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驶向北方的列车
GUANG……CHI……GUANG……CHI
一辆绿屏火车沿着铁轨向北而行，六十年代的火车，速度很慢，人很多，坐位也很拥挤。
不过，今天这趟列车稍微有点特殊。
526次列车的六号车厢，是知青专用的车厢，坐在六号车厢的都是前往外地的知青。
放眼望去，车厢内全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此刻，车厢里的氛围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沉重。
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
下乡啊。
谁知道去了那边，会怎么样？
茫然，无措是大多数知青的写照。
不过，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没过多久，死气沉沉的局面就有所改变。
车厢内的椅子布局是对排而坐的，每两排隔出一个小空间，每排能坐三个人，当然，挤一挤，四个人也是能做的。
不多时，坐在李杰对面的一个小年轻，笑呵呵的问了李杰一句。
“哥们，你们是去哪的？”
这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一个时下流行的中分发型，五官长得也不错，皮肤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没干过什么重活。
说着，小年轻的视线不自觉的往李杰旁边移了几分。
没办法，秦楠长得太漂亮了，且不说精致的五官，单单那温柔恬静的气质，看着就很舒服。
李杰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我们是去沂蒙山的。”
小年轻试探性的问道：“你们两个一起的？”
“嗯。”
李杰点了点头：“我们是恋人，当然是一起的。”
一听到恋人这个词，秦楠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全身上下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再爬似的，痒痒的。
‘火车上这么多人呢。’
‘他……他怎么能这么说。’
慢慢地，秦楠的脑袋越来越低，如果仔细观察，完全可以注意到，她的耳朵根子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那双白皙柔嫩的小手，也是无处安放，只得紧紧地攥着衣角。
渐渐地，她的手心透出一层冷汗。
‘真是羞死人了。’
‘这家伙，回头我一定……一定……’
一定了半天，秦楠也没想到什么好的惩罚方式，太重了，她舍不得，太轻了，她又觉得太便宜了。
毕竟，毕竟她还没有正式答应呢。
秦楠的父母都是老师，她们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从小，因为父母的关系，秦楠很喜欢读书。
青春期，正值懵懂之际，对于爱情，她当然是有幻想的。
在她的幻想中，未来，她的爱人应该是那种博学，稳重，温柔的男人。
当然。
要是能长得好看一点，那就更好了。
然而，两年前的那件事，让秦楠失去了所有对于未来的幻想。
那时的她，只想着父亲能够平平安安的。
别的，她一概不想。
在无法入睡的深夜，她甚至暗暗向老天爷祷告，如果父亲能够平安归来，她愿意用自己的幸福去换。
可惜，老天爷没有给她回应。
就在她即将进入绝望之境时，那个总是面带笑容的男人，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
那一刻，她的世界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及时出现，她的母亲或许已经死了。
一年前的那一天，秦楠一如往昔的出门，想要打听一下父亲的消息。
出门之前，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异样。
直到她再次无功而返回到家里，方才从邻居的口中得知，她的母亲自杀了。
听到那个消息，秦楠只觉得天塌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书中描绘的那样，一个人沉入漆黑的海底，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声音。
幸好，邻居后面又跟了一句。
‘多亏了你爸的那个学生，来得及时，救下了伱的母亲，现在他们应该在人民医院了。’
这句话如同一束光映入了她的心田。
她整个人都活了过去。
然后，她立刻转身就跑，以近乎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医院，狂奔而去。
那一天，她的记忆无比深刻。
是闷热的夏天，当她赶到医院时，她的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而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当她满面焦急的走进病房，她看到母亲正和一个大男孩聊着什么。
那一幕，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个男孩的笑容，很温暖，就像阳光那样，温暖又治愈。
那个笑容，她能记住一辈子。
不过，当时的她，只觉得男孩笑起来很好看，同时，她也很感激那个男孩。
别的什么，倒是没有。
但随着后续的慢慢接触，她仿佛看到了书中的男主角走入了现实。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男孩在她心里的印迹，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也许，从那一个笑容开始，种子便种下了。
直到现在，那颗种子已经发芽，长大，不知不觉间，亭亭如盖矣。
另一边。
那个男知青听到‘恋人’两个字，眼中的光，瞬间消失了。
原来，他猜的没错。
这两人真的是一对。
男知青的父亲也是老师，不过他的父亲是大学老师，专门教心理学的，耳濡目染之下，男知青也懂了一些心理学知识。
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往往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关系越亲密，彼此之间的距离越近。
自从上车开始，对面的这对男女就形影不离，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刻意远离。
偶然间的身体碰撞，也很多，两人都没有当回事。
发现这一点后，男知青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因为，在看到秦楠的那一刻，他觉得遇到了自己的缪斯女神。
可惜啊。
名花有主了。
得知此事后，男知青顿时收回了不该有的心思。
“哥们，你呢？”
眼见男知青很识趣，李杰不由多问了一句。
“是去哪里的？”
“我啊？”
男知青苦着脸道：“好像是黑省的某个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反正，肯定是什么穷乡僻壤。”
李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黑省虽然远了一点，但地方其实不算太差。
至少比他和秦楠要去的地方，好一些。
第四章 大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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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李杰和秦楠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知青点，结果知青点那边却告知他们，他们知青的地方换了。
从沂蒙山，换到了敕勒川。
敕勒川，那里比沂蒙山还要远。
从中原腹地，一飘飘到了大西北。
根据知青点的安排，他们先在招待所住了下来，等待明天的火车，转车赶往敕勒川。
（抱歉哈，之前好像记错了，许灵均下放的地方不是沂蒙山，而是敕勒川）
在前往招待所的路上，秦楠闷闷不乐地低着头。
大西北，好远啊。
以后，寄信的话，来回都要一个月吧？
“不高兴了？”
李杰微微一笑，鼓励道：“开心点，既然事情已定，就往好处想。”
“你想想啊，敕勒川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有奔腾的骏马，有清澈的河水，有成群的牛羊。”
“而且我们放牧的时候，还可以骑着马，在草原上纵情狂奔。”
一旁，听到这话，秦楠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相应的画面。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不过，她不会骑马啊！
“没事。”
李杰敲了敲她的脑瓜子：“不会骑马，我们可以学嘛，应该不难的，我先学，等我学会了，我教你。”
闻言，秦楠抬头起来，如水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李杰。
“你是不是有读心术？”
“你猜？”
李杰笑了笑，避而不答。
“你肯定有。”
秦楠把头往旁边一撇，在李杰看不到的角度，她的眼角荡出一丝笑纹。
这种什么也不说，彼此就能互相知道的感觉，真好。
她，很喜欢。
“走吧，刚刚知青点的人可说了，今天晚上招待所有好吃的。”
因为弄错了的缘故，知青点的人很客气，不仅给两人安排好了带热水的房间，黑给他们发了一批各种票据。
在五六十年代，票据比钱管用。
在出发之前，李杰从黑市换了不少各种票据，尤其是全国粮票这种硬通货。
反正，他们不论去哪，肯定不会饿肚子。
即使敕勒川那边物资贵乏，有票也买不到东西，他大不了出门打猎嘛。
总之，饿不着。
“嗯。”
听到好吃的，秦楠的眼中也闪过了几分期待。
尽管李杰时不时的给她家送点东西，但这年头，谁会嫌吃的多？
傍晚，知青点的人没有骗李杰他们，招待所的伙食确实很好。
不过，仅限于他们两个。
招待所的大厨，特地掌勺给他们烧了两碗扣肉，油汪汪的大肥肉塞满了整整一缸（吃饭的那种缸子啊）。
秦楠嘴上嚷嚷着要全部吃完，但吃到一半，她就吃不下了。
太腻了。
李杰的情况也差不多，他肚子里不缺油水，准确来说，他吃的比绝大多数人都好。
如果不是担心走漏风声，他们家和秦楠家，天天大鱼大肉都没问题。
但这么做，属实没必要。
偶尔开开荤，挺好的，还能有所期待。
最后，李杰和秦楠也没有浪费，没吃完的扣肉被他们装了起来，等明天上了火车，用开水泡一泡还能吃。
……
……
……
次日。
天刚刚蒙蒙亮，李杰和秦楠就起床了，当然，两人不是睡在一起，而是分两个房间睡得。
在去火车站之前，他们得去一趟邮局。
换知青点，这么重要的事，肯定要和家里说一声。
因为李杰的开导，秦楠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在给家里写信的时候，秉承着报喜不报忧的传统，信里写的全是对于未来的畅想。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当个自由自在的牧民，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况且，牧区那边的人相对比较少，到时候她五类的身份也不会太敏感。
李杰给家里写的信，内容也差不多，他嘱咐高母不要太担心他，到了那边，他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另外，他还在信里隐晦的提醒了高母，他房间里有一个小铁盒，里面留了点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没明写。
就是一些本地粮票、布票之类的东西。
具体数量也不多，他没留太多，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怕吓到高母。
反正家里就高母和妹妹两个人，他们俩个本身也有配额，再加上他留的那些东西，管他们两个肯定够了。
即使不够，李杰也留了后手。
这两年时间，他也不是白混的，朋友还是交了几个，家里要是遇到什么事了，搭把手肯定没问题。
去邮局寄完信，两人立刻马不停蹄地朝着火车站赶去。
只是，他们这一次坐的不是知青专列。
不过，知青办的人还挺够意思的，给他们买了两张卧铺票。
这年头，卧铺票可不好弄。
一般人出门，还真买不到这东西。
“咦？”
“竟然是卧铺！”
