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开导老许
“老许！”
许灵均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万马齐奔’的景象上，以致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李杰的靠近。
当他察觉到一张有力的大手拍在肩头，方才回过神来。
看到李杰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咋了？”
李杰笑着道：“我还吃人呐？”
许灵均只是摇了摇头，嘴上依旧是一言不发。
其实，他能感觉到李杰的善意，对此，他也非常感动，也感激。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回应李杰。
他怕给李杰惹麻烦。
毕竟……
“老许啊，你这样可不行。”
李杰呵呵一笑：“人是有社会属性的，长时间拒绝与别人交流，迟早会憋出病来的。”
“你以前也没少读书，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
许灵均依旧默然不语。
“谢谢。”
丢下这句话后，他立刻转身就走。
然而，他想走却没走成，只见李杰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那只手就像是一把铁钳，死死地钳住了他的身子。
“老许，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许灵均停下了脚步，虽然依旧没有回话，但他的脸上明显带着疑惑的神色。
那意思，不言而喻。
“你觉得，你有罪吗？”
老许继续沉默。
“其实，有罪与否，你心里是有答案的。”
“人呐，虽然选择不了自己出生，但每个人都有选择人生的权力，未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全都是看自己。”
“主观能动性，很重要。”
“还有，以前的先辈中，也有不少其他出身的，但他们为了事业，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哪怕日子过得艰苦，他们依然甘之若饴。”
“老许，你不能这样一直颓废下去。”
“也不能一直封闭自己。”
“其实，你应该也察觉到了，牧区这边，没什么复杂的，大家的心思都很简单。”
“能吃饱，穿暖，就是幸福。”
“只要你愿意主动改变自己，去尝试，他们会接受你的。”
说到这里，李杰也就没继续说下去了，有些话，现在说，不合适。
而且，他说的，也不及许灵均自己感悟的。
自己悟到的道理，远比从别人哪里得来的，要深刻。
紧接着，李杰笑着和许灵均挥了挥手，也不等他有所反应，转身就走。
身后。
许灵均呆呆地看着李杰的背景，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这番话给他带来的震动，远比李杰预想的要多得多。
许灵均确实一直在封闭自我。
他觉得自己有罪，
所以，他们家有罪，他也有罪。
所以，他封闭自我，这样的话，未来他某一天死了，也不会让人太过伤心。
彼时，他就像蒲公英一样，随风散去，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我做错了吗？’
‘我一直拒绝他释放的善意，是不是也做错了？’
想了很久，许灵均也没有想明白，不过，虽然还不明白，但种子已经瞒下了。
他的心态，至少不像从前那般悲观。
那些先辈们，就是他的目标。
既然有罪，他就赎罪！
用行动赎罪！
念及至此，许灵均不由扪心自问，他能为村民们做点什么？
想了一圈，他好像也没有找到太好的方式。
他除了读书这一块，似乎也没有别的特长。
不对！
不会，他可以学！
就在刚刚，他想到了一件事，大队里是没有兽医的，每次有马生病，都得去乡里找医生过来看。
去乡里找人上门，且不说路程远近的问题，单单一次的花费就不少。
如果他要是学会给马看病，以后大队里就能省下一大笔钱。
最重要的是，时间也省了，不用来回跑。
而且，马生病和人一样，也不能拖太久，拖得越久，病得越严重。
没错！
就这么做！
此刻，许灵均下定决心，好好学兽医，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兽医！
只是，他手头上没有关于兽医的教材。
怎么办？
要不要去找‘高志华’帮忙？
他是魔都那边来，魔都是大城市，关于兽医的书，应该比较好买。
许灵均之所以第一时间想到李杰，主要是因为他和从前的朋友们，基本断了联系。
除了李杰之外，他实在是找不到别人帮忙。
从上午一直想到晚上，许灵均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准备迈出第一步！
夜色降临，牧区的天，特别黑，一到晚上，家家户户基本很早就睡了。
灯油，也是要花钱的。
能省则省。
许灵均趁着夜色，来到了李杰家门口，虽然他做好了决定，但真到了门前，他反而犹豫了。
这样麻烦人家，是不是不好？
他们非亲非故的，
就在他准备放弃之时，那稍显破旧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昏黄的火光照在了许灵均的脸上，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李杰整个人好像站在光里，冲着他一笑。
“我说外面怎么有动静，原来是你啊，老许。”
“稀客，真是稀客。”
“快进来！”
只见李杰脸上挂着熟络的笑意，也不问许灵均答不答应，硬生生的就把他给拽进了屋里。
“志华，是谁啊？”
这时，秦楠的声音从内间传了进来。
“老许。”
李杰回了一声：“楠楠，你把里屋的那瓶酒拿出来，还有最后剩的那点牛肉也拿一下。”
“老许难得上门，我和他好好喝一杯。”
“嗯，马上就好。”
听到李杰又是拿酒，又是拿肉的，许灵均连忙摆手。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不喝酒，我也不吃肉。”
李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老许，咱们都差不多大，别这么拘谨，该吃吃，该喝喝。”
“别这么绷着。”
“再说了，咱们是关起门来说话，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
李杰一边说着，一边搂着他的肩膀，半强迫式的将许灵均按到了四方桌前。
“坐！”
“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第十九章 一个好的开始
不多时，酒菜皆已摆上了桌子。
“志华，你们聊。”
秦楠对着许灵均笑了笑，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回到了内间。
“老许。”
李杰笑着给许灵均倒了一杯酒：“晚上夜寒，来，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我……我不喝酒的。”
这话，许灵均多少有点言不由衷，他确实不爱喝酒的，但真喝，也是能喝两杯的。
“喝一点。”
李杰没有理会许灵均的客套，直接将酒杯推到了他身前。
“老许，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许灵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而他紧张时有个小习惯，一紧张就会找个什么东西抓一抓。
眼下，他跟前只有酒杯，紧张的他顾不上什么酒不酒的，双手直接握住了搪瓷杯。
半晌，他方才开口。
“我确实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很感谢你上午说的那些话，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我想试着改变一下。”
“所以，我选择学兽医。”
“不过，我没有那些书，我想请你帮个忙，看看能不能从申城那边买一些关于兽医学科的书。”
说着，许灵均双手松开了杯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
“这个是准备买书的钱。”
“我也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就先紧这么多钱买。”
看到桌上那堆花花绿绿的毛票，李杰笑着点了点头。
“行，正好我这几天要写信回去，到时候顺带把你的事也办了。”
“不过，关于书的事，具体要多少钱，我也不清楚。”
“这样吧，你这个钱，我先收着，到时候多退少补，你看怎么样？”
李杰没说什么不要钱的话，因为没必要。
现在的许灵均，还不是未来那个成熟后的许灵均，现在的他，谨小慎微，很敏感。
不要钱，反而会把他推得远远地。
“谢谢！”
眼见李杰应了下来，许灵均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李杰鞠了一躬。
“谢谢你！”
当他看到桌上的酒时，他俯身拿起杯子。
“那个，我……我敬你一杯！”
随后，许灵均端起搪瓷杯，足足喝了一大口。
“咳！咳！”
由于喝得太急，他还呛到了。
看到这场景，李杰哈哈一笑，连忙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
“喝点水。”
“谢谢！”
许灵均非常客气，从见面到现在，一直不停地说着谢谢。
“老许，你先坐下。”
李杰夹了一颗花生米，一边吃，一边道。
“今天你难得上门，咱们正好聊聊。”
“其实，我对你挺好奇地。”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上过大学的吧？”
听到这话，许灵均神色一怔。
大学啊。
明明才几年，但这个词对他来说，却像很远很远之前的事。
他，确实是个大学生。
不仅是大学生，他还是大学老师。
1939年，他出生于申城的一个大户人家，说起来，他也算是申城人，后来，临近解放前夕，他父亲跑了。
丢下了他和他妈妈。
因为接受不了父亲抛妻弃子的事实，他妈妈郁郁寡欢，最终病逝。
在那之后，他就成了一个孤儿，幸好国家没有放弃他，他一路读到高中、大学，毕业之后，留校任教。
严格来算，总共也才三四年的时间，但他现在回忆起当初的那段时光，好像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他明明还不到三十，活得却像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另一边，眼看许灵均面露追忆之色，李杰又给他添了点酒。
“看样子，你是上过大学的。”
闻言，许灵均回过神来，而后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想起过去了？”
李杰举起酒杯，和许灵均比划了一个喝酒的手势。
“算是吧。”
许灵均见状也跟着拿起酒杯，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豪饮，而是浅浅的抿了一口。
这酒，怎么又辣，又苦？
许灵均默默叹了口气，而后主动开口道。
“抱歉，我刚刚想起了点别的事。”
“对了，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吧。”
“我确实上过大学，不过，上没上过，又有什么用呢？”
李杰摇头道：“上没上过，肯定是不一样的，像我和我对象，我们现在，就是想上大学，也没地方上。”
“再说了，唯有知识是别人夺不走的。”
许灵均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这句话。
眼见老许不愿意提，李杰顿时话锋一转。
“对了，老许，你来这边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
许灵均点头道：“嗯，有四五年了。”
“那正好，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李杰笑着道：“我来这里之后发现，这边的基础教育太差了，所以，就想着以后得空了，找时间给孩子们上上课。
现在啊，有个问题，小学学的知识，有些我记不太清了。”
“你是大学生，以后，要是遇到问题，能不能直接问你？”
“没问题，我很乐意帮忙。”
许灵均想也没想，就应下了这件事，如果不是身份不合适，他早就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了。
