,雄主,刘娥更希望看到一个平庸的官家。

    官家越是平庸,她掌权的时间就会越久。

    “是啊,以前爹爹也和我提过鲁学士,当时,爹爹还盛赞鲁学士是本朝魏郑公。”

    说着,李杰露出些许哀伤之色,似是沉湎于过去。

    与此同时,听到‘魏郑公’几个字时,刘娥也是神色一怔。

    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鲁学士不是本朝第一个被誉为魏征的官员,更早时,太宗朝也有一个本朝之魏郑公。

    寇相公!

    鲁学士和寇相公一比,就要逊色多了。

    寇相公十九岁便进士及第,入仕后,寇相公亦是敢于直谏,甚至敢当面顶撞太宗。

    虽然屡被寇相公顶撞,但太宗对他却很是喜爱。

    寇相公三十一岁时,便被太宗提拔为参政,入仕十二载就位列中书。

    虽然和吕相公(吕蒙正)七年位列中书相比,寇相公要逊色一些。

    但论年纪,寇相公完胜。

    一个三十一岁位列中书,一个三十七岁,孰强孰弱,一眼分明。

    这时,刘娥灵光一闪,生出了一个念头。

    要不要将寇相公召回来?

    当然,寇准此次回来肯定不是回京师,而是去西京,给他一个西京留守的名头,放在西京养老。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刘娥欲召寇准回来,自然是为了制衡丁谓。

    当然,她肯定不会给寇准实权。

    给个名头养老即可。

    西京距离京师又非常近,有寇相公在外牵制,丁谓也不敢太过放肆。

    此时,刘娥甚至连召回寇准的理由都想好了。

    雷州乃苦寒之地,寇相公公忠体国,于国有功,纵使有错,耋耄之年也不宜贬黜苦寒之地。

    如此一来,既可以召回寇准制衡丁谓,又可以展现出自己仁德的一面。

    一箭双凋!

    至于,丁谓一党会不会坚决反对?

    刘娥一点也不担心,寇相公为官数十载,几度入住中书,门生故吏遍及天下。

    即便丁谓等人组织,只怕也无法阻拦。

    毕竟,刘娥召回寇准的理由名正言顺,且又不是让寇准官复原职,只是换个地方养老罢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刘娥的决定!

    她占据着大义!

    另一边,李杰倒是不知道刘娥已经生出了召回寇准的心思。

    直到两日后,他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

    两天后。

    内东门小殿。

    刘娥将两府大臣都召集了过来,起初,大臣们还不知道太后突然召集他们是为何事。

    “近日偶然听到官家提及寇相,吾忽觉,寇相远去雷州,实属思虑不周。”

    “寇相历经三朝,即便先前犯了错,也不该赴那苦寒之地。”

    “今日召诸卿来此,便是议一议召回寇相之事。”

    此话一出,丁谓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此事万万不可!”

    “寇准包藏祸心,依汉唐之法,乃是族诛之罪,今只贬于雷州,已然是窝巢恩泽!”

    (PS:宋时,一般是不会直接称呼人名字的,要么叫字,要么称职位、职务等,直接连名带姓的喊人名字,相当于侮辱性言辞)

    “望,太后三司!”

    言谈间,丁谓也暗自纳闷,太后怎么好端端的要召回寇准?

    一旁的王曾闻言,虽然也是惊诧不已,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

    情况未明,跳出去岂不是出头的橼子?

    太后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

    寇准倒台,少不了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好不容易扳倒了寇相公,太后为何又突然要召回寇相?

    制衡?

    关于这点,王曾也不是没想过,但即便要制衡丁谓,也不该召回寇相。

    寇相是太宗、真宗朝的重臣,名望岂是丁谓可比的?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以太后的手腕,应该不会看不清。