拿到车票后，秦楠瞪着眼睛，眉宇间满是不可思议。
“傻瓜，有卧铺还不好吗？”
李杰调笑道：“前几天，我的肩膀都被你靠僵了。”
听到这话，秦楠还以为是真的，犹豫片刻，她咬着嘴唇，轻声道。
“回头我给你揉揉。”
“嗯。”
这事，李杰当然不会拒绝。
“幼，开始检票了。”
紧接着，李杰非常自然的牵起了秦楠的柔荑，然后一边护着她，一边往检票口挤。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车站，人似乎特别的多。
人越多，空间越拥挤，此时的秦楠，整个人都靠在了李杰的胸口。
嗅着鼻尖传来的熟悉味道，秦楠有点晕了。
虽然现在的环境很陌生，但只要闻着这个味道，她不仅不怕，反而无比的安心。
‘要是晚上抱着他睡觉，一定会很舒服吧？’
想到这里，秦楠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
‘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什么睡觉……’
一旁，李杰倒是没有注意到秦楠的羞态，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护人身上。
周围的人，太多了，举目望去，检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而且，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那滋味，别提了。
几分钟后，李杰以近乎环抱的姿势，领着秦楠，穿越了层层人潮。
来到月台的那一刻，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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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郭
GUANG……CHI……GUANG……CHI
敕勒川位于内蒙境内，足足有上千公里，这趟列车，注定是一阵漫长的旅途。
幸好，李杰和秦楠这一次坐的是卧铺。
列车一路向西，几天后，窗外的景色渐渐发生了变化，铁道两旁的杂树，越来越矮。
最后，甚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看到广阔的草原，秦楠瞬间来了精神，旅途的疲惫也被一扫而空。
列车恰好路过牧区，望着成群的牛马，奔驰的骏马，秦楠终于对未来的生活有所期待了。
“志华，你快看，那边，那边好多牧民。”
不多时，秦楠兴冲冲的拉着李杰，让他一起看。
紧接着，两人凑到了窗前，欣赏着外面的风景，只是，卧铺车厢的过道有点狭窄。
除去两边放置的高低床，只剩下几十公分的宽度，而他们两个又挤在窗口，难免会贴得更近。
近到秦楠都能察觉到那温热的呼吸。
一开始，秦楠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成群的牛羊以及放牧的牧民身上。
但慢慢地，她感觉到了异样。
不过，她并没有往后推脱，其实，这种感觉，她还挺喜欢的。
她不止没有往旁边退让，反而下意识地遵循内心，往旁边移动了几分。
一旁，上铺的一个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微笑。
青春啊。
真好。
稍微看了几眼，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就收回了目光，重新将视线放在了报纸上。
车窗前，李杰明显发现了秦楠的小动作，只是，他同样没有理会。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心照不宣，彼此奔赴。
两人就这么‘傻傻地’挤在窗前，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小声的交谈着。
期间，大部分都是秦楠在说，她在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之前，她还觉得敕勒川太远，条件太艰苦。
现在，她反而有了期待。
听着秦楠描绘的未来，李杰只是偶尔笑一笑，附和着，他没有去击碎秦楠的幻想。
草原的冬天，很冷。
如果遇到暴风雪，天地间只会剩下一片茫茫白雾，连路都看不起的那种。
当初，李杰在塞罕坝时就遇到过好几次。
那种天威，就是他看到，也会感慨不已，那些上坝的年轻人，不知多少人被吓退了。
然而，和那些人相比，秦楠至少是幸运的，因为她是和李杰一起去的。
真遇到了恶劣天气，顶多窝在家里过冬。
只要提前储备好粮食，根本不是事。
次日。
火车到站了，秦楠没有想到，从下火车的那一刻起，旅途才刚刚开始。
他们要去的知青点很偏僻，需要先坐车转道，然后再通知知青点过来接人。
牧场那边的路很差，不通车，直到现在，仍旧以畜力交通工具为主。
到了知青办，李杰和秦楠又等了三天，才等到知青点的人。
“嘿！”
“嘿！”
知青办门外，一名肤色黝黑，身材精瘦，做牧民打扮的中年男子，笑嘻嘻的朝着两人挥了挥手。
“这边！”
走到近处，中年男子仔仔细细的瞧了两人几眼，慢慢的，他脸上的笑容好似变少了一点。
‘细皮嫩肉的，肯定干不了活。’
‘又来了一个大少爷，一个大小姐。’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心中顿时一叹，他们那里已经有一个‘大少爷’了，现在又来了俩。
往后，可怎么办哦！
“老哥，你好，你是4大队的吗？”
李杰笑着凑了过去，然后跟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医保东方红香烟。
“呦，好东西啊！”
中年男子低头扫了一眼香烟的外包装，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什么好东西，来之前从别人那里顺来的。”
李杰笑呵呵的给中年男子散了一根烟，而后又顺手给自己点了一根。
这男人，他认出来了。
就是《牧马人》中的老郭，那句经典台词，‘老许，伱要老婆不要，只要你开金口，我马上就给你送来’，正是出自老郭之口。
“好烟的味道，果然不一样。”
猛吸了一口烟，老郭不由赞叹道。
李杰哈哈一笑：“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我朋友再寄一点过来。”
“那可不敢！”
一听到这话，老郭连连摇头。
“这烟，老贵了，能跟着抽上几口，就很美了。”
“哈哈，老哥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李杰摇头道：“往后，咱们就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同志了，什么跟着抽不抽的。”
“没那个说法。”
“你这个小年轻，说话可真好听。”
老郭也跟着笑了起来，此刻，他恍然忘了之前的评价。
什么‘大少爷’之类的。
那都不是事。
要是能天天抽到东方红，大不了多花点心思，教教人家。
那个老右许灵均，最开始连喂马、劈柴都不会，现在不是学的好好地？
这，可都是他老郭的功劳！
“对了，老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随时都可以！”
老郭乐呵呵一笑，这一口一个‘老哥’，听起来真舒坦。
“那，老哥，你在这等我们一会，我们去招待所拿一下行李。”
随后，李杰将那包刚拆封的东方红塞到了老郭怀里。
“老哥，我们去的时间可能有点久，你多担待，要是急了，就抽会烟。”
言罢，李杰根本不等老郭的反应，立马就拉着秦楠往招待所赶去。
“嘿！”
看着两人的背影，老郭张口喊了一声，只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而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烟盒。
这烟盒，怎么越看越漂亮呢？
欣赏了一会，老郭将那盒烟塞进了怀里。
这样的好烟，可不能浪费了。
留着，以后家里来了什么人，散出去也有面子。
至于平时？
抽抽旱烟袋就行了。
天天抽这种好烟，就是地主家也抽不起。
对于自己的身份定位，老郭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等了大概几分钟，老郭闲着无事，踱步来到驴车旁边，然后整个人往车板上一趟。
以天为被，以车为床，他就这么躺在了车板上，准备小憩一会。
第六章 唱民歌
只是，老郭刚刚躺下没几分钟，连周公都没见到，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睁开眼睛一瞧，只见那两个知青背着大包小包的走了过来。
不是有点久吗？
怎地这么快？
这娃娃……
转念一想，老郭的嘴角又添了几分笑意。
虽然他是草原的牧民，虽然他没读过什么事，但几十年的米，也不是白吃的。
人家刚刚那是客套。
这城里的娃娃，果然不一样，比他们队里的娃娃们，有礼貌多了。
“老哥，等急了吧？”
老郭一个鲤鱼打挺从车上爬了起来，而后迎了过来。
“你这娃娃，这么多东西，你应该早点说的，我把驴子赶过去便是。”
说着，老郭就要上手，准备帮忙。
好巧不巧，他拿的那个包裹，里面装的满满一袋子书，刚刚上手的时候，老郭差点没能提住。
幸好他反应快，及时用双手抓住袋子。
随后，他低头看了眼袋子，又抬头瞄了一眼李杰。
“好家伙，你这娃娃，有两把子力气。”
这袋子，死沉死沉的，他提起来都费力，然而，这娃娃扛着，好像一点也不吃力。
不得不说，他小瞧了这娃娃。
“还行吧，我打小力气就大。”
李杰呵呵一笑，稍微谦虚了一下。
“这里面装的是啥？”
老郭一边提着袋子，一边往驴车的方向挪去。
“死沉死沉的，老重了，伱们这一路，带着它，不辛苦吗？”
李杰不以为意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书啊之类的东西，这不是号召我们知青下乡建设农村嘛。”
“我就想着，农闲的时候，给村里的娃娃上上课。”
“那敢情好啊！”
听到这话，老郭瞬间来劲了，提袋子的姿势也变得郑重了几分。
哪怕他大字不识自己，他也明白读书的重要性。
可惜，他们那里太远，太穷了。
孩子们要是上学，得走很远很远的路，因为太远，大部分家庭都不送孩子去读书。
毕竟，每天来回赶路，太浪费时间。
而住在学校那边，花费又高，不是他们这帮牧民能够消费得起的。
放下装满书的袋子之后，老郭一个箭步冲到了李杰身前，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老弟，我代表大队的孩子们，谢谢你！”
李杰道：“老哥，别说这个，到时候你们别嫌弃我们教的不好就行。”
“怎么会！”
说话间，老郭的嗓门大了几分。
“老弟，你尽管教，哪个要是敢说闲话，我老郭，第一个不答应！”
“还有，队里的孩子要是不听话，尽管打，出了问题，我负责！”
闻言，李杰笑着点了点头。
“老哥说的是，回头我一定听你的。”
老郭哈哈一笑：“那可不敢，你们都是有文化的知青，听我这个大老粗的，算个什么事。”
一旁，看着李杰和牧民迅速打成一片，秦楠的眼睛直接弯成了月牙。
不愧是自己瞧上的男人。
不论到了哪里，都能迅速的适应。
其实，舟车劳顿了这几天，最开始的那点新鲜感，基本都消散干净了，即使李杰没说，秦楠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往后的日子，只怕没有预想中的那般美好。
但，秦楠也只是稍微感慨了几下，环境艰苦怎么了？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身边是谁。
只要是和喜欢的人在一块，日子苦一点，算不得什么。
况且，‘志华’本来是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他是为了自己，才来的这里。
他都没喊苦喊累，自己受的这点小小的委屈，根本就不算事。
有情饮水饱。
苦，就苦吧。
此时，秦楠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没过一会，驴车缓缓启动，老郭坐在车架上，手上拿着一个鞭子。
PIA！
猛地挥了一下鞭子，一记空爆，应声而响。
而后，压根不用老郭吆喝，驴子就自觉地踏着步子往前。
“呦！”
“天……叻……似……那……个……穹……庐”
“耶！”
“笼……盖……”
行车的路上，老郭满面笑容的唱起了当地的民歌。
敕勒歌？
听到这个歌声，秦楠第一时间想起了那首北朝歌谣。
还真别说。
老郭的嗓音浑厚，语调抑扬顿挫，唱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听着耳边的歌谣，嗅着鼻尖传来的青草味，再看着心上人的那张脸，不知不觉间，秦楠有点醉了。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再苦，再累，她也心甘情愿！