正如李杰所说，牧区的基础教育太差。
很多孩子都十几岁了，很多常用字还是不认识。
牧区的文盲率，太高。
此前，他也有心改变，但他一个戴帽子的，哪敢随便吱声？
万一被场部的人知道，指不定以为他有什么阴谋。
“太感谢了！”
李杰连连道谢：“谢谢你，老许，这次，你可帮了大忙了。”
“没有，没有。”
许灵均当即摆手道：“你才是帮了我的大忙，真要谢，也是我谢你才对。”
“好了。”
眼瞧着许灵均又客套起来，李杰大手一挥。
“咱们也不要谢来谢去的了。”
“太生分。”
“还有，以后喊我老高就行。”
“来！”
说着，李杰又一次举起了酒杯。
“喝酒！”
内间，听着外面的氛围越来越热烈，连向来沉默寡言的老许，话也多了起来，秦楠的脸上缓缓浮现出几分笑意。
自家男人，还是那么有办法。
第二十章 顺其自然
晚上九点，外面的天，更黑了。
送别了许灵均，李杰稍微收拾了一下碗筷，然后便吹灭了外间的油灯。
“老许走了？”
踏入内间，只见秦楠趴在炕上，半昂着头，看着李杰道。
“嗯。”
“走了。”
李杰微微一笑，一边走着，一边脱去了外套。
十来天过去，他和秦楠已然不像当初同房时那般拘谨，脱衣服什么的，也不再刻意回避。
“对了，我听你们刚才说，老许以前还是大学老师啊？”
一提到这个，秦楠顿时来了兴致，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
此时，秦楠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秋衣，在灯光的映衬下，她那曼妙的曲线，格外地引人瞩目。
紧接着，眼看李杰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秦楠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反而大大方方的展露着自己的身材。
反正他们未来是夫妻。
看一看，又怎么了？
别说是看了，就是……
李杰微微点头：“是的，老许以前确实是大学老师。”
说话间，他已然走到了炕边，只见他顺其自然的坐到了秦楠身边。
“不过，具体哪个大学的，老许倒是没说。”
一旁，秦楠也非常自然的抱住了李杰的胳膊，整个人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大学老师啊？”
说着，秦楠的眼中露出了几分向往之色。
“要是能上大学，那就好了。”
因为父母的缘故，秦楠对大学有着一种特别地情怀，可惜，现在的她，再也没法上大学了。
李杰呵呵一笑，搂住了她的细腰。
“你上大学，是因为大学的环境，还是想学知识？”
听到这个问题，秦楠面露沉思之色，良久，她缓缓摇头，用不确定的语气回道。
“我也不知道。”
“可能，都有吧。”
李杰笑着道：“你要是想学知识，现在也可以学啊，回头，我让肖健寄一点大学课本来，咱们一起学。”
“对了，你想学什么专业？”
“古文？”
说话时，秦楠的眼神不自觉的瞄向了放在架子上的古籍。
她想学古文，完全是因为李杰，毕竟，这是他喜欢的东西。
只是，她的古文功底不太好，那些古籍又是竖版繁体的，并且很多书还没有标点符号。
“你真的喜欢古文吗？”
李杰低头看了她一眼，此刻，两人目光恰好在空中交汇。
秦楠的眼神，从最初的不确定，慢慢变得坚定了许多。
“就学古文！”
她也想看一看书里的世界，不为别的，只为更加了解爱人。
“好。”
李杰点头道：“那我就让肖健寄一些教科书过来，不过，现在有些书，不太好收集，估计要一段时间。”
“没事，我不着急。”
秦楠温柔一笑，目光如水的看着李杰。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那边有那么多的书，有得看的，到时候我不会的话，你可不许说我笨。”
“怎么会？”
李杰莞尔一笑，然后微微点头，轻轻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骂你笨？”
面对突如其来的亲吻，秦楠瞬间愣住了，这一刻，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就像是电流穿过身体一样。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渐渐地，她的身体越来越软，就像面条一般，软软的挂在了李杰的身上。
同时，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几分。
一旁，看着秦楠面带潮红，眼含秋波的样子，李杰忍不住在她脸上又RUA了一口。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蛋。
“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嗯。”
秦楠俏红着脸，低声的呢喃了一声。
身体好烫！
好奇怪。
这种感觉。
就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似的。
少顷，她晕乎乎的朝着旁边看了一眼，她的眼中满是柔情蜜意，稠得都快拉出丝了。
扑通！
扑通！
她的心跳也加速了不少。
这种感觉虽然很奇怪，但她还挺喜欢的。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就慢慢弯成了月牙，眉宇眼角都布满了甜蜜之色。
另一边，眼见秦楠傻傻的看着自己，李杰给她回了一个微笑。
“睡吧。”
“嗯。”
秦楠晕乎乎的点了点头，然后重新钻回了被窝。
片刻后，李杰吹灭了床头的油灯，也躺在了被子里。
天色不早了，该睡了。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了一阵异常的响声，那声音，似乎是蠕动地声音。
油灯熄灭后，内间瞬间变成了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即便是李杰，也看不到具体情况。
但看不看，不代表感觉不到。
一旁那渐渐升起的温度，以及被褥同床面摩擦发出的响动，无一不在表明一件事。
秦楠正在向他靠近。
越来越近。
不多时，他的身边就多了一具滚烫的娇躯，同时，他的鼻尖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
那是秦楠身上的味道。
这丫头，想干嘛？
一旁，黑暗中的秦楠，心里紧张地要命，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的掌心已然布满了冷汗。
好热！
现在的她，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的身体好热，就跟个小火炉似的。
好温暖。
而后，她又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挪动了几分，两人越靠越近，黑暗中，秦楠忽然碰到了一样东西。
刹那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烫！
下一秒，她瞬间反应过来。
自己都在干什么啊？
怎么就爬到了他的身边？
要是他察觉到了，他该怎么想我？
会不会觉得自己太那个了。
念及至此，秦楠心里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那双手好温热，而且他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
她，有点不想爬回去。
怎么办？
秦楠犹豫极了。
就在她犹豫之际，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双大手，然后她的娇躯就这么被搂住了。
察觉到那双手，秦楠呆呆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再之后，她的脸就靠到了一片温热之上。
“睡吧。”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事已至此，秦楠哪还不明白，原来他没睡着，他什么都知道！
良久，秦楠放下了心中的羞涩，往李杰的胸口蹭了蹭，低吟道。
“嗯。”
第二十一章 冬天小课堂
呼！
十月底，北风呼啸，这风带来的不止有冷空气，还有鹅毛般的大雪。
与此同时，外界的温度也急剧下降，从入秋时的十来度，骤降到了零下十几度。
看到漫天大雪，秦楠最初是非常兴奋的。
申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多雨，少雪，从小到大，即便是下雪，也只是那种小雪。
像这般漫天飞舞的大雪，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回看到。
大雪带来的兴奋，也让她暂时忘记了外界的严寒。
“啊喔呃，咿呜……”
老房子，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教室，此时正在开讲，一大群孩子对着黑板，齐声声的诵读着拼音字母歌。
他们之中，男的也有，女的也有，各种年龄也有，那些大一点已经十来岁，小的却只有四五岁。
外界的寒冷，丝毫没有影响到孩子们学习的‘热情’。
不对。
用‘热情’来形容似乎有点不太合适，有些孩子的屁股就跟坐到了老虎凳上一样，怎么坐着都觉得不舒服。
看到那些不耐烦的小萝卜头，李杰也没有太生气。
凡事都有一个适应地过程。
牧区的孩子们，从前野惯了，一时间适应不了上课，很正常。
不过，有一说一，那几个心不在焉的孩子，虽然没用心，但他们却没有影响别人学习。
这一点，值得夸一夸。
另一边。
秦楠坐在屋内的东北角，一边织着毛衣，一边时不时地朝着上课的地方瞧上一眼。
听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她的心，很宁静。
对了。
织毛衣的材料是从申城那边寄过来的，入冬之前，高母和秦母寄了一大堆东西过来。
毛线、成品的毛衣、棉衣、围巾、手套，加厚的被子，还有一些耐存储的水产干货。
零零碎碎地寄了好多，好多，生怕两个孩子动着了。
另外，在秦母邮寄的棉衣里，秦楠发现好了好几样跟计生有关的东西，什么安全手册，什么药之类的，都有。
当时发现这个的时候，李杰恰好在场，结果秦楠给闹了个大红脸。
没过多久，秦楠低头看了时间，眼见快到吃饭的点了，她慢慢起身来到一旁的梁柱前，然后摇动了下课铃。
铛！
铛！
铛！
下课铃一响，那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瞬间心中一喜。
终于下课了！
他们虽然很想拔腿就跑，但在老师没有正式宣布下课之前，他们可不敢乱跑。
之前，他们跑过一回，事后的教训，他们估计终身难忘。
足足小孩手腕粗的棍子，砰砰砰地打在屁股上，那个疼哟，疼得是涕泪横流。
体验过一次的人，绝对不想体验第二回！
望着那几个孩子都快急得抓耳挠腮了，李杰微微一笑，直接宣布。
“下课！”
“哦！”
听到这话，一个黑黑壮壮的小男孩，立刻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吼声。
然后，这孩子撒丫子就往外跑。
只是，他刚刚跑到半道，脚还没有踏出房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
小男孩揉了揉脑袋，惊呼道。
“尕娃！”
“下课了，你就这么高兴？”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小男孩连忙抬头一看，只见大队书记老王，正一脸阴沉地瞪着他。
看到这一幕，小男孩立马缩了缩脑袋，连忙解释道。
“叔，不是这样的！”
“我这是要去喂马！”
“昨天我和珍珠说好的，今天要过去喂它。”
“好吖！”
闻言，大队书记脸色更黑了，但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小男孩身前，然后伸手揪住了男孩的耳朵。
“你这个臭小子，竟然学会了撒谎！”
“你娘刚刚才去喂了马。”
“啊？”
“还用得着你去吗？”
“嘶！”
小男孩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求饶道。
“叔，叔，我没撒谎啊。”
“我真的……”
“呦……呦，疼疼疼，叔，我错了，错了。”
一旁，眼看大队书记要动真格的了，李杰连忙上前。
“书记，你先听尕娃把话说完嘛。”
看到李杰上前打了圆场，大队书记松开了手，不过，松手之前他还是瞪了尕娃一眼。