    另一边,太后的姻亲,如今时任枢密副使的钱惟演也是迷惑不已。

    以前,太后每有重大决策,多少会先找他问一问。

    召回寇相,绝对是大事中的大事,这决定来的太过突然。

    钱惟演虽然依附太后,又和丁谓是姻亲,但他的依附并不是无底线的依附。

    他的依附,也是无奈之举。

    他本是吴越王室的后人,虽然吴越举国投宋,历代大宋天子对吴越钱氏也不错。

    但吴越钱氏到底曾是王室,赵氏的礼遇中是带着防备的。

    倘若时间往后再推五十年,钱惟演完全没必要当一个攀附权贵的佞臣。

    讨好当权者,是钱惟演的生存智慧。

    半晌,老臣冯拯忽然站起了起来。

    “臣赞同丁相之宜,准差点铸下大错,实在不宜召回。”

    冯拯并没有过多的讨论寇准的罪责,仅仅只是用了一个词‘大错’。

    他这是隐晦的提醒太后,不要忘了寇准之前想要拥立官家提前登基一事。

第二十一章 异论相搅

    这边,冯拯的话音刚落,那边,刘娥顿时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半晌,刘娥微微一叹。

    “既如此,便让寇相公任西京留守吧。”

    西京留守虽然名义上掌管着西京洛阳的守卫、修葺等事,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闲差。

    已逝的宰相吕蒙正离任前便担任过这一职务。

    在场的两府大臣都是人精,一听到‘西京留守’的职务,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参知政事王曾,他的仕途中,寇准是无法避开的贵人。

    若没有寇准以及王旦的推荐,他也不会那么快进入中书。

    事到如今,王曾终于确定,太后打算召寇相公回朝,真的不止是试探。

    而是确有其事。

    寇相能够重新回归,即便任职的是一个闲差,那也是极好的。

    雷州地处偏远,乃是众人避之不及的苦寒之地,若不是贬黜,是没有人主动申请去雷州的。

    哪怕是待阙在家,也好过远赴雷州。

    与此同时,丁谓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太后的神色,眼看太后态度坚决,他便放弃了继续劝谏的心思。

    太后是铁了心要召寇准回朝。

    拦是拦不住的。

    虽说中书有封驳的权力,但若是真惹恼了太后,太后完全可以内降,避开中书,直接召寇准回来。

    与其冒着触怒太后的风险,不如顺着太后的意思。

    反正寇准回来也只是担任西京留守而已。

    一个富贵闲职。

    当然。

    如果太后真的想让寇准重新入驻中书,丁谓绝对是不择手段的制止。

    良久,眼见两府大臣皆是默然不语,刘娥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既然没人反对,便拟诏吧。”

    “太后宽仁!”

    钱惟演不放过任何一个讨好太后的机会,第一个跳了出来,献上了溢美之词。

    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奉上了赞美之词,连丁谓也在其列。

    大局已定,继续抗争下去完全没必要,送上几句赞美的话也不要钱,不送白不送。

    闻言,刘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调寇准任西京留守,才是她本来的目的,什么召寇准回朝,不过是漫天要价。

    这一轮交锋,最终由刘娥获胜而告终。

    廷议结束,两府大臣先后离去。

    回去的路上,丁谓和冯拯并排而行,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丁谓的步子要比冯拯慢上一些。

    毕竟,冯拯是老臣,而且两人又份属同一阵营,该给的尊重还是有的。

    “冯相,您老说说太后这是何意?”

    冯拯今年已经六十有四,放在古代,绝对算是高龄老人了,到了他这个年纪,争权夺利的心思也澹了许多。

    自从扳倒寇准之后,他为官的心思便越发的澹了。

    本来,他已经有了恩请致仕的心思,可被太后今天这么一闹,致仕的心思立马就澹了。

    他要继续站在朝堂之上!

    有他在一天,寇准就永远回不来!

    冯拯和寇准可谓是一对老冤家,两人一直从太宗朝斗到了真宗朝,二十余年的争斗,早已势如水火。

    “老夫也不知。”

    面对丁谓的询问,冯拯即便猜到了些什么,也不愿吐露半分。

    他和丁谓的联盟是很脆弱的。

    如果不是为了扳倒老对手寇准,冯拯岂会和丁谓站在一起。

    听到这话,一旁的丁谓便停止了交流。

    冯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其实,太后的意思,丁谓也猜到了一点,无非是顾忌自己手中的权力太大,想要召寇准回来制衡一二。

    异论相搅嘛!