“呦……”
“天叻似那个穹庐……”
等到老郭唱完第一遍，李杰也来了兴致，以男高音的形势，跟着老郭一起唱。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虽然老郭不知道李杰用了那些技巧，但他耳朵没坏，歌声好不好听，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耶！”
“笼……盖…着那个四野……”
有人唱和，老郭唱的更加起劲，嗓门又高了几分。
驴车后座，秦楠双手托腮，美目流转的看着李杰，这张脸，怎么越看越好看呢。
怎么看，也看不够。
看着看着，秦楠的脸上就痴痴地笑了起来。
如果她的朋友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声地笑话她，就知道发花痴！
不过，即使她朋友在现场，而且还这么说了，秦楠多半会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花痴！
我乐意！
听着动听的歌谣，原本枯燥的赶路，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那水，那草原，还是那个样，但秦楠再看过去，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老弟！”
“你是这个！”
一曲唱罢，老郭回身给李杰竖了一个大拇指。
“我跟你说，老哥不是吹。”
“就这十里八乡，论唱歌，我老郭还没服过谁。”
“但今天，我服了。”
“你这歌，唱的真好听。”
李杰呵呵一笑：“老哥，还是你唱的好听，我这唱的，没有感情，你唱的，有感情。”
“我唱不出你那个味道。”
听到这话，老郭放声大笑。
“你们城里的娃娃，说话就是好听，跟咱们这地界的，完全不一样。”
说完这话，老郭看了一眼长相标志的秦楠，忽然问道。
“对了，这是你老婆吧？”
第七章 一斑窥豹
李杰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嗷……”
老郭露出了‘我懂、我懂’的笑容。
两人男人相视一笑，反而将秦楠闹了个大红脸，羞愤难奈的她，只得把气撒在了李杰身上。
那双修长的柔荑，不知何时爬到了李杰的腰间，然后轻轻地拧了一下。
真的是轻轻地那种。
太重了，秦楠可舍不得。
从知青点出来之后，前面一小截的路还是比较规则的，但一转到乡间的土路，驴车立刻变得颠簸起来。
两米来宽的土路上，坑坑洼洼的，某些小坑里还残留着积水，偶尔道路中间还会出现几坨牲畜的排泄物。
路边上的景色，也不是那么漂亮，此时，天气快入秋了，两侧的青草也渐渐染上了黄色。
举目望去，周围的草原也不是很规整，草皮几乎被啃秃了皮。
而这，也是牧区的日常。
牧民们放牧，自然先紧着近一点的地方放牧，越是靠近居民区，草地越是荒凉。
不过，荒凉也有荒凉的美感。
又两个小时过去，此时的老郭也没了之前的劲头，唱歌也不唱了，主要是唱不动了。
坐在车架上的老郭，时不时的吧唧一口旱烟袋，看着周围荒凉的景色，他的表情十分淡然。
显然，他早就习惯了。
“老哥，我们大概还要多久能到？”
李杰瞄了一眼面露难色的秦楠，这丫头，估计是想下车方便，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周围全是那种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平地，什么遮挡物都没有。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肯定不好意思‘方便’。
“走了一半了，快了，快了。”
老郭回头看了李杰一眼，笑着道。
“怎么，坐急啦？”
李杰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想停车方便一下。”
“成！”
“律！”
老郭一拉缰绳，拉车的驴子立刻放缓了步伐，没过几秒钟，驴子就停了下来。
“老哥，你这赶车的功夫，厉害啊！”
看到这一幕，李杰竖起大拇指，赞道。
听到旁人夸他，老郭明显很高兴，但他嘴上还是很谦虚的，连连摆手道。
“哈哈，一般一般。”
“回头我好好跟你学学。”
说话间，李杰打开了一个蛇皮袋，然后从中掏出一顶小帐篷。
这个帐篷是他自己裁减的，本意是应急用。
现在嘛，也算是应了急。
一旁，看到李杰掏出一卷防雨布，老郭的眼中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这是干啥？
不过，他没多嘴问。
这边，李杰往秦楠的耳边凑了凑，低声道。
“你要不要小便？”
“嗯。”
秦楠半低着头，轻哼了一声。
“那走，一起。”
说着，李杰一手夹着帐篷，一手牵着秦楠就往旁边的荒地走。
走了大概十几米的样子，李杰停下了脚步，然后开始撑起了帐篷。
得益于塞罕坝留下的老手艺，李杰撑帐篷的速度很快，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一定能够容纳两人的小帐篷就立了起来。
“你去帐篷里面上，我在外面给你把门。”
“嗯。”
秦楠声如蚊蚋的回了一声，而后立刻钻进了帐篷。
踏入帐篷之后，秦楠长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粉红了消散了几分。
真是太尴尬了！
早知道，出发之前她就不喝那么多水了。
本来，她以为最多两三个小时就能赶到知青点，结果谁知走了两三个小时，路程才看看过半。
紧接着，秦楠回望了一下帐篷的入口处，眼见‘拉链’被拉上了，她这才有心思打量着帐篷内的环境。
秦楠还是头一回见这种三角形的帐篷，她东摸摸，西看看了一会，直到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她方才窸窸窣窣的解开了腰带。
‘他应该走远了吧？’
‘应该吧？’
帐篷外面，李杰没有走得太远，只往一旁走了几米而已。
草原上可不是什么善地。
狼什么的就不说了，单单各种蛇虫鼠蚁，就不少。
咦？
就在他自己嘘嘘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小动静。
解决完生理问题，李杰迅速抖了抖，然后便移步往帐篷那里走去。
靠近一看，确实是有一个小动物。
一条小蛇正蜿蜒的向着远处爬行，眼见蛇走了，李杰也就放下了心。
帐篷里，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秦楠手忙脚乱的擦了擦，随后迅速起身，慌慌张张的拉紧了腰带。
虽然她知道李杰不会闯进来，但她刚刚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地。
不多时，秦楠脸蛋红红的拉开了拉链。
李杰笑着和她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立刻开始收起了帐篷。
人老郭还在那边等着呢。
动作得快点。
李杰的动作很麻利，不到两分钟就拆下了帐篷，在收帐篷的过程中，他不免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
“不许看！”
看到地上的水渍，秦楠面露羞涩的挡到了李杰身前。
李杰一脸‘茫然’道：“不许看什么？”
“就是不许看！”
秦楠飞快的抬头白了他一眼，随即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不看，不看……”
李杰无奈地笑了笑，他可没想看的意思。
那东西，有啥好看的？
另一边，坐在驴车上的老郭看到这一幕，嘴角也慢慢地勾了起来。
其实，关于秦楠的身份，他是知道的。
五类嘛。
档案里都写了。
然而，对于他们大队而言，是不是五类什么的，不太重要，顶多不来往便是。
就跟许灵均一样，见到他了，离得远一点。
但现在的老郭，态度有点变了。
那个城里来的男娃娃，很细心啊，连女娃娃上厕所的事都考虑到了。
细心好啊！
越细心，以后教孩子们，肯定也能教好。
另外，这个男娃娃能不介意女娃娃的身份，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这说明人家男娃娃重情重义。
虽然老郭没读过什么书，但谁不喜欢重情重义的人？
跟这样的人来往，吃不了亏。
此刻，老郭已经开始考虑起队里的学校，该办在哪里？
那间牛棚改改？
不行，不行。
教孩子，怎么能在牛棚里教呢？
只是，村里暂时又没有新的房子。
要不起一间？
第八章 抵达
起一间！
很快，老郭就下了决心。
大不了辛苦一点！
为了孩子们，苦一苦，也不算啥。
他们这一辈人，吃够了没文化的亏，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娃娃们可不能再跟他们一样了。
至少，至少得走出这片大草原吧？
当牧民，太苦了。
人家当农民，还有个农闲，但牧民没有，畜生到了冬天，也是要吃草的。
那茫茫的大雪一下，室外的温度能有零下二三十度。
滴水成冰呐！
要是白毛风一起，连出门走路都难。
但即便遇到那种天气，畜生还是要管的。
苦啊！
牧民是真苦！
如果有的选，他们都不会让孩子继承父业，只是，他们的孩子，不放牧，又能去做什么呢？
进国营工厂？
想都不要想，那就不是他们这些牧民能想的事！
毕竟，进厂你总要识字吧？
想要识字，你总要读书吧？
而他们，没读书的条件。
学都上不了，哪还有进厂的资本。
接下来的半程，老郭显得很是沉默，他在寻思着，怎么起房子。
入秋了，附近的草场基本都荒了，要放牧，只能去更远的地方，去山里。
那一去，至少是大几十天。
似这等辛苦活，都是大队里的壮年男子去，他们这一走，让谁去起房子？
妇女是能顶半边天，但干这种活，还是他们男子汉强一点。
那房子，可是给娃娃们读书用的，必须得修结实了！
又两个小时过去，天上慢慢被染上了一层红色，太阳在落入地平线之前，仍然像大地挥洒着光和热。
不远处的天际，升起了一道道炊烟。
看到这炊烟，秦楠精神一振。
有烟火，就代表距离聚居地不远了。
终于，终于快到了。
她从没有经历过如此漫长的旅途，从魔都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天。
过去这十天，要么是在赶路，要么是在赶路的路上，长时期的通行，着实让她有点吃不消。
“老哥，前面就是4大队了吧？”
李杰也感觉有点累了，他又不是铁打的，是人，都会累。
“那不是。”
此话一出，秦楠脸上的笑容立马尬住了，幸好，老郭及时补上了一句。
“这是3大队，再有个十几分钟，就到咱们4大队了。”
“累了吧？”
老郭回头看了一眼，乐呵呵道。
“你们两个娃娃，其实挺厉害的了，赶了大半天的路，硬是一声没吭。”
“上个月，我也接过一回知青，那个娃娃，一路上不知道问了我多少遍，到了吗，到了吗。”
“到的我耳朵都嗡嗡响。”
说着，老郭又大笑两声，他这个笑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幸好啊，那个知青不是咱们4大队的，那个男娃娃是3大队的知青。”
李杰跟着附和了两句，然后随口问了一声。
“对了，老哥，问你个事，我们今天晚上到了，有地方住吗？”
“有！”
“那必须有啊！”
老郭依然笑呵呵的，只是他的笑容，有那么一丢丢勉强。
住的地方，肯定有。
就是环境不太好。
毕竟，新来的知青里有个五类嘛，村支部肯定没那么重视，他们大队书记，也一样。
随便收拾了一家破屋子，那屋子，不止漏风，下雨天还漏雨。
只能说比住外面强一点。
“住的地方，你们先别急，等到了队里，先到我家，让我家婆娘给你们整点吃的。”
“赶了一天的路，你们肯定饿坏了。”
老郭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得赶紧找补一下。
待会，他先把两个知青送到自己家，然后他就找个借口去一趟大队书记家。
村里马上要有个老师了，为了孩子，肯定不能怠慢了老师。
所以，原先那个屋子，肯定不能用了。
必须换一间。
换去哪呢？
他们4大队，也不是那种有钱的大队，都是一帮穷哈哈，队里人自己家住的都不宽裕，哪有地方匀？
忽然间，老郭想到了一个地方。
那个许灵均住的地方，好像还行？
许灵均刚来那会，负责打扫、清理马圈，因为他身份的缘故，队里直接给他安排住在了马棚。
但人不能总住马棚。
那里面，既不遮风，又不挡雨，到了寒冬腊月，那是能冻死人的。
后来，队里就给许灵均找了个住处，也是破房子。
一年多过去，许灵均没事修修补补，房子现在虽然也破，但总比之前好一点。
要不和许灵均商量一下，让他挪个地方？
老郭这么想，倒不是欺负许灵均，换地方，只是临时应个急，等眼前这事过了，他们再帮忙，把那处破房子修一修。
然而，老郭的想法却没能成行。
“老哥，不用那么麻烦，你就直接带我去住的地方就成。”
“你看，我们这么多东西，肯定得趁着天黑之前，好好整理整理。”
李杰现在只想快点去住的地方，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青点的房子，条件肯定不好。