“你小子，今天要是不说出个二三四五六，看我怎么揍你！”
“书记，你过来是有事？”
李杰呵呵一笑，不动声色的移到了老王和尕娃中间，然后又背对着老王朝着尕娃挥了挥手，示意尕娃赶紧溜。
其实，尕娃这孩子，李杰还挺喜欢的。
很懂事。
尕娃说去喂马，也不算是撒谎，现在外面这么冷，他是想帮家里多分担点杂物。
毕竟，尕娃的爸爸腿脚不太方便，家里的事，很多都是尕娃妈妈撑着。
所以，这孩子异常的早熟，并且他当初也是强烈表示，不愿意过来上课。
那会，如果不是大队书记拿着棍子逼他，这孩子多半不会过来。
“是有点……”
大队书记这话刚起了个头，他就看到尕娃从一旁溜了，眼见如此，他连忙喊道。
“嘿，你这个臭小子，给我回来！”
紧接着，大队书记作势欲追，李杰见状连忙拉住了他。
“书记，你就随他吧。”
“这孩子，这段时间其实，进步挺大的，已经把字母全都认全了。”
听到李杰表扬了尕娃，大队书记脸上的怒色稍微减少了几分。
“真的？”
“当然了，我又不说谎的。”
李杰点了点头，肯定道。
“而且，这事，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那就好。”
老王乐呵呵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
“对了，刚刚场部那边传信过来，说明年咱们这边就要通电了。”
“这通电，不是要配电工嘛。”
“我就跟场部那边说了，你会电工的事，场部那边说，等这场雪过了，让你去场部一趟，说是参加一下培训什么的。”
“咱们这要通电了？”
得知这事，李杰还是蛮高兴的，他们这个房子，基本没有窗户，哪怕是白天，只要把门一关，屋子里也是黑不溜秋的。
如果是夏天，那还好，门开着就开着。
但现在这个天气，开着门，那是会冻死人的。
“对啊！”
老王乐呵呵地，一脸喜色。
“场部说了，明年就通！”
第二十二章 好消息
一周后。
风雪消停，消失许久的太阳终于不再隐藏，继续向大地散发着它的光和热。
户外的积雪虽然仍未消散干净，但骑马外出已然不成问题。
这一天，李杰骑上老马珍珠，不紧不慢地向着场部赶去。
今天他去场部，正是为了考核去的。
其实，考上电工也算一件好事，如果他能通过考核，往后他也算是半个编制内的人。
有些时候，外出放牧，也轮不到他。
而这，也是大队书记推荐他当电工的原因，留在大队里的时间多了，他也有更多时间教书。
大概一个多小时左右，李杰赶到了场部。
在马棚系好缰绳，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迎面走了过来。
“呦，小高，你今天来了啊？”
说着，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包烟，顺手给李杰散了一根。
“你这是过来考电工的？”
“是啊。”
李杰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是知青，姓高，名随。
高随的运气好，也不太好。
不好是因为他被分到了敕勒川，运气好，则是因为他被留在了场部工作。
场部是一种介于乡镇和县区的行政划分，敕勒川是牧区，像李杰他们份属的4大队，上面是村，村上面就是场部了。
旋即，高随将李杰拉到一旁，小声提醒道。
“小高，其实啊，我建议你不要考这个电工。”
李杰面带讶色道：“这个有问题吗？”
“算是有一点吧。”
高随点了点头，低声道：“根据场部的规定，每三个村配一个电工，你要是考这个电工，以后要负责的片区可不小。”
“你不是还要给那些孩子们上课吗？”
“如果你考了，别的我不敢保证，明年一整年，你肯定没时间给他们上课。”
“毕竟，明天铺线路，肯定忙得很。”
“这样啊。”
李杰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半晌，他拍了拍高随的胸口。
“多谢你提醒。”
“不过，这事吧是我们队的书记推荐的，我也不好拒绝。”
“明年，忙点就忙点吧。”
其实，关于这种事，李杰也料到了一些。
既然是当电工，他肯定不会只负责4大队一个片区，4大队所属的村子，肯定也是他负责。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一个人要负责三个村。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很合理。
敕勒川这边经济相对落后，人口也不多，大部分人都是以放牧为生，像电工这种技术工种，不多，也正常。
对于负责三个村，李杰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
再说了，明年忙一点，也不是没有好处，到时候他忙起来了，让秦楠代代课，合情合理吧？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大队里的人多半也就习惯了。
“也是。”
一听到这话，高随面露了然之色，关于李杰的情况，他知道一点。
如果李杰只是一个人，不给大队书记面子，多半不是问题，但李杰还有个对象。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你提醒了，对了，回头有空去我们那边，我请你吃饭。”
“成，有空一定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便分道扬镳了。
离开马棚，李杰没有第一时间去场部办公室，而是往邮局跑了一趟。
算算日子，魔都那边也该来信了。
邮局就在场部办事处旁边，走路也就四五分钟的事，这点路，不至于骑马过去。
另外，场部所在的地方，路也修的不错，全都是那种非常结识的夯土，即使化雪天，脚下的路也不泥泞。
不多时，李杰就来到了邮局。
刚刚踏入邮局，一个中年妇女就笑吟吟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小高，你这来的正好，今天有一封你的信，还有一封是你对象的。”
李杰在邮局这边，多少也算个小名人。
出名的原因，一是因为寄给他的东西，特别多，次数也勤，一来二去，邮局的人都认识了他这个新来的知青。
至于，二嘛。
则是因为他那张脸，虽然他晒得黑了一点，但和当地人相比，还是白白净净的。
“张姐，麻烦你了哈。”
李杰一边从对方手上拿过信，一边笑着道了个谢。
“嗐，麻烦什么啊。”
而后，李杰又和对方闲聊了几句，直到有人过来办业务，他才离开了邮局。
出了大门，他第一时间拆开了自己的那封信。
信是肖健寄过来的，打开信一看，李杰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
事情，成了！
秦楠的老爸，结束了改造，再过不久，就能回家了！
对了。
如果依照信里的内容，自己收到信的时候，秦楠他爸，估计已经到家了？
不错，不错。
肖健这家伙，办事的效率还挺高的。
紧接着，李杰又拿起了秦楠的那封信，虽然他没拆开看，但这封信里的内容，他也猜到了。
估计是同一件事。
收好信件，李杰转道去了场部。
考核的事对他来说，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上个世界，他在流浪地球世界，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汽车维修工程师。
流浪地球世界的科技水平要比主世界高很多，想要成为汽车维修师，要求也更高。
除了机械原理之外，电路工程也是必考项。
不过十来分钟，李杰的表现就征服了考官，当然，他是收着的，只是展露出比普通电工高一丢丢的水平。
考完试，他又在场部食堂蹭了一顿中饭。
吃饱喝足，他没有多做停留，骑着珍珠就往家里赶。
秦父马上要回家的事，肯定要尽快告诉秦楠。
……
……
申城。
火车站。
一个两鬓微白，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列宁装的中年男子，提着一个小包，顺着人群走下了火车。
看着月台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年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轨道旁边的空气，虽然污浊了一点，但这味道，仍旧让男子怀念不已。
这是家乡的味道。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
“老秦！”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道满含惊喜的叫声，男子循声望去，只见自家媳妇和另外一个中年女子急匆匆的向他这边跑来。
旁边那个女的是谁？
第二十三章 未来会更好
半天后。
秦父如梦初醒，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而且，自己还多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婿？
秦楠是家中独子，不论是秦母，还是秦父都对其视若珍宝，尤其是秦父，打小就特别宠孩子。
得知孩子因为自己被分到了敕勒川，他内疚极了。
敕勒川，那边先在已经大雪漫天了吧？
秦父目光惆怅的向着北方看了几眼，那边比他下放的地方还要艰苦。
楠楠去了那边，能适应吗？
还有‘小高’，他也能适应吗？
虽然家里有他们寄回来的书信，但对于书信里的内容，秦父是不怎么相信的。
报喜不报忧是国人的老传统了。
过得好不好，只有写信之人自己知道。
“唉。”
半晌，秦父长叹一声，然后看向了高母。
“高……亲家，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嗐！”
不等秦父把话说完，高母就连连摆手。
“亲家公，这事，咱们谁也别说了，都是孩子们自己的决定。”
“只要孩子们喜欢，我是无所谓的。”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孩子们回不来了，大不了退休之后，我过去嘛。”
“我们家只有三个人，我，志华，还有一个丫头。”
“以后，等我家丫头嫁人了，我就一个人了，在哪住，不是住啊？”
高母这话虽然是安慰的成分居多，但也有部分是实情，她确实这么想过，万一孩子们真的回不来，她就过去。
西北那边，苦就苦一点，只要能和家里人在一块，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是啊，老秦。”
一旁，秦母也跟着一起附和道。
“我和亲家母都商量好了，若是孩子们真的回不来，到时候咱们两家就搬到孩子们那去。”
“以后啊，楠楠和小高要是生了孩子，我们过去，还能帮忙带带孩子。”
……
……
……
敕勒川。
看到家里的来信，得知父亲即将回家的消息，秦楠瞬间从板凳上跳了起来，然后一把搂住了李杰。
“太好了！”
“志华，我爸回家了！”
此刻，秦楠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第二高兴的事！
太好了！
往后，妈妈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回来了！
都回来了！
笑着，笑着，秦楠的眼眶里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这是喜悦地泪水！
这是幸福地泪水！
听到耳边传来的抽泣声，李杰轻轻地拍了拍秦楠的肩头。
“我就说吧，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看？”
“现在不是来了吗？”
“嗯！”
秦楠一边说着，一边在李杰的胸口蹭了蹭。
“是变好了。”
“以前的我，太悲观了。”
‘幸好有你。’
最后这一句话，秦楠没有宣之于口，而是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是啊。
幸好有他。
如果不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没有他，自己现在或许早已心如死灰了吧？
“啊？”
就在这时，老郭忽然冒着寒风闯进了屋子，一看到两人抱在一起，老郭连忙五指张开，捂住了眼睛。
“我什么都没看到！”
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秦楠立马脱离了李杰的怀抱，虽然两人的关系很亲密，但当着别人的面搂搂抱抱，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见她脸色通红的低下了头，然后步履匆匆地逃进了内间。
“郭老哥，伱这是？”