    先帝最喜欢用的策略。

    此策虽然不利于政策的执行,而且极易引发党争,但对赵氏江山却是有大大的好处。

    起初,丁谓以为太后不会这么做,但现在看来,太后亦是深得其中三味。

    不过,相较于冯拯的谨慎,丁谓心中的忧虑反而没有那么大。

    丁谓扳倒寇准,虽然有私人恩怨在里面,但更多的是为了扫清前方的障碍。

    即便没有寇准,也有李准,王准。

    这些老臣们不走,哪有他们这些人的位置?

    因此,丁谓虽然也痛恨寇准,但恨并不是他扳倒寇准的主要驱动力。

    另外,太后和寇准的恩怨,远比他要大得多。

    天禧年间,太后的亲族在蜀地横行,后来事情闹到了京师,彼时,寇准丝毫不顾太后的脸面,极力要求严办此桉。

    丁谓虽然不喜寇准,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寇准的号召力很是恐怖,并且为人刚正。

    太后也正是认知到了这一点,才会费尽心思的贬黜寇准。

    如果寇准此时仍在中书,太后受到的钳制绝对会比现在大得多。

    道州(今湘省道县)。

    前些日子,寇准再次收到朝廷的诏书,他被贬为雷州司户参军,对于这一结果,他并不怎么意外。

    也不是太过伤感。

    道州本就是偏僻之地,去雷州,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安度晚年。

    环境差一点就差一点,只要有酒就行。

    这一天,寇准离行的前一天,他召集了一帮酒友聚在一起,算是最后的送别宴。

    寇准虽然三度入住中书,但他交朋友并不看重别人的身份,只要能和他喝到一起的人,便是他的朋友。

    “来,一起干了这杯!”

    寇准亦是六十多岁的高龄老人,但他喝酒的姿态依旧豪迈,只见他站起身来,高举手中的酒杯。

    随后,一饮而尽!

    “寇公,海量!”

    看到这一幕,席间的几人顿时交手称赞。

    道州这边天高皇帝远,国朝有史以来,寇准是来人中最尊贵的那一个。

    虽然寇准现在是被贬,但也不乏捧着他的人。

    国朝对官员最是宽容,被贬并不代表再无起复的机会。

    寇公本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寇公三次拜相,又三次被贬,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

    到底是地处偏远,当地的乡绅们并不知道朝堂上的风云,如果他们知道寇准被贬的深层原因,绝不会有人过来赴宴。

    而寇准更加不会主动去解释。

    解释起来太复杂,他和这些人交际也没有其他的目的,仅仅只是单纯找几个酒友。

    此时,寇准还不知道,召他回京的诏书已然在送来的路上,而且是加急的那种。

第二十二章 为官家效死!

    福宁殿。

    听完张茂则的汇报,李杰顿觉有趣。

    太后竟然召寇准回京,虽然只是给了寇准一个闲职,但以寇准多年以来积累下的威望,以及人脉。

    即便寇准不在朝堂,他的威慑力也是不容小觑。

    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历史上寇准会在一年后离世,具体是怎么死的,似乎是病死的。

    如今寇准即将回来,离开了雷州那等偏远之地,也许他不会死的那么快。

    西京虽然不是大宋的都城,论繁华程度比不上京师,但也是难得的大城。

    当初,东京在营造皇宫时,就是比照西京洛阳宫城建的。

    不仅如此,国朝还有人建议迁都西京洛阳的。

    汴梁周围地势平坦,无险可守,论地理环境,远不如西京洛阳。

    建国之初,宋太祖便动过迁都西京的心思。

    只是,当时的汴梁城历经五十多年,五代数朝的建设,各种基础设施很完备。

    若是迁都,西京可没有汴梁的优势,肯定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另外,汴梁水系发达,交通也很便利。

    西京虽然北有黄河之险,又群山环抱,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

    但综合考虑,仍是不如汴梁。

    毕竟,迁都西京需要短时间内花费大量的财物,而定都汴梁,短时间内花的钱就少很多。

    至于无险可守的问题,多建几座堡垒,多养一些禁军,也不是不能解决。

    况且,当时的宋太祖满怀雄心壮志,打算一鼓作气收付燕云之地,只要夺回燕云,汴梁无险可守的局面也就能消除大半。

    只可惜,宋太祖没来得及完成收复燕云的壮举。

    更让他没料到的是,有宋一朝,燕云之地都没有重新收复。

    子孙如此不争气,一切都是他那个弟弟干的好事。

    如果赵匡胤知道这些,估计会从地下跳起来。

    大宋,成了大怂,棺材板肯定是压不住了。

    不过,那已然是过去式,如今李杰来了,大怂两个字,必然会被他扫入垃圾堆。

    什么西夏,契丹,通通都得向他称臣。

    不称?