所以，他带了一些趁手的工具。
房子不好没事，咱自己修！
“那可不成……”
随后，老郭和李杰又轮番争辩了几句，只是，他哪说得过李杰。
三言两语的功夫，他就稀里糊涂的改了口。
啪！
转身之后，老郭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什么嘴！
不会说话，还乱说！
现在好了，他被逼上梁山了。
等‘志华’看到了住的地方，心里多半会不舒服吧？
将心比心，如果是他老郭，肯定会不高兴。
“呦，老郭，回来了啊？”
……
“咦，这是那两个知青吧？”
……
“这男娃娃，长得可真俊！”
……
驴车一进入村里的主干道，一旁的牧民就和老郭打起了招呼，谁都能和他聊上两句。
看起来，老郭的人缘似乎很好。
驴车后座上，李杰虽然和村民还不认识，但也是笑脸相对，他一边和村民们做着互动，一边打量着村里的环境。
村子，不对，用村子来形容，似乎不太贴近。
放眼望去，4大队大概有个几十户人的样子，房子都聚在一块，从大队头就能看到大队尾。
队里的房子，也是那种饱经风霜的样子。
第九章 热情的老王
不多时，驴车停在了一间房子前，说是房子，可能有点不合适。
眼前的屋子是那种茅草配合黄土垒起来的，东边的墙已经有部分塌了，有好几处碗口大小的窟窿。
房门也仅有半扇，还破破烂烂的，如果遇到大风天，这门怕是扛不住。
一旁，老郭面露尴尬之色，只见他站在那边一个劲的搓手，他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李杰则是围着房子走了一圈，他得检查检查。
这房子太破了，看起来就是个危房，不检查检查，哪敢直接睡里面？
绕了一圈，李杰发现这房子，破归破，东边的墙还塌了几处，但地基打得很严实，房子的主体结构并没有发生形变。
质量不错。
修葺修葺，住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另一边，秦楠仍然呆呆的站在房子前，她被这房子给震住了。
这房子，太破了，她舅舅住在乡下，家附近有一间土地庙，那庙已经很破了，但眼前这屋子，比那破庙还破。
不得不说，她有点崩溃，而且从外向内看，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看起来很是阴森。
“老哥，你家有马灯吗？”
“有！”
老郭连连点头，然后问道。
“你要吗？”
“我这就去给你拿！”
言罢，老郭也不管李杰应不应，拔腿就跑，连驴车忘了牵。
他臊的慌！
看到老郭落荒而逃，李杰不由笑了笑。
这时，秦楠缓过神来，一眼就见到了这记笑容，随后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矫情。
房子破点就破点，什么地方住，不是住？
况且，阴森什么的，她一个人确实怕，但两个人，她不带怕的。
“是不是很失望？”
李杰移步来到秦楠身旁，低声问道。
“是有点。”
秦楠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握着小拳头，加油打气道。
“不过，我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其实，往好处想，这边的日子苦归苦，但总比在魔都那边受歧视要好。
尽管这边的人知道她的身份，或许也会歧视她，但陌生人的歧视，总比熟人的异样眼光要好。
既来之，则安之。
“嗯。”
李杰笑了笑，点头道。
“会变好的。”
而后，他话锋一转。
“今天太晚了，今晚临时对付一下，等明天，明天我们一起把房子给修修。”
“哈？”
秦楠瞪着美眸，一脸惊讶。
“你还会修房子？”
“略懂，略懂。”
李杰谦逊一笑，修房子算什么，飞船他都会修。
秦楠面带异色的看了李杰许久，心里想着，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修房子，做帐篷，修自行车，修家电，连踩缝纫机都会，他到底有什么不会的？
想到这里，秦楠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挫败感。
和李杰一比，她就像个什么都不会的傻丫头，连饭什么的，做的都不如李杰好吃。
太失败了！
另一边，老郭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跑到了大队书记家。
duang!
DUANG!
来到大队书记家门口，老郭二话不说，对着大门就是狂敲。
“老王！”
“老王，快开门！”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蓝色鸭舌帽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的开了门。
门一开，老郭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子噼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我说你个郭碥子，敲什么敲？”
“大晚上的，着什么急？”
“还有，你不是去接知青去了吗？”
“知青人呢？”
“接到没有？”
“对了，我可告诉你，这次来的两个知青里，有一个是五类，我看了档桉，就那个女娃娃。”
“以后，记得离她远点！”
中年男子的语速很快，就跟机关枪似的，老郭根本就没机会插嘴，直到男子停了下来，他才等来了开口的机会。
“哎呀！”
“老王啊，你先听我说。”
老郭一把拉住了中年男子：“那个知青什么的，我接到了，这次啊，咱们大队，可是捡到宝了。”
“捡到宝？”
中年男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瞧了瞧老郭，那眼神，就差问上一句‘你没病吧’？
“我跟你讲，那个男知青，带了好多书过来。”
老郭见状连忙解释：“人家说了，有空的话，能够给咱们大队的孩子上课，免费的！”
“书，也是人家提供。”
“那么大一个袋子！”
说着，老郭双手摊开，比划了一个手势。
“里面全是书！”
“啥？”
中年男子意外道：“你说人家要给孩子上课？”
“那可不！”
“他们人呢？”
“现在在哪？”
老郭坦言道：“在房子那边啊。”
“卧槽！”
“你个……”
“你怎么不早说啊？”
“那房子，能住人嘛，我说你是不是傻啊，怎么把人往那里带？”
中年男子勐地一跺脚，骂骂咧咧的拍了老郭一巴掌。
这次搞差了，如果早知道这事，他肯定找人把房子修一修。
那房子什么样，他这个当大队书记的，太清楚了。
能住人吗？
言罢，中年男子也不管老郭，直接朝着房子那边跑去。
不一会，大队书记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老房子这边，他气喘，倒不是因为体力不行。
四十多岁的牧民，正值身强力壮的时候，他喘气，是因为跑得太急了。
“不好意思。”
一到老房子门口，他就冲到了李杰面前，紧紧地握住了李杰的手。
“我是大队书记，你叫我老王就行了。”
“你是高志华同志是吧？”
“抱歉啊，这房子，破了点，不过，你放心，明天，明天我就找大队的人，过来一起修！”
“还有啊，你别看这房子破，但地基的质量，绝对没问题！”
“当初，这房子还是我建的，质量好不好，我清楚的很。”
眼看大队书记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李杰稍微有点愣神，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笑呵呵的回应道。
“书记，你这话说的，太到位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害。”
大队书记摇头道：“这事吧，其实也怪我，本来这房子，是要修的，但前段时间，上面来了任务。”
“咱们大队的青壮年都跑去山里放牧去了，直到前天，大家伙才回来。”
“然后，这修房子的事，就耽搁了。”
第十章 融入
不远处，听到老房子这边的动静，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
看到李杰白嫩嫩的面庞，许灵均立马就想到了一件事。
来新人了？
他在牧区呆了两年多，太清楚这边的情况了，正常人在牧区，肯定是晒得黑黢黢的。
像李杰那样白净的，肯定是新来的。
不过，大队书记对他的态度，可真好。
稍微看了两眼，许灵均就缩回了脑袋，这些事啊，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毕竟，谁让他是个五类呢。
连大队里的小孩子，都不愿意离他太近，那些稍稍大一点的孩子，有时候还会围着他，笑话他。
许灵均从小的家境很小，算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打小就没受过什么苦，日常生活中，那些叔叔阿姨看到他，都是带着笑脸。
但他的父亲……
算了，不想也罢，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是他回忆里的伤痛。
他的厄运，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家庭带来的。
现在的他，非常憎恶自己的出身。
（解释一下哈，现在的许灵均，还不是电影后期的，心里有怨恨，也很正常，毕竟，谁也不是圣人）
然而，人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的，既然生在了这样的家庭，他就得面对种种结果。
“唉。”
半晌，漆黑的小屋内，响起了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
睡吧。
睡吧。
只要睡着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是，有些时候越想睡，反而越睡不着，尤其是老房子那边传来的声音，直让许灵均难以入眠。
他听到了大队书记的笑声，也听到了郭碥子的说话声。
还有，还有大队书记媳妇的声音，对方好像是过来送吃的。
听到这些，许灵均不由想起了自己来时的场景。
他来的时候，孑然一身，接他的人，也是老郭，只是，两人一路人都没什么交流。
老郭当时好像有点怕他，而他自己，那时候正沉浸在悲伤之中，根本就没心思和旁人答话。
之后，来到大队，也是大队书记负责接待他的。
从始至终，大队书记的表情都是冷冷淡淡的，冷淡的发问，冷淡的带他。
这房子倒是和那边的老房子一样，都很破。
许灵均是资本家出身的大少爷，何曾住过这种地方，当时看到住的地方，他的心里崩溃极了。
另一边。
老房子里，李杰和大队书记，还有老郭坐在一张折叠桌旁边。
当然，这桌子，是李杰带过来的，老房子里除了一张炕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此时，桌上摆了一瓶汾酒，一叠花生，以及一大盆面片子。
酒和花生是李杰自带的，面片子是大队书记媳妇送过来的。
面是手撕羊肉面，搁在牧区，绝对不算差。
虽然不是新鲜羊肉，但风干羊肉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鲜美，李杰只是扫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羊腿肉。
黑黑的羊腿肉被撕成一条一条的，被热水一煮，那香味，别提了。
“来，书记，郭老哥，我敬你们一杯。”
李杰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子前，举起搪瓷缸子道。
“以后，就麻烦你们了。”
“嗐，小高啊，你这说的什么话。”
大队书记乐呵呵的举起搪瓷缸子，一拍大腿。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要我说，以后队里的孩子，还得麻烦伱。”
“这样，今天我先借花献佛，敬你一杯，等过两天，我请你和弟妹，一块去我家喝酒！”
酒，确实是促进交流的好东西，这不，还没喝上，大队书记就一口一个小高，一口一个老弟、弟妹了。
其实，大队书记是知道秦楠的身份的。
但也是在乎一点。
他们这穷乡僻壤的，上面的人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一回。
再说了，即便来了，只要统一好口径，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大队总共几十户人家，一百多口人，谁敢往外乱说？
“好！”
李杰一口应了下来，有来有回才叫交情，和大队书记搞好关系，绝对是最快的融入方法。
言罢，李杰端起缸子，深深地闷了一大口。
当他放下缸子的时候，大队书记看到缸子的水位下降了一半，不由竖起大拇指。
“老弟，你这酒量，可以啊！”
“对咱们草原汉子的脾性！”
“哈哈。”
说着，他也闷了一大口，喝完之后，他咂了咂嘴。
“好酒就是好酒。”