李杰倒是神色如常的和老郭打了个招呼，毕竟，他的脸皮厚，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嗐，我也没啥事。”
老郭搓了搓手：“就是今天晚上啊，想请你和小秦一起去我家吃顿饭。”
这年头，大家的手头都不宽裕，能填饱自家人的肚子，已经算是很有本事了。
像请人吃饭这种事，基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请。
毕竟，请人吃饭总得置办几个荤菜吧？
所以，除了逢年过节，一般很少有串门吃饭的。
“成啊。”
得知老郭要请自己吃饭，李杰没有拒绝，一口就应了下来。
“正好有人给我寄了两瓶好酒，今天晚上我正好带一瓶过去。”
“不用，不用。”
老郭连连摇头，请人吃饭，哪好意思让别人带酒？
何况，小高口中的好酒，那可真是好酒，那一瓶酒，比他们置办的一顿饭还要贵。
“今天晚上咱们喝马奶酒，这个可是咱们这边的特色。”
“另外，每一家的马奶酒，味道都不一样。”
“也行。”
李杰点头道：“那就尝尝马奶酒。”
“好。”
老郭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太阳落山了，你们就过来。”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老郭稍微往前一步，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低声道。
“小高啊，抱歉啊，刚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杰微微一笑：“老哥，你想岔了。”
“嗯，嗯。”
老郭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李杰见状也不再解释，这要是解释，只会越抹越黑。
随他吧。
反正他们两个是正儿八经的对象，又不是耍流氓，随便旁人怎么看。
不一会儿，听到外面没了动静，秦楠这才从里间走了出来。
“老郭大哥，走拉？”
“嗯。”
李杰笑着点头：“走了，他过来叫我们晚上过去吃饭。”
“嗯。”
秦楠点了点头，而后话锋一转。
“明天，我们一起去趟场部，好不好？”
一听到这话，李杰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秦楠想做什么。
“你要给家里寄信？”
“嗯。”
“行，明天就去！”
“好！”
秦楠展颜一笑：“我这就去写信！”
丢下这句话后，她又跑进了里间。
她有好多好多地话想要和秦父说，从前，因为下放的关系，她连信都不敢写。
现在，她终于可以将从前那些不能说的，全都写进信里。
对了。
还有李杰的事，她要将他的好全部写进信了，让爸爸知道，自己找了一个好男人。
以后，家里再也不用为她担心了。
这边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她却觉得很幸福。
真的很幸福。
此时的秦楠，已经开始想着未来该生几个孩子了。
第二十四章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转眼间，五年匆匆而过。
这一天，老郭忽然跑到了许灵均家里，满脸笑容的问道。
“老许！”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你要的话，只要你开金口，等会我就给伱送过来。”
听到这话，许灵均明显愣了一下。
老婆？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他的身份？
谁会愿意嫁给他？
老郭，这是跟他开玩笑？
想到这里，许灵均笑了笑。
“好啊。”
“行！”
老郭点了点头，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眼见老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样子，许灵均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老郭，果然是在消遣他。
然而，许灵均万万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老郭就领着一个眉清目秀、身材瘦小的姑娘走了进来。
那姑娘似乎有些害羞，自打进门之后，一直低着头。
反观老郭，他就放开多了，只见他笑着走到许灵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许，呐！”
“这姑娘我是给你领来了。”
“不是我吹，这姑娘的相貌，绝对是这个！”
说着，老郭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现在，人我就交给你了！”
“小李，别愣着了，快过来啊。”
紧接着，老郭目光一转，看向了那个神色拘谨的姑娘。
“呶，这就是我给你找的男人。”
“我跟你说，你别看老许样子邋邋遢遢地，但他可是个文化里，就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就他一个是大学生！”
“而且，他以前还是大学老师。”
“现在啊，他是我们村里的兽医。”
“兽医，你知道不？”
“老吃相了，马啊，牛啊生病了，都得找他看，不止咱们村，其他村的人，也经常会找他。”
“你要是跟了他啊，以后绝对不会吃苦的。”
一旁，李秀芝蹑手蹑脚的往许灵均这边移了几步，她来这边，本来是嫁给另外一个人的。
但到了这边她才知道，准备和她结婚的那个人，死了。
也就是说，她没地方去了。
她是川府人，从那边到这边，上千里地呢，来之前，她就没想过回去，所以，身上也没带钱。
然而，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来了这边却落得一个无家可归的际遇。
无处可去的李秀芝，只能四处游荡，后来，还是老郭心善，看到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蹲在路边，于是就过去问了问。
一听李秀芝无家可归，老郭也有点心软了。
然后，他就想到了老许。
这么多年，老许一直是一个人，哪怕去年被摘帽了，这附近还是没人愿意嫁给他。
毕竟，谁也不知道老许会不会再戴帽子。
如果政策又变了，嫁给老许，不是吃了大亏？
哪怕老许有知识，有文化，长得不错，还是十里八乡闻名的兽医，但就这条件，还是没人愿意嫁给老许。
慢慢地，许灵均就单了下来。
其实，老郭最开始和许灵均接触的也不多，如果不是因为‘小高’，他可不敢贸然和许灵均接触。
只是，接触了之后，老郭发现，原来许灵均是一个大好人。
所以，他就对许灵均的婚事上了心。
所以，他知道了李秀芝的事，立马就想到了许灵均。
就老许的情况，在他们这边想要找个婆娘，怕是难。
像李秀芝这样从外地来的，而且还是快走投无路的那种，和老许简直太合适了。
当然。
这姑娘是瘦弱了一点，估计是干不了什么农活，但老许又差那点吃喝。
兽医，可是很赚钱的！
再说了，这姑娘长得也不丑，皮肤白白嫩嫩的，脸蛋也生的标致，柔柔弱弱地气质，看起来跟个大家闺秀似的。
一看就和老许特别登对！
在老郭看来，这就是天赐的姻缘！
紧接着，老郭简单地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趁着许灵均还在愣神的时候，他就溜了。
老郭这一走，许灵均和李秀芝瞬间尬住了。
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竟然要成为夫妻？
不得不说，这关系进展的也太快了。
尤其是对于许灵均而言，虽然他是大户人家出身，小时候也听说过很多联姻的事。
但那都是旧社会发生的事。
现在是新社会，禁止包办婚姻！
另一边，老郭离开老许家之后，立马往村头跑去，不一会儿，他就跑到了一个小院前。
“小高！”
“小高！”
老郭站在院门口，朝着里面高喊了几声。
话音刚落，大着肚子的秦楠从屋里走了出来，当她看到来人是老郭时，不由笑着道。
“是老郭大哥啊，你找志华有什么事吗？”
说着，秦楠走到院门口拉开了院门。
“小高不在家吗？”
老郭背着手走进院子，东张西望了一番，这院子，也不知道小高是怎么打理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啊。”
秦楠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他啊，去县里了。”
“去县里？”
听到这话，老郭表示很吃惊。
“嗯。”
秦楠一脸笑容道：“他去接人去了，再过个把月，我就要生了，我爸妈他们知道这事，就准备过来住一段时间，顺便照顾照顾我。”
“呀！”
得知这个消息，老郭一拍手掌。
“你们爸妈要来？”
“那可是稀客啊！”
“不行！”
“我得跟老王商量商量，等他们到了，一定要好好张罗张罗！”
言罢，老郭也不等秦楠答复，风风火火的又跑出了院子。
此刻，他俨然忘记了来时的目的。
本来，他是想说老许的事，但和老许的事相比，明显是小秦他们父母来这里更重要！
小秦和‘小高’来他们这里，虽然只有几年时间，但他们带来的变化，却是肉眼可见的。
如今，小秦是他们村里学校的老师，凡是村里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小秦的学生。
至于‘小高’，那就更了不得了。
‘小高’给他们村里带来的不仅是教育，更是财富啊。
由‘小高’提议引进的山羊，如今成了他们村的致富经，山羊是个宝，羊毛、羊绒，全能卖钱！
而且卖的还是外汇！
这年头，凡是能创汇的买卖，都是上面挂了号的！
第二十五章 初见
火车站。
“这里！”
月台上，李杰踮着脚，向着前方的车厢出入口挥了挥手。
虽然很久没有和家里人见面了，但他还是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高母，以及秦父、秦母。
没错。
这一次，双方的家长都过来了。
毕竟，他和秦楠结婚时，他们都没到场，连杯喜酒都没能喝上，只是事后看了两人拍的结婚照。
前段时间，双方家长商量了一下，恰好赶上孩子出世，于是他们便决定一起过来，住上一段时间。
至于，高小妹的事，也不用担心。
高小妹是田径队的特长生，并且她的天赋相当出色，平日里基本都住在田径中心，很少回家。
所以，高母在不在申城，区别不大，反正高小妹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回家一趟。
当然。
在离开申城之前，高母特地去了一趟田径中心，另外，她还委托了申城的亲戚，拜托帮忙照顾一下高小妹。
“志华！”
一看到李杰，高母眼中的泪水瞬间飚出了出来，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了李杰面前。
“瘦了，也黑了。”
高母伸手摸了摸李杰的面颊，看到儿子的模样，她很是心疼。
从前，志华都是白白净净的，现在呢，一脸风霜的样子，看起来一下子老了七八岁。
“妈，我这就壮了！”
李杰呵呵一笑，举起手臂，做了一个秀肌肉的手势。
随后，他目光一转，看向了秦父、秦母。
“爸。”
“妈。”
“诶！”
一听到这话，秦母立刻满面笑容的应了下来，一旁的秦父，虽然也应了，但总归是晚了几秒钟。
此刻，秦父的神色颇有些复杂。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女儿的丈夫，虽然对方曾经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但他们两个，还是头一次见面。
这些年来，通过女儿写的那些信，秦父很清楚，女儿有多爱眼前这个男人。
一想到这里，秦父心里多少有一点泛酸。
不过，也只是一点。
眼前这个男人，值得女儿的爱。
当年，要不是这个男人，他们一家，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对方不止拯救了他的妻子，更挽救了他的女儿，同时，也救下来他。
秦父很难想象，如果得知妻子的死讯，他会做出什么，女儿又会变成什么样。
后来，也是眼前这个男人，毅然决然的陪着女儿来到了大西北。
一呆，就是五六年的时间，并且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不仅如此，对方哪怕是到了条件艰苦的大西北，也有着一番作为。
主动提出引进山羊，主动学习外语，然后又不辞劳苦地赶赴千里之外的沿海地区。
那一趟外出，不知道多少人反对，不知道多少人不看好，不知道多少人想看笑话。