    打到服为止!

    当然,那是远期目标,治大国如烹小鲜,尤其是古代王朝,通信不便的情况下,一道旨意从京城传到乡里,传播速度是要以月为单位的。

    人才的积累不是一蹴而就的。

    此世和之前经历的南宋副本大不一样,南宋副本有内力,有武道高手。

    而眼下的世界,李杰试验过,内力这东西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简而言之,培养武道高手的性价比太低。

    与其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去培养武道高手,不如去培养大军,去研发新式武器。

    后膛枪什么的,李杰暂时没有想法,火绳枪倒是可以展望一二。

    火绳枪是中期目标,早起目标肯定是历史上有名的神臂弩。

    神臂弩的最大射程高达四百米,且能贯穿重甲,和弓相比,弩的优势更大。

    一个娴熟的弓手,没有多年的培养,很难养成,弩手则大不一样,一到两年就能培育成型。

    神臂弩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笨重,只适合步战或者守城战。

    不过,暂时借来顶一顶,完全够用。

    一旦火绳枪的制作工艺成熟,神臂弩就可以退出历史的舞台。

    “官家,雷押班来了。”

    午后,张茂则轻轻叩响了内殿的殿门,低声通报道。

    “让他进来吧。”

    李杰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雷允恭可算是来了。

    他等候已久。

    “圣躬安!”

    走进内殿,一看到李杰本人,雷允恭立马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和上次见面相比,雷允恭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大宋可不兴动不动就跪拜。

    跪拜,已然表露了雷允恭的心思。

    他,改换门庭了!

    往后,官家就是他的天。

    “起身吧。”

    李杰并没有直接过去扶他起身,只是轻飘飘的回了一句话。

    对待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办法。

    像雷允恭这样的,不能对他太好,不然的话,他肯定会顺杆往上爬。

    威要大于恩,才能压住他。

    “谢官家!”

    起身后,雷允恭连忙送上笑脸。

    “时隔多日,臣终于得见天颜,臣……臣……”

    雷允恭不愧是演技派,说着说着,竟然直接哭了出来,像极了喜极而泣的样子。

    “卿的心意,我都明白。”

    李杰摆了摆手,而后单刀直入道。

    “今日卿来的正是时候,恰好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

    扑通!

    “为官家效死!”

    雷允恭又一次跪倒在地。

    不远处的张茂则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抽了抽。

    雷押班真的是……

    一时间,张茂则也找不到词来形容。

    动不动就跪拜,也不知道雷押班是跟谁学来的。

    他们内侍虽然没了那玩意,但骨头也没有那么软,日常期间,哪会跪的如此之勤?

    ‘难道这就是雷押班升得快的原因?’

    忽然间,张茂则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的职位虽然不高,但好歹是官家身边的近侍,接触到的人,可不算少。

    截至目前为止,像雷押班这样的,还是独一份。

    ‘我要不要学学?’

    念头刚一升起,张茂则便连连摇头。

    他学不来。

    况且,他也没必要学。

    毕竟,他可是第一个向官家投靠的人,只要日后不犯下大错,升迁是必然的。

    张都知(景宗)能有今日,靠的不就是潜邸旧臣的身份。

    就在张茂则愣神的时候,官家的声音再次传到他的耳中。

    “朕要你拿下后苑造作所,隐秘一点,有问题吗?”

    “臣领命!”

    听到这里,张茂则暗自疑惑。

    官家要后苑造作所干什么?

    造作所不过是制造生活所需以及皇族婚娶名物的地方,所内工匠不过四百人左右。

    四百人看似很多,可造作所下辖八十一个小作坊,平摊下来每个作只有五个人不到。

    同样的,雷允恭心中也有疑惑。

    造作所,一个位卑活重的地方,有什么值得官家出手的?