“这味道，就是不一样。”
老王喝得很爽快，但刚刚喝下去没多久，他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
用满面红光这个词来形容，绝对合适。
一旁，老郭也干了一大口，虽然他酒量不好，但酒桌上输人不输阵。
老王和‘小高’都干了，他怎么能不干？
“嗝！”
他这一口气喝完，酒劲蹿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哈哈。”
看到这一幕，老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老郭，你那点酒量，就喝慢点。”
“碰到好酒了，别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三两口就干了，到时候连味道都尝不出来。”
“去你的！”
老郭瞪了他一眼：“就你能！”
与此同时，秦楠正亦步亦趋的跟着大队书记的媳妇往大队书记家里走着。
“小秦啊，你这姑娘长得可真俊！”
老王媳妇笑呵呵的看着秦楠，她这话，还真不是奉承，而是发自内心的。
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每天都是风吹日晒的，皮肤自然是黑黑的。
而秦楠白白净净的，脸上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放眼十里八乡，也是独一档的。
一白遮百丑，何况秦楠本来长得还不丑，如此一来，当然是很惹眼。
老王媳妇的热情，让秦楠稍稍有点不适应，她是那种慢热的人，一上来就这么热情，她真不习惯。
所以，她只是浅浅一笑。
第十一章 快进到起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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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之后，一大帮子人一起帮忙将老房子拾掇了一下。
人多力量大，两个小时后，老房子外部虽然还是破破的，但内部空间却焕然一新。
和来时相比，外间多了一张四方桌，以及四条板凳，桌子虽然破了一点，板凳的新旧虽然也不一样。
但再差，总比空落落的好。
里间多了一盏煤油灯，还有一张半旧的小桌子。
至于，床铺布褥之类的东西，李杰和秦楠都带了新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只有一张炕。
晚上怎么会？
总不能两个人睡一张炕吧？
虽然秦楠心里喜欢着，但以当下时兴的观念，两人连关系都没有确立，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好意思和李杰睡一起？
因此，待到众人散场之后，秦楠只是在那边默默地收拾着。
看到低头默默打扫房间的秦楠，李杰微微一笑，小丫头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其实，关于晚上怎么睡的问题，他早就想好了。
很简单，那几条板凳一搭，就是一张硬板床，尽管那板凳小了一点，但对他来说都不是事。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可以像古墓派那样，系上一根绳子就能睡觉。
不过，那样太惊世骇俗了一点。
没必要。
“那个……”
片刻后，秦楠终于鼓足了勇气。
“今晚要不……”
这话还未说完，就见李杰摆了摆手。
“今晚我睡客厅就行。”
说着，他努了努嘴。
“呶，用那几条凳子一拼，就成。”
闻言，秦楠目光微移，看向了那几条巴掌宽的条凳，这也太小了。
他人高马大的，睡在上面，多难受。
念及至此，她改口道。
“这凳子太小了，你睡不行，我睡倒是刚刚好，这样，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你睡外面？”
李杰眼含笑意的看了秦楠一眼，而后他的视线又落到了外墙的窟窿上。
此刻，屋子里点着油灯，虽然还是昏暗，但好歹也有点光，而外面，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那些窟窿，瞬间变成了黑黢黢的洞洞。
乍一看，多少有那么点毛骨悚然。
一旁，秦楠注意到了李杰的视线，也跟着看向了过去，望着那几个窟窿，她的身子稍微颤抖了一下。
她的胆子，其实不那么大。
半晌，她咬着嘴唇道。
“要不，我把凳子搬到里间，还是你睡炕，我睡床。”
“别了。”
“就按我说的那么做吧，你睡炕。”
言罢，李杰踱步走进内间，不一会儿，他就将被子、被单、枕头等物件抱了出来。
这时，秦楠主动上前。
“给我吧。”
“哦。”
李杰点了点头，也没当回事，顺手就将东西交到了秦楠手上。
结果谁料，秦楠接过东西之后，抬脚就走进了内间。
见状，李杰跟了上去。
“楠楠，你这是？”
秦楠回首一笑：“我想好了，还是让你睡炕，我也睡炕。”
说着，她小脸一板。
“不过，事先说好了，待会我要在炕上画一条线，晚上，你可不能越线！”
“额。”
李杰愕然的看向秦楠，这开局，真是他没想到的。
现在这年头，可不像后世那样，秦楠能做出这种决定，肯定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地。
如果这事传开了，她的清白什么的，多半是没了。
虽然大队里的牧民都是‘陌生人’，但他们又不是来着旅游的，陌生人迟早会变成熟人。
想了想，李杰索性不再强调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人家姑娘都说了，没必要矫情。
再说了，两人之间就差那层窗户纸了，未来成为两口人，也是必然的事。
两口子睡一间房，怎么了？
合情合理！
“那行，你去铺床，我在外面收拾收拾。”
眼见李杰平静地接受了‘睡一起’的建议，秦楠会心一笑。
她没觉得敷衍什么的，反而觉得很开心。
因为李杰表现得越寻常，越说明他认可了两个人的关系，如果两人关系没有到那一步，他肯定会拒绝。
想到此处，秦楠就像是吃了蜜似的，心里甜丝丝的，铺床时，她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甜美。
外间。
李杰出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收拾屋子，而是从另外一个包里掏出了一本笔记本，以及一支笔。
这么久了，那层窗户纸也该捅破了。
紧接着，他就着煤油灯的光亮，坐在四方桌上，挥笔写下了一行字。
呼！
随后，他轻轻的吹了吹笔记本，让墨迹干得更快一些。
眼看着墨迹干了，他撕下那张纸，慢慢地对折，再对折。
干完这件事，他便起身开始收拾屋子。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表面能扫干净的东西，基本都扫完了。
剩下的，不是一日之功。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接近十点了。
“楠楠，我准备进来了。”
在走入内间之前，李杰提前打了个招呼，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
很快，里面传出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
“我好了，你进来吧。”
闻言，李杰踱步来到煤油灯前，轻轻一吹，灯芯的火焰应声而灭。
刹那间，外间变得漆黑一片，仅有的一点灯光也是从内间的门帘缝隙传出来的。
李杰借着缝隙里的微光，摸黑走进了内间。
走进内间，只见秦楠已经在炕上躺好了，她睡在靠右边的区域，整个人死死地捂在被子里，只有那颗小脑袋露在外面。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秦楠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身子忽然就僵了。
片刻后，她方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
“你的床我铺好了。”
“嗯。”
李杰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慢慢来到了炕边，快要到的时候，他倏地一转脚，往秦楠那边走了几步。
扑通！
扑通！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楠的心跳越来越快，那颗心就想要跳到嗓子眼似的。
‘他想干什么？’
‘如果是那样的，我该怎么办？’
‘要不要拒绝？’
‘是不是太快了？’
‘要是真的做了，会不会生孩子？’
‘生了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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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捅破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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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秦楠心如乱撞之际，一张折好的纸片忽然落在了她的耳边。
“这个给你。”
话音刚落，脚步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
数息后，秦楠翻了个身，看到了那张纸片。
这是什么？
有什么话，要用写的？
难不成是情书？
想到这里，秦楠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下一秒，她回首看了一眼李杰，然后迅速将胳膊伸出杯子，一把将纸片抓到了被子里。
她本来是想着明天早上看的，但察觉到掌心的纸片，她愈发的静不下心。
而后，她又偷偷地朝着旁边瞄了一眼。
眼见李杰背着身子，她侧着身子，缓缓将手抽了出来，然后她又慢慢地打来了折纸。
【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这是表白吗？
很显然，这就是的。
秦楠的脸上迅速飞起一道红霞，而后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眼角眉心也不住地漾着喜色。
如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秦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傻极了。
痴痴地看着那行字，嘴也在笑，眉毛也在笑，浑身上下好像都在笑。
这一刻，她其实等了很久，很久。
“那个……”
“我同意了！”
良久，秦楠回过神来，背身说完这句话，她立刻把头塞进了被子里。
李杰闻言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然后，他又神色如常的收拾起了行李。
那一大堆书，总得好好收拾收拾，其中不少都是一些珍贵的孤本古籍，他收集这些东西，倒不是求升值。
只是单纯地喜欢而已。
那薄薄的一册古籍，看起来只有一两百页的样子，但那两百页背后，隐藏着却是书写着的心血。
有时候，甚至是一个人的一生。
哗啦！
哗啦！
不多时，伴随着哗啦啦的书页翻动声，秦楠进入了梦乡，入睡时，她的嘴角扔挂着一丝笑意。
今天晚上，她大概会有一个美梦吧？
另一边，听到秦楠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李杰也加快了整理的速度。
十来分钟后，他吹灭了床前的油灯，也钻进了被窝。
当然。
肯定是他自己的那个被窝。
他又不是那种急色之人。
一夜无话。
咯！
咯！
咯！
天刚蒙蒙亮，李杰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公鸡打鸣声，长时间养成的生物钟，让他迅速清醒了过来。
慢慢爬起身子，他往旁边一看。
好家伙。
他没想到，秦楠睡觉居然还有踢被子的习惯，现在的她，只有半边杯子盖在身上。
得亏才刚刚入秋，如果是冬天，像她这样睡觉，很可能会感冒。
旋即，李杰放轻脚步的走到秦楠那边，将被子重新给她掖好。
昨天她大概累坏了，现在睡得还很香，李杰也没有叫醒她的意思。
轻手轻脚的走出内间，李杰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过去这两年，他也稍微练了几手，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防身，同时，也是试验。