但最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回来了，而且还成功带来了订单，能赚外汇的那种！
女儿在信中还提到一件趣事，当时很多人都以为‘小高’在撒谎，毕竟，空口无凭嘛。
其实，‘小高’不是空口无凭。
只是政府那边的人，没有人认识英文函件。
最后，还是‘小高’主动找了过去，这才化解了误会。
上级得知辖区范围内多了一个创汇项目，立刻派了专家前往‘西风村’调查。
在那之后，西风村的情况，越来越好。
这不，去年刚刚建了一所小学，建学的钱，靠的就是外汇挣来的。
而今，周边的几个村子都会将孩子往西风小学送。
在秦父看来，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这，才是知青该有的样子！
因为这事，‘小高’还上了报纸，省级的报纸，前些日子，据说上面也派来了记者，探访了西风村的事。
再过不久，说不定‘小高’还能登上那几个全国知名的大报。
如果真能登上那些报纸，哪怕只是豆腐块大小，也算光宗耀祖了。
“爸，妈，东西给我吧。”
李杰笑呵呵的上前几步，主动接过了他们手上的行李。
“对了。”
“今天时间有点晚了，估计赶不回村里，咱们可能需要在这边住一晚上。”
“今天回不了？”
闻言，高母惊讶道。
“现在才中午啊？”
“你们那地方，一个下午也到不了？”
李杰呵呵一笑，解释道：“妈，西北这边，地广人稀，距离确实有点远，而且交通也不怎么方便。”
“从这边去场部，每天只有一趟班车。”
“现在咱们已经赶不上班车了。”
“啊？”
高母忧心道：“我们的介绍信，能住得上招待所吗？”
“没事。”
李杰笑了笑，大包大揽道。
“您儿子，在这边还是有几分面子的，住个招待所而已，没事，打个招呼的事。”
这话，李杰确实没吹牛。
作为上位省级刊物的知青，李杰在这边的知名度很高，尤其是开拓了羊毛产销线路之后，他的知名度进一步提高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其实蛮忙的。
如果不是家长来了，他还得跟着那些养殖专家一起四处走访。
至于，走访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建立更多的养殖区。
牧区缺少的不是养殖场，也不是羊群，他们最缺少的是销售渠道。
一旦有了稳定的销售渠道，以敕勒川附近的草场条件，即便是将养殖规模扩大几十倍，也不是问题。
能将羊毛卖到国外去，不论是对于牧区的百姓，还是对于当地政府，都是一件大好事。
大家都能从中得到实惠。
“好，好。”
高母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那我今天就沾沾儿子的光了。”
这年头，出门的次数少，对于高母而言，招待所还是一样很新鲜的事务。
……
……
……
西风村。
“老王！”
“老王！”
老郭一跑进村部，立马扯着嗓门，大声喊道。
“老王？”
数息后，曾经的大队书记，现在的村支书老王，一脸不悦的从村部走了出来。
“嚎什么呢？”
“老郭，我告诉你，那个结婚证明，不能那么办！”
“要办，也行！”
“让老许和那个小姑娘到场，他们来了，我立马就给你办！”
第二十六章 姻缘天成
“哎呀，老王，我不是要说许灵均的事！”
眼见老王误会了，老郭连忙解释。
“是小高，小高和小秦的爸妈要过来！”
“啥？”
一听这话，老王瞬间也反应过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小高’请了假，去了城里。
难怪。
如果是去接人，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哎呀！”
想到这里，老王勐地一拍大腿。
“小高这孩子，真的是，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我们。”
毫不夸张地说，对于西风村的当地人而言，李杰就是他们的大‘恩人’。
希望，比金子还要珍贵。
李杰到了这里，不仅给他们的孩子带来了希望，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从前，他们出去放牧，一年到头，从年头忙到年尾，也不一定能够填饱肚子。
现在呢？
不仅能填饱肚子，偶尔还能开开荤。
虽然累是累了一点，但收获也是肉眼可见的。
用村里人的话来讲，眼下这日子，神仙也不换啊！
紧接着，老王追问道。
“小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额。”
此话一出，老郭瞬间傻眼了。
什么时候回来？
他忘了问！
“你呀，你，你个郭蹁子，尽办些不靠谱的事！”
“不跟你说了。”
“我亲自去问！”
言罢，老王瞪了老郭一眼，而后风风火火的往李杰家里赶去。
李杰和秦楠住的房子，已经不是最初的那栋老房子了，而是重新修的新房子。
三年前，两人结婚时建的新房，全村人一起帮的忙。
不一会儿，老王来到了新房子这边。
“小秦，小秦。”
屋内，听到村支书的声音，秦楠缓缓起身，慢吞吞的朝着门外走去。
“王老哥，我在呢。”
“哎幼幼，小秦呐，你别出来了！”
看着秦楠挺着个大肚子，王支书连忙摆手。
“就站在门口就行，我过来就是问个事，小高他今天回不回来啊？”
秦楠如实道：“今天估计回不来了，应该要明天。”
“好，好。”
“明天好。”
老王闻言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明天回来好啊，如果是今天回来，他就是想准备，只怕也来不及。
明天好。
明天等小高的长辈来了，他一定给办一场漂漂亮亮的接风宴！
“那个，小秦，我还有点事啊，先走了，你也回屋吧。”
说着，老王转身就走，只是走到一半，他又回头招呼了一声。
“对了。”
“小高今天晚上回不来，你这大着肚子，晚上估计也不方便，这样，我让我家婆娘晚上过来陪你。”
“不……”
秦楠拒绝的话还没喊出口，老王转身就走了。
另一边。
许家小院。
许灵均和李秀芝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双方都没有勇气打破沉默。
老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起初，他只以为老郭是开个玩笑，结果却是来真的。
而李秀芝不开口的原因，则是担心惹许灵均生气，她过来，也是带着逃荒性质的。
家，她肯定是回不去了。
另外，像她这样瘦瘦弱弱的，真想找个人家，也不容易。
这年头，谁家都缺吃的，把她给娶进门，干不了活，还多了一张吃饭得嘴。
“那个……”
半晌，还是许灵均主动开了口。
“那个我……我也不知道……老郭……”
这边，许灵均还想着解释一下，但他的话刚刚说到一半，李秀芝的眼前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只见李秀芝半低着头，语气哽咽道。
“你……你是不是没看上我，嫌弃我太瘦了，其实，你别看我瘦，我什么都能干。”
“烧饭、洗衣服、农活，样样都能干。”
说着说着，李秀芝眼眶中的泪水就滚滚而下，语气也越来越伤心。
看到这一幕，许灵均立马急的站了起来，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老郭……”
话说到一半，许灵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老郭开玩笑吧？
未免太不尊重人了。
说自己没看上秀芝吧，又有点唯心。
其实，李秀芝刚一进门，许灵均的心就跳动了几分。
那种怦然心动地感觉，许灵均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他曾经是个老右。
哪怕现在摘了帽，在他的档桉中，仍旧有一道槛，万一，万一又重新回去了。
到了那时，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我明白了，你就是没有看上我。”
李秀芝噙着泪水，缓缓起身，其实，她也瞧上了许灵均了。
正如那个大叔说的，许灵均长得很周正，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那种有学问的人。
但，没办法，人家没看上自己，自己总不能赖上人家吧？
“等……等等，”
一旁，眼瞅着李秀芝神色落寞的往外走，许灵均不由站了起来，喊住了李秀芝。
回过身来，李秀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如水的看着许灵均。
“那个……”
许灵均犹豫片刻，咬牙道。
“其实，我以前有个身份，我是老右……”
说到这里，许灵均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我不能……不能害了你。”
听到这句话，李秀芝心中一振，原来，他不是没看上自己，而是担心耽误了自己。
念及至此，李秀芝破涕为笑。
“老右怎么了。”
“只要不偷不抢……”
许灵均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大概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李秀芝脸色微红道：“我陪你，你在这边呆一辈子，我也在这呆一辈子。”
搁在这个年代，李秀芝的话，几乎和表白无异。
听到这种动听的‘情话’，许灵均也明白了，原来他们两个是双向奔赴。
人家也看上他了。
“我……”
许灵均又看了几眼李秀芝，只是他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能将心里的话宣之于口。
太快了。
这事，不应该这么快的。
说话间，外面的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看着外面的天色，许灵均不禁想起了一个难题。
晚上，怎么办？
他的房子，只有一张床，总不能一起睡吧？
对了！
可以去‘小高’那边，他们家房间多！
第二十七章 助力
“那个，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憋了半天，许灵均终于开了口。
李秀芝怯生生的看向了许灵均，小声道。
“什么？”
“这个……那个……”
许灵均犹豫半晌，咬牙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试着相处相处，如果你到时候觉得我们不合适，我想办法送你回去。”
“你看，行吗？”
听到这些话，李秀芝浑身一震，只见她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许灵均，没过一会，她的眼中又浮现出了一层水雾。
她，这是遇到好人了。
另一边，眼看李秀芝泫然泪下的模样，许灵均顿时急的抓耳挠腮。
怎么了？
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吗？
他真的没有‘嫌弃’的意思，恰恰相反，对于这段感情，他很认真。
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会提出这种建议？
爱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两情相悦，感情才能和和美美。
“那个，给你。”
少顷，许灵均从口袋里掏出了手绢，在递给李秀芝之前，他还不忘补充一句。
“这个是干净的，我今天没用过。”
“扑哧。”
话音刚落，李秀芝又一次破涕而笑，而后她接过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看到这一幕，许灵均彻底傻了。
这都是咋回事啊？
怎么又笑了？
‘呆子。’
望着许灵均茫然无措地样子，李秀芝不由在心底默念了一句。
当然。
这是亲昵性质的。
半晌，李秀芝准备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她也卡壳了，该叫什么好？
“许……”
“叫我老许就行了。”
一看李秀芝左右为难，许灵均迅速反应过来。
“老许，你刚刚想说什么？”
李秀芝目光温柔地看着许灵均，她的眼神有些炽热。
许灵均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回话前，他不自觉的把头往一旁偏了几分。
“我刚刚想说，我这边只有一个房间，今天晚上住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所以，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个，你放心，他们是我很好的朋友，他们是来这边的知青。”