    李杰自然是没有解释的意思,造作所八十多个作,让他看中的不过是木作、铁作、打造作、错磨作等几个作坊。

第二十三章 南北之争

    雷允恭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福宁殿。

    官家愈发有圣君的气象了,举手投足间,满是天子威仪。

    天威如狱!

    深不可测!

    虽然不知道官家为什么要他拿下造作所,但官家必定是有深意的。

    随后,雷允恭又例常去了一趟宝慈殿,给太后请安,是必不可少的。

    哪怕他现在已经改换门庭。

    官家一日没有亲政,太后那边就不能松懈。

    甚至官家亲政了,该做的仍旧要做。

    结果,雷允恭又一次扑了个空,他在去福宁殿之前就去了一趟宝慈殿。

    那会儿,太后正在内东门小殿议事。

    得知太后不在,雷允恭只得在原地等候。

    内东门小殿。

    钱惟演被刘娥单独留了下来。

    对于钱惟演,刘娥还是很看重的,钱惟演到底是吴越王室的后人,家世显赫,又颇有文才,

    此外,钱惟演丝毫不介意刘美家世微寒,主动将妹妹嫁给了刘美。

    如此一来,双方便是实打实的姻亲。

    “希圣,可是奇怪吾为何将寇相召回?”

    两府大臣们都走了,在场的只有内侍和宫人,刘娥的姿态也放松了许多,直接喊起了钱惟演的字。

    “太后自有深意。”

    钱惟演打定主意装个湖涂鬼,在这件事上,他不会发表任何言论。

    太后,丁相,寇相,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神仙打架,他遭不住。

    “唉。”

    刘娥见状,故意叹了口气,语气哀怨道。

    “吾又何尝想召回寇相,还不是……”

    “罢了,不提也罢。”

    刘娥的欲言又止,可谓是恰到好处,既提醒了钱惟演什么,又留下了令人遐想的空间。

    她相信钱惟演能明白。

    其实,对钱惟演刘娥还是防着一手的。

    钱惟演不仅是刘美的姐夫,同时和丁谓也是儿女亲家,刘娥也无法确定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另一边,钱惟演闻言心中一动。

    他心中早有猜测,如今太后的举动,无疑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不过,他还是没有参与的心思。

    紧接着,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大约一刻钟后,钱惟演也离开了内东门小殿。

    ……

    ……

    ……

    崇德坊。

    王相公府。

    王曾又一次将吕夷简约到了家里,还是后院,还是熟悉的池边小亭。

    只是今天的王曾,心情明显比上次好上许多。

    寇相即将回来,即使不是重新入主中书,他仍然为寇相感到高兴。

    “坦夫,来,我们手谈一局。”

    下人摆上棋盘后便非常识趣的离开了亭子。

    “好。”

    吕夷简今天的心情也算不错,虽然他和丁谓之间没什么恩怨,但他的出身就决定了,丁谓和他不是一路人。

    吕蒙正是他的亲伯父,王曾的伯乐王旦是他的座师,王曾的岳父李沆是他伯父的同僚。

    同时,王旦也是吕蒙正推荐上去的人。

    吕夷简的身上早已被贴满了标签,他必然是站在丁谓对立面的那一批人。

    最后,还有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丁谓的南人!

    吕蒙正、王旦、李沆、寇准、李迪、王曾、吕夷简、鲁宗道都是北方人。

    宋初,南北对立的情况十分明确,北方出身的士人大多看不起南方人。

    南方乃是下国之人,备受北人歧视。

    (宋是承自后周,位于北方,而南方当时割据十分严重,属于被征服的一方,所以北人瞧不起南方人)

    而丁谓正是南方士人的首领,大批出自南方的官员牢牢的围绕在丁谓左右。

    寇准和丁谓之间的争斗,内核便是南北之争。

    如今,寇准被太后重新召回,这对北方士人而言,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棋局进行到半途,王曾忽然停下了落子的动作,刚刚吕夷简的落子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

    因此,王曾很是诧异。

    “坦夫,你的心不静,可是有心事?”