上个世界，他在流浪地球世界中吸取了大量的创意，回到主世界，他就创造了一门普通人修炼的功法。
这功法，没有灵气也能练，只是效果嘛，勉勉强强，空手接子弹，肯定是不行的。
穿过外间，李杰来到了房子外面，然后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许灵均。
“你好啊。”
李杰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骤然听到这声音，许灵均还愣了一下，以他的身份，几乎很少会有人和他主动交流。
“你好。”
愣了一会，许灵均连忙回了一声，紧接着，他又迈起步子，抱着牧草就往马棚的方向走去。
“喂。”
看到许灵均冷冷澹澹的，李杰也不生气，反而往前走了几步。
“你也是知青吧？”
听到‘知青’这个词，许灵均脚步一顿。
“我……我不是，我是被下放的。”
此话一出，许灵均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但他等来的不是讥讽和嘲笑，而是一句充满善意的笑声。
“你来了这里多久了，我是刚来的知青，我叫高志华。”
“你叫什么？”
许灵均转过身子，怪模怪样的看了李杰一眼，这个怪，不是恶意。
而是以惊奇居多。
对方听到自己是下放的，竟然没有躲开，反倒是和自己攀谈了起来？
“喂？”
李杰笑着走进了一点，摊开掌心在许灵均的眼前晃了晃。
“抱歉。”
意识到失礼问题，许灵均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了。”
“对了，我叫许灵均。”
“还有，你最好不要和我走得太近，因为我是X派。”
李杰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害，什么这个那个的，我交朋友，从来不看这个那个。”
“再说了，你这个样子老老实实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我相信，你一定是被误会的。”
许灵均目光怔怔的看着李杰，来这边两年多了，这是他听到的，最暖人的一句话。
他，很感动。
但正因为感动，他愈发不能和对方产生太多的交集。
他，不能害了人家。
“谢谢！”
许灵均郑重地向着李杰鞠了一躬，然后杠着牧草，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到这一幕，李杰莞尔一笑。
许灵均，还挺有意思的。
这时，老房子那边忽然传来了动静，转头一看，只见秦楠‘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她的脸上似乎有几分急色，不过，当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秦楠忽然笑了，那是一个如花绽放一般的笑容。
李杰迎面走了过去，来到近前，他笑着问道。
“怎么，担心我跑啦？”
“才不是。”
秦楠抿嘴一笑，嘴硬道：“房子里黑，我只是有点怕。”
看着李杰笑而不语的样子，她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刚刚我看到你和人说话，那人是谁啊？”
“他啊。”
李杰看了一眼许灵均的背影，叹息道。
“大概和你爸一样，都是被误会的人。”
得知许灵均的身份，秦楠不由顺着李杰的视线，朝着马棚那边看去。
不知怎地，她从许灵均的背影中看到了孤独二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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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工作安排
一想到父亲，秦楠顿时有些伤感。
也是。
如果许灵均和他父亲一样，孤独，那是肯定的。
她仅仅只是五类的后辈，旁人看到都是异样的目光。
“嘿。”
一旁，李杰看到秦楠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嗯？”
秦楠回过神来，面带疑惑的看向了李杰。
“关于你爸的事，你也别太担心。”
李杰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出发之前，我托人问过了，你爸的情况还可以。”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是有机会摘帽的。”
“当然，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不过，你爸日常生活方面，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托了人，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会有人帮忙的。”
听到这些话，秦楠美目怔怔的看着李杰，她的目光就像水一样，温柔极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半晌，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了一句。
然而，秦楠却想不到，李杰的五感有多变态，哪怕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而且也很模糊。
但李杰还是听到了。
旋即，李杰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额角，语气轻缓道。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喜欢。”
喜欢吗？
听到这个词，秦楠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句短诗。
想到这，她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暖笑。
这种感觉，真好。
“小高，你这起得够早的啊！”
恰在这时，大队书记那爽朗的笑声响在了两人的耳畔，循声望去，只见大队书记拿着一根烟杆，笑容满面的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书记早。”
李杰呵呵一笑：“我习惯了，每天六点，一准醒！”
“哈哈。”
大队书记嘬了一口烟袋：“好小子，是个干活的好手！”
牧民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勤劳，也有好吃懒做的，现在都是吃大锅饭，干得多，干得少，都一样。
如此一来，有的人就动起了歪心思。
反正干多干少都一样，还那么卖力做什么？
得亏他们大队的人不多，比较好管，再者，大队书记也有几分威望，他出手几次，狠狠地压下了这股子歪风邪气。
对了。
最近听说上面政策改了，以后啊，大锅饭没了。
对于这事，大队书记很高兴，他虽然有点威望，但压了这么久，再压下去，怕是压不住了。
“对了，书记，我们以后干什么活？”
说着，李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熟练的散了一根。
大队书记笑呵呵的接过香烟，就着烟斗就点起了烟。
“干什么活，得看你们都会些什么。”
“你们都会点什么？”
李杰‘如实’道：“我会修车，自行车，独轮车，马车，驴车，都会，吃油的车，勉勉强强。
还有，电工活，我也会一点，什么收音机之类的，也能修。
对了，教书也行，一些基础性的科目，都会一点。”
“呦？”
大队书记惊讶道：“小高你这会的东西，还挺多。”
李杰谦虚道：“还行吧，略懂略懂。”
而后，大队书记目光一转，看向了秦楠。
“小高，你对象呢，小秦都会些什么。”
此刻，秦楠再听到‘对象’这个词时，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害羞了，而是大大方方的看着李杰。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以你为主。
李杰笑着道：“我对象上学时成绩好，她爸爸是老师，算是家学渊源，上课这事，她比我好。
另外，她还会做饭，裁缝活也会一点。”
“不错，不错。”
大队书记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他心里却暗暗皱起了眉头。
这工作啊，不太好安排。
像修车什么的，他们这人少，全大队拢共也就一辆驴车，自行车什么的，更是只在乡里见过。
他们这边出行，要么是驴车，要么是骑马。
所以，修车的手艺搁在他们这里，几乎没用。
另外，电工的活也差不多，他们这边牧区，暂时还没通电，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煤油灯。
连电都没有，要个电工干什么？
严格来说，除了教书有点用之外，李杰和秦楠会的东西，在这里，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大队里的活基本都跟养马有关。
要么学会放牧，不会的话，也得学会处理牧草、喂马之类的。
不过，放马比较难学。
想要放牧，必须学会骑马，而这，只是最最基础的东西。
放牧要学的东西，不止是骑马。
况且，单单骑马这一样东西，就很难学了。
这个骑马，指的不是会骑，不是入门那么简单。
必须非常熟练才行！
不然可管不了奔腾的骏马。
“这样。”
半晌，大队书记做出了决定。
“小高，你下午和我去旁边的草场，我先教你骑马，看看你学得快不快。”
“至于小秦那边，下午我让我家婆娘带带她，教教她怎么打牧草。”
“成。”
李杰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骑马他是不用学的，但考虑到自己之前的经历，下午学骑马时，他还得费费心思，伪装一二。
当然，过个十天八天，也就不用伪装了。
到了那时，他就‘学会’了！
“那就这么定了！”
眼见事情安排好了，大队书记大手一挥。
“你们两个还没吃早饭吧，走，正好去我家吃。”
“吃完饭，我在找几个人，帮你把房子修一修，先把那几个窟窿给补上。”
“其他的，像什么灶台之类的东西，今天估计不得成了。”
“过两天，等得空了，再找人过来弄一下。”
“行，听书记安排。”
对于这些事，李杰真不怎么在意，吃饭的事，他也没提拒绝的话。
他做人的原则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
现在吃的，以后他会慢慢补回去。
教书之类的事，必须尽快安排，之前他写的那封信，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不出意外，再过个半个月左右，后续的教材都会从魔都那边寄过来。
而桌椅什么的，他没叫那么寄。
太麻烦。
不如寄一套木工工具过来，然后他再抽时间打个十几套。
以四大队的情况，十几套桌椅，足够用了。
第十四章 造，狠狠地造
早饭吃的很简单，仍然是面条，底汤用的是昨晚剩下的羊肉汤。
虽然没了羊肉，但大块羊骨头炖出来的汤底，仍然很是鲜美。
美美地饱腹一顿，李杰和秦楠便跟着大队书记回到了老房子。
他们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老郭，只见老郭拉着驴车，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驴车后面摆着几个箩筐，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待会要用到的黏土。
“郭老哥，麻烦你了，大清早的就跑去拉土。”
李杰笑呵呵的送上一根香烟，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
陪一根！
“麻烦什么，这东西，咱们这里到处都是。”
老郭笑着将烟夹到了耳朵上，然后朝着老房子那边瞅了一眼。
“正好，我东西都带了，趁着今天天气好，把那面墙给修修。”
“不是我吹。”
“我老郭的瓦匠功夫，十里八乡都出名，就那面墙，不用半天，我包管给你修的漂漂亮亮的。”
“行，我来给你打下手！”
“坯土这活，我会！”
听到这话，老郭挑眉道：“你这个城里来的，还会这个？”
“以前去乡下的时候，学过一点。”
李杰打了个哈哈，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行，那你跟我一起干。”
在老郭看来，不论李杰到底是不是真会，那都不重要。
愿意搭手，才重要。
况且，补个墙而已，也不用什么技术活，只要有把子力气，都能干。
而李杰的力气，他老郭可是见识过的。
那天来的时候，背了那么重的东西，人家愣是脸不红气不喘。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老房子跟前，李杰看到驴车上有水桶，于是便主动挑起担子，跑去挑水去了。