听到这个问题，李秀芝的脸上升起一道红晕。
虽然她想拒绝来着，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真这么说了，反而不合适。
犹豫片刻，她微微点头。
“好。”
没过多久，许灵均便领着李秀芝来到了李杰家小院前。
许灵均一边敲着院门，一边朝着里面喊了两声。
“秦老师，秦老师。”
“灵均？”
书记媳妇王大婶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此时，天色还未完全黑下去，借着微光，她看到了跟在许灵均身后的李秀芝。
一看到这姑娘，王大婶大抵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这姑娘，应该就是老郭给老许讨得媳妇。
说起来老郭这人，也太不靠谱了，许灵均和人家姑娘还没见面，他就准备去村部办结婚证明。
还什么代领！
简直是瞎胡闹！
晚饭之前，老王还在和王大婶吐槽这事。
只是，许灵均把姑娘带到‘小高’家来，是什么意思？
“王大姐，你在这啊？”
许灵均看到王大婶，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几年过去，他和村里人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毕竟，大家都是牧民，以养殖为生，而许灵均又是村里唯一的兽医。
如此一来，哪怕他曾经是个老右，村里人也不再排斥他。
乡下人，不讲究这个，他们只论将心比心。
“灵均，你来这是？”
言谈间，王大婶来到门口，给两人打开了院门。
许灵均微微侧身，将李秀芝的身影露出了出来。
“那个，我想让秀芝在小秦家借助两天。”
“额。”
闻言，王大婶的脸上闪过几分为难之色，小高家的房间确实多，但明天‘小高’的长辈就要来了。
这时候让别人住进来好吗？
不过，王大婶也不是那种一点分寸也没有的人，她毕竟不是这里的主家，具体该怎么决定，还得小秦来拍板。
“老许？”
这时，秦楠的声音忽然传到了几人的耳中，循声望去，只见秦楠倚在门口，笑吟吟的对着几人招了招手。
“咦？”
“这就是秀芝吧？”
前不久，秦楠也从王大婶的口中得知了八卦。
如果不是挺着个大肚子，她肯定会去老许家，亲自看一看。
其实，对于老许的婚事，她和李杰两个人都很关系，秦楠之前还想着给老许介绍一下对象。
但这事被李杰给阻止了。
那会儿，秦楠还有点不明白，老许和自家男人关系挺好的，自家男人怎会不让自己介绍？
她问过，只是李杰一直神神秘秘地，没有告诉她原因，只是说老许的姻缘没到。
神神叨叨地。
难道这就是老许的姻缘？
想到这里，秦楠不由多看了李秀芝两眼。
她和老许认识这么些年，老许是什么性子，她是了解的。
如果老许没看上这姑娘，肯定不会往她家带。
假如老许没看对眼，以老许的为人，多半是想办法将人家姑娘送回老家。
看到秦楠，许灵均也没有太客套，直言道。
“秦老师，我想让秀芝在你家借住两天，行吗？”
“没问题。”
秦楠想也没想，一口就应了下来。
老许啊，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如今好不容易动了姻缘，她当然要帮忙出点力。
至于，明天爸妈来了怎么睡的问题，那也很好解决。
他们家一共有三间房，到时候她和李秀芝睡一间，她爸和李杰睡一间，她妈和婆婆睡一间。
“太好了。”
“谢谢，谢谢！”
许灵均连连道谢，这燃眉之急总算解了。
其实，关于李秀芝的事，他已经想好了，他家是有两间房的，之前因为一个人住，隔壁被当成了杂物间。
借住个两天，他差不多就能将屋子收拾出来，到时候再把秀芝带回去就行了。
“秀芝，你好，我是秦楠。”
一旁，秦楠满面笑容的走到李秀芝身边，态度亲切的握住了她的小手。
“我家男人和许灵均是好朋友。”
“到了这边，你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就行。”
“你……你好。”
李秀芝缓缓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和秦楠打了个招呼。
第二十八章 夜话
安顿好了李秀芝，许灵均还想再嘱托点什么，但很可惜，秦楠根本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把他给‘轰’走了。
待到许灵均走后，秦楠一脸笑意的牵着李秀芝，来到了她的房间。
“秀芝，今晚你和我睡，可以吗？”
李秀芝半低着头，轻声道。
“我都可以的。”
“那好。”
秦楠指了指一旁的炕：“你先坐一会，我给你拿两床被子。”
“不……不用。”
看着秦楠挺着大肚子，李秀芝哪好意思让秦楠忙活，她连忙放下包袱，主动扶住了秦楠。
“那个，姐姐，你先坐下。”
“被子什么的，其实我带了的。”
说着，李秀芝瞄了一眼放在炕上的被子，那床被子虽然很薄，但却陪着她一路，辗转多地。
而且，那也是她父母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秀芝，这边晚上冷，你带的那个被子薄了一点，会冻着的。”
秦楠促狭道：“如果把你给冻坏了，老许不得找我家男人拼命？”
听到这话，李秀芝再一次的低下了头。
在陌生人面前，她还是很害羞。
刚刚，她和许灵均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她的正常形态。
在她看来，许灵均不是‘外人’。
“哈哈。”
“不逗你了。”
秦楠嘻嘻一笑，然后指了指一旁的五斗柜。
“秀芝，麻烦你一下，被子就在那边的柜子里，你自己拿一下。”
李秀芝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踱步来到柜子跟前。
“就在左边的柜子，第二个格子里。”
李秀芝依言打开了柜门，然后她就看到了里面的被子。
这被子好厚，好新。
其实，打从一进门起，李秀芝就隐约发现了一件事，秦姐姐他们家的条件好像比较好。
虽然房子的外观都差不多，但里面的家具摆设完全不一样。
秦姐姐家里的家具，不仅新，而且还很齐全。
另外，哪怕屋里没有人，内间的灯也是开着的。
这等做派，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做法。
李秀芝老家也通电，他们家也有电灯，但她家用电非常节省，天没有全黑，她爸妈绝不会开灯。
即便开，也只是开一会，顶多半个多小时，家里就得熄灯睡觉。
愣了一会，李秀芝抱起被子，慢慢来到了炕边，然后就站在原地，等待着秦楠发话。
她的拘谨，秦楠全都看在了眼里。
只见秦楠缓缓站了起来，态度亲昵的来到李秀芝身边。
“其实，我很怕黑的。”
“秀芝，你晚上睡觉能不能离我近一点？”
“嗯。”
李秀芝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那好，咱们就睡一起。”
紧接着，秦楠面带笑意的帮着李秀芝一起铺床。
“对了，秀芝，你是哪里人？”
“我听你的口音，好像有点像川省那边的？”
李秀芝点头道：“我是川省那边的。”
“哦？”
秦楠面露好奇：“川省那边的人，是不是特别能吃辣？”
“也没有吧。”
李秀芝用不确定地语气回道：“我就不太能吃辣。”
因为家里穷的缘故，李秀芝没怎么上过学，小学二年级读完，她就没在继续读了。
在那之后，她就帮着家里干农活。
在她的印象中，她们村就是她的全世界。
这一次来敕勒川，是她出过最远最远最远地门。
如果不是有老乡带着她，她根本就找不到路。
“哦，是这样啊。”
秦楠道：“我还以为你们川省人都特别能吃辣呢。”
“对了。”
“你是今天刚来我们村的吧？”
“嗯。”
李秀芝的回答依旧简短。
秦楠继续主动挑起话题：“那你也是第一次见到老许咯？”
“嗯。”
“老许啊。”
说着，秦楠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李秀芝，她发现一提起老许，李秀芝的表情好像就变了。
那种表情她很熟悉。
就是那种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看到这表情，秦楠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老许这门亲事，十有八九能成。
毕竟，郎有情，妾有意，这要是不成，哪还有天理？
念及至此，秦楠笑了笑，没有继续卖关子。
“说起来，老许是我们村学问最高的那个人，以前，他在申城那边读过大学，还是大学老师。”
“后来啊，他因为身世的缘故，被下放到了这里。”
“这一待就是近十年。”
不多时，秦楠就和李秀芝躺到了炕上。
秦楠仍然讲述着老许的故事，躺在一侧的李秀芝，满脸认真的听着老许的过去。
听到老许被下放时，李秀芝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愤懑，露出了几分担忧。
恍然间，她似乎感同身受。
渐渐地，夜，越来越深，房间里的灯虽然熄灭了，但秦楠的讲述仍在继续。
一旁，不知何时，李秀芝的脸庞上已经沾满了泪水。
许灵均，真是一个好人。
自己跟了她，未来一定不会受苦。
何况，李秀芝也不怕苦，她从小就是苦日子过来的，再苦，还能有小时候苦？
此刻，她也下定了决心。
只要许灵均不嫌弃她，她绝对不会主动离开这里。
她妈妈跟她说过，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很少，如果遇到了就得抓住。
不然，以后有得后悔的。
良久。
许灵均的故事终于讲完了，黑暗中，秦楠虽然看不到，但身边传来的抽泣声，她是听得到的。
不过，她并没有点破的意思，反而状若无事地问道。
“秀芝，姐姐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嗯。”
李秀芝轻轻地嗯了一声，尽管她和秦楠才刚刚认识，但感情这东西，很玄妙。
有些人，就是一见如故。
就像李秀芝和秦楠一样，李秀芝觉得这个姐姐太好了，又温柔，又大方，长得也漂亮。
“你对老许是怎么看的？”
听到这个问题，李秀芝沉默了一会。
这个问题，太直白，哪怕她认定了许灵均，她，还是有点害羞的。
另一边，眼看李秀芝迟迟没有回答，秦楠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半晌。
李秀芝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鼓足了勇气。
“我其实挺喜……喜欢他的。”
“他是个好人。”
第二十九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次日。
天刚蒙蒙亮，村支书老王和郭碥子两个人就趁着晨光，赶着驴车，向场部行去。
这一次，他们的采购预算十分充足。
正好借着欢迎‘小高’长辈的机会，办一场篝火晚会。
篝火晚会，是他们这边招待客人的最高礼仪，同时，也是他们村子内部的一场狂欢。
其实，去年那会，村里就有人提议办一场篝火晚会，庆祝一下去年的好收成。
西风村现今一共有一百一十八户（合并后）村民，全体村民，男女老少加起来大概五百人不到一点。
凭着养羊，去年，他们村的人均收入突破一百大关。
一百块钱！
搁在以前，这是难以想象的‘巨款’，几年前，他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放牧，最多也就挣个几十块钱。
挣钱难，花钱却很容易，一家四五口人，挣得那点钱，吃得干干净净。
套用后世的概念，西风村的恩格尔系数打底也是70%以上。
食品消费支出占总收入的70%，日子过得能不苦吗？
但现在嘛，西风村的好日子来了。
从前，别人一听‘4大队’，外面的姑娘根本就不想嫁过来，现在人家一听是‘西风村’的，抢着加进来。
不过，许灵均是一个特例。
没办法，他身上背负的东西不一样，旁人一知道他的过去，婚事多半就吹了。
而许灵均又执意将情况告诉别人。
如此三来两去，他的婚事就成了老大难问题。
另一边。
秦楠自打怀孕之后，特别地嗜睡，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晚，不到八九点，基本起不来。
这不，当她醒来时，往旁边一看，一旁已经空荡荡的。
随后，她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挺着大肚子往外间走去，还没走出房门，她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那是小麦的香气。
踏出房门，她一眼就看到了李秀芝，只见秀芝迎面走来，手上还端着一碗宽面。
“楠姐，你醒啦？”