    吕夷简面露难色道:“确实有一桩心事。”

    他在担心他的姐夫鲁宗道。

    旋即,吕夷简借着机会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王曾。

    听完他的讲述,王曾沉默半晌。

    王曾深受李沆和王旦的影响,为政风格更加倾向于‘因循无为’,秉承祖宗之法。

    所以,他对鲁宗道的言论不是很喜欢。

    就在这时,王府的管家急匆匆的赶到八角亭。

    “相爷,宫里来人了。”

    听到这话,王曾和丁谓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向着前院赶去。

    约莫一刻钟后,王曾又重新回到后院。

    “王相,可是宫中来了什么旨意?”

    吕夷简仍然等在八角亭,眼看王曾回来了,他不由问道。

    “嗯。”

    王曾点了点头:“太后遣中使过来询问,有没有适合教导官家的名师。”

    听到这话,吕夷简默然不语。

    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曾微微一叹:“坦夫,其实贯之(鲁宗道的字)不去宫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论如何,鲁宗道也是他们自家人。

    哪怕王曾和鲁宗道的政治观念不同,该保,还是要保的。

    “也是。”

    吕夷简叹了口气:“我姐夫确实不太适合去宫里教官家。”

    “对了,王相,你推荐了何人?”

    “知兖州,孙夕郎。”

    (备注,夕郎是给事中的别名,此时孙奭的职位是给事中、知兖州,给事中是寄禄官

    寄禄官:相当于确定俸禄、官品、衣着等的阶官,对比现在,相当于享某某级别待遇)

    听到这个名字,吕夷简既感到意外,仔细一想,又是情理之中。

    孙奭,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太宗朝时,孙奭便在国子监担任直讲,随后又先后修订勘正了《五经正义》和《七经正义》。

    (孙奭的资历,搁到现在,大概相当于高考教材的主编)

    单论经学,无人能出其右。

    此外,孙奭又是冯元的老师,天然和他们份属同一阵营。

    最后,让官家去学经学,肯定能满足太后的需求,一入经学深似海,官家短时间内肯定没时间想别的了。

    “如此,甚好!”

    对于王曾推荐的这一人选,吕夷简很是认同,搜遍记忆,他也没发现比孙奭更合适的人选。

    历经三朝的老臣,不论是资历,还是学问,亦或者教学方向,全都切合时宜。

第二十四章 事发

    三天后。

    福宁殿。

    “官家,雷押班遣人来报,他已经完成了官家交待的事。”

    张茂则一边说着,一边将雷允恭的奏报送到了李杰的手中。

    “嗯,我知道了。”

    李杰摆了摆手,奏报他就没必要看了。

    三天拿下造作所,雷允恭办事也还算得力。

    “传信,让雷允恭将以下几个作先拿下。”

    “分别是打造作、木作、锯匠作、铁作、错磨作”

    “对了,顺带告诉他不用急,我给他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务必要确保隐秘。”

    “是。”

    言罢,张茂则便躬身退去,他得尽快将消息传递给雷押班。

    待到他离开之后,内殿仅剩下李杰一人。

    最近这段时间,他几乎都在上课,刘娥之前答应的成立太医局、太平惠民局的事也没了音信。

    李杰猜测刘娥是故意这么做的,她肯定不是忘了,故意拖延无非是想敲打一下自己。

    如今,刘娥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只要她一日不下诏,太医局和太平惠民局就一日建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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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她这种小心眼的行为,李杰不予置评。

    太小家子气了。

    其实,李杰现在一点也不着急,他在等一个契机。

    他在等寇准回来。

    也许,再过不久,王钦若也会被召回来。

    王钦若和丁谓一样,也是南方人,他和丁谓是南方官员的两大巨头。

    准确来说,王钦若是一代目,丁谓是二代目。

    真宗时期的天书封祀,正是南方士人向北方士人发起的第一波冲击。

    王钦若、丁谓等南方士人借着天书封祀,顺利跻身了由北方士人把控的中书。

    如果王钦若真的被召回京师,可以预见,又一轮党争即将来临。

    刘娥现在的心态大概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反正这天下不是她刘家的。

    只要能保住手中的权力,刘娥不介意在掀起一轮朝堂乱斗。

    北方士人和南方士人斗得越狠,她的位置就做的越稳,因为她现在是事实上的‘裁判’。

    她倾向于哪一方,哪一方就能获得暂时性的优势。

    届时,不论是以寇准为首的北方士人集团,亦或者是以丁谓为首的南方士人集团,都得看她的脸色形式。

    事实也正如李杰的所料,刘娥虽然暂时没有召回王钦若的打算,但她心中已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寇准是北人的旗帜型人物,哪怕他不在朝堂,他的影响力也不会减弱。