未来一段时间，他和秦楠都住在这，也算是他们的家。
自己家的事，肯定要上心。
“誒？”
“小高，你……”
看着李杰步履飞快的样子，老郭抬了抬手，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杰就跑远了。
看了片刻，他只得收回目光。
这孩子，干事也太麻溜了。
正如老郭所说的，修墙一点也不麻烦，何况，他还有三个帮手。
李杰和秦楠以及大队书记一起帮忙，还没到中午，那几个破窟窿就补好了。
补好之后，老郭又拿铲子修了修，收工之前，他拍了拍墙面。
“随他晾个两三天，差不多就起劲了，到时候那强度，就跟新的一样。”
“老哥的手艺，肯定没得说。”
这句话，李杰倒不是恭维，老郭的瓦匠手艺确实不错，要放到几十年后，至少也是大几百一天的老师傅。
“对了，中午就在我这边凑合着对付一顿吧。”
说着，李杰给秦楠使了个眼色，让她过去把剩下的那点东西都给掏出来。
“成。”
老郭哈哈一笑，没有拒绝的意思，给人家修房子，主家包饭，那是惯例。
他钱也没收，落得饭吃吃，合情合理。
然而，当他洗好手走进屋子里之后，他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
桌子上那一大碗鲜辣油光的肉条是什么玩意？
没看错的话，那是牛肉吧？
而且是风干的那种。
这一大盆子，没有个四五斤鲜牛肉，绝对做不出来。
好家伙！
这是硬菜啊！
搁在他们这里，要是哪家娶媳妇，办个十桌八桌的酒席，也用不了这么多牛肉。
想到这，老郭不由转头多看了李杰两眼。
这娃娃，哪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他听大队书记说了，李杰的档案里显示，这娃娃就是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出身。
但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一顿饭干掉四五斤牛肉？
还有那汾酒！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干的事。
只是，要说这娃娃家里不普通吧，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奇怪，奇怪。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太奇怪了。
李杰倒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再多的好东西，也是用来吃的。
几斤牛肉而已，算得了什么。
真要算成本，这盆风干油封辣牛肉，最大的成本反而是他的人工成本。
以他的手艺，不说多了，搁在后世，收个几千块的加工费，也不算贵。
就这，还得看他的心情。
不是那个人，给坐金山银山，他也不会去做。
不多时，大队书记也走了进屋，看到那一大盆牛肉干，他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招呼道。
“小高，我回去搞点下酒菜过来，一会就来。”
大队书记前脚刚走，秦楠后脚又端了一盘菜出来。
“哎呀。”
看到盘里的菜，老郭不好意思道。
“我说小高，你别搞这样，就是地主家，也不能这么造啊。”
“你让弟妹把那香肠收起来。”
“有这一盆菜，就够了。”
听到这话，秦楠第一时间看向了李杰，在这个家，肯定是男主外。
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自然是以男人为主。
李杰没有理会老郭，径直走到秦楠身前，主动接过了盘子，当他转身时，笑着道。
“老哥，就这一个菜了。”
“我们这刚来，啥东西都没买，你就是要，我这也没了。”
今天这顿饭干完，李杰带过来的东西，基本也吃的七七八八了。
油封辣牛肉，还有一点，但也就大半斤的样子，哪怕他和秦楠两个人吃，也吃不了几天。
腊肠剩的倒是比较多，还有两斤左右。
不过，该吃就吃，没了再去买便是，镇上买不到的东西，李杰就让魔都那边寄过来。
他的好朋友肖健，现在混得还算不错，过去两年，有他帮忙，算是搭上了一条很有用的线。
不出意外的话，即使肖健下乡了，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那成。”
老郭笑着搓了搓手：“说实话，今天这菜太丰盛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话，完全是老郭的肺腑之言。
他们这边区域，出了名的穷苦，大队里的人除了放牧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
而放牧，又辛苦，又不挣钱。
特别是出门放牧的时候，风餐露宿的且不说，有可能还会遇到危险。
要是遇到了狼群，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些畜生，专挑软柿子。
在那帮畜生眼里，人和马比，人才是软柿子。
第十五章 老马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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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造了一餐之后，李杰和秦楠兵分两路，一个跟着大队书记走了，一个跟着大队书记媳妇而去。
几步路的功夫，李杰和大队书记来到了马棚。
马棚内，看到大队书记来了，许灵均连忙缩回了脑袋，专心致志的给马刷起来毛。
他最怕见得就是大队书记。
虽然大队书记没有怎么他，但他还是害怕。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如果被找上门，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一旁，大队书记明显注意到了许灵均的小动作，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这孩子，其实也挺可怜的。
父亲跑了且不说，还丢下了一颗大雷，把这孩子坑的不惨。
真的是枉为人父！
还有，这孩子刚刚来这边的时候，很不适应，有一次，他听人说，这孩子拿着缰绳好像要自杀。
然而，可怜归可怜，大队书记却不会主动帮助许灵均。
性质不一样。
小秦那个女娃娃，虽然也是五类，但人家父亲只是教书的，而且听‘小高’说，小秦的父亲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而许灵均呢，他父亲是跑到国外去了，离开之前，人家就是大资本家。
这是敌我矛盾！
完全不一样。
谁知道许灵均他爸是不是敌对分子？
一旦沾上了这个，问题就大了。
因此，大队书记绝对不愿意和许灵均扯上关系。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批赤色马身前，马通人性，那匹马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大队书记一靠近，赤色马就打了两个响鼻。
“哈哈！”
大队书记见状哈哈一笑，伸手大手摸了摸马头。
“珍珠，我来看你了！”
薅了几把马头，大队书记看了李杰一眼，介绍道。
“这匹马叫珍珠，今年八岁，算是一匹老马了，这是我们这里最温顺的一匹马。”
“待会下午你就骑它。”
李杰笑着点了点头，眼前这匹马是一匹典型的蒙古马，胸廓深长，腿短，肌腱发达。
蒙古马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那些赛马，但蒙古马耐寒，不挑食，速度也不算太慢，最最重要的是耐力强。
搁在古代，蒙古马是优质的战马。
可惜，到了近代社会，枪炮取代了传统的冷兵器，以致于蒙古马没了用武之地。
“珍珠，你好。”
紧接着，李杰上前几步，轻轻的帮老马珍珠理了理毛发。
嗤！
嗤！
这时，老马珍珠忽然打了几个响鼻，然后马头又忘李杰的身边靠了靠，似乎是在迎合李杰的动作。
看到这一幕，大队书记的眼中满是讶色。
这？
他也算是老牧马人了，珍珠的这个动作，显然是在像‘小高’表达欢喜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
‘小高’梳理毛发的手法，也没什么特殊的，不仅不专业，反而很业余。
真是奇怪。
难道是某种相性？
思来想去，大队书记只能将这一幕归结到玄之又玄的东西上。
不然，实在是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小高啊，看来珍珠很喜欢你啊。”
大队书记笑了笑，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烟袋。
不论怎样，这都是一个好现象，珍珠能够主动配合，教‘小高’骑马的事，难度肯定低了很多。
下午两点。
大队东边的草原上，看着李杰纵马的样子，大队书记的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家伙！
‘小高’这天赋，没得说，绝对是一等一的。
虽然还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但对于一个只学了一个多小时的新手，哪能要求更多？
能够拉着缰绳跑起来，已然很了不起了。
“不错，不错！”
看着远处的人和马，大队书记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照着这个进度，最多一个礼拜，‘小高’就能独自一人练习了。
这速度，超乎想象的快。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眼见李杰还在那边骑马撒欢，大队书记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一提缰绳。
“驾！”
话音刚落，胯下的褐色马应声跑了起来。
“小高！”
“歇一会！”
大队书记一边跑，一边高声的提醒了一句。
“你今天刚刚学，别骑太久，不然啊，今天晚上，有你好受的。”
“哈哈！”
说着，大队书记忽然大笑了起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画面。
马一旦跑起来了，人骑在上面一颠一颠地，新手刚刚学的时候，那兴奋劲，根本感觉不到胯部的事。
然而，兴奋劲过去了，胯部那火辣辣的感觉，够让人喝一壶的。
“律！”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李杰立刻‘手忙脚乱’的拉起了缰绳，然后整个人死死地抱住马脖子。
得！
得！
胯下的老马珍珠很通人性，一收到指令，立马放缓了脚步，不一会就慢慢停了下来。
眼看着马停了，李杰‘方才’缓缓起身，朝着身后回望了一眼。
“书记，这骑马好像也没什么难得嘛？”
“你看，就一个多小时，我就学会了。”
大队书记虽然有心夸一夸，但一看李杰‘骄傲’的模样，他便将那些话给收了回去。
只见他单手抓着缰绳，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单手抽旱烟。
“你啊，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等你什么时候能像我这样了，那才算入门。”
……
……
……
另一边。
秦楠正跟着大队书记媳妇王婶学着处理牧草，不过，她学习的第一站不是熟悉马饲料。
而是学习相马。
虽然这边牧区放牧的大多是蒙古马，但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状态的马，吃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如果连马都不认识就胡乱喂，迟早会出事。
“小秦，今天我先教你怎么辨别马的年龄。”
马棚旁边，王婶乐呵呵的站在一匹母马跟前，然后扒开了母马的嘴巴。
“认马的年纪，一看形态，二看牙齿。”
“形态什么的，待会我在教你。”
“我先教你认牙。”
说着，看到秦楠一副怕怕的表情，王婶语气一顿，笑着解释了一句。
“没事，你放心，咱们这边的马，都很温顺，只要不是病马，基本不会胡乱咬人的。”
“你看这里……”
听到王婶开始介绍，秦楠立刻站在一旁，拿着笔记起了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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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渐入佳境
转眼间，一周过去。