李秀芝笑着道：“这面刚刚做好，正好趁热吃，对了，这面是王大婶做的，她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
经过一晚的相处，李秀芝明显活泼了几分，尤其是她和秦楠单独相处的时候。
“麻烦你了啊。”
秦楠也没有太客气，笑着道了个谢，然后就和李秀芝一起来到了桌子旁。
两人一起吃好早饭，秦楠主动带着李秀芝出门逛了逛。
她很看好李秀芝和许灵均的事，所以，她准备帮一帮李秀芝，让对方尽快融入村子里。
因为李杰的缘故，秦楠在村里很受欢迎，打从她出门开始，路上碰到的每个人都会和她主动聊上几句。
期间，也有人问到李秀芝的身份。
秦楠没有直接道明，只是笑着表示，这是她刚刚认下的妹妹。
正所谓爱屋及乌，得知李秀芝和秦楠关系不错，村民们对待李秀芝的态度，也和善了不少。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没过一会，她们就到了老许家门口。
老许的房子也是有小院的，只是，老许家里的院墙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多一点点，普通的成年人站在外面，一眼就能看到院内的情况。
秦楠和李秀芝一到现场，就看到了院子里摆满了一堆东西。
同时，右边的那间房子里还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响声。
恰在这时，许灵均扛着一个小箱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虽然早上的气候很凉爽，但此时的许灵均已然是满头大汗，汗水早已将他的衣衫浸湿了。
“秦老师？”
“秀芝？”
“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两人的身影，许灵均连忙小步慢走，将肩头上的箱子放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紧接着，他随手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汗。
“老许，伱怎么也不找人帮忙啊？”
秦楠看到大汗淋漓的许灵均，不由说道：“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哪忙得过来。”
“这样，我去找人过来帮忙。”
“不用！”
眼见秦楠作势欲走，许灵均连忙喊道。
“秦老师，不用找人，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许灵均是一个非常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其实，以他跟村民的关系，找几个搭把手，完全不是问题。
但在他看来，收拾屋子的事，他一个人就能做。
就是人会累一点。
然而，累一点，总比麻烦别人要好。
他这么做，其实也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在他的内心深处，生怕哪一天，生活又回到了过去。
如果真的那样，谁和他关系好，那个人估计也要跟着倒霉。
所以，既是他现在摘帽了，他也会控制交集范围。
至于李杰他们一家，许灵均也和李杰、秦楠提过，但李杰和秦楠都没把这事当回事。
李杰不当回事是因为，他知道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敕勒川，远在大西北，外界的纷纷扰扰，几乎很难传达到这边。
就像这一次接长辈们过来，李杰也是打算让他们在这边，多住一段时间。
住个一年半载再回去，该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秦楠转过身子，面带无奈的看了许灵均一眼。
这老许，总是这样。
“我来帮忙。”
一旁，李秀芝弱弱地举起了手，主动请缨。
“我一个人能行的。”
许灵均同样婉拒了李秀芝的提议，他不让李秀芝帮忙，不是见外，而是他看李秀芝太清瘦了。
搬家具之类的重活，他怕伤着李秀芝。
尽管许灵均只是个兽医，但一些医学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像李秀芝这样身材瘦弱的姑娘，如果咬牙硬要干这种重活，很容易造成肌肉拉伤。
肌肉拉伤，问题可大可小。
只是，李秀芝并没有乖乖听话，撸起袖子就往屋子里走去。
“额。”
许灵均稍微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准备上前阻止时，秦楠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老许，你就让秀芝帮忙吧。”
“毕竟，这房子以后是她住的，你要是心疼她的话，就别让她搬那些重的东西。”
“唉。”
老许也没再坚持，只是朝着屋子里瞧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第三十章 晚会的意义
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秦楠就默默地离开了老许家，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在外面散步散了一圈，秦楠又犯困了，回到家里她就爬到了床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当她一觉睡醒，已经快到中午了。
嗅着门外传来的飘香，秦楠慢慢走出了房间。
来到大门口，秦楠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李秀芝正在厨房间热火朝天地忙着。
“秀芝，你怎么在这？”
“楠姐，你醒啦？”
听到声音，正在忙着添火的李秀芝，回头一看，笑着道。
“王大婶他们在忙着晚上的篝火晚会，所以，就把中午做饭的事交给我了。”
秦楠哭笑不得道：“你是客人，哪能让伱动手？”
“忘了跟你说了，其实家里有吃的，我爱人走之前，烧了一大盆臊子，吃饭只要下点面条就行了。”
李秀芝擦了擦额头的汗渍，憨乎乎的笑了笑。
“就是三两手的事。”
“你啊。”
秦楠笑着摇了摇头，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表面看起来柔柔软软地，心里却是个很有主意的。
跟那个老许，一模一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果然没错。
“对了。”
这时，秦楠忽然反应过来了。
“你刚刚说什么篝火晚宴，那是干嘛？”
李秀芝面带茫然道：“我也不太清楚，王大婶就说今天晚上晚宴的人，很多，村里人都会参加。”
“啊？”
“村里人都参加？”
一孕傻三年，这话是有点道理，但秦楠只是反应慢了一点，不是人傻了。
结合今天她爸妈到，今天晚上这场晚宴，只怕和自家男人脱不开关系。
不然的话，为什么早不办，晚不办，偏偏赶到这时候办？
另一边。
村东头。
此刻，村东头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好几个火堆，以及两个临时搭建的土灶。
今天晚上参加篝火晚会的人很多，几百号人，即便一个人只吃一口，那也是几百口。
所以，为了保证晚会顺利，负责掌勺的大厨，必须提前做好食材的预处理。
既然是篝火晚会，怎能少的了烤全羊？
虽然现在才刚刚中午，直接烤的话早了一点，但烤全羊想要入味，必须要提前腌制。
腌制，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难得，但想要腌得好，还真是一门技术活。
回到村里，村支书老王第一时间赶到了后厨，对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嘱咐道。
“老张，今天你可得用心啊。”
“放心吧，我肯定用上十成的功力！”
张师傅乐呵呵的说道：“今天这羔羊要是烤的不好吃，随便你咋处置我。”
老王哈哈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对了。”
“你之前不是好奇嘛，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办篝火晚会？”
张师傅道：“是啊，你们村这去年刚赚了点钱，也不能这么造吧，而且，你们这么造，要是让别人看到了，别的村，该怎么想？”
闻言，老王眼睛一瞪，理直气壮道。
“我们西风村既没偷，也没抢，凭劳动挣钱，怕什么闲话？”
“也是。”
老张点了点头：“你们村，确实不怕，谁敢说闲话，你们就不带他们一起干。”
“去你的！”
老王笑骂道：“你这家伙，蔫坏蔫坏的，都是革命工作，什么带不带的，咱们这应该叫共同富裕。”
“懂不懂什么叫共同富裕？”
“我不懂。”
老张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而后他话锋一转。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为啥办晚会呢？”
“都是你。”
老王呵呵一笑，先倒打一耙。
“尽打岔！”
“算了，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老实跟你说吧，今天办啊，是因为咱们村里要来一位特殊人物。”
“老外啊？”
一提到特殊人物，老张迅速想到了西风村的产业。
西风村的羊毛、羊绒都是往国外卖的，做买卖的，人家买方过来看看，考察考察，也正常。
“不是。”
老王摆手道：“人家老外来咱们这干嘛，是小高的长辈们要来。”
“唉。”
说着，老王叹了口气。
“其实吧，小高和小秦也挺不容易的，人家本来是大城市里的孩子，被分配到咱们这个地方，算是苦了他们了”
“而且，他们小两口结婚时，连个酒席都没办，说是长辈不在身边，没有必要办。”
“那会，只是叫了两桌人在家里吃了一顿饭。”
“这一次，人家长辈好不容易来了，我们就寻思着啊，正好趁着机会，办个大晚会，就当是给小高他们补办婚宴了。”
“好你个老王！”
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老张破口大骂道。
“恁…………%……”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淦！”
丢下这句话，老张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立马风风火火的往门外跑去。
他一边跑着，还一边的骂着老王。
这家伙，真不地道！
要是早知道今天晚会是给秦老师夫妻补办婚宴，他不得把压箱底的东西搬过来？
老张虽然不是西风村的村民，但他妹妹是嫁到这边来的。
没错，老张就是尕娃的舅舅。
尕娃那孩子，现在有出息了，是村里的养羊积极分子，凭他一个人的收入，就能养活一家人。
而尕娃能有今天，全是因为秦老师夫妇。
另外，老张的孩子能够上学，也是因为李杰和秦楠。
所以，即使老张不是西风村的人，他仍然很感谢李杰小两口。
……
……
……
与此同时。
李杰暂时还不知道村里要办一场篝火大会，他现在正赶着一辆驴车，载着高母他们往西风村赶。
背后车架上，秦母看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不由感慨道。
“志华啊，还真别说，这边的景色，真的是好。”
“是吧？”
李杰笑了笑，趁机提议道。
“妈，要我说啊，你们要是觉得这边好，就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平时我和楠楠忙，你们还能帮忙带带孩子。”
听到带孩子，秦母明显意动了几分，但这事，她说了不算。
别说是她，就是秦父也做不了主。
组织关系搁那放着呢。
第三十一章 要生了
黄昏初降，漫长的回家路即将走完，转过一个拐角，西风村已然遥遥在望。
刚刚转过弯，负责赶车的李杰就看到了村口的异状。
这？
看着一群人站在村口，乡道旁边还放着锣鼓什么的。
“来了！”
“来了！”
村口，老王看到远处的驴车，立马挥舞着双手，示意旁边的人赶紧奏乐。
“音乐，起！”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哪怕是隔得老远，李杰也能听到村口传出的锣鼓声。
这时，高母几人也注意到了前方的异状。
“志华，这是干什么？”
高母面带好奇地看着村口，转头问道：“你们村今天有喜事啊？”
“嗐。”
李杰无奈道：“应该不是什么喜事，这鼓声估摸着是为了迎接你们的。”
“我们？”