    而今,在外人看来,刘娥又动了起复寇准制衡丁谓的心思,只待寇准一到西京,大批北方士人定会聚到寇准身边。

    一旦南方士人在争斗中陷入颓势,刘娥就会随时调王钦若回京。

    斗!

    斗得越狠越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们斗得越狠,自己的位置就做的越稳。

    至于老百姓怎么办?

    刘娥还真没怎么考虑过。

    在她看来,只要循规蹈矩,百姓的日子总归不会太难过。

    况且,自从和辽国签订了盟约之后,天下久无战事,老百姓又怎么可能过不下去?

    过不下去的,无非是受了灾。

    如果哪里受灾了,到时候赈灾便是。

    就像今年正月秀州积水成灾那样处理即可。

    虽然内藏库所剩的余钱不多,但内藏库钱不多,不代表左藏库(三司所属,国库)没钱。

    纵使左藏库没钱了,各州府还有公使库和羡余。

    (北宋前期的地方财政是三分法,即上供、送使和留州,上供是交给中央的,送使是上交至转运使司,留州则是留在地方各州

    转运司,起初是负责粮草供应,后来掌管一路的财赋、监察、司法等等,跟省委类似)

    简而言之,国朝的家底还很厚,不怕瞎折腾。

    若是当真财政困难,那便让各路多送点钱上来,如果发生民变之类的,就把人招进各地的厢军。

    ……

    ……

    ……

    一转眼,五月如期而至。

    这一天,真宗的皇陵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勘定的两处皇堂地,其中一处出水了!

    雷允恭得知这一消息,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下一秒,他立刻朝着京中的方向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多亏官家的提醒!

    否则,他的小命只怕不保。

    没过多久,蓝继宗、王承勋、张景宗、雷允恭等一众高级内侍全都聚到了那处出水的皇堂地。

    看着汩汩向外冒的泉水,所有人的脸色都冷得吓人。

    紧接着,他们的目光全都齐齐转向,看向了同一个人!

    判司天监邢中和!

    这处新的皇堂地正是按照邢中和建议挖掘的。

    被一众高级内侍直勾勾的盯着,饶是邢中和背地里有太后当靠山,他也情不自禁的流出阵阵冷汗。

    压力之下,邢中和不得不主动开口。

    “诸位中使,事先,我便提到过,此地或许会出水。”

    “如今,此地果然出水。”

    “多亏了雷押班提了两地同时开掘的建议,不然误了吉时,我等……我等……”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内侍头头顿时朝着雷允恭看去。

    不论他们之前怎么看待雷允恭,如今他们的眼神中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善意。

    如果不是雷允恭的建议,他们可是要遭灾的。

    皇堂出水,绝对是不祥之兆。

    幸好另一处皇堂没有出水,如若不然,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吃挂落。

    此刻,雷允恭心中可谓舒畅极了。

    蓝继宗、张景宗、王承勋都是他的前辈,即便是和他同为入内押班的王承勋,资历也远甚于他。

    如今有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们多少都会念着他的情分,往后在宫内,他的地位算是彻底稳了。

    当然,前提是不得罪太后的情况下。

    退一步而言,即便被太后发现了点什么,他也不是很担心。

    以官家的手段,距离亲政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只待官家亲政,他定然会扶摇直上。

    不多时,资格最老,也是地位最高的蓝继宗,率先发言。

    “此事宜尽快上报,诸位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齐声附和。

    “一切由蓝都知做主。”

    片刻后,两匹快马从山陵驻地出发,朝着京师疾奔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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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隐形守护者》里是谍海传奇肖途!
他在《天下第一》里是爱美人不爱江山逍遥侯朱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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