李杰和秦楠都以极快的速度适应着牧区的生活，他们两个都是‘典型’的南方人。
牧区这边的气候和江南地区差别太大。
这边已经入秋了，天气异常的干燥，日照也很充足，仅仅一周的时间，秦楠脸上就黑了一个色号。
发现这一点之后，秦楠立刻学着其他人包了个头巾。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楠也不例外，尤其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她可不想自己变成一个黑姑娘。
同样的，李杰的脸上也黑了一个色号，不过，他没怎么在意这事。
之前的他，有点太白净了一点，像个奶油小生，晒得黑一点更好，更有气质。
其实，只要人长得好看，黑白不重要。
白古很帅，难道黑古就不帅了吗？
还是一个大帅比，就跟屏幕前的你一样。
这天，还是那片草原，望着李杰动作娴熟的单双手轮换，大队书记终于服气了。
天赋这玩意，真他娘的不讲道理。
仅仅一个礼拜，‘小高’就比那些学了几个月的人，还要厉害。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小高’现在这样，已经能够出师了，剩下的套马杆之类的技巧，可以慢慢学。
回头一起去外边放牧的时候，有的是时间。
没错，大队书记已经开始琢磨着，下次外出放牧要不要带上李杰了。
马术，熟能生巧，入门之后，靠的就是多练，而最佳的联系方式，莫过于长途放牧。
在入冬之前，他们大队会例行去阴山附近放牧。
那边的水草丰美，是个放牧的好地方，将马赶到那边去，只有一个目的。
养膘！
不把膘养得厚厚地，冬天可没有那么多草料喂。
因此，他们这一次去的时间会很长，来回至少要一个多月，如果养膘不顺利，说不定得去两个月。
反正只要赶在大雪之前回来就行。
想了片刻，大队书记决定这一次不带李杰。
毕竟，李杰才刚刚来，就让人家出一趟一两个月的远门，怎么也说不过去。
况且，把小秦一个人留在牧区，人家也不一定放心。
明年吧，等明年熟悉了，再带上他。
今年过冬前的这段时间，正好让李杰监督一下修学校的事。
昨天晚上，他们大队内部开了一场会，议题是起房子。
经过全体村民开会，他们决定入冬之前就起房子，男人出去放牧，家里还有女人嘛。
妇女能顶半边天！
打坯，盖房子什么的，她们也是一把好手。
当然，也得留一个懂行的人，否则房子修的肯定不结实。
最终，老郭以高票当选了‘监理’兼‘设计师’兼‘土木工程师’。
“小高！”
不多时，大队书记一拍马屁股，风一样的追了上去。
“你先停一停，我有事和你说。”
“来了！”
闻言，李杰一拉缰绳，老马珍珠瞬间调转了方向，然后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少顷，两人几乎同时勒住了缰绳。
“你这控马技术，可以！”
看到李杰勒缰绳的样子，大队书记竖起大拇指道。
“哈哈，一般，一般。”
李杰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书记，你刚刚说有事？有啥事？”
“走，先回村里。”
大队书记也跟着调转了马头：“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之前说的教书的事。”
“我们队里商量了一下，准备起一间教室，就趁着入冬前，到时候你留在村里，没事多提提意见。”
“还有，什么桌椅黑白之类的东西，也得备着。”
“过几天，你和老郭去一趟乡里看看，要是价钱合适，就买回来。”
听到这里，李杰适时说道。
“书记，说起这事，我正要跟你汇报一下。”
“桌椅什么的，不用花钱买成品，买点材料回来就行，那玩意，我自己会做。”
“对了，再过两天，我让人寄的木工工具就到了。”
“嗯？”
大队书记满脸惊诧道：“你还会木匠活？”
“会一点点。”
说话间，李杰用大拇指抵住食指，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敢情好！”
大队书记呵呵一笑：“到时候，让老郭给你打下手，有什么活计，尽管给他使派。”
“他要是出工不出力，你跟我讲，回头我削他！”
听到这话，李杰笑而不语。
此时，老郭正骑着马四处寻找起房子的原材料，他还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样差事。
不过，他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只要是为了造房子，他都愿意干。
他今天外出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好土，虽然他们这边黏土很多。
但这房子是孩子们用的，他自然想修的越结实越好。
如果不是村子里太穷，他们甚至想起一家砖房。
但，砖、水泥之类的东西太贵，他们大队拿不出那么多钱，退一步而言，即便拿得出钱，也拿不出那么多票。
最现实的还是用土造。
土房子造严实了，不比砖混的房子差！
……
……
……
魔都。
高家。
直到今天，高母才收到了那封辗转多地的挂号信。
一看到里面的内容，高母差点眼前一黑。
这，怎么好端端的跑到了大西北去了？
敕勒川，那是哪里？
对于地理位置，高母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但有一点她知道，那就是那地方很远很远。
没看信里说吗，距离沂蒙山还有上千公里。
魔都到沂蒙山本来就有一千公里，这一加一减就是两千公里！
这么远，来回一趟不得大半个月？
完了！
最近这几年，她怕是一次也看不到孩子了。
咚！
咚！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高大姐，我是秦楠妈妈啊，你在家吗？”
听到这声音，高母不由怒上心头，自家孩子跑去那么远，秦家至少要负一大半责任。
要不是秦家，她家志华用得着跑那么远吗？
不过，高母转念一想，心头的怒火又压了回去。
事已至此，再怎么发脾气，也不顶用。
与其大吵一架，不如和秦楠妈妈商量商量，看看给孩子们寄点什么东西。
大西北，风吹日晒的，肯定辛苦。
第十七章 叫亲家！
得知两人去了敕勒川，高母和秦母不由为孩子们忧心不已。
在他们的眼中，西北是偏僻荒芜之地。
秦母也是老师，对于那边的地理环境，她是了解一点的。
西北，自古以来就是苦寒之地。
到了冬天，零下几十度，也不是不可能。
而魔都这边，冬天再怎么冷，也不是零下几度，至多零下十来度，那已经是顶天了。
出生在南方的孩子，怎么受得住那般严寒！
还有，他们当初离家之时，带的御寒衣物也不多，如果冬天到了，他们会不会冻生病？
万一生病了，以那边的医疗条件，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两人商量着商量着，眉宇间就挤满了忧色。
“高大姐，我……我们家对不住你。”
说到情动之时，秦母拉着高母的手，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在秦母看来，‘小高’那孩子要不是为了秦楠，怎么会被分配到那等地方？
一旁，看到秦母落泪，高母心中的悲意再也压不住了，泪水就顺着她的面颊，簌簌而下。
只见她反握住秦母的手，呜咽道。
“秦楠她妈，这话，你就别说了。”
“志华他也不是孩子了，况且，他们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志华跟着过去，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况且，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
事已至此，高母也没有埋怨秦家的意思。
毕竟，秦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这错，怎么能怪到一个孩子头上？
“我……”
闻言，秦母眼含热泪的看着高母，此刻，她的心中很是感动。
这个亲家母，太好了！
易地而处，要换做是自己，这个弯，她还真不一定转得过来。
果然，‘志华’那般出色，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能有这样的母亲，孩子的品德怎么会差？
“害。”
高母擦了擦泪水：“咱们还是别在这哭了，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办法，给他们寄点东西过去。”
“那边，日子苦，买东西，怕是不方便。”
“嗯。”
听到这话，秦母跟着擦了擦眼泪。
“我听你的，高大姐。”
高母破涕为笑：“害，还叫什么高大姐，见外了不是。”
“对，对。”
秦母闻言恍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
“以后啊，咱们俩家就是一家人，往后，我就叫你亲家母了，我们家小秦，就是你们高家的媳妇！”
高母乐呵呵道：“我们家志华，往后也是你们家儿子。”
这边，两个母亲三言两语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远在敕勒川的李杰和秦楠，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等他们知道，至少也是入冬之后的事。
毕竟，从魔都寄信到敕勒川，路途很远，时间很长。
这个时代，车、马、邮件，都慢。
……
……
……
敕勒川。
趁着最近几天天气很好，队里的放牧大队立刻出发，赶往阴山附近放牧。
这天清晨，李杰和秦楠以及村里的村民，齐齐站在村口，为放牧大队进行送别。
他们这一去，至少是一两个月，每天风餐露宿，辛苦的很，有时候还会遇到危险。
不过，放牧大队的人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队伍中是有人配枪的，虽然只是那种老旧的猎枪，但用来对付狼崽子什么的，绰绰有余。
“书记！”
“还有大家伙！”
“一路顺风！”
人群中，李杰朝着队伍挥了挥手，高声喊道。
“等你们回来，我请你们喝酒！”
此话一出，队伍内部的笑声顿时此起彼伏。
“哈哈！”
“好！”
“小高，那酒，你可得准备多一点，我们人可多！”
“小高，仗义！”
“哈哈，小高，回头我给你带一件好皮子回来！”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回复，李杰只是笑着点头，等他们回来，酒什么的，多半是不缺的。
至于肉什么的，这一两个月，他也不会闲着。
大草原上的各种动物，天生天养，现在又没有禁捕令，捕猎一些非保护动物，于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不多时，该告别的告别完，大队书记一挥马鞭。
“咯……咯……咯……”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骑在马上的汉子们，立刻驱马来到围栏前，然后一边放开栏杆，一边用力的甩着空鞭。
啪！
啪！
鞭鸣声一响，马场里的马匹相继发出嘶鸣，紧接着，头马马蹄一踏便朝着围栏之外狂奔。
头马一跑，剩下的马匹也跟着纷纷出笼。
一时间，百马齐跑，大地之上，只有马嘶声，以及马蹄踩踏地面发出的震动声。
看到这一幕，不止是秦楠，就连李杰也是精神一振。
虽然他看过更震撼的风景，但看着马匹狂奔产生的冲击感，仍然令人心旷神怡。
而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那匹马，不是别的，正是李杰之前骑的老马珍珠。
看到珍珠奋勇向前，并且渐渐超过头马时，秦楠激动地一把抓住李杰的胳膊，垫着脚尖喊道。
“志华，你看，你快看那！”
“那是珍珠耶！”
“它跑的好快！”
“呀！”
“它超过头马了！
眼见珍珠成为新的头马，秦楠抓着李杰，又碰又跳，两人身体之间的碰撞，愈发的频繁。
慢慢地，其他村民也被秦楠的喊声吸引了目光。
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村民们的目光基本都是带着善意的。
毕竟，‘小高’是个大好人，不仅给孩子们带来一堆教材，以后还要亲自给孩子们上课。
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牧区的人而言，让孩子上学，是一件非常不现实的事。
现在，不现实变成了现实。
他们怎能不喜欢？
正所谓爱屋及乌，连带着秦楠也收到了很多善意。
比如，她在处理牧草时，有时候搬不动，村里的妇女们要是看到了，多多少少都会出手帮助一二。
另一边。
许灵均也站在远处，为放牧队送行。
虽然牧民们对他都很疏远，但疏远归疏远，其中的恶意，却没有多少。
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许灵均在被下放之前，因为身份的缘故，吃了太多的苦头，只是疏远，对他来说已经是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