高母意外道：“我们哪要什么迎接，不迎接的？”
一旁，秦父和秦母也是满脸的不解，他们又不是什么大领导，平头老百姓一个，哪需要搞这么隆重？
“没办法，这里的人就是这么热情。”
李杰打了个哈哈，没有具体解释其中的原因，毕竟，他和秦父还是第一次见面。
如果自吹自擂，难免会留下一个‘自大’的印象。
不多时，驴车行至村口。
“哈哈，几位大哥大姐，欢迎来西风村！”
村支书老王当仁不让，第一个迎了上来。
驴车缓缓停下，高母几人跟着李杰一起下了车。
“大姐。”
老王一个箭步冲到了高母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感谢你！”
“感谢你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儿子。”
“我谨代表西风村全体村民，向你表示感谢！”
看到如此热情的村民，高母很不适应，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从小到大也没有当过‘官’。
她一脸茫然地和老王握了握手，然后又看着老王来到亲家公、亲家母身前。
“您好！”
“您就是秦老师吧？”
老王同样热情不已的握住了秦父的双手。
“感谢您，感谢您！”
“小秦老师，对于我们村的帮助太大了！”
“您将她培养的太棒了！”
“哪里，哪里。”
相比于高母，秦父的反应要好一些，稍微愣了一会，他立刻谦虚地表示。
“您过誉了。”
“没有，没有。”
老王连连摇头：“要不是小秦老师，我们村的孩子，哪有书读？”
“王书记。”
这时，李杰适时地插了句嘴。
“要不，咱们先回村里？”
“哎呀！”
一听这话，老王一拍脑袋，连忙对着高母等人致歉。
“瞧我这记性。”
“高大姐，秦大哥，我这失礼了，让你们一直站在这。”
“没有的事。”
三人连连摇头，期间，高母还瞪着李杰一眼，示意他别胡乱插嘴。
没看到是大人们在说话吗？
你一个小孩，插什么嘴？
收到高母警告的眼神，李杰微微一笑，稍微往后退了几步。
不过，老王的账，他待会要和对方好好算算。
叫什么大哥、大姐？
这不是平白涨了一辈？
紧接着，老王先是笑呵呵的和高母几人攀谈了两句，而后面朝众人，大手一挥。
“走，去大操场！”
大操场就是今天办篝火晚会的地方，村里平时有什么事，也会在那边开会。
说是操场，其实只是一块大平地而已，除了土，还是土，什么像模像样的建筑物都没有。
没过一会儿，高母几人跟着人群一起来到了‘会场’。
然而，当他们看到热火朝天的村民，以及摆满桌案的食材时，不由傻眼了。
这么多吃的？
那桌上，摆的都是肉串吧？
一旁还有两只正在烤制的小羊羔？
这得花多少肉票啊！
不是说这边条件艰苦吗？
虽然今天看样子是个什么大日子，但搁在魔都那边，逢年过节，也不敢这么造啊。
震惊过后，高母反而有点怕了。
太热情，热情的让她有点遭不住。
于是，高母悄悄地将李杰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志华，你们村，今天是不是什么重大地节日啊？”
“算是吧。”
李杰点头道：“其实，去年村里赚了点钱，对了，这事我在信里，和您提过。”
高母道：“就是薅羊毛，卖外汇的事？”
“啊。”
“对的。”
李杰笑着道：“去年，大家辛辛苦苦忙了一年，过了一个好年，所以，大家伙一直想找个机会，搞一次篝火晚会，犒劳犒劳自己。”
“然后，今天呢，正好赶上你们来。”
“所以啊，就赶巧了。”
“哦。”
闻言，高母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她还以为这晚会是专门接待他们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得担多大的人情啊？
她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欠人情。
尽管西风村的村民不是看他们的面子，而是看儿子的面，但儿子的人情，也是人情。
高母私底下还想着，儿子有一天尽快回魔都呢。
在她的观念里，人离乡贱，这边，太远了，即使儿子在这边发展的不错，这边终究也不是家乡。
况且，这边和魔都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别的不说，楠楠生孩子，都得跑个上百里地，才能去到医院。
楠楠要是在魔都，他们家那一片，距离仁济医院，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
距离又近，医疗条件也更好。
少顷，高母挪到秦父、秦母身边，悄悄得将打听得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得知这场晚会，是因为庆祝，他们老两口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场篝火晚会动静有点大，放眼看去，桌上的肉，都快堆成小山了。
太奢侈了。
倘若是为了欢迎他们，他们哪下得去口。
“对了，志华，楠楠呢？”
高母环视一圈，也没看到媳妇的身影，不由问道。
“怎么没看到她啊？”
“我回去看看。”
“我也去。”
高母的话音刚落，立刻得到了秦父、秦母的一致认同。
旋即，李杰和一旁的尕娃打了个招呼，然后便领着高母三人往家里行去。
“哎呀！”
结果，他们刚走到半道，就迎面撞上了王大婶。
“志华，可算找到你了。”
“小秦老师，好像要生了！”
第三十二章 喜得千金
“要生了？”
此话一出，高母和秦家老两口，顿时脸色大变。
这时候生孩子，哪有时间往医院赶？
虽然产婆也能接生，但万一，万一遇到难产了，该怎么办？
以前，女人生孩子，相当于在鬼门关外走一圈，现在虽然医疗环境变好了，但那是城里。
乡下哪有医院？
顶多只有一个卫生所。
“这位大姐，产婆找了吗？”
高母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王大婶，也不管认不认识，直接道。
“现在去找，来得及吗？”
“去了，去了。”
王大婶连连点头：“我已经让人去请产婆了，一会就该到了。”
“谢谢，谢谢！”
高母紧紧地握住王大婶的手，一个劲的道谢。
这孩子，可是她的大孙子！
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只求秦楠母子平安，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那就是天幸了。
另一边，秦父和秦母也是满脸的焦急之色。
秦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再怎么担心也不为过。
片刻后，李杰一行人一路小跑的赶回了家里，当他们赶回家里时，产婆已经到了。
咦？
看到在厨房烧热水的那个姑娘，李杰眼中闪过了一丝讶色。
这是李秀芝？
许灵均的真命天女来了？
此时，李杰还有心思关注这个，倒不是因为他不关心秦楠，毕竟，他又不是什么普通人。
即使遇到了难产，有他在，秦楠母子也不会出问题。
“志华，你进来干嘛？”
“出去，出去！”
踏入房间后，高母一看李杰竟然也跟了进来，连忙拦住了他。
“呃。”
李杰‘讪讪一笑’：“妈，我就站在一旁看看。”
“不行！”
“女人生孩子，你一个大男人呆在房间里，像什么话？”
言罢，高母压根不给李杰回话的机会，直接推着他就往门外走。
被推到门外之后，李杰看到了一旁的秦父，两个男人默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焦急。
“爸，别担心。”
李杰见状主动安慰道：“我有定时带楠楠去医院，那边的医生说了，胎儿的胎位很正。”
“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秦楠今天忽然生产，虽然算是早产，但胎位的事，李杰没有胡言乱语，快到预产期了，他几乎每天都会检查一下胎位。
况且，孕期这段时间，他也教了秦楠一套养身套路。
这次生产，基本不会出什么意外。
果不其然。
大概半个小时后，房间内传出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不多时，产婆一脸喜色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恭喜，恭喜，母女平安！”
产婆一边道喜，一边又跟着说了几句漂亮话。
“今天接生，是我接生十多年，遇到的最容易的一次，小高，你家千金啊，以后肯定聪明。”
“还没出生，就知道配合，就知道心疼妈妈。”
“哈哈。”
李杰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大团结。
“李婶，今天谢谢你了。”
“这红包，你收着，讨个彩头。”
看到那张崭新的大团结，产婆既意动，又犹豫，这钱啊，给的太多了。
如果只给个几块钱，半推半就地，她也就收了。
但十块钱，太多了。
真收了这个钱，她也于心不安。
毕竟，西风村的好日子，大半都是因为小高，假如不是小高，他们哪能想得到薅羊毛卖钱？
“李婶，收着吧。”
李杰笑着往前走了一步，一把将钱塞到了产婆的手上。
“那……那我就收下了？”
握着掌心的大团结，产婆咧嘴一笑。
“对了，最近几天……”
“算了，注意事项，我就不跟你说了，这几天，我就留在这边照顾小秦老师。”
“那就麻烦您了。”
李杰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他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反正，留在这边，他肯定不会让产婆吃亏。
“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闻言，产婆摇头道：“暂时还不行，还得要一会，刚生完孩子，你们男的，可不能进。”
“行，那我等会进去。”
对于这种不合理的‘医嘱’，李杰也没有挑战的意思。
没必要。
另一边。
此时，门外的院子里已然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村民们，不止是院子里，连院墙外也挤满了一堆人。
“生了！”
“生了！”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第一句，当众人听到孩子生了，现场顿时一片欢呼。
西风村的人，没那么多的心眼。
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喜欢谁。
“哈哈！”
“好啊！”
“好啊！”
小院中，村支书老王仰天大笑。
这场篝火晚会没有白办，既赶上了‘小高’长辈们来访，又赶上了小秦老师生下孩子。
一举数得！
“哈哈！”
老王越想越激动，随后只见他一把抱住了身旁的老郭。
“碥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是啊。”
此刻，老郭也是满脸的笑容，小秦老师生孩子没出意外，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不远处，许灵均也跟着笑了起来。
起初，得知秦楠要生了，他还以为是秦楠走动太多的缘故。
早上那会，秦楠陪着秀芝在村里逛了一圈，万一真是因为这个生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就是罪人。
幸好，母子平安，一切顺顺利利。
“我就说吧，楠姐那么好的一个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站在一旁的李秀芝，也跟着憨乎乎地笑了起来。
“对。”
许灵均傻笑道：“肯定不会有事的，是我想得不对。”
因为秦楠突然产子的事，篝火晚会被迫推迟了。
刚刚生了孩子的秦楠，肯定没法亲自赶到现场，李杰和高母三人，倒是去了现场。
不过，三个老人家去了那边稍微感受了一下氛围，马上就往赶回了家里。
天大地大，孙子最大。
高母他们也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情结，恰恰相反，生了孙女，他们反而更高兴。
女孩好啊。
贴心。
待到他们走后，现场的人立马就把李杰给包围了，敬酒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不仅男人敬，女的也不输男人，端着酒杯就往前凑。
晚上喝的酒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李杰喝得很高兴。
毕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孩